嘈雜的電話鈴聲響起,吵得關亞詢睡不著覺。
他媽的,是誰這麼不要命,早上九點多就打來擾人清夢?真是欠扁。
她翻個身,把被子、枕頭全蓋在頭上,企圖擋去一些雜音,但那該死的電話還更不懂得什麼叫「氣餒」,一味地響著,讓她耳根子不得清靜。
死她了!
掀開被子,她光著一雙腳丫子跳下床,三步並作兩步的跑去,接起電話,語氣惡劣的吼了聲,「喂?!」
狂猛的怒焰由她這一端直接竄燒到對方的話筒,害對方一時之間不太敢開口。
「說話啊!為什麼不說話?怎麼,存心想吵醒我、想跟我過不去是不是?你知不知道我昨天晚上趕報告趕到今天早上六點半。」而這個該死的傢伙居然九點十五分就打來吵她!
「亞……亞詢……」話筒那端傳來怯怯的叫喚。
聲音柔柔細細的,一下子就澆熄了關亞詢的怒火。
「萌萌嗎?」
「嗯。」鄭萌萌應了聲。她知道亞詢昨天熬夜到早上才睡,但是……「亞詢,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吵你睡覺。」
「我知道。」她當然知道她不是故意的。
她也沒辦法跟萌萌生氣,因為一跟她生氣,她的眼淚就會撲簌簌的落下,保證哭到讓人覺得是自己不對,做錯事了。
唉,女孩子柔一點、嬌一點、愛哭一點就是有這個好處。像她就是太強悍了,做不來一哭、二鬧、三上吊的使嬌手段,所以凡事都得親力親為,連個報告都沒人要借她抄。
天老爺,這會兒萌萌還在電話那頭拚命地跟她道歉。
關亞詢無聊地打了個大呵欠。
鄭萌萌聽到了,眼淚開始一顆顆的掉,而且哭聲還有愈來愈大的傾向。
我的媽——
「萌萌,你別哭呀,我又沒怪你。」
「可是……可是你好凶……」鄭萌萌嚶嚶啜泣的說。
關亞詢更是敗給她了。
怎麼,她這個被吵醒、沒得睡的人,難不成連生氣的權利都沒有!好吧,她認了。
「我沒生你的氣。」她有些無力地說著違心之論,然後歎了口氣,直截了當的詢問的意圖。「萌萌,你究竟想做什麼?」
「我……我的報告沒帶出來。」
換言之就是要她幫她拿去學校。
他媽的,要是她有那個閒工夫去學校,她就會自個拿報告去交,何必拜託萌萌?
這會兒倒好了,大小姐把她的報告帶去學校,卻忘了帶自己的,還反過來要她拿去!
關亞詢乾笑兩聲,她愈想愈火大,因此沒有說話。
「亞詢,你是不是在生氣?」像小貓似的怯怯嗓音再度響起。
她關亞詢又不是跟老天爺借膽子,敢跟愛哭的鄭萌萌小姐說,她的確是在生氣。
哀怨地歎口氣,她昧著良心說話。「不,我沒有在生你的氣。你的報告放在哪,我幫你送去。」
看來,她今天是別想好好的睡個覺了。
? ? ?
關亞詢換了簡便的牛仔套裝,背起帆布包,匆匆忙忙的跑下樓。
她就住在鄭萌萌的樓上,她們倆是同學,也是房客跟房東的關係。
鄭萌萌是個千金大小姐,老家在台南,是當地的望族;三年前,她考上T大,鄭爸爸立刻在台北置產,給他的寶貝女兒安個窩。
而鄭媽媽怕她一個人住,沒人陪伴不安全,所以努力地幫她找個室友。
這室友既要生活單純,又要女兒喜歡。
當鄭家在調查她的身世時,關亞詢真的有種錯覺,以為自己不是要租房子,而是要娶他們鄭家的女兒。
這幢大宅子就只有她們兩個人住,一來是鄭家也不差這個房租,二來是除了她之外,鄭萌萌根本不喜歡別的女生……呃,這樣說也不對,應該說除了她之外,鄭萌萌沒別的女性朋友。
她的人緣很差,因為她是有錢又貌美的富家千金,班上的女生跟她站在一起,猶如天壤之別。
這樣的身世背景、花容月貌,想找得到朋友還真是奇跡。
而關亞詢不是奇跡,只是恰好不那麼介意有個美人當朋友,又恰好急需一個安身立命之地。
她是個在育幼院長大的孩子,從小就有省一分錢即是攢一分錢的節儉美德,剛好鄭萌萌能提供她住的地方,而且房租又低廉,於是乎她就這麼順理成章地當起她最要好的朋友。
有人說,她是在利用萌萌,但她一點也不在意,反正萌萌本人都不在乎被她利用,那她管旁人的異樣眼光做啥?
站在僅剩的五個階梯上,關亞詢縱身一跳,平安落地,接著像只羚羊似的跑到鄭萌萌的房間,霍地將門打開。
可是頃刻間她不禁傻了。
房裡有兩個人,一男一女,正在做愛做的事。
要是在平時,她鐵定會面不改色的離開,當做什麼事都沒發生,但那個男的……
那張稜角分明的臉,好看到沒天理的長相,分明就是那個鄭萌萌成天掛在嘴上,說是天下第一大好男人的男友蔣牧淮。
他媽的,他哪是什麼好男人,他早就有老婆了,而且是個連開房間的費用都不願意花的噁心傢伙!
關亞詢怒氣沖沖的衝進房裡。
蔣牧淮早看到她了,但仍繼續做他的事,一雙眼卻邪氣的看向她。
他的目光帶著挑釁,很訝異這個小女生見到男歡女愛的場面竟然面不改色,還大咧咧的朝他走來。
他的眉宇染上了笑意。
關亞詢只覺得他很不要臉。
她「生目瞅」不曾看過還有人沒品到這種地步,偷腥竟偷到女朋友的床上,他知不知羞啊?!
她氣不過,伸手就給蔣牧淮一巴掌,再猛力地推開他。
然後她把地上的衣服全丟在那個女人的臉上,意思是要她滾。
梁莉以為她是蔣牧淮的女朋友,於是風騷地倒向他。「唉喲,少爺,你女朋友好凶哦,你怎麼會看上這種女人呀?」
他還來不及開口解釋,關亞詢便衝到她面前糾正道:「你眼睛這麼大,怎麼中看不中用?你是哪只眼睛看到我臉上寫著我是他女朋友來著?」
她像連珠炮似地說了一串,轟得梁莉頭昏腦脹。
不過關亞詢才懶得理這個光長胸部不長腦袋的笨女人,她轉臉看向蔣牧淮,撞見他赤裸裸的身體——
這個不要臉的男人!
哦,完了,看到不該看的東西,不知道她的眼睛會不會長針眼?
她連忙拿起蔣牧淮的衣服丟往他的下半身,遮去那令人看了臉紅的地方。
這會兒關亞詢才又有勇氣面對他。
「怎麼,現在經濟不景氣,蔣氏集團快倒了,所以你蔣少爺才這麼委屈,連開房間的錢也沒有,嫖妓還得到女朋友的家來,你不覺得很噁心嗎?」
關亞詢罵人字字帶髒又刻薄,要不是臉皮夠厚,還真是擋不住她的唇槍舌劍。
蔣牧淮就是那種臉皮厚的人,聽見她這麼損他,依舊面不改色的笑看著她。
梁莉一聽到關亞詢說她是妓女,氣得快冒火。她一個巴掌揮過去,警告道:「你說話給我放尊重點。」
冷不防讓人打了一巴掌,關亞詢更加怒火中燒,這個搶別人男朋友的賤女人竟然還不懂得羞恥,反倒要她放尊重一點!
「你若要別人尊重,就先得自重,這種搶別人男朋友的缺德事你也做得出來?!你知不知羞啊?」說完還吐了兩口口水到她臉上。
梁莉的臉倏地刷白。
她從來沒遭受過被人吐口水的這種羞辱。
「你這個瘋女人!」她一怒之下跳到關亞詢身上,像個潑婦似的扯住她的頭髮。
她想打她耶!關亞詢幾乎冷笑出聲。
拜託,要打人之前也不先調查一下她關亞詢是混哪裡的。
她從小在育幼院長大,還不會走路就得先學會打架,想打她,再等個八百年。
關亞詢一記飛毛腿往梁莉的肚子踹過去,梁莉一吃痛,捧著肚子不住往後退。關亞詢一個箭步上前,右手拿了蔣牧淮的領帶,左手抓住梁莉,右腳將一張椅子勾過來,再用力的把梁莉推倒,讓她坐在椅子上。
她手腳利落地用領帶把梁莉的雙手反剪,綁在椅背後。
「死三八……」
梁莉才要開罵,關亞詢便眼明手快地拿過梁莉丟在床上的內褲,揉成一團塞進她嘴巴裡。「怎麼,惡不噁心?告訴你,你們在萌萌的床上做這檔事,比你的內褲更噁心。」
關亞詢一想到鄭萌萌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睡著這張床,眉頭就皺成一團。
情人背著自己偷腥已經夠悲哀了,而蔣牧淮這個爛人竟然還偷到女朋友床上來,想到就令人作嘔。
關亞詢轉身瞪向那個噁心的男人。
蔣牧淮仍若無其事的坐在床上,衣服也還沒穿上。
「怎麼,還捨不得穿衣服,是想待會兒我走了之後,再跟你的玩物玩上一場嗎?」關亞詢臉不紅、氣不喘地對上他臉上那抹不懷好意的笑。
她從來沒見過有人這麼不要臉,都讓人捉姦在床了,還笑得這麼開心。這人要不是不知羞,就是沒讀書、不識字,不懂什麼叫「禮義廉恥」。
「你要我把衣服穿上?」
關亞詢覺得鄭萌萌的眼睛一定是給蛤仔肉糊住了,要不怎麼會覺得這痞子是什麼好男人。
我呸、我呸呸呸!
關亞詢又在心裡猛吐回水。
她的表情豐富有趣,蔣牧淮笑開了眼,便不計較她言詞刻薄的事。他不理會她,逕自赤裸著身子下床。
關亞詢看到了,兩個眼珠子差點凸出來。
他……他要做什麼?
看到他光裸的身子,關亞詢此時的窘態比撞見他當著她的面和女人做愛還難堪。倏地,她的臉紅得像關公一樣。
這個不要臉的男人!
「你真的不覺得自己很噁心嗎?」
「我要去浴室解決生理慾望,這樣也叫噁心?」她綁住了他的女人,他不想辦法自己解決,難道要他這樣出門?
「你當著我的面……」他怎麼可以這麼不避諱的在她面前走動!
「我又沒叫你在這裡看。」她隨時可以出去,他又沒拿繩子綁著她。
「蔣牧淮,你……你真的很噁心。」關亞詢頭一回詞窮了。
看到她又氣又臉紅的模樣,蔣牧淮不禁笑開。
這是他頭一回看到她的羞態。「沒想到你臉紅的樣子還滿好看的。」他在口頭上輕薄她。
說完便走進浴室。
一會兒後,他滿足的走出來。
不會吧!
他這麼快就得到宣洩!
那也太沒用了。
關亞詢的取笑明顯的寫在臉上。
蔣牧淮並不急著解釋,逕自穿好衣服。
關亞詢覺得這個男人是不是真的太厚臉皮了?要不,為什麼能那麼自然的面對她的怒罵?
她不斷流露出嫌惡的目光。
蔣牧淮笑看著她,問:「你這麼看著我,會讓人產生誤會的喲。」
「誤會什麼?」
「誤以為你愛上我了。」
「先生,你想太多了,我之所以看著你,是想知道怎麼會有人如此不要臉?」她鄙夷的瞅著他瞧。
她得時時刻刻提醒自己這輩子絕對要防著這個陰森的蔣牧淮。
「這次我暫且放過你,不要再讓我抓到你把這裡當賓館,帶女人回來,否則我要你好看。」
「你憑什麼命令我?」
憑什麼?哼!他還有臉問。
「憑我是萌萌的好朋友,也住在這裡,有權利拒絕一些不三不四的人進來。」關亞詢點出實情。
她不曉得萌萌究竟看上蔣牧淮哪一點,她只覺得他沒品到了極點。
帶女人回來睡覺就夠令人唾棄,這會兒他竟然還有臉問她憑什麼命令他不准帶女人回來!
「你真的是萌萌的好朋友?」他挑起了眉,眼裡滿是疑惑。
「你不信?」
「我是不信。」蔣牧淮雙手環胸,好整以暇地搖頭。
他的態度讓關亞詢氣不過,她的思緒不停的轉著,想找出個有利的證據來證明她們倆的情誼,可是想想不對啊,她為什麼要向蔣牧淮提出證據?
住在這的人是她耶,她幹麼跟個背叛者解釋那麼多。
關亞詢才想吼一吼蔣牧淮,他卻先開口道:「這屋子的主人是我。」
她忍不住張大了嘴。
「你說什麼,再說一次。」
「我說這屋子是我的,所以我有權帶任何女人回來,你無權命令。」他說得理直氣壯。
她還以為自己聽到什麼天方夜譚。
「蔣牧淮,你是傻了,還是讓我給罵笨了?這屋子明明是鄭伯伯在萌萌考上大學那年買給她當禮物的。」
「對,三年前是這樣沒錯,但後來萌萌因為手頭拮据,所以把房子轉賣給我。」
「手頭拮据?她家裡多有錢啊,會手頭拮据!」關亞詢才不信他的鬼話。
蔣牧淮不禁搖頭。
「看來,你真的不像你說的那麼瞭解萌萌。」其實萌萌不像外表那樣柔弱,她私底下是個愛玩且愛慕虛榮的女子。「兩年前,我認識萌萌的時候,她已經是一間知名酒店的公關小姐,是那種只要花錢就可以上的女孩子。」
「你胡說!」關亞詢根本不接受所聽到的。
這麼駭人聽聞的事,他怎麼編得出來!
「萌萌家裡那麼有錢,鄭伯伯甚至每個月都給她一、二十萬當零花。」
蔣牧淮不禁搖頭失笑。「關亞詢小姐,你確定你真的是萌萌的好朋友嗎?你見過她買東西沒有?一件數十萬的小禮服,她都可以眼皮不眨一下地買下來,你說,她父親給她的一、二十萬夠她花嗎?」
關亞詢聽得啞口無言。
她知道,依萌萌花錢的速度,鄭伯伯給的零用錢的確不夠用,可是要她如何相信外表清純甜美的萌萌會為了錢而去當公關小姐?
「你等著,我去找萌萌問清楚。」如果蔣牧淮敢隨口胡謅,詆毀萌萌的名聲,那他的脖子就得伸長一點等著她回來砍。
關亞詢像火車頭似地衝出門,因此當蔣牧淮嘴角揚起一抹頗具深意的笑時,她沒能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