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怎麼辦?」明月急得直在房裡打轉,而她家小姐也真沉得住氣,自從回房後便坐在椅子上發呆,也沒見她眉頭皺一下,莫非小姐心裡有主意了?還是小姐篤定老爺不會請產婆來驗,畢竟這事要是傳出去,可是非常難聽的。
「明月。」
「奴才在。」
「去我的床底下拿春宮圖來。」
「春、春宮圖!」明月傻了,現在都什麼時候了,小姐還有心情看那個!
「叫你去拿你就去拿,幹麼廢話這麼多?」朱敏心煩氣躁,現在連叫個丫頭做事都如此囉哩巴唆,她神情頗為不耐煩。
明月閉緊嘴巴,連忙照著小姐的意思去拿春宮圖。
朱敏拿到後細細觀看、細細思量,最後她雙眼一閉,神情凝重,像是決定了什麥。
「明月,去拿布來。」
「是的,小姐。」這一次明月不敢稍有遲疑,連忙去拿布,但,她前腳才踏出裡間,便傳來東西摔碎的聲音。
這是怎麼一回事?
明月心裡一驚,馬上回頭衝進房裡,卻不預期的撞見小姐跌坐在床下,而下身滿是血跡。
「小姐!」明月驚喊著。
朱敏卻瞪她,要她別嚷嚷,只管去拿布來。
「可是你的身子--」
「不用你管。」
「我去請大夫來。」
「我說不用你管你聽不懂是不是?」朱敏疾言厲色的罵走明月,她得聽命行事,連忙去拿布來。
她不敢告訴老爺、夫人,也不能去請大夫,她、她這會兒該怎麼辦?明月都急哭了。
☆ ☆ ☆
後來明月才知道她家小姐做了什麼傻事。
小姐怕老爺真請產婆來驗明她是否還是清白之身,所以拿著利器自毀清白。小姐她真是太傻了,怎麼能這樣做,今兒個她傷了自個兒,卻不准她去請大夫,也不許她跟第三人講,那小姐要是因此而有個三長兩短,她如何跟老爺、夫人交代?
明月看著躺在床上虛弱不已的小姐而滿心惶恐。
她思前想後,焦急的不知該如何是好。對了,言春,言春比她聰明多了,她得把這事告訴言春,言春一定有法子解決的!
對對對,去找言春,她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小姐一直流血吧?
明月當機立斷,立刻去找人。
言春一聽,直說小姐糊塗。「你當初怎麼不阻止小姐呢?」
「當時小姐也沒告訴我,她要做這事,更何況我只是個小丫頭,人微言輕,我說的話小姐會聽嗎?」
說的也是。言春終於不再拿明月當出氣筒。
「那,言春姊姊,我們現在該怎麼辦?順著小姐,任她這樣下去嗎?」
「當然不行,你都說小姐受傷了,當然得請大夫。」
「可是小姐不讓。」
「會的,她會讓的。」只要那個人來,小姐便什麼話都聽他的。
「我去找那個罪魁禍首。是他害小姐變成今天這個樣子,所以他有義務必須幫小姐撐過這一場難關。」
「誰啊?言春姊姊,你要去找誰?」
「笨,除了言相公之外,我還能去找誰?」言春急急忙忙的奔出去搬救兵。
明月這才恍然大悟。
對哦,她怎麼忘了言相公這一號人物,言相公是小姐的剋星,小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言相公一個人,又不管言相公說什麼,小姐說一不二,唯言相公馬首是瞻,看來還是言春姊姊聰明,一下子便找到解決的辦法。
☆ ☆ ☆
「什麼?!」當言承武聽到言春將朱敏的狀況一五一十的轉告給他聽之後,他震驚得無法思考。
他沒想到她竟然那麼傻,會做出這種蠢事來。他拿著藥箱,火速地尾隨言春來到朱家。
「從這邊。」言春領著他走後門。「小姐沒讓家裡面的人知道她受傷的事。」說完,她還責怪地瞪了言承武一眼。
言承武心裡明白言春為什麼會如此惱他。今天要是他的主子被人害成這般德行,只怕他對那人也沒好臉色。
言春領著言承武從後門進入朱敏閨房,首先映入他眼簾的竟是一堆染著血的布料。她到底做了什麼傻事?
言承武一個箭步上前,抓起朱敏的手腕幫她診脈。幸好只是失血過多,並無大礙,他開了幾帖藥方讓明月去抓藥。
言春特別交代明月,「別去咱們的藥櫃拿藥,到城裡去,省得老爺、夫人起疑。」
「我知道了。」明月抓起藥方子便宜往外跑。
朱敏早就虛弱的倒了下去,並不知道言承武到來,而當她以如此震撼的方式向他宣示她喜歡他的決心時,說句老實話,言承武自以為堅硬不摧的心房竟為此悄悄垮了一塊。
他該拿她怎麼辦?
他歎了口氣,而正當他望著朱敏蒼白秀氣的臉,兀自陷入自己的思緒時,外頭傳來鬧烘烘的吵雜聲。言春走出去看,不一會兒又急急忙忙的回來。
「該糟了,老爺真請產婆要來驗小姐的清白。」如果讓大伙看到小姐這副模樣,那小姐的苦豈不是白受的嗎?
言春這會可真慌了手腳。
該怎麼辦呢?
言春瞪了要她別擔心的言承武一眼。「你不是當事人,當然事不關己。」他是個冷情之人,小姐為他做了那麼多,他都可以不當一回事了,這會當然可以不管小姐的死活,但她不一樣。
她從小跟小姐一起長大,情同姊妹,小姐做這事她雖不贊同,但她也不願小姐白白受苦,而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先送走言相公,免得他壞事。
「你快走。」言春將他推往外門。
「我不走。」
「你不走留在這幹麼?」
「我得為我做的事負責。」
「你負什麼責啊!少貓哭耗子假慈悲了。」言春根本不領情,她急急的想把他攆走,再想辦法應付老爺一行人。
來不及了,就在她跟言承武拉拉扯扯之際,老爺、夫人還有姨奶奶們領著產婆進裡間來。
荷月看到言承武是又驚又喜,她急忙上前道:「言大哥,你來的正好,大姑娘誣賴你,說她在你那裡過夜的那一天晚上,你們做了苟又之事,這事一定不是真的吧?」
「當然是真的。」言承武還來不及回答,言春立刻站出來搶白。
荷月氣得賞她一巴掌。「主子講話,豈有你一個丫鬟說嘴的份?閃一邊去。」
言春捂著燒紅的臉,不滿地看著荷月,今兒個要不是老爺、夫人在場,她才不甩荷月這個狗仗人勢的惡主子呢。
言春退到一旁去,荷月轉回頭直勾勾的看著言承武,從剛剛進門至今,他從未講過一句話。
是的,她太瞭解言大哥稟性善良的一面,他一定是不忍心拆朱敏的台,所以才不置一詞。
沒關係,言大哥不說也行,反正他們有產婆在,只要驗明正身,就能知道朱敏這丫頭到底有沒有說謊。
「順婆婆,你這邊請。」荷月讓出位置給產婆。
小姐真要被驗明正身了,這可怎麼辦才好?言春都快急哭了。而言承武卻在這個時候站出來,擋在產婆面前。
「言大哥,你這是在做什麼?」
「不用驗了,因為朱姑娘說的是事實,而此刻朱姑娘的身體不適,好不容易才睡去,還是請大伙讓她好她休息吧!」
是事實?!荷月不信自己耳朵聽到的。「這怎麼可能?言大哥,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朱敏說你玷污了她的清白耶!」
「賤丫頭!」三姨奶奶一聽荷月直喚大姑娘的名字,搶先上前給她一巴掌。「大姑娘的名諱豈是你能叫的?!」她進門都快二十年了,大姑娘的閏名還沒能喚過一回,憑什麼荷月一個養媳婦也能直呼大姑娘名諱。
「我……我是急了。」
「急了就能亂了禮教嗎?更何況言相公都承認他跟咱們家大姑娘的關係,你又不是當事人憑什麼說那不是事實。」
「憑我知道言大哥的善良,而且她上午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麼此刻卻成了病西施,我看分明是怕謊言被揭穿才裝病的吧!」
「你這賤丫頭!你說這什麼話?!」
眼看荷月跟三姨奶奶兩個人就要吵起來,朱老爺是氣得大喝一聲,「你們兩個鬧夠了沒?難道還嫌咱們朱家不夠丟臉是不是?當著外人的面就這麼吵起來,眼裡還有我這個當家的在嗎?」
荷月跟三姨奶奶經朱老爺這麼一吼這才趕緊閉嘴。
朱老爺上前,與言承武直視。「你剛剛說的可是事實?」
「絕無半句虛假。」
「那你打算怎麼做?」
「言某自然會負起照顧朱姑娘的責任。」
「好,既然你說會負責,那麼我相信你的話,我們朱家等你善意的回應。」說罷,朱老爺便領著一行人離開。
這才踏出門檻,朱夫人便捱著老爺小聲問:「老爺真相信言大夫的話嗎?」依她看,她倒覺得女兒說謊的成分居大。
為了讓女兒知難而退,她和老爺商議的結果便是請產婆來,逼退女兒的癡心妄想,但卻怎麼也沒料到言大夫會突然出現,而足還承認了他與女兒的曖昧關係,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朱老爺也搖頭。「我也不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但言大夫既然願意成全女兒的心事,那麼我們為人父母的當然樂見其成,更何況言大夫一表人材,雖家世稱不上門當戶對,但為人耿直,又是一名大夫,女兒許給這樣的良人,也沒什麼不可。」
「可是他不愛咱們家女兒呀。」
「你可別忘了,咱們女兒愛他,這才是重點不是嗎?想想看,女兒這些年為了這段姻緣吃過多少苦頭,你這個當娘的見了不心疼嗎?」
「我當然心疼,但是我更怕女兒嫁給一個不愛她的男人,日後會吃盡苦頭。」
「不會的。」
「你怎麼知道?」
「我相信言大夫的為人。」他雖不明白言大夫為什麼會改變心意,願意順著謊言成就女兒的心事,但是他知道他是個情深義重的男子漢大丈夫,他既允諾了這門親事就絕對會善待敏兒。
「夫人你放心把女兒交給言大夫吧,更何況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你要敏兒日後怨你這個當娘的嗎?」
「當然不願意。」
「這不就得了。兒孫自有兒孫福,他們的事他們自會張羅,實在不用我們這些做父母的來替他們操心。」朱老爺摟著夫人離開且要她安心,他相信他朱天貴的女兒絕對會幸福的。
☆ ☆ ☆
「什麼,言相公他說他願意對我負責!」這、這、這怎麼可能?
可惡,她什麼時候不好昏,偏偏在最重要的時刻失去意識,氣死她了!「那他有說他願意負什麼責嗎?」朱敏拉著言春,要她把事情的經過再說一遍。
再說一遍!
哎喲-- 「我的大小姐啊,我都已經說八百回了耶。」言春大呼受不了。
「說了八百回還是沒說到重點,這有什麼用?」
「這哪能怪我啊,是言相公沒說清楚、講明白的嘛,他只說他願意對小姐負起責任,又沒說要怎麼負責。」
「是、是,全是言相公不對,全是言相公的錯,是他沒說清楚,而你人就在現場,難道不會問個明白嗎?」
「那時候老爺、夫人都在,怎麼會有我一個奴才說話的份。」拜託,她都還沒說她被少奶奶賞了個巴掌的事呢。
「可惡。」朱敏覺得言春真是沒用。
算了,這事還是她自己去問清楚算了。朱敏急著下床,這舉動可嚇死言春跟明月了。
「小姐,你做什麼?」一人扶著一邊,兩人急急喊道。
朱敏甩開兩人的手,說:「我沒事,我只是下床,你們兩個別當我像是要死了似的,小題大作的,明月。」
「奴才在。」
「幫我穿鞋。」她現在不能彎身,一彎身,那裡就好痛。
「哦。」明月乖乖的聽話。
「小姐要上哪去?」言春小心翼翼的觀察她的臉色。看小姐這個樣子,八九不離十,鐵定要去找言相公將事情問清楚。
「我要去找言相公。」
言春聰明,果然言中。
「小姐,你難道就不能多等幾天嗎?過幾天,你傷好了,再去問也不遲。」
一誰說那時候再去問也不遲的?!拜託,對我來講,再等個幾天就等於要我的命。」她沒得到確切的答案,一顆心便不安穩。
「那你在家等著,我去幫你問。」
「我不要,我要親自去問。」因為第二手消息總比不上第一手消息來得準確,更何況她錯過了他說願意對她負責的畫面,這一次倘若他說要娶她,那她沒去,豈不是又要錯過一回了嗎?所以說,她還是親自去比較保險。
「快快快,快幫我穿衣服、穿鞋。」朱敏催著丫鬟,而言春、明月這時候也只能歎氣,說愛情真偉大了。
☆ ☆ ☆
「你怎麼來了!」她這個時候能下床嗎?
當言承武看到朱敏來時,急急的拋下手中忙著的分類的藥材,幾個箭步向前,本來要扶她的,但這才想到她身邊跟著兩個丫鬟,實在不用他操心。
「我是來問你話的,你是不是說要對我負責?那你打算怎麼對我負責,我想親口聽你說,你快告訴我。」
朱敏很心急,只差沒脫口問他,他到底願不願意娶她為妻?
「你來就為了間這個?」
「對啊。」
「這事有這麼重要嗎?」
「當然重要。」她的表情凝重,那神情似乎在責怪他,為什麼不趕快回答她的問題,還在問這些五四三的問題幹麼。
言承武反問她,「朱姑娘要言某怎麼負責?」
「我怎麼說著你便怎麼著是嗎?」
「是的。」但憑她作主。
「那我要你娶我。」
「小姐!」言春、明月聽了差點暈倒。小姐她大可再粗魯一點,她不怕她這樣會嚇跑言相公啊!
「怎樣,這就是我的意思啊,是他自己要問我的,我當然實話實說,這有什麼錯?」朱敏扁嘴,不滿意言春、明月老是在她講話的時候大呼小叫,吵得不得了。
「朱姑娘說的沒錯。」
「那你答應了嗎?」
「言某可以答應。」
「哦,耶!」朱敏開心地跳起舞來。
「但言某有一個條件。」
「你說,莫說一個條件了,就是一百個、一萬個,我都應允你。」因為能嫁給他是她畢生以來最大的心願。
「我要你嫁我便一心一意當我言某人的妻子。」
「這是當然。」
「我家無橫產,不能給你聘禮。」
「無所謂。」
「我只養得起你一個人,養不起你陪嫁過來的丫鬟。」
「沒關係,我叫我爹爹結你聘金。」
「哦,天吶,小姐,女方陪嫁過去的是嫁妝啦。」明月差點又暈倒給她家小姐看,因為她真的很沒知識耶。
「哎喲,隨便啦,總之你要是娶我,我便叫我爹爹給你一大筆錢,從此以後吃穿不愁。」
「我不要。」
「啊?!」朱敏傻眼。「為什麼不要?」
「因為我不願讓外人傳說我是靠裙帶關係而坐享其成。」
「你別伯,要是讓我知道是哪個人這麼傳你的,我便縫了他的嘴巴。」總之為了他,她什麼事都能為他做。
「拜託。」明月忍不住又翻白眼,因為她家小姐連拿針都不知道該怎麼拿,還說得那麼好聽,要縫人嘴巴哩!
「不,我不要你縫別人的嘴巴,我只要你以朱敏身份嫁我。」
「我知道啊,我會嫁你,放心好了,我絕不會反悔。」所以他不用一直強調啦。
「小姐,奴才想你還是沒弄懂言相公的意思,言相公是要你以一個普通姑娘家的身份嫁給他,而不是朱家千金的身份。」
「這是什麼意思?」她就是她呀,還能分什麼朱家千金、普通姑娘的?
「意思是,你就一個人嫁過去,不帶一兩銀子、一個人。」言春解釋言相公的話給她家小姐聽。
「那我吃的、用的呢?」
「我給你。」
「你給我!」朱敏不是不信,只是--她看了他的屋子一眼,他的屋子比她家的柴房還破呢,他怎麼養活她?!
「你若是要嫁我,就必須跟我同甘共苦,你若願意,我便娶你,如何?」她會答應嗎?言承武看著朱敏。
朱敏遲疑了。
她從小就是個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大家閨秀,這輩子沒吃過什麼苦,現在她若要嫁他就必須剝奪她原有的一切,而她能適應這樣的生活嗎?能適應這個只能圖遮風避雨的屋子嗎?
「小姐,你別考慮了,言相公分明就是在刁難你,議你知道而退,他根本沒誠意要娶你,咱們走,別待在這再一次自取其辱。」言春拖著朱敏的手離開。
朱敏讓言春拖著走卻頻頻回頭。
她看著言承武堅定的目光,他不像是在說謊,要是她真點頭了,那麼他真願意為她撐起一片天,為她遮風擋雨。
是的,他沒騙她,縱使他真騙她,那麼她也願意賭賭看。
朱敏霍地甩開言春的手,忍著下體撕裂般的疼痛又奔了回去。她站定在言承武面前,昂臉看他氣宇軒昂的面容。
她語氣肯定地回答他,「我願意。願意只以朱敏的身份嫁你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