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歸璞實,不再需要手機生活。」
其實她是在做無言的抗議。這色胚都有了新的女人還想染指她這舊的女人,氣得她當天就把手機扔進床底下當垃圾。
回歸璞實?瞧她說得多好聽,但是很不給面子的,她公事包裡的手機突地震天價響,一旁的范景棠挑高眉嘲笑她自打嘴巴。
「喂,」她接起手機,口氣很凶的問,「誰?」
「請問是不是……」
「不是,我聲音聽起來像男的嗎?亂來。」別恩渲惡狠狠的把打錯的電話掛斷,然後牽強解釋,「競語沒事把他的手機放在我這裡做什麼?又不是不知道我現在不需要手機了。」
躲在後座遲遲不敢現身的別君棠偷偷扮了個鬼臉。她老媽實在有夠愛睜眼說瞎話,明明是她強搶小舅的手機,害小舅啞巴吃黃連。
「我送你的手機為什麼不用?」
「就說我現在反璞歸真,這是競語的手機啦!」耐性極差的別恩渲嚷嚷著,這拙樣竟會被他看到,真煩。
「對了,聽我表妹說,我姑姑跟侯家是多年朋友啊。」
「你姑姑?」
「是啊。」
她隨口一應,「喔,可能吧,我不知道。」
「上回侯家兩老帶了個小孩過去,我表妹一直說那孩子聰明可愛。」
「喔,你說君棠啊,廢話,也不想想她是誰的小孩,她可是我含辛茹苦奶大的。」別恩渲可驕傲的。
舉凡見過那丫頭的人,誰不說她長得靈巧可愛,還不是她這當媽的……
「你把她奶大?你不是說她是遠房親戚的小孩,現在在大陸定居,怎麼還會去我姑姑家玩?」范景棠故作驚訝。
「喔對,她當然是我遠房表哥的小孩,只是上禮拜我表哥正好回台灣,我喜歡她,就把她接來家住幾天,侯爸侯媽便帶她去拜訪朋友了。」這謊言她說得臉不紅氣不喘。
「那也不會是你把她奶大的!你又不是她媽,怎麼奶她?」范景棠抓著她辮子就猛問。
「哎呀,奶為動詞用,這個字又不局限在掏出乳房哺乳,延伸有照料、呵護的意義在,好歹我也照料過她,舉凡侯家大小,誰都可以這麼說。」別恩渲故作從容,總之她說的都有理。
聞言,別君棠一掌打在自己的前額上。她這媽真是夠了,說謊不打草稿,要是讓她發現她就在這裡,她回去一定好看的。
「是喔,那孩子還在台灣嗎?我去接她過來玩玩,可以吧!我好想看看那個可愛的孩子,她狠心的母親當初怎麼會把她扔下跟男人跑了,如果是我,疼她都來不及,女人的心真狠。」他不勝欷吁。
「瞎說,她媽我可是宇宙無敵的好媽媽,誰敢說我做得不好。」別恩渲想也不想的就反駁。
「嗯?你不是說她母親跟人跑了,所以你表哥才拜託你幫忙照顧?」
當下,別恩渲的臉上佈滿尷尬的黑線,敷衍的笑,」呵呵,是啊,我只是一時衝動說錯了,女人都有潛藏的母性嘛,呵呵,瞧我這記性。」
「恩渲,如果我們也有自己的孩子多好!」
「呵呵,你別瘋了,怎麼可能嘛!」別恩渲背後冷汗直冒。剛剛幾次都差點說漏嘴了,真是糟糕!「如果有孩子我會放過你嗎?光是保母費就會狠狠敲你一頓。」
「最好是,如果你敢私藏我的小孩,一定會有你好受的。」他意有所指的說。
她勉強裝出笑臉,掩飾自己的心虛。他該不會是想把她捏死吧?
一時兩人各懷鬼眙,車內陷入一片寂靜。躲在後座的別君棠的鼻子突然奇癢無比,一時忍不住,超大的噴嚏就這樣出現了,很慘的感覺。
「後面什麼聲音?」別恩渲側過身往後面探看,一看到是別君棠,心當場涼了半截。
「你怎麼會在這裡?」她急問。
「媽……」
眼角瞥見范景棠的目光,別恩渲連忙打哈哈,「傻孩子,我是姑姑,你怎麼老愛叫我媽,呵呵,這孩子。」她搖搖頭,晃了晃手指。
「媽,別再說了,爸爸早就知道了。」別君棠一臉悲楚。
「啥?你說啥?你叫誰爸呢?」別恩渲急得想塞住女兒的嘴巴,好阻止她抖出更多消息。
「他就是爸爸,他說的,而且你跟小舅也說過。」別君棠汕訕的說
「你這笨蛋,他說的你就信啊!」別恩渲差點沒厥過去,虧她剛剛還東扯西扯的瞎說一通。
「還有大舅也這樣說,他說今晚讓我們一家三口好好聚一聚,明天正好周休,你們會帶我出去玩。」她把先前侯競琰告訴她的話,一字不漏的轉述給幾乎要崩潰的別恩渲。
正好紅燈,范景棠轉頭,笑容可掬的看著這對互相推托的母女,「恩渲,我想關於這件事,我們是不是要好好的談一談?」
「呵呵,一切都是誤會。」她真想跳車。
「君棠,待會兒我跟媽媽有話要說,咱們今天晚餐就買披薩到爸爸家吃好不好?」他依舊笑問。
「好啊,還要肯德基的全家餐,加一百元有蛋塔喔!」
「好,就這樣決定了。」唾手可得的勝利,讓范景棠心情特好。
客廳裡,氣氛詭譎,別君棠安靜抱著炸雞猛啃。此時不啃更待何時?待會兒戰火一起,想啃都沒得啃。
一對男女坐在客廳沙發上僵持著,誰都忍著不先開口,想要搶得武俠片中的傳統勝利——後出招者必勝!
四目交會不下數百次,直到別君棠把蛋塔喳光了,她沉不住氣的老媽終於發威,決定非以氣勢上贏得第一回合不可。
「你看什麼看?沒看過啊!」別恩渲只要一火,就會這樣耍太妹。
「是你有錯在先,我在等你的道歉。」范景棠慢條斯理的說。
「我哪裡有錯,為什麼要我道歉?」這輩子只有人向她道歉,哪有她向人低頭的道理。
「為什麼要騙我?十年前你懷了孩子,為什麼還要走?明明君棠就是我的孩子,為什麼你還編了那麼多的謊言來蒙騙我?」
「與其要面對一個凶狠的婆婆,我幹麼跟一千萬過意不去,況且十年前的你連保我都不能!」
原來他母親給她一千萬要她離開。「好,那十年後呢?君棠已經十年沒有爸爸了,我們父女分開這麼多年,為什麼好不容易相見,你卻不告訴我,君棠是我的孩子?」
「十年前都沒說了,為什麼十年後要說?」
「你這是什麼論調!」這女人就有把人逼瘋的天分。
「本來就是,況且你憑什麼一口咬定君棠就是你的女兒?難保她不會是我下個男人的孩子。」她扯下那副偽裝用的厚重眼鏡,挑釁的問。
「我可以百分之百確定,君棠是我的女兒。」他揪住她的手說。
「說啥屁話!」
「不要在孩子面前口沒遮攔的,一點母親的樣子也沒有。」他指責她。
真不敢想像她若是成天連番髒話,以後君棠是不是也三句不脫個屁字!
「不想我口出穢言,那你就住口。」她堵他一句,「本小姐只要一看到你就想罵髒話!」
范景棠轉身面對別君棠,「君棠,你在這裡吃晚餐,這是爸爸的家,也是你的家,桌上有電視機還有音響的遙控器,想要什麼自己用,爸爸跟媽媽到房裡說話。」
「喔……」不會是要開打吧?兩個人眼睛瞪得跟龍眼一樣大。
范景棠拽起別恩渲的手,便往二樓去。
她一連踹了他幾腳。「你要做什麼?」
「讓咱們像個成熟的大人,把話說清楚。」
砰——房門發出哀求的巨響。
「誰告訴你君棠這孩子的事?」她非要問清楚,如果是競語那個大嘴巴,她一定用針把他的嘴巴縫起來不可。
「幹麼怕人知道。」
她尖聲叫喊,「到底是誰說的?」
「是你讓我起疑心的,又湊巧我表妹跟我媽提起了這件事。」
「你媽?」
「對。」
「所以你調查我們?調查君棠念哪所學校?」
「沒錯,因為你太不誠實了,即使在山上,在我們那樣要好之下,我感歎我們若有個孩子都十歲了,你都沒說出實話。」
她嬌笑耍賴,「調查也會有錯,不能憑著你的懷疑就說君棠是你的女兒。」她想離開他的房間,站在別人的地盤上,怎麼樣都覺得自己是弱勢,矮了他一截。
「DNA比對總不會錯吧?」
她的手還未碰觸到門把,他的話就讓她愣愣的回過頭,「你帶君棠去作過DNA比對?你憑什麼?」她真的火了。
「不是懷疑,而是怕你矢口否認,所以意外撿到君棠的頭髮,我立刻請人幫我作了比對鑒定。」
「意外撿到?見鬼了,我成天走在路上怎麼不會意外撿到金幣、鑽石,偏偏你就可以撿到君棠的頭髮?」她上前逼問。
「上個禮拜送你手機的那天,我去學校看過她。」
「范景棠,你為什麼要請人調查我的女兒?為什麼要偷偷摸摸的去見她?你憑什麼?」她扯著他的衣袖,有一股想打人的衝動。
「因為我想要找回我的孩子。」
啪——
別恩渲打了他一巴掌,「你沒有資格!」
「別恩渲,我警告你,你不要太任性。」范景棠臉色一凜,皺著眉,伸出雙手扣住她的上臂。
「呵,我有什麼好任性的?范景棠,不要忘了你已經有了未婚妻,隨時都要組新家庭的人,憑什麼來招惹以前的女人,爭奪以前荒唐生下的女兒?要孩子,你的未婚妻會幫你生,請你不要欺人太甚!」她毫不畏懼的回視他,「還是你只是想要來一段婚前的放縱?如果是,你大可以找別人配合,不要再來騷擾我可以嗎?」
她知道他有未婚妻?毫不猶豫的他問:「我母親找過你對不對?」
「是又怎樣,她真是快人快語,願意把真相告訴我,我很感激她,一如十年前她給我支票那樣的讓我感激。」她甩開他。
「恩渲,」他拉住她,「聽我說,不會有未婚妻這玩意兒的存在,我已經讓我的妻女在外頭流浪了十年,我的家庭早就存在,我不需要大費周章另外組個新的,關於婚約,我已經提出解除的要求了。」
「解不解除是你的事,少甜言蜜語了,范景棠,我不得不說你真的比十年前聰明、奸詐多了,但是我不想跟你鬼扯什麼,去你的未婚妻,我祝福你!」別恩渲憤怒的再補上一腳,便要離開。
「你這女人簡直不可理喻,」他粗暴的將她往回拖,扔到床沿,倏地一古腦兒在她面前跪下,「坐好!」嚇叱她一聲,隨即從口袋掏出錦盒。
他取出錦盒裡的對戒,將一枚強迫性的套入她的手指,另一枚則落入他的手指。
「原本會是一個溫馨的婚禮,但是你這女人實在野蠻、任性得叫人氣憤。」他的雙眼第一次露出狂肆的光芒。
發完狠,他緊接著抓起話筒撥號,「喂,侯律師,我要辦結婚手續,馬上到我這兒來,證人記得一併找來。」掛上電話,他喘氣著。
「你竟然打電話給競琰哥?」
「當然,他是我的律師,也是女方代表,找他最適合。」
「不行,你不能這樣!」她第一個念頭是阻止。
她不想嫁,一點都不想,她喜歡當未婚媽媽,勝過當個地位卑下的黃臉婆,她才不要成天面對看她不順眼的婆婆。
兩人休戰還不到半小時,別君棠就來敲門了。
「媽,大舅來了,說要找爸爸。」神奇了,她才在好奇那媲美雷劈的爭吵聲怎麼停歇了,下一秒大舅就來了,而且笑得好開心直說恭喜。
范景棠拉開門,「君棠,跟大舅說等一下,爸爸馬上下去。」
別君棠下去了,范景棠轉身催促別恩渲,「還不走?」
「要干糗事你自己去,不要拉我墊背,我不想跟你在那裡人來瘋。」藏在身後的雙手拚命的想把戒指取下。
「不去也得去。」他力氣就是贏她許多,輕輕鬆鬆的就把人拎下樓。
「范景棠,你放開我啦!」她拚命的掙扎。
「范總,終於決定啦?」侯競琰笑說,不過眼睛卻看著別恩渲。
看著沙發上那群助紂為虐的傢伙,別恩渲宣示,「我不會簽名的,你們休想逼我屈服。」
「不簽名那就蓋手印吧!」侯競琰話一落,他身旁那些人非常有默契的,一個人扳她的手壓上紅色印泥,一個人把結婚證書湊過來,硬是逼她蓋了手印,一旁的證人搖旗吶喊著。
「我要跟媽說,侯競琰——」她沒想到自己會被大哥出賣。
「恩渲,不要固執。」侯競琰笑容燦爛,拿出先前別恩渲委託他辦理證件時留下的印章,順順利利的蓋章,再拿起范景棠的章用力一蓋,「今天是新婚之夜,君棠這孩子要我帶走嗎?」
「不用,記得星期一把完整手續辦好。」
「是的,范總。」
事情辦完,這一干助紂為虐的傢伙就這樣走了。
別恩渲簡直不敢相信,她這麼輕而易舉就被賣了,驚訝讓她久久都說不出話來。
「君棠,你乖乖自己在這看電視喔,如果累了就去睡,你的房間在三樓。」
「嗯。」
見呆傻的母親被帶上了二樓,別君棠心想,或許老爸想開始他們的新婚之夜了,剛剛大舅是這樣說的。
范景棠套上長褲,轉身看著那仍不願移動的身驅,「還不起床?」展開的手掌在光裸的背脊上撫摸,輕聲問。
「不要。」她不想起床面對這個男人。
「還在鬧脾氣?」他探頭在她頸窩輕輕一啃。
「放過我吧,別又來了。」她出言討饒。
「呵呵,」他笑得意氣風發,「不會讓你一天都不了床的,今天帶君棠出去玩玩。」
「不行,我還想睡。」其實她是想躲,誰都不想見。
「恩渲……」他蓄意將身體的重量移往她的背上,「你不起床,這樣我也不想起床。」
「范景棠,我求你別再來了。」埋在棉被的裡發出哀求。
手上的戒指還卡著難受呢,她怎麼也沒想到,她的婚姻大事會是這麼給處理的!
那她該怎麼跟君棠說現在的情形?
雖然她很聰明,但是總覺得要跟她談一談,好瞭解孩子是怎麼想的。
「明天回去侯家好不好?」
「我現在就可以走了。」她以為他在趕她,所以生氣的睨了他一眼。
「我是說我們全家人一起回去,也許侯律師已經把我們的事告訴大家了,所以,明天我們一起回去,因為以後你跟君棠可是要住在這兒的,不能還賴在侯家。」
沒吭聲,因為她還在鬧脾氣,兩隻手在床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打著,婚禮對每個女人是夢幻的事情,可是她的婚禮是這樣……
而且她不想嫁人,不想委曲求全的去伺候公婆,當個以夫為天的黃臉婆,沒有人喜歡成天在柴米油鹽裡打滾,至少她就不喜歡。
見她不為所動,范景棠開始使壞,壓住她,探手在她身上瞎摸一通,突然一雙靈巧的大眼睛從門縫中透了光芒,讓他停下動作。
「君棠,是你嗎?」他轉過身看著一臉無辜的女兒。
至於那羞愧的別恩渲則拉起棉被,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她。
「我只是想問,早餐吃粥好不好?因為婆說早餐吃粥比較清淡。」她高興的笑問。
其實她的重點是希望眼前這對夫妻不要火氣那麼大,因為對年少的她而言,擁有寧靜的假日比較適合。
「好,你等等,爸開車出去買。」現在煮可能也來不及了,他不希望他的寶貝女兒餓到肚子。
「我自己會煮。」這天才老爸不會是想出去買吧?
龜毛成性的她比較喜歡吃自己煮的,而且老媽嘴刁,外面買的會被念,基於寧靜的考量,她還是覺得自己煮比較好。
「你會自己煮?誰教你的?」這孩子才十歲唉!
「婆啊,婆煮東西的時候,我都會在一旁看,這樣我也可以煮給媽媽吃。」這老爸太遜了!別君棠轉身下樓往廚房去。
范景棠半信半疑,連忙起身套上衣服,接著下樓去。
看到一個十歲的孩子在廚房裡俐落的張羅煮食,這樣的情景讓范景棠內心莫名一陣感動。
「剩下的爸爸弄就好,去客廳看電視去。」
他接過菜刀,切著青菜,益發覺得這些年愧對她們母女,讓一個十歲的孩子這樣早熟。
一旁的別君棠錯愕的看著他。老爸不會是感動的想哭吧?
千萬不要,那會被老媽罵神經病,因為小舅就被罵過。老媽曾義正辭嚴的說,這是訓練一個孩子成長最好的方法,而阻礙她計劃的人都得死!
別君棠搖搖頭,索性到客廳去做她的柔軟操。正當她準備劈腿,別恩渲下樓了?「君棠,他人呢?」
「老爸在廚房煮粥。」
她把聲音壓得小小的,「你過來,媽有話跟你說。」
「喔。」她半信半疑的過去。
「君棠,你喜歡有爸爸嗎?」一邊說話,她還一邊小心的偷看廚房。
「很好啊!媽,你不喜歡嗎?」不會吧!
喜歡是一回事,真正在一起組成家庭是一回事,想到以後也許得面對范家貴婦她就頭疼,畢竟女兒好當、媳婦難為啊!而且,她更擔心突然冒出一個爸爸,君棠會適應嗎?
還有,就是他越來越聰明了,現在的她根本不是這奸商的對手,以後一定會吃虧,她還是慫恿女兒一起落跑吧!
「君棠,去叫你媽下來吃早餐。」范景棠在廚房喊。
「喔。」別君棠隨口一應,眼睛仍懷疑的盯著母親。
別恩渲來不及說出她的擔心,范景棠已經出來了。
「過來吃啊,你們兩個在幹麼?」
「沒有。」別恩渲心虛一應。
如果讓他知道她的念頭,一定少不了一頓修理。
別君棠心裡竊笑。老媽一定是擔心老爸不像小舅那樣好欺負,以後的生活一定很好玩,多出一個老爸,快樂的日子正要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