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女孩各自匆匆趕回家換衣服,又匆匆到銀河璇宮前頭不遠處集合。
三個女孩都盡量挑選最端莊高貴的衣服套上,希望看起來能成熟一點、淑女一點,可惜都不怎麼成功。
三張臉一看就太清秀乾淨了。
貝貝更誇張,她的衣服大部分都是文澔幫她選購的,怎麼樣都是少女型的。今天特地挑一件最昂貴的高級禮服穿上,傭人阿娟還幫她梳了個公主頭,沒想到翁琳一瞧見就大叫:「洋娃娃!」
火得貝貝差點提起半長的裙子衝殺過去,還是朱家婷嚷嚷著時間過了,三個女孩子才慌慌張張地衝進銀河璇宮裡。
銀河璇宮是類似高級俱樂部般的場所,一般人是無法隨便進入的,僅供有會員證或金卡的人使用。六點到八點半是用餐時間,八點半以後餐具撤除只供飲料和水果,前方有個約佔整個餐廳三分之一大的半圓舞池,現場演奏的樂隊正演奏著輕柔的音樂。
富麗堂皇的裝潢、高貴豪華的陳設,一眼望去全都是些上流階層人士,又是西裝打領帶,又是禮服鑽飾的。三個小女孩差點進不去,還是曾經來跳過兩次舞的貝貝拿出金卡,這才被放行。
用餐時間幾乎客滿,只有舞池邊幾張似乎是預定的桌子是空的,還有一些隱蔽沒人要的角落,可正合三個小女孩的心意。從她們的位置看出去,整個餐廳除了最外面那幾桌外全都一目瞭然,但其他人要看她們可就不太容易了,因為她們的位置是餐廳兩側各一凹處中其中之一,看來原本是情入座。兩旁各有一盆大型垂葉木,翁琳特地將它們稍住中間移挪,她們再分兩旁,兩蓬大垂葉就差不多將她們全遮住了。
點過餐後,貝貝頭一句就是:「他們還沒到。」
「好像。」朱家婷隨口應著,同時好奇地望著貝貝。
「你怎麼會有金卡?」
「多多幫我辦的副卡。」
「又有金卡,又到美國開分公司……」翁琳沉吟。
「你家很有錢嗎?」
貝貝老實地點個頭。
「那你為什麼都是坐公車上下學?他沒有請司機接送你嗎?」
貝貝聳個肩。「多多說學生就要有學生的樣子,他不希望我成為同學中的異類,否則會錯過平凡但快樂的學生生涯。」
「來啦!來啦!」
朱家婷的低叫聲立刻止住了她們的話語。三個小腦袋直往垂葉中鑽,六道視線集中在正走向舞池邊的六個人身上。
「那兩個洋婆子應該就是專追人家老公的大騷包吧?」朱家婷咕噥。「老實說,看起來真的很……正點!」
「還逗點呢!」翁琳罵道並K她腦袋一記。「就算是世界小姐,覬覦人家的老公就是騷包狐狸精!」
「奇怪,他們人很多嘛!」貝貝盯著那群人。「盧大哥也在啊,這樣我擔心個什麼勁兒?盧大哥肯定會幫我照顧好多多的嘛!我們白緊張了啦!」
翁琳卻兀自四處張望著。「貝貝,你老公真的超有魅力耶,你看他一進來,所有人都在看他哩!」
「那當然,」貝貝得意洋洋地揚起下巴。「我老公嘛!」
朱家婷也側過頭來。「那現在怎麼辦?他們人那麼多,那兩個騷包應該不會有機會了吧?」
翁琳坐回去。「先好好享受一下嘍,其它的等八點半過後再說。」
「八點半?」朱家嬸也坐好來。「為什麼?」
「你沒看到前面的時間表嗎?八點半後是跳舞時間,也要防著貝貝老公被吃豆腐吧?」
貝貝仍盯著那邊。「帥!」
「怎麼了?」
貝貝回過頭來笑瞇瞇的。「那兩個騷包本來想夾殺多多,可是盧大哥故示禮貌拉椅子請她們坐下,接著再讓多多坐她們對面,他和另外一個男的很快就分坐在多多兩邊了。」
「好了,現在暫時應該沒問題,最好是他們用完餐後就離開,如果不是……」翁琳撇撇嘴。「我們最好繼續盯著他們以防萬一。」
「可是我們又有什麼辦法能阻止他們跳舞呢?」
「時到時擔當,沒米就煮蕃薯湯,到時候再想辦法嘍!」
「裡斯,請我跳支舞吧!」
瓊妮傲慢的態度有如女皇下令,文澔瞄盧淵井一眼。盧淵井立即會意地開口替他婉拒:「對不起,瓊妮小姐,總裁的胃不好,剛用過餐後不能運動。」
「那就叫他們演奏慢一點的抒情歌曲。」
「瓊妮小姐,總裁的胃真的受不了折磨,你總不希望讓他跳支舞後就去住院吧?」
瓊妮忿忿地瞪他一眼,轉眼見文澔也無動於衷地喝著冰開水,不由怒哼一聲轉頭去望著舞池中飄動的雙雙對對。
「或許大家可以回去休息了……」盧淵井試探著建議。
「不!」瓊妮立時轉回來叫道。「我可以等,等一兩個鐘頭以後,他應該就可以下場跳了吧?」盧淵井還想說什麼,她馬上又搶著說:「如果一兩個鐘頭還不夠,那就三四個鐘頭,反正我今天非要和他跳到舞不可!」
「奇怪,他們就呆坐在那裡看人家跳舞耶!」
「她們看起來好像很想下去跳,可是為什麼都沒人下去跳呢?」
「他們到底在搞什麼鬼啊?又不跳舞,也不走人,更不聊天,好像就耗在那裡了嘛!」三個女孩子面面相覷。
盧淵井偷偷看了下表,十點半,他和文澔互覷一眼,兩雙無奈的眼睛隨即各自移開。
沒想到瓊妮這麼有耐性,居然真的和他們這麼耗下去。
文澔一點兒也不想和她跳舞,他也不認為只一支舞就可以打發掉瓊妮了,恐怕一起頭後就是沒完沒了,一支又一支,一支再一支,銀河璇宮不休息,她肯定是死也不肯離開了。
偏偏銀河璇宮在假日時,過午夜後便會開放滿十八歲的青少年穿著炫辣的服飾進入,當然同樣要有會員證或金卡才有資格通行,到五點以前都會是屬於瘋狂熱舞時刻。而且聽說這個週末還是什麼拉丁狂歡夜,到時候大部分年長成熟人士都會離開,獨留他們幾個西裝禮服在這兒耗,情況可能會更尷尬了。如果硬要瓊妮離開,肯定她又會提出什麼交換條件……
真不知道瓊妮怎麼這麼神通廣大,才來不到半個月,居然就能知道這種地方!真頭大,今天晚上恐怕不易善了了。
盧淵井無意識地端起酒來啜飲著,雙眼則巡視著餐廳各處,彷彿希望能在其中找出什麼解決的辦法來。
突然,一張熟悉的小臉蛋驀地闖入他瞳孔內……
盧淵井淬然嗆咳起來。
文澔轉頭來看他,邊輕拍他的背部。「怎麼了?喝太快嗆到了?」
盧淵井嗆咳著俏俏往右方再覷一眼,隨即站了起來。「對不起,我上洗手間。」
看著他那一桌沒人注意到他,盧淵井便大步往貝貝那兒衝過來。「貝貝,你跑到這裡來幹什麼?」
被發現的慌張很快就消褪了,貝貝眨著無辜的大眼睛無辜地說:「請朋友吃飯啊!」
「請朋友吃飯?」他瞧瞧另兩個女孩子,再看回貝貝,隨即歎了口氣躲在垂葉後頭坐下。「怎麼知道這裡的?」
貝貝嘿嘿一笑。「老王。」
「老王?」盧淵井搖搖頭。「算了,你來了也好,剛好替文澔解圍。」
雙眼一亮,貝貝興奮地抬高了臉。「怎麼?我可以上場嗎?」
盧淵井又歎了口氣。「沒有你上場還真不行哩!」
盧淵井回到座位後,他覷著一個沒人注意的時機,悄悄在文澔耳邊咬了兩句。
「待會兒不要慌張,我保證沒事。」
文澔疑惑地望著他。沒頭沒尾、莫名其妙的兩句,他在說什麼啊?
在全是紳士仕女的空間中,一張突無的俏麗少女臉孔當然會引起不少人的注意。盧淵井這一桌也不例外,除了望著舞池發呆的文澔和早已心知肚明的盧淵井以外,其他四個人都好奇地盯著直往這桌行來的少女。
正沉浸在與貝貝美妙共舞回憶中的文澔,淬然被一個不應該在這兒出現的聲音給結結實實地嚇著了,熟悉的嗓音是從他身後側方傳來。
「先生,我可以請你跳一支舞嗎?」
文澔驀然轉身,霎時浮起一臉驚慌地叫起來:「貝貝!」
貝貝頑皮地眨眨眼。「可以請你跳一支舞嗎?」
跳舞?!不知所措的文澔卻只急著解釋:「貝貝,請你……」
「請我跳舞?好啊!」貝貝立刻抓著文澔的手硬拉他起來。「快點,華爾滋,維也納華爾滋!」
怒瞪著在場中飛舞的身影,瓊妮猛拍了下桌子。
「他為什麼可以和她跳?」
「總裁不能不和她跳啊!」盧淵井笑嘻嘻地說。「為什麼?」
盧淵井涼涼地端起酒來吸了口。「因為她就是總裁的夫人。」
「貝貝,我……」
「不用解釋,多多,我都知道,也沒有生氣,是盧大哥叫我來幫你解圍的,你不必擔心。」
文澔大大鬆了口氣,但還是不放心的再問一次:「你真的不生氣?」
貝貝俏皮地皺皺鼻子。「說生氣嘛也是氣你為什麼不一開始就和我說清楚,我會瞭解的啊!或許我平常是很愛跟你撒嬌耍賴發脾氣蠻不講理的,可是你要是正正經經地跟我講明白,我還是會懂得嘛!」她偷覷他一眼。「盧大哥說你一直認為我還沒長大,也許我真的是不夠成熟,可是不成熟並不表示不懂事啊。我已經是你名正言順的太太了,你應該讓我替你分擔一點嘛!」
音樂結束,他們依然留在場中等待下一首曲子。
文澔輕撫貝貝的臉頰,眼裡溢滿感動柔倩。「貝貝,你是那麼地美好,我實在不想用繁雜的事物令你憂煩。」
燈光驟暗,音樂再起,是一首抒情慢曲。在昏暗的淡藍幽光中,文澔無視週遭眼光無數,他忘我地將貝貝緊擁在懷裡隨著音樂輕輕晃動著。
貝貝滿足地靠在他寬闊的胸前。「多多,以前我不曾告訴過,因為我一直在等你先開口,可是現在我認為還是我先說比較好……」
她仰起臉凝視著文澔。「我愛你。」她輕吐。
文澔全身一顫,臉上狂喜光芒乍現,卻又倏忽消失。
她輕歎。「我知道你可能認為我還年輕,不懂得真正的感情,但是無論如何我還是要告訴你,我愛你。
從六歲開始,我就在等著能夠嫁給你的那一天來到,可是等我們真的結婚之後,你卻從來不碰我,我真的好失望。」
垂下頭盯著他襯衫的第三個鈕扣。「我一直以為你對我沒興趣,因為我太幼稚,或者……」她繼續傾訴。
「你另有所愛。」
「貝貝,我沒……」
「我知道,多多,我現在知道你沒有,但是你一直不碰我,我真是有點生氣了。後來我找翁琳和朱家婷,」她頑皮地抬眼擠了擠。「是她們教我如何誘惑男人的。」
文澔一臉驚愕。
貝貝笑得好得意。「結果我真的得到你了!」
「貝貝,你……你……」
「我知道你無法相信我會是真的愛你,」貝貝再次打斷他的話頭。「但是你放心,時間久了你就會明白我有多愛你了,不是純純的愛,也不是幼稚的迷戀,是男與女的真正感情。我會讓你相信我是以女人對男人的感情來愛你的,到時候,」她甜甜一笑。「你再告訴我你愛我就好了。」
文澔雙唇張闔了許多次,終究還是沒能說出他最想告訴她的話。他知道若是現在就明白告訴她他的愛,那麼就算以後她真的碰上心愛的對象,善良的她在不忍傷害他的情況下肯定會犧牲自己真正的愛情來陪伴他。
他不在意自己會如何,只求她的幸福。所以他只能將她緊擁在懷裡,在心中默默傾訴他的深情愛意。
「我愛你,貝貝,我愛你好久好久了。」
他們連舞數首之後才回座,盧淵井早已為貝貝挪出一個位置出來,就在臉色鐵青的瓊妮面前,貝貝特意將兩條椅子拉靠在一起,接著才讓文澔親暱地攬著她坐下。
「瓊妮小姐、娜妮小姐,這位是我的妻子貝貝。」
他禮貌地為瓊妮、娜妮介紹。
輕蔑的眼光在貝貝身上繞了一圈,瓊妮才輕哼道:「還是個小娃娃嘛!」
貝貝相當聰明,但她最有天分的是語言。從家裡的本省籍傭人中,她很輕易地就學到一口道地的閩南語。小學三年級暑假到美國度假兩個月後回台時,她的英文便已能朗朗上口了。再去兩次,那一口英文就跟真正的美國人一樣流利標準了。
還有日語她也說得挺不賴的,其它如德語、韓語、法語等也都滿能唬人的。
所以,就在滿桌人……除了文澔……驚訝的眼神中,她以無懈可擊的英文回道:「謝謝瓊妮小姐的誇獎。」
她垂下眼簾遮住惡意的光芒。「女人最在意的是年齡,能一直被人視為青春年少自然是最驕傲的事了。
若是到了要用化妝品來掩飾真實年齡的階段,就真的很悲哀嘍!」
每個人的視線都不由自主地飛向瓊妮濃妝艷抹的臉上旋即又轉開,那張美如天仙面龐上的醜惡忿怒之色著實令人心驚。
「你……你不過是個幼稚的小鬼!」
「可是我丈夫就喜歡我這樣啊!」貝貝說著愛嬌地膩向文澔懷裡。「他說他就喜歡我這麼單純可愛,不像有些人滿肚子設計人的陰謀,好可怕喔!」
又被刺中了短處,瓊妮的臉色簡直黑得可怕,兩個鼻孔更是像噴火龍一樣不斷噴出怒氣,她妒恨氣怒地瞪著貝貝。「你……你……真是沒有家教,大庭廣眾之下、這麼規矩的場合之中竟然這麼親熱,難道不怕人指點嗎?」不能在文澔面前失態咆哮怒罵,她只能拿眼前最看不順眼的情形來發揮。
貝貝笑得更可愛了。「有什麼關係,我們是名正言順的夫妻啊,只要我不是勾引人家的老公就行了嘛,那種不要臉的女人才真的叫下流無恥淫蕩齷齪哩!」
指桑罵槐!惱羞成怒的瓊妮瞬時氣昏了頭,嘴巴一張就想怒吼,卻倏忽瞥見文澔望著她眉頭直皺,一口噎在喉頭的氣梗了半天,最後還是硬生生地吞嚥回去了。
肚子差點笑爆的盧淵井在文澔眼神示意下忙出來打圓場。
「各位想再來杯飲料嗎?」
於是,喚來侍者吩咐飲料。這當間,瓊妮始終算計地盯著倚在文澔懷裡撤嬌的貝貝,文澔則無奈地攬著她。一等侍者送來飲料離去後,瓊妮立即擺出一臉虛假的笑容向貝貝敬酒。
「敬祝夫人青春永駐。」
「謝謝,謝謝!」
貝貝當仁不讓地稱謝並端起果汁,正要啜飲時卻被瓊妮阻住。
「夫人,你那杯是果汁吧?」
「是啊,我未滿十八,只能喝果汁。」
「我以酒敬你,你卻喝果汁,這樣不太禮貌喔!」
瓊妮泛出一抹陰詐的笑容。「依禮教上來講,應該請你丈夫代你喝才對吧?」
「No,No,No!」貝貝猛搖頭。「他的胃不好,不能喝有刺激性的飲料。」轉眼一瞧,她向盧淵井笑笑。
「這樣,盧大哥是我丈夫的助理,就由他代喝吧。可以嗎,盧大哥?」
「當然可以。」盧淵井即答即飲。
瓊妮還沒來得及作出任何反應,他已經將空酒杯朝瓊妮亮了亮,她只能咬牙切齒地干下自己這一杯。
之後她腦袋裡迅速地轉了圈,那副虛假的笑容又冒了出來。
「夫人,今天我是主客,禮貌上來講,裡斯應該請我跳一支舞吧?」
「那可不行!」貝貝立即大大反對。「我好小器的,我的丈夫是我的,怎麼可以和別的女人跳舞呢!不行!不行!」她又朝盧淵井望去。「盧大哥,你是多多的助理,還不趕快代多多請瓊妮小姐和娜妮小姐跳支舞?」
盧淵井才剛張開嘴,瓊妮便怒喝一聲:「不必!」
「不必呀?那就算了。」貝貝順勢應道,隨即拿手肘在文澔肋旁頂了頂。「多多,她不跳,我們去跳吧?還有他們……」她指指娜妮小姐、盧淵井、公關經理和公關副理袁小姐。「也讓他們下去跳嘛,大家都呆坐著好無聊耶!是不是累了?那就回家嘍!」
「不!」瓊妮立刻加以反對。「還早嘛,大家都還年輕,怎麼可能這麼早就累了!」她就不信鬥不過這個小妞兒,只要她這個主客不願意離開,文澔是主人就不能離開,她相信只要有耐心耗下去就一定適得到機會。
每一次見面她都必須有點進展才行,否則這麼麻煩才能和他出來一次,她要拖到什麼時候才能拐到人啊?
「不想回去啊?那好吧,多多,我們去跳舞嘍!」
貝貝說著又拖著文澔下場去踏步了。
盧淵井端起酒杯……空的,他乾脆招呼侍者拿來整瓶酒,心頭暗忖著看看能不能乾脆把瓊妮灌醉了事。
盧淵井望著舞池中幽然陶醉的那一對,他再次暗示性地說了同一句話。
「絕對沒有人能破壞他們之間的感情的。」
拉丁狂歡之夜!
午夜十二點剛過不久,原來的客人差不多全離開了,代替的是一群活躍奔騰的青少年。色彩鮮艷、又酷又炫的服飾,青春的歡笑、奔放的熱情,帶動起場內歡樂的氣氛,Lation!lation!
強烈的節奏伴隨著色采華麗的銅管吹奏,所向披靡的拉丁音樂魅力所到之處總是令人情不自禁地聞樂起舞,讓身體與情慾徹底地放縱一番。
如果音樂能反映一地的文化,那麼拉丁音樂反映出的就是一種熱愛生命、及時行樂的人生觀。
在狂歡熱舞的青少年中,桌位剛好在舞池邊的文澔等人當然顯得很怪異。
貝貝瞧了瞧每張不太自在的臉孔,隨即開口大叫(因為音樂聲太大了):「瓊妮小姐,還是不想離開嗎?」
瓊妮緊繃著臉叫回去:「讓裡斯單獨送我回去,否則我不走!」
貝貝眨了眨眼。「拐人家的老公可不太好喔!」
下巴一揚,瓊妮挑釁地說:「你怕我?」
想激將?「不,我不怕你,但是我說過我很小器的,我老公當然只能送我回去,怎麼能送別的女人呢?」貝貝微笑著說。「不過如果你不想離開,我就會很同情你,你呆坐這麼久了,不覺得無聊嗎?」
瓊妮冷笑。「放心,我有伴,再下去你們也會跟我一樣無聊的。」
「是嗎?那可不一定喔!」說著,貝貝突然站起來。
「抱歉,我上化妝室一下。」
不到五分鐘,貝貝就回來,桌邊六個人一看便目瞪口呆。文澔更是驚訝地叫了出來:「貝貝,你回家過了?」
兩隻Kitty在她胸前向大家敬禮,長袖T恤下是一件短短的小蓬裙,苗條的雙腿上裹著紫色的韻律襪。
青春俏皮的貝貝倏然一笑,她將搭在手上剛脫下來的禮服擱在椅背上。
「怎麼可能嘛?我只是把禮服脫下而已啦!」
「穿在裡面?」盧淵井自言自語地喃喃道。「還真有先見之明哪!」
瓊妮勉強收起驚愕之色。「這樣又如何?你要自己下去跳嗎?還是在你丈夫面前和別的男孩子跳?」她嘲諷道。
貝貝不理會她,逕自轉向文澔。「黏巴達。」她說:既然文澔就在她身邊,她就不用大叫。
「黏巴達?」文澔皺眉掃一眼他的屬下們。「不要吧!」
貝貝嘴一噘。「黏巴達!」她固執地又說了一遍。
文澔呆了半晌,而後無可奈何地搖搖頭歎口氣。
樂聲蓋住了他們的對話,所以其他人不知道他們說了些什麼,只看到文澔突然開始慢條斯理地脫下西裝、拿掉領帶,再解開襯衫上面三顆鈕扣,連袖子都捲起來了。
「老天,你想幹什麼?」盧淵井訝然問道。「不會是要下去跳吧?」
文澔苦笑。
盧淵並不贊同地瞟著他。「大哥啊,不會跳就不要下去丟臉嘛,這種舞跟正式的交際舞不同,雖然你是還年輕啦,但是堂堂一個大總裁這樣亂扭亂擺的,實在很難看耶!」
盧淵井是知道文澔會交際舞,卻不知道文澔是為了貝貝而學的,所以幾乎什麼舞都學。他總以為文澔是為了生意上的社交場合才特地去學一些華爾滋、探戈、快步和狐步舞,同時他也知道文澔高中、大學時代從不參加舞會,所以文澔應該也不會時下年輕人愛跳的熱門舞。
他不會是想用拉丁音樂來跳狐步舞吧?想到這裡,盧淵井不由更加緊苦勸:「老大,不要下去丟臉啦,這樣實在……」
「丟臉?」文澔咕噥。「還有更不要臉的呢!」一想到要在屬下面前跳那種煽情的舞,他便感到萬分洩氣,企業之鯊的一世英名恐怕是要毀於今夜了。
「音樂停了,走啦!走啦!」
貝貝不由分說拉著不倩不願的文澔踏進舞池,下一首音樂還未開始,他們就擺好了姿勢,盧淵井一看不禁直歎氣。果然,看他們擺出的架勢,不是華爾滋就是探戈,他們周圍的少年看了還直偷笑,傷腦筋哪!
然而,音樂八小節一過,他們突然同時跟著快速的強烈節拍迅速的擺動起臀部來,四小節再過去,他們下半身已緊緊黏貼在一起劇烈的擺動著。
熱情的肢體律動火熱奔放,激烈的身體摩擦似欲燃起火花,大膽煽情的姿勢彷彿在祈求著肉慾的滿足,明顯的化學變化在性感的眼神中透露無疑。
不但盧淵井這一桌看得目瞪口呆,就連舞池內的人群也紛紛停下來讓開場地讓他們能充分發揮舞勁。
一甩頭、一仰身,短裙在美妙的旋身時飛揚起迷人的圓弧;一凝神、一注目,激情在撩人的扭動中醞釀。他揮擺著她在自己身上旋繞,激起眾人陣陣歡呼聲;她背靠著他臀部在他下身揉擦,點燃起簇簇愛慾烈火。
性對性、身體摩擦身體、喘息與汗滴、碰撞和扭動……這確是一場悚人的情慾之舞。
音樂結束,當他們喘息著走回座位時,陪伴的是震天嘎響的叫好與鼓掌聲。才剛坐下,盧淵井便恭恭敬敬地奉上冰開水,幾近敬仰的眼神投注在文澔身上。
「老大,我祟拜你!」
「去你的!」文澔臉頰不由微紅,他尷尬地罵道。
「你們三個嘴巴最好給我閉緊一點!」
盧淵井還沒來得及抗議,貝貝便湊過頭來得意地嗆聲道:「怎麼樣,不錯吧?還有更棒的呢!」
「貝貝!」文澔直歎氣。「拜託你也閉嘴好不好?」
當作沒聽到,貝貝依然興奮地說:「很high吧?」
「何止high,」盧淵井喃喃道。「簡直辣死人了,我差點以為你們正在做……」
「盧淵井!」一聲怒喝,嚇得盧淵井猛一縮頭趕緊把最後一個愛字吞回肚子裡,文澔也警告地瞪著還欲開口的貝貝。「貝貝,你再不閉嘴,以後我就再也不跟你出來跳舞了。」
貝貝聞言也趕緊把要說的話統統收回話匣子裡鎖好,示意地拉上嘴拉練,再露出討好的笑容憨癡地對著文澔,看得文澔直搖頭歎息,哭笑不得。
就在這時,瓊妮突然開口了:「我不堅持你一定要送我回去,裡斯,只要……」她瞄一眼舞池。「只要你和我跳一支舞就好了。」
所有人都下意識地隨著她的視線瞥一眼舞池,雖然演奏的是拉丁音樂,但大部分青少年跳的還是迪斯可或吉露巴。
盧淵井頭一個不信地說:「你想跳迪斯可?」
十二道懷疑的眼光一下子全都聚集在瓊妮身上,卻見她輕啜了口酒,然後慢吞吞地說:「不,我要裡斯和我跳剛剛他跳的那種舞。」
六雙視線迅即移往文澔身上。「黏巴達。」他說,隨即朝身邊的貝貝一頷首,於是貝貝伸手拉開嘴拉練。
「很抱歉,瓊妮小姐,他不可能和你跳黏巴達。」
貝貝正經嚴肅地說。「首先,黏巴達需要經過苦練,否則做不來那些動作。再來,跳黏巴達要很有默契,否則很容易受傷。接著,從沒有跳過黏巴達的人想要跟上那麼快的節奏,恐伯不到半分鐘,你的腰就扭了。
最後,我說過我的丈夫不和別的女人跳舞。OK,完畢!」
文澔這才接腔道:「很抱歉,瓊妮小姐,想跳那種舞的確沒有經過練習不行,而且……」他斜睇著貝貝。
「我很疼愛我太太,既然她不允許,我也不願拂逆她的意思,希望你諒解。」
瓊妮猛一甩頭。「那你就送我回去。」
「好啊,」貝貝立即贊同。「沒問題,我們可以送你回去。」
瓊妮朝貝貝一瞪眼。「我要他單獨送我回去!」
貝貝聞言歪頭打量瓊妮半晌,而後慢條斯理地說:「你想拐我老公上床嗎?」
瓊妮一窒。「你——」她咬咬唇。「當然不是。」
「口是心非!」貝貝哼了哼。「如果不是的話,你為什麼堅持要他單獨送你回去?」
「我……」不能承認,卻又無法解釋,瓊妮不由詞窮了。「我是……是……」
「就算你真的想找男人上床,也不要找我的老公嘛!」貝貝一臉的天真無辜。「他很無趣耶,上床前都只愛看書,還是很沉悶的書哩,一點情趣也沒有。而且近視那麼深,半夜上廁所又懶得戴眼鏡,明明眼鏡就在旁邊嘛……」她誇張地歎口氣。「要是被他吵醒了就得聽他去撞牆壁。都說不准我講髒話,可是他自己每次撞了牆壁後就罵一堆髒話……」
一副文澔撞牆破口大罵想像圖立即浮現在眾人腦海裡。
盧淵井頭一個失笑,公關經理和袁小姐則是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痛苦表情,就連娜妮也是忍俊不住,文澔更是啼笑皆非。
「貝貝,你……你到底在說什麼啊?」
「說你的壞話嘛,早點告訴她好讓她轉移目標啊!」
貝貝橫他一眼。「還是你想送她回去?」
實在拿她沒辦法,文澔只能歎氣連連。反正所有的尊嚴都在那文黏巴達裡跳沒了,再多丟一點臉也沒差了。
看文澔不再說話,貝貝又轉向瓊妮。「他還有好多毛病哩,譬如他胃不好,好多東西都不能吃,可那些東西偏偏都是我喜歡吃的,我又不好意思吃給他看,所以只好躲起來偷吃。還有你別看他平常好像脾氣很好的樣子,其實他要是真冒起火來是很恐怖的;每次我考不及格時,他都好像要吃了我一樣,好可怕的喔!」擺出一副很誇張的怕怕表情後,貝貝又繼續說:「而且他的身體不好又死不認輸,本來只是小感冒,他就死也不肯去看醫生,開始發高燒了,他還是說不會有問題的。等到整個人都昏昏沉沉了,他還在說沒事、沒事。沒事才怪哩!沒事還會把我的太陽眼鏡拿去當他的近視眼鏡,然後問我怎麼這麼快就天黑了?……
你們笑什麼?」
儒雅的文澔戴太陽眼鏡的大哥圖在眾人眼前浮現。
文澔撫額哀歎,盧淵井捧腹大笑,公關經理和袁小姐再也忍不住轉過頭去悶聲偷笑,娜妮則低著頭,雙肩聳動不已。
不高興地瞪他們一眼,貝貝又很正經地對瓊妮說:「總而言之,言而總之,我丈夫是個很麻煩的人。雖然長得很好看,可是身體不好,脾氣不好,執拗固執又好強,實在不值得你浪費時間去拐他,拐到了你會很後悔的。」
瓊妮冷冷地看著她。「既然他那麼差勁,你為什麼不放棄他?」
貝貝長歎一聲。「沒辦法嘍,誰要我從六歲起就愛上他了,十多年嘍,早摸透他全身上下有多少毛病了,可是我還是愛他啊。大概太習慣了,所以連他那些毛病我都一併愛上了。」她轉眼向文澔。「我怎麼放棄他呢?只要一天沒見到他我就渾身不對勁。他到美國那一段日子裡,我那兩個好朋友最倒霉了,每天想點子讓我開心,還要聽我嘮叨,因為我實在太想他了。白天還好,上課多少會分去我的心思,可是到了晚上……」
文澔溫柔憐惜地俯視著她。
「我都會跑到書房裡坐在他的椅子上回想他在家的情形,直到所有人都睡了,我才回房抱著他的枕頭哭到睡著為止……」
文澔心疼地抹去她眼眶裡的濕潤。
「我怎麼能放棄他呢?」貝貝幽幽地說。「如果他離開了我,我就只能哭到死為止了。」
文澔與貝貝忘我深情地互視,彼此的眼底只剩對方的存在,身外一切似乎都與他們無關了。同桌的人都動容地望著他們,戲謔消失了,只剩下感動與欣羨。
除了瓊妮,她的臉色沉鬱陰森,目光怒恨交織。
她從沒承受過此種羞辱!
整夜的忍耐成了一場無聊的鬧劇,小婊子的冷嘲熱諷戳破了她的驕傲,還有文澔對她的視若無睹更是令她深深引以為恥。
她的眼神逐漸轉為陰狠寒戾。
可愈是得不到的她就愈是非得到不可,誘拐男人的方法多得很,但是要得到這個男人勢必要不擇手段才行。
無論如何,她非得到他不可,即使得不到他的心也要得到他的人。她要讓文澔知道,她瓊妮·詹寧斯沒有得不到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