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也不奇怪,因為杜吟秋如願以償的把歐陽燕茹嫁給了柴佑軒,因此,岳母到女婿家裡去拜訪應該沒什麼不對吧?
不過,從齊思漢的暗示裡,小芽隱約明白,杜吟秋是用了卑鄙的手段來迫使柴佑軒娶歐陽燕茹的,所以,他們夫妻倆的感情並不是很好。如果不是歐陽燕茹剛為柴佑軒生下兒子的話,也許她早就被柴佑軒休回娘家了。
而杜吟秋正是籍外孫滿月的機會,特地帶兒子來到烈焰堡,期待在這風雲際會的時機裡,是否有哪位武林前輩能慧眼識人,相中歐陽日生收他作徒弟。於是,在烈焰堡的大廳裡,當她第一眼見到小芽時,便大驚小怪地扯高喉嚨叫了起來。
「小芽!你這個……」
「岳母!」柴佑軒立刻低吼一聲,成功地嚇阻了杜吟秋的尖叫。「請不要對南宮夫人無禮!」
「南宮夫人?」杜吟秋愣了一下,隨即強硬地板起臉來。「我不知道什麼南宮夫人,我只知道她是逃婚的小雜種,歐陽家辛辛苦苦的把她養大,她居然敢忘恩負義,我們特地為她安排了一門好親事,她竟然趁夜溜走。對於這個小雜種,若不好好教訓一下,還不知道要做出什麼更丟臉的事來呢!」
「岳母,你……」
「軒兒,」柴堡主不耐煩地插進來。「既然是你岳母的晚輩親人,就交給她處理即可,我們毋需多事,懂嗎?」他也對這個親家感到頭疼得很,特別是在這種緊張的時刻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不!爹,」柴佑軒氣急敗壞的叫道:「這位南宮夫人我們無論如何不能得罪,她……她是白石山莊的南宮夫人呀!」
此話一出,大廳裡所有的人都不約而同的驚呼了起來。
「咦?她就是厲劍南宮絕玉的妻子?」
「南宮絕玉有娶妻嗎?」
「可是……她不過是個小丫頭啊!」
「真的是南宮絕玉的妻子嗎?」
「……」
柴佑軒不理會其他的聲音,只對著父親說:「南宮大俠連見也不肯見我,所以,南宮夫人就自願隨我來,因為南宮大俠一定會追來的,屆時,我們才有機會和南宮大俠商量……」
「商量?」小芽突然咕噥了起來。「你還想和他商量啊?拜託!我還擔心他會不會一來就拔劍砍人呢!你想和他商量?別作夢了!」
周圍的議論紛紛驟然消失,每個人都不由自主地吞嚥了一下口水。厲劍的瘋狂是眾所皆知的,他的六親不認、殺人不眨眼更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如非必要,根本沒有人願意去招惹他。
「南宮夫人,你不是說……」
「我是說我會盡力啦!可是……」小芽無奈地歎息。「我實在沒有把握,他那個人真的是很彆扭,跟他切身無關的事,他根本不想理會,要是逼火了他……」她連連搖頭。「我也會怕的。在那兒你沒聽我說了嗎?如果我不聽他的話,他連女兒都要殺呢!」
一片抽氣聲緊接著她的話尾此起彼落地響起,眾人臉上皆是一副不可思議之色。
連自己的女兒都要殺?!
「所以說,我拜託你們,屆時千萬別去惹火他,那樣的話,至少我還有個機會跟他耍賴一下,否則,到時候只會有兩種結果,一個是他抓了我就走,一個是他宰光了人才走!」 這會兒什麼聲音都沒有了,整個大廳裡靜悄悄的,不拿眼睛看的話,還以為大廳沒人呢!
好半天後,杜吟秋才小心翼翼地問:「小芽,你……真的是那個厲劍南宮絕玉的妻子?」
小芽很誇張的歎了一口氣。「是啊!舅媽,很不幸,我的確是。」
杜吟秋微抽了一口氣後便不再說話。
小芽聳聳肩。「啊!對了,少堡主,你是不是要先去問一下那位神醫,他到底知不知道要如何使用萬年寒冰玉解毒?如果知道的話,那就什麼都不必擔心了,對吧?」
柴佑軒一聽,便猛拍了一下自己的後腦勺。「對喔!我差點忘了,爹,那位……」
「不必問了,她不知道。」柴堡主歎道:「否則,她就不必要求你一定要把南宮大俠帶來了。」
「這樣啊……」小芽失望地歎了一口氣。「那就只有等羅!唉!不想不擔心,越想越擔心,如果他一來就發飆的話,該怎麼辦呢?」
大廳裡始終鴉雀無聲,只有她的喃喃自語。
^++^
一走出烈焰堡,小芽就不由得讚歎真是個好天氣!
秋高氣爽、萬里無雲,實在是很適合放風箏,就如同那天一般,可也就是因為如此,雖然放眼望去似乎一切都很美好,她心中卻老是隱隱有份不安的感覺!因為就在那天,南宮絕玉單人匹馬地殺進了齊府,把齊府搞得七零八落。
真搞不懂,堡裡還有好幾個人躺在那兒等死呢!前面那一大票娘子軍居然有興致出來郊遊放風箏?
躺在那兒等死的不是她們的親人嗎?
而最令人哭笑不得的是,才幾天過去!杜吟秋就似乎忘記了數天前的恐懼,又開始對她頤指氣使起來了。柴佑軒也因為忙碌而無暇顧及她,所以,莫名其妙的,她又成了眾家夫人、少奶奶們的使喚丫頭了。
算了,反正她也習慣了。
「小芽,還不快把籃子拿過來?」
「是、是、是,這不就拿過來了嗎?」
拖著重重的籃子,小芽趕緊跑過去,幫她們在草地上鋪上方布,照顧幾個小蘿蔔頭吃糕餅,伺候少奶奶們喝茶,聽著她們說些沒營養的話。
「真好,第一胎就生個男的,以後就不用擔心了。」
杜吟秋聞言,呵呵呵地笑了起來。「是啊!那可是柴家的長孫呢!他們可寶貝得緊喔!哪像有些小雜種,一生就是女兒,說不定長得也不像她爹,難怪連她爹都不要,留著可丟臉羅!」
生女兒關你屁事,我就是愛生女兒,怎麼樣?
小芽忍不住在心中暗暗咒罵著。
「那個……她真的是厲劍的妻子嗎?」
「哼哼!我才懷疑呢!如果真的是,人家早就找上門來理論了,對吧?就算他再不希罕這個妻子,面子總是要討回來吧?可是這麼久了,連個影子也不見,我看八成是堡主他們被騙啦!」
「會嗎?」
「你看著好了,再過幾天,大家就會明白啦!」
真是搞不清楚狀況啊她們,她正擔心他來了之後該怎麼應付,她們卻恨不得他快點來,現在她總算明白「不知死活」是什麼情況了。
小芽暗歎。
「小芽,風箏掉了!還不快替我撿回來!」歐陽日生突然遠遠地吼過來。
「是、是,我這就去撿、這就去撿!」
小芽忙衝過去,再遠遠的跑回來。
「小芽,又掉了!」
「小芽,快點!」
「小芽,你太慢了!」
「小芽,再去拿回來!」
「小芽……」
她發誓,這是最後一次了!
「小芽,快去!」
小芽硬是把雙腳釘在地上不肯動。
「不去了!」
「耶?」歐陽日生立刻跑回來凶巴巴地指著她。「你敢不去?」
「我為什麼要去?」小芽反問。
此時,正待幫腔的杜吟秋剛張開的嘴突然又闔上了,並和身邊其他的女人一樣愣愣地望著小芽的身後。
清秀的年輕人,雖然臉色很難看;斯文的書生樣,雖然神情很傲慢;高瘦孱弱的身子,雖然氣勢很霸道;總而言之,對她們武林人物來講,那只是個普通的年輕人,只不過……
他為什麼那麼憤怒地瞪著歐陽日生?
「因為我叫你去,所以你就要去!」歐陽日生還叉起腰來了。
「憑什麼你叫我去我就得去?」
歐陽日生倏地鄙夷的一笑。
「因為你是個小雜種,我們歐陽家養你就像養條狗,你一輩子都得像過去在歐陽家一樣伺候我們,任我們指使,舔我們的腳趾頭,還要當馬給我騎,就算我打你罵你,你也……」
小芽聽得正冒火,倏地看見眼前一花,就突然多了一個人,而且那個人……她驟然失聲尖叫。
「不要動!」然後跟現場所有人一樣,她也僵成了一塊岩石。
沒有人敢動一下下,連呼吸都幾乎靜止了,每個人都瞪凸了眼緊盯著歐陽日生的脖子,在那上面,整整齊齊的繞著兩圈金屬樣的東西,練過武的人只要 一看就知道那是什麼了。
軟劍!
而那劍柄的部分正緊握在南宮絕玉的手上,瞧他陰狠殘酷的神情,似乎隨時都有可能抽劍讓那顆剛才還很囂張的腦袋滾到地上去吃青草。
歐陽日生是全場僵硬得最厲害的人,他連一根頭髮都不敢亂動一下,幾乎成了一座真正的石像。
小芽小心翼翼地嚥了一口唾沫,再小心翼翼地拖動僵硬的雙腳,小心翼翼地靠近他,小心翼翼地抓住他的手。
「呃……少爺,小心一點啊!」
南宮絕玉哼了哼。
「呃……呃……少爺,你……先放了他好嗎?」
「不,我要他的腦袋!」
一聲哽咽突然從歐陽日生的嘴裡冒了出來。
「少爺,不要啦!他……他還是個孩子嘛!」
南宮絕玉毫不動容地又哼了哼。「就算是嬰兒,我也照樣要他的腦袋!」
小芽可以看見歐陽日生的雙腳越抖越厲害了。
「少爺,他……他是我表弟耶!」
「你說什麼都沒用,我今天要定他的腦袋了!」
話剛落,突然,一陣奇怪的聲音從奇怪的地方跑出來,大家不約而同的往下望去……啊!歐陽日生樓下淹大水了!
連小芽都不由得替他覺得尷尬不已。
「少爺,拜託!他都快嚇死了,快放了他啦!」
南宮絕玉冷笑不語,小芽看了全身都冷了。
「你……你為什麼一定要殺他嗎?」
「他欺負你。」南宮絕玉冷冷地說。
「欺……欺負我?」呃!是沒錯啦!但是……「呃……沒的事、沒的事,他……他只是在跟我開玩笑而已,對!開開玩笑,我們……我們是表姊弟嘛!哈哈!平常……平常開開玩笑無傷大雅的嘛!」
南宮絕玉卻依舊不肯鬆手,雙眸仍然如眼鏡蛇般殘忍地盯住歐陽日生。
「我不管他是不是在開玩笑,我今天就是要他的腦袋!」
小芽又氣又急地猛跺腳,繼而眼角一瞥,發現烈焰堡那邊有人驚覺不對趕過來了,同時,戰修也從樹林裡竄出來了。
完了!他一看到那些人,肯定要更火大了!
「少爺,那你說嘛,你到底要怎麼樣才肯放過他?」
南宮絕玉終於慢慢地移過視線對到她臉上盯了片刻。
「馬上跟我回去,一句話也不准多說!」
「嗄?」小芽頓時傻了。「可……可是……」
「快點,我沒那麼多耐心!」
「你還不快答應他?小芽,」那邊已經快哭出來的杜吟秋不知死活的叫過來。「日生是你表弟,你不能見死不救呀!」
小芽張嘴正要回她兩句,卻沒想到南宮絕玉搶先一步揮掌掃過去,將尖叫不已的杜吟秋掃到丈尺遠。
「閉嘴!」
正當此時,烈焰堡的人趕到了。
「怎麼回事?發生什麼事了?」
但是,現場沒人理他們。
「小芽,你再不決定,就由我決定了!」說著,南宮絕玉似乎打算抽劍了。
「不!」小芽尖叫一聲拉住他的手。「不!我答應你,我馬上跟你回去,一句話也不會多說,求求你,快放了他吧!」依目前的狀況,好像只能先救到眼前這個再說了。
南宮絕玉瞄了她一下,這才手腕一抖,收回劍來,幾乎就在同時,歐陽日生就癱到地上去了,南宮絕王再一抖腕,劍就繞回他的腰間,跟著,他牽起小芽的手轉身正待離去。
「南宮大俠,請留步!」
南宮絕玉的臉色倏地沉得更陰森了,他慢慢地轉回身來,面對剛剛才趕到的柴堡主和柴佑軒。
「留步?你叫我留步?」南宮絕玉突然勾起一抹殘忍的微笑。「要我留下來血洗烈焰堡嗎?」
「不!南宮大俠,我並不是那個意思,」柴佑軒強自鎮定道:「我只希望南宮大俠能給我們一個機會和你談談,我們需要你的幫忙。」
「希望我的幫忙?」南宮絕玉的眼神更冷酷了。「拐走我的妻子就是你的做法嗎?我沒有殺遍你們烈焰堡你就該偷笑了,居然還敢開口要我幫忙?告訴你,南宮絕玉從不幫人家的忙!」
「可是少爺,那是我自……」小芽想要解釋。
「你閉嘴!」南宮絕玉低吼。「你剛剛答應我什麼了?」
「唔……」可是,那也是被逼的嘛!
「南宮大俠,請不要責怪尊夫人,她也只是好心想幫我們而已。」
「你也閉嘴!」南宮絕玉似乎更生氣了。「我不需要你來告訴我該如何對待我的妻子!」
「少爺啊!你不要……」
「叫你閉嘴聽不懂嗎?」南宮絕玉的臉色慢慢開始發青了。
「南宮大俠,請不要對尊夫人如此兇惡,這件事完全不能怪她,要怪就怪我好了。」
「不,少爺,這不能怪……」
「不要再說了!」南宮絕玉咬牙切齒地說。
小芽看得有點心驚。「少爺,你……你怎麼……」
「南宮大俠,請你給我們一點時間就好了。」
「吵死了!」南宮絕玉狂吼。
而一旁被安撫了許久才回過神來的歐陽日生,偏偏也選在這個時機「哇——」的一聲,居然大哭了起來。
南宮絕玉陡然全身一僵,隨即抓著小芽轉身又要走。
「我們走!」
「可是少爺……」
「南宮大俠……」
似乎終於超過了南宮絕玉忍耐的極限,南宮絕玉的腳步驟然一停,小芽心頭剛一喜,卻突然看到她最害怕看到的臉色——鐵青的暴怒猙獰面孔。她嚇得立刻伸手環抱住南宮絕玉,眼角卻看到戰修轉身就逃。
膽小鬼!
「不,不,少爺,不要生氣,我跟你回去,我馬上限你回去,我求求你,千萬不要生氣啊!」她緊緊的箍住南宮絕玉的腰不讓他動,更不讓他抽出劍。「少爺,對不起,拜託不要生氣,我們回去吧!」
「現在先不回去了。」南宮絕玉陰森森地說。
「不!我們要回去、要回去,現在就回去!」
「放開我!」南宮絕玉的表情更形寒酷。
「不,我不放!」小芽抱得更緊,繼而轉頭對一旁困惑的圍觀者大叫,「快跑呀你們,還不快跑?他要發狂了!」
猝然一驚,一大堆人開始狼狽的逃離,柴佑軒卻還猶豫著。
「可是夫人你……」
「我不要緊,他不會對我怎麼樣的,你快走,快!」
於是,不過瞬間,現場跑得只剩下南宮絕玉和小芽兩人。
「放開我!」南宮絕玉一個字一個字的說。
「不放!」小芽可憐兮兮地仰起臉蛋!「我一放,你就會衝過去殺人了!少爺,我們回去了好不好?」她緩緩地將臉蛋埋在他的懷裡輕輕啜泣著。「我不想再看見你殺人了,少爺,我……我愛你啊!少爺,我不想看見你滿手血腥啊!」
當她衝口而出的那一剎那,她終於明白了自己對他的感覺,那在點點滴滴時日累積下,慢慢醞釀而成的情感,那由憐惜、關切,逐漸發酵而成的愛意,所以,她才會乖乖的嫁給他,所以,她才會滿足於那種戰戰兢兢的日子。
只要和他在一起,什麼樣的日子都是幸福的。
「少爺,不要讓我那麼害怕,少爺,不要再生氣了,我們回去了好不好?」
「再說一次!」南宮絕玉突然命令道,聲音卻已不再憤怒、不再暴躁,相反的,卻很急切,甚至帶著某種期待。
「呃?」小芽仰起淚痕斑斑的小臉,果然,他的猙獰消失了。「什麼?」
「剛剛說的,你再說一次!」南宮絕玉不耐煩地說。
「剛剛說的?什麼?」小芽困惑的回想。「我不想看見少爺滿手血腥嗎?」
「不,不是,再上一句!」
「那……我不想看見少爺再殺人了嗎?」
「不對、不對!下一句、下一句!」
「唔……下一句嘛……啊——」小芽突然臉色泛起緋紅,臉蛋又垂下去埋在南宮絕玉的懷裡了。「我……我說那個……那個……我愛你嘛!少爺。」
「是嗎?你愛我嗎?」南宮絕玉似乎很滿足的吁了一口氣。「好吧!我們回去了,那個混蛋讓我跑了好多冤枉路,我還真是有點累了。」
◇◇◇
南宮絕玉大概是真的累了,因為,他一回到客棧就躺下睡了,而且一睡就是六、七個時辰還不醒。
精舍外室間,小芽一面注意著內室的動靜,一面和戰修低聲討論著。
「少爺這幾天睡得很少,」戰修低語。「可能是因為有個確切的目的地—— 雖然他不知道那是錯誤的,所以,他一直希望能節省時間盡快趕到。因此,他每天只喝一次藥,在他睡著時熬的藥,而且不要說喝茶的時間了,他連吃東西的時間都沒多少。」
「難怪他會這麼暴躁。」小芽沉吟著。「現在先讓他好好睡一覺再說,等他醒了,再讓他好好吃一頓再泡個澡,或許他還要睡也說不定。」
戰修頷首,而後又低語,「那邊怎麼辦?」
小芽長歎。「還能怎麼辦?看情形再說羅!或許他精神好點之後,就會比較好說話也說不一定。」
「少夫人,」戰修輕咳。「請原諒我說老實話,你這是在作夢!」
小芽再歎。「我知道啊!可是人生在世,總不能不抱著希望活下去嘛!否則,真的會很痛苦,甚至不知道該如何活下去呢!」
「說得也是,那我們……」
「你們又想怎麼樣了?」
兩人立刻像驚弓之鳥般的跳起來,一看見從內室走出來的南宮絕玉,連忙擠出難看的笑臉來。
「少爺,你醒了啊,餓了嗎?我去叫人準備飯菜來好嗎?」
南宮絕玉點頭,心虛的戰修馬上衝了出去。南宮絕玉緩緩地坐下,看著小芽替他倒茶並端給他。
「哪!少爺,你好久沒喝這茶了,對吧?」
南宮絕玉接過來,如同往常一般,先深深聞嗅一下那甜甜的香味,而後才慢慢地啜飲。
「嘿嘿!很香吧?」
南宮絕玉沒說話,只是靜靜的喝完茶,把茶杯放下,讓小芽再替他斟滿。
「我們明天就回去。」
倒進杯裡的茶停頓了一下,隨即繼續往下注入。
「那個……少爺看起來好像很累的樣子,要不要休息兩天再走?」
「不用。」
「哦!」
小芽沉默了,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兀自轉著眼珠子苦惱的想著,手裡的茶壺不斷機械性地往南宮絕玉的空杯裡注滿。直到店夥計把飯菜端來擺好再退開,小芽才又咧出笑臉來!把筷子遞到他的眼前。
「少爺,請用,多吃點,待會兒再泡個澡後,您會更舒服點兒的。」
南宮絕玉看看筷子,再瞥向小芽片刻,突然間,他猛地起身,而且轉身便走了出去。
小芽愣了一下,隨即追上去。
「少爺、少爺,你不吃飯要上哪兒去?」
「去把那些中毒的人殺了,免得你老是在那兒想著該如何讓我救他們!」
小芽一聽,便猛地倒抽了一口氣,旋即跳到他前面去反身抱住他,成功的阻住了他的腳步。
「不要,少爺,不要啊!我不想了、不想了!」
「真的不想了?」
「不想了、不想了!」
「只會專心在我的身上?」
「是的,是的,我只會想著少爺的事!」
「好,放開我,我要回去吃飯了。」
南宮絕玉這才回房去吃飯,小芽不斷地勸他多吃點,但他一逕說這個不喜歡吃、那個不愛吃,寧願趕快回莊去吃她做的菜。膳後,他喝過了藥、泡過了澡,真的又回床上去睡了。
不久後,小芽到精舍前的院子裡和戰修、柴佑軒會合。
「對不起,我已經盡力了,他不肯就是不肯。我怕再繼續下去的話,搞不好他還會火起來殺進烈焰堡裡,那可就更慘啦!」
柴佑軒憂慮地望向戰修,還沒開口,戰修就連連擺手拒絕。
「不要看我、不要看我,少爺一定知道是我在搞鬼,我現在只擔心回去後他會怎麼懲罰我,說不定會乾脆宰了我,我哪還有時間幫你們想辦法呀!」語畢,他迥身就一溜煙地逃了。
柴佑軒長歎。「難道我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死掉嗎?」
小芽欲言又止地歎了歎氣。「很抱歉。」
「不!這不能怪你……」柴佑軒懊惱地說:「要怪就要怪那個冷血無情的人!」
小芽蹙起居,看得出她有些不滿了。「少堡主,你這樣說就不對了,無論他是什麼樣的人,可這件事總不能怪少爺吧?少爺一向對江湖上的紛爭沒什麼興趣,他只想在山莊裡平靜的過日子,他每次會出莊,不都嘛是人家逼他的嗎?」
「這次是你們貪心,想去搶那什麼武林盟主的寶座,才會被人家暗算了,這能怪他嗎?或許他太自我,所以不關他的事他都不想管,可這也是他的權利吧?其實,他是有病的人,我這樣逼他出來找我就已經很愧疚了,請你不要再在我的面前說他的壞話,好嗎?」
柴佑軒深深地凝視著她。
「你真的願意就這樣跟他一輩子?」
小芽的雙眉攢得更深了。「我不懂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既然我嫁給了他,當然是要跟他過一輩子啊!」
「可是跟那種人……」柴佑軒遲疑了一下。「跟在那種人身邊,你不會覺得很痛苦、很可怕嗎?」
「不,我很幸福,」小芽毫不猶豫地說:「只要能跟在他的身邊,怎麼樣我都無所謂,時時刻刻我都覺得很滿足。我知道你們眼中的他是很可怕的,或許他也真的是很可怕,但在我心裡,他是另一個模樣,另一個他的外在所呈現出來的他和真實的內在所融合成的他,那才是真正的他。」
「我愛的是那個真正的他,那個你們不知道的他。人是不能太貪心的,如果說陪伴在他身邊的代價就是必須承受他的脾氣和偶爾會出現的恐懼感,那我心甘情願,我也不在乎他對我怎麼樣,因為只有在他的身邊,我才能得到幸福。」
柴佑軒又注視她片刻,而後長歎。
「自從被逼和燕茹成親之後,我一直想要忘掉你,但燕茹的個性脾氣卻反而更讓我想起剛好與她相反的你。能夠再見到你,我不但意外,而且……」
「不!不要再說下去了,少堡主,」小芽驚覺地退了一步。「我有深愛的丈夫,而你,既然娶了表姊,就應該要好好的對待她,不要還沒有努力過就放棄!這樣對她不公平。」
「對她不公平?」柴佑軒冷笑。「那我的公平呢?我根本就不想娶她呀! 為什麼我一定要跟她糾纏在一起?」
小芽窒了窒。「至少……至少她已經為你生了個兒子,不是嗎?其實,她的個性會那麼刁蠻任性也是舅媽造成的,只要你盡量不讓舅媽去騷擾到你們,不要讓舅媽有機會在表姊耳邊出些餿主意!我想,表姊是可以慢慢改變的。」
「那是不可能的事!」柴佑軒想也不想地斷然道:「那個女人就像女巫似的,隨時隨地都會出現在我們面前,我不能趕她,因為她是我的岳母,可是我又越來越不能容忍她了!再這樣下去,總有一天,我會為了想避開那個女人而休了燕茹的!」
小芽一驚。「那怎麼行?這樣對表姊……」
「那我該怎麼辦?我不但得不到喜愛的女人,還要忍受我不喜愛的女人,我又該怎麼辦?」柴佑軒大聲的抗議,「或者我該娶個妾來對抗她嗎?」
小芽無語了,其實,這種事她根本無權插嘴,因為無論怎麼做,總有一方會認為不公平,除非他們自己妥協,否則,未來大概就是那樣了。她真不明白,明明只是兩人之間的事,為什麼還會多出那麼多的第三者呢?
又過了好一會兒,柴佑軒就失望地離去了。在皎潔的月光下,小芽靜靜地思索著,好半天後,她終於歎著氣搖頭。
「真的很抱歉,」她喃喃自言自語地道:「我真的很想救你們,可是……對不起,我幫不了你們。」
在連連的歎氣聲中,漆黑的精舍裡,一雙晶亮的烏眸默默的注視著在月下無奈地搖著頭的小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