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到他的聲音,林潔怡的心猛然一跳,她早有預感他會追來,在她的潛意識裡其實也在等待,現在他來了,她的危險也來了。
她慢慢的轉過身。
他就站在夜色下,陰影讓他冷峻的臉孔顯得更加危險,他快步的走向她,一下子便已站在她身旁,突然間,林潔怡覺得被困住了。
事實上,她只要轉身就可以離開,但他的目光讓她兩腳像生根似的無法移動,他的眼神一向有癱瘓女人的魔力,這一點經過了這麼多年仍然沒有改變。
不,或許她該說變得更加可怕了。
「不打聲招呼就要走了嗎?我還以為我們的『交情』不只如此。」
他突如其來的聲音震碎了她的昏沉。「就是我們過去的交情,讓我相信我們不該再有任何瓜葛。」
是不該!但這無法阻止他內心強烈的慾望,他嘲諷道:「真令人失望,我還以為憑我今日的身價,至少會讓你對我產生一點興趣,看來這幾年你的『胃口』又養大了不少。」
林潔怡聞言,不知道是酒精還是他強烈的恨意讓她感到昏眩,她下意識的後退,腳踝一拐,身體跟著踉蹌,邵祈燁快速的扶住她。
「在你打扮成這樣勾引到男人之前,很可能先摔死自己。」他的語氣充滿嫌惡。
夠了!她的神經已經不堪磨損,再也無法忍受他一波又一波的攻擊。林潔怡猛地推開他。
「你的女伴呢?你為什麼不回去和她親熱?」
啊,原來她注意到了?他嘲弄的挑起眉。「你的口氣像在吃醋。」
吃醋?她憑什麼吃醋?她既不是他的老婆,也不是他的女朋友,就連最普通的朋友都稱不上,她能吃哪門子的醋?
「你也未免太高估自己了,邵祈燁,我根本就不在乎你。」林潔怡很慶幸自己這麼快就能反擊。
他的心因為她苛刻的話抽了下,不明白六年前就知道的事,為什麼現在還會感到痛苦?
「你到底要做什麼?」
「沒什麼,只是想和你聊聊。」
「聊聊?我不知道我們之間還有什麼可聊的。」
「放輕鬆點,你知道說話傷不了人的,除非你很在乎那個說話的人,當然了,你並不會在乎我。」他接著更輕柔地問道:「不是嗎?」
他的微笑似乎是友善的,但經過剛才的火爆場面,林潔怡不敢再輕易的相信他。
如果她夠聰明,就應該立即逃開!
林潔怡一轉身,手臂立即被他緊緊的抓住,肌膚上的接觸令她赫然止步,那灼熱的疼痛使她嬌喘一聲,當兩人的目光接觸時,他火熱而仇恨的表情,重新撕裂她努力癒合的傷口。
林潔怡竭力想吸入空氣,但空氣就像沙漠裡的沙塵,令她的肺部燒灼。
他更近一步,身體壓迫著她,他的手指撫著她光滑的臉頰,只是輕輕一碰,她柔弱的臉色在他碰觸下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隱藏的需索。
自從分手後,她的感覺神經早已死寂,但現在,彷彿又從沉寂中甦醒過來,摻雜著快樂和痛苦,熱切的反應著他的碰觸。
林潔怡低歎一聲,輕淺的氣息拂在他頸上,她知道她醉了,但不是因為酒。
她的世界因他而失控奔旋,她不知道該如何制止,也不想制止,她虛軟的癱在邵祈燁身上,纖細的手繞著他厚實的肩膀,頭枕在他溫暖的胸前,她知道這樣不對,但她極力抗拒。
單單只是被擁在他懷中,她整個人就已方寸大亂,他的力量、體味,和懾人的男性氣概,輕易的讓她再次掉入他的陷阱裡。
或許是宿命,注定她無法逃過他的吸引,六年前不能,六年後依然不能!
邵祈燁的嘴覆在她唇上,經過多年後再與他相吻,有如沙漠中猛然遇見甘霖,渴求的感覺強烈得令她幾乎窒息。
她柔軟的身體緊緊的貼著他堅硬結實的男性軀體,鼻中聞著她似有若無的女性馨香,他的唇飢渴不已的品嚐她,滿足於她癱軟在他懷裡的模樣,起碼這一點她沒變。
他也沒有!
邵祈燁非常憤怒,感到自己的慾望高張,灼熱不已。
他像被燙傷似的陡然放開她的唇,他們的臉貼得很近,急促的呼吸混在一起,但他根本沒有注意到,只知道自己體內灼燒的慾火,他深吸一口氣,想冷卻不該燃起的熱情。
「為什麼不拒絕?」他嘴角扭曲,聲音濁重。「你不是結婚了嗎?我真同情你老公。」
在他的注視下,林潔怡的熱情慢慢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層迷惘。「我沒有結婚。」
「沒有?」他僵了一下,聲音轉為嘲弄。「六年的時間還不夠讓你找到一個願意娶你的男人嗎?」
傻瓜,為什麼她要費心解釋?明知道那只會引來他更大的嘲諷。林潔怡哀戚的回道:「我寧可集三千寵愛於一身,也不願意成為一個男人的專屬。」
他早該知道的。「看來你不但嘴上功夫精進不少,就連一心數用的功夫都專精極了,或者我該說是『一體數用』?」
林潔怡深吸一口氣,試著平穩即將崩潰的情緒。
「為了當年的事而想羞辱我,你不覺得無聊嗎?我們都是大人了,難道就不能理性的面對彼此嗎?過去的是非就讓它過去,搬出舊帳不但於事無補,也毫無意義,我在這兒工作,你只是回來度假,我想我們最好還是避免碰面。」
「你這是在命令我嗎?」
她看著他冷笑上揚的嘴角,然後是他冰冷的眸子。
「我愛什麼時候來,就什麼時候出現,你沒有權利干涉我,如果你不想看見我,大可以辭職,我相信你不缺這一點點錢吧?」撂下話,他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
一陣夜風捲起她的裙擺,漆黑世界裡飄拂著午夜的藍雲,她喉間梗塞著濃烈的情感,無法表達出來。
林潔怡伸手整理被風吹亂的秀髮,卻驚愕的發現指尖竟摸到淚水,越擦越多的淚水讓她嗆咳起來。
縱使這些年來她曾多次自夢中醒來呼喚他,但冰冷的淚水告訴她自己又在作夢,而他是永遠也不會再回到她身邊的。
但是現在,她並不是在作夢,他就近在咫尺,而且她已經認清自己對他毫無招架之力,不管是六年前還是現在。
她必須躲開他,這種巧合不能再有一次。
音樂像輕柔的和風飄揚在室內,但邵祈燁卻無心享受眼前美好的氣氛。
他神經緊繃,全身的肌肉糾結到近乎疼痛,他在渴望某種連他自己也不知為何的東西。
「等很久了吧?」姍姍來遲的楊勝正一臉歉疚的拉開椅子。「真不好意思,我自己約你來卻遲到了,臨出門前接了通重要客戶的電話,耽擱了不少時間,真是對不起。」
「沒關係。」邵祈燁扯開嘴角,企圖將她的影子拋到腦後。
「這裡氣氛不錯吧?改天找曉芬和阿國一起來,我們這票高中的死黨老是三缺一,好多年沒四個人聚在一起了。」
「他們還好嗎?」
「曉芬事業做得不錯,聽阿國說她在室內設計這一行名氣不小,倒是阿國那傢伙最近忙得看不到人影,不過忙歸忙,我看他就算累死,也是笑著死的。」
「怎麼說?」
「因為他是忙著賺錢結婚啊,他現在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不過他丈母娘獅子大開口,我看這東風還有得等了,這年頭景氣這麼不好,房子哪有這麼好賣的?」
「聽起來很辛苦。」
「可不是,這年頭談起工作大家可都是滿腹牢騷,不像你,倒是真闖出一番名堂,我叔叔一知道你回國,立刻催著我找你談開畫展的事,他千交代萬交代讓你一定要給他們畫廊一個機會。」
邵祈燁聳聳肩。「如果有時間的話也無所謂,不過我也不確定會停留多久。」
「這樣啊,不管了,反正我話帶到了,就算交差了。怎麼樣?我說得沒錯吧?這裡的琴師很漂亮對吧?」
的確,邵祈燁嘴唇一抽,只可惜缺乏相對美麗的靈魂。
「比她美麗的女人我見多了,她的身材和那些美女比起來只能算是發育不全的小孩子。」諷刺的是,她卻比任何女人更教他血脈僨張。
「也對,你看慣了身材火辣的外國美女,不過我還是喜歡東方美女的含蓄,林小姐優雅又有氣質,光是看著她,就會覺得連自己都變得溫柔起來,每次聽她彈奏的優美琴音,再看著她比音樂更美的畫面,就會讓人忍不住幻想起來,我們來這間酒吧可都是衝著她來的,沒想到我今天來晚了,錯過她的表演。」
他該死的對他的幻想一點興趣也沒有!「你要是真的那麼喜歡她,幹嘛不追她?」
彷彿聽不出他的不悅,楊勝正還一臉惋惜地說:「你以為我不想啊?可惜相見恨晚,好女人都是人家的老婆啦。」
只怕她連「好女人」的邊都沾不上吧!「你怎麼知道她結婚了?是她告訴你的?」
「我哪有那個膽子問啊,光是看到她手上的戒指就讓我勇氣盡失了,是我向這裡的小弟打聽的。」
邵祈燁皺起眉頭,他不知道林潔怡為什麼要假裝結婚,或許她嫌出入這裡的客人不夠高級,達不到她的要求,索性假裝已婚省得別人糾纏?
又或者她真的結婚了,卻故意騙他?
「她在這裡彈琴多久了?」
「有好幾個月了吧,你不知道,這裡原來每晚都有不同的琴師,但她一來規矩就不同了,她一個人就演奏三個晚上耶。」
哼,想必是和老闆上床爭取來的吧!邵祈燁諷刺的想,一股莫名的酸苦從內心湧出。
自從工作以來,林潔怡從來沒有請過病假,像她這種窮人,就連生病的權利也沒有,所以即使頭痛欲裂,她還是照常工作。
還好大夜班有個好處,要求客房服務的人少之又少,大多時候真的很輕鬆,甚至還可以打盹,往常她總是利用這個時候看書,可是今晚她卻沒有這種閒情逸致。
林潔怡的腦子一片混亂,邵祈燁憎恨的目光像火一樣焚燒著她。
六年前是她提出分手的,但她是如何向他提出分手的?那時候她到底說了什麼,讓祈燁如此仇視她?
林潔怡茫然的回想,那段記憶是那麼的痛苦,以至於早就被她埋藏在記憶深處,直到現在她強迫自己去回想。
當年家裡遭逢巨變,一夕間由人人稱羨的富裕美滿到負債纍纍的落魄,父母的爭吵怒罵和成天上門討債的凶神惡煞,讓林潔怡有如墜入惡夢的深淵。
她不敢告訴邵祈燁,害怕會拖累他,但又怕他終究會知道,不得不選擇分手,但她是如此深愛著他,愛到甚至沒有勇氣離開他,在想不出更好的方法下,她只能求助何佳惠,欺騙何佳惠是邵祈燁腳踏兩條船,背叛了她。
義憤填膺的何佳惠幾乎想要沖去和邵祈燁拚命,在她苦苦哀求何佳惠讓她保留最後尊嚴的情況下,何佳惠才暫時隱忍住。
為了報復邵祈燁,何佳惠為她導演了一齣戲,甚至不惜找來王仲宇,一個家世配合得上故事的朋友幫忙,而她也只能麻木的配合,因為她別無選擇。
唯有踐踏邵祈燁的尊嚴,狠狠的甩了他,邵祈燁才不會去追究分手的真正理由,因為她害怕,害怕面對邵祈燁的追問,害怕自己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會跟著消失,所以她只能這樣傷害他。
是的,他愛她有多深,她就傷了他多深。
從她口中吐出的一字一句就像毒液般侵蝕他的心、他的自尊。
像邵祈燁這樣得天獨厚、集上帝寵愛於一身的男人,唯一比不上別人的,就只有家世了。
而當時她唯一能打擊他的,不就只有金錢了嗎?
多諷刺,一向是他最不屑、最輕蔑的鈔票,最後卻成了他被拋棄的理由。
他,邵祈燁,無論才華、長相都可稱得上是無與倫比的天之驕子,居然被一個完全比不上他,除了鈔票比他多的男人給踩在腳下。
是她教會了他,這個世界上只有金錢才是最真實的,什麼才華、內涵都是狗屁!
就算他才華洋溢,外表有如潘安再世,也不得不在鈔票面前低頭,不然那些年輕貌美的女星哪會爭先恐後的嫁給那些有錢的醜男人?
是她讓邵祈燁看清了這個殘酷的現實,兩行熱淚流下她蒼白的臉龐。
哦,他的確有理由恨她!
從邵祈燁如此憎恨的表情看來,她當時的確傷他很深吧。
「潔怡,三線電話。」
「哦,謝謝。」一聽見同事的叫聲,林潔怡趕緊擦乾眼淚,起身接電話。她懷疑誰會在大半夜打電話給她。「喂,我是林潔怡。啊,萱萱,你怎麼會……」她話還沒有問完,就被對方焦急的打斷。
「潔怡姊,傑生發生車禍了。」
老天!林潔怡倒抽口氣,恐懼讓她幾乎站不住腳,短暫的昏眩後,她顫抖的問道:「傑生……他怎麼了?」
萱萱的回答讓她頓時鬆口氣,還好只是骨折,要是傑生真有個三長兩短,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我知道了,我馬上趕去醫院。」
林潔怡請了假,匆忙的趕到醫院,在服務台問到傑生住在哪間病房後,連電梯也沒等,連跑了幾層樓梯才到病房,只見萱萱和一名婦人正在爭執什麼。
「萱萱,傑生現在怎麼了?」
「潔怡姊,你總算來了,傑生現在睡著了,但是這些人……」
「喂,你是林傑生的家屬嗎?」那名婦人怒氣沖沖的問道。
「呃,我是傑生的姊姊,請問你們……」
「那好,你弟弟騎機車撞到我公公,他現在人還在加護病房,你說要怎麼賠償?」
「呃,等我問過警方,如果真是傑生不對……」林潔怡話還沒說完就被婦人的哭叫聲打斷。
「還問什麼警方?你想推卸責任啊?你那個夭壽弟弟害得我公公現在人還躺在床上,動都不能動,真是沒天良哦……」婦人哭天嗆地的哀啼起來。「醫生說他有可能變成植物人,要是那樣,我們哪有能力照顧他?」
老天,植物人……眼看婦人哭得更淒厲,林潔怡也不知所措。「對不起。」
「你說對不起就算了啊?你到底要怎麼賠償?」
「這……醫藥費我們會負責的,以後的情形我們等醫生說明後,再商量好不好?」
「商量個屁啦,光賠醫藥費有什麼用,我們的精神損失呢?」
一旁的萱萱實在氣不過的回嘴,「明明是他自己闖紅燈的,又不全是我們的錯。」
「你說什麼?」婦人哭叫的大吼。「如果他車速沒那麼快,又怎麼會撞這麼嚴重?」
林潔怡趕緊拉住萱萱。「別說了,萱萱。」在台灣這個社會,不管是誰不對,只要車撞了人,就是車子不對,說什麼都是白搭。
「本來就是嘛,潔怡姊,一個八十多歲的老人,他們還讓他半夜一個人在街上遊蕩結果自己闖紅燈在先,還在這邊亂吠,有沒有搞錯?」
「你說什麼?別以為你講話大聲我就怕你了。」
「明明講話最大聲的就是你,還說別人!」
「你是不是看我好欺負?信不信我叫警察來?」
「叫啊,誰怕誰了?哼,搞不好警察來正好查出你虐待公公呢。」看婦人臉色一青一陣白,搞不好真說中了她的心事,萱萱不屑的冷哼,「潔怡姊,你別怕她,叫警察來最好,我們本來就沒錯,你不知道這女人,剛剛來醫院時還大呼小叫的罵她公公是老不死的,成天老是惹麻煩,等知道是被人撞了,又看見你來了,才假意的大哭大叫的裝孝順,不就是想要賠償金嗎?誰不知道啊,不然她老早就叫警察了,哪裡會想要私下和解?」
那女人一聽氣得跳腳。「夭壽哦,有沒有天理啊,人都快被撞死了還想賴?」
「萱萱,能不能麻煩你去照顧傑生?」
「可是……」
「沒關係,我心裡有數。」
等萱萱進病房後,婦人才又開口,「小姐,我看你也是明理人,你弟弟這下撞了人,要是留下不良紀錄對他的前途也不好,我看你就拿五百萬出來了事就算了。」
「五百萬?」林潔怡臉色刷白。
「嫌多喔?人命一條耶,要是變植物人誰來照顧啊?不然我阿莎力一點啦,三百萬,錢拿來我們就不囉唆,不然我絕對找人要你們好看。」
三百萬……
她身上就連三千塊都沒有了,更別說是三百萬了,她要到哪裡去籌這筆錢?
就算她放棄自尊和多年來堅守的原則,開口借錢,也借不到三百萬啊。
或許向銀行借?但她身無分文,沒車又沒房子,銀行哪裡肯借給她這麼多錢?就算把她賣了,都沒有那個價值。
為什麼老天這麼不公平?
她可以忍受自己遭受磨難,可是為什麼連弟弟都要遭受這種惡運?
這輩子她已經什麼都不求,只求弟弟能夠平安快樂,難道這也算過分嗎?她從來不曾怨恨蒼天,但這一刻,她真的好恨……
林潔怡心事重重的來到鋼琴教室,一看到她,何佳惠立即笑著招呼道:「快過來,我剛買了湯包,還是熱的哦。」
她哪裡還吃得下?「我不餓,你吃吧。」
看她眼眶泛紅似乎哭過,何佳惠不由得一怔。「怎麼了?潔怡,你哭過嗎?」
林潔怡搖搖頭,心中無限淒楚。「學生來了嗎?」
「已經在裡面了,我先讓他們做聽力測試。潔怡,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沒什麼,我先進去上課了。」
沒有才怪!看她一臉世界末日的樣子,肯定很嚴重,何佳惠不放心的跟了進去。
當快樂的音符從她指尖滑出時,林潔怡的心早被沉重的悲傷壓得喘不氣來,她不知道自己怎麼還笑得出來,還能若無其事的一堂接著一堂上課。
即使天真的孩子看不出她內心的煎熬,但一旁的好友早就察覺她的異樣,等課程一結束,送走最後一個學生,何佳惠迫不及待的折回教室,只見林潔怡一臉茫然的呆坐著。
「潔怡,你到底怎麼了?再不說,我可要生氣了。」
面對好友的關心,林潔怡再也忍不住的進出淚水,嚇得何佳惠頓時手忙腳亂,趕堅將面紙塞給她。
「你別嚇我啊,到底什麼事?」
「佳惠,你能不能借我錢?」
錢?何佳惠怔了一下,隨即翻白眼。「老天,不過是借錢而已,又沒什麼大不了的,你幹嘛哭成這樣?明天我就去銀行領錢,五十多萬統統拿去,你別哭了嘛。」
五十多萬……那怎麼夠啊?林潔怡抹去淚水,但新的淚水很快的又滑落下來。
奇怪了,潔怡從來不曾為了錢的事哭過,現在居然哭成這樣?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以前我要借你,你怎麼都不肯收,不管再辛苦你都咬牙撐過去了,為什麼今天會開口向我借錢?一定是發生什麼事了,對不對?潔怡,你不要光哭,快說啊,我都快被你急死了。」
林潔怡吸吸鼻子,強忍住新一波的淚水,她並不想將自己的難題丟給何佳惠,但她真的好絕望,除了何佳惠,沒有人可以讓她宣洩情緒。
林潔怡酸楚的將事情經過說一遍,但她話還沒說完,何佳惠就忍不住憤慨的罵了起來。
「怎麼有這種事?你不要怕,我們去報警,那個潑婦根本是存心坑你,怕夜長夢多,所以才急著要你在一星期內交錢,你可別傻傻的付錢。」
「雖然是老先生闖紅燈錯在先,但傑生也騎得太快了,在燈號要變綠燈前幾秒他就起動了,所以也不能說他完全沒錯,現在至少老先生還活著,對方願意和解是最好的,不然到時候要是老先生有個萬一,弄不好可是一條人命,那不是更慘?也許要負上刑事責任的,傑生還這麼年輕,如果因為這件事吃上官司,那他一輩子不是毀了?」
呃,那倒也是,人一死,原本理直氣壯的都會變得理虧了。「可是三百萬耶,你去哪裡找這筆錢?啊,不然我股市裡還有不少股票,我可以賣了。」
「不用了,現在股市跌成這樣,就算賣了也不會有多少錢,只會賠錢,你還是留著吧,也許將來還能升回去也不一定。」
她也知道那些股票不值錢,可是有多少算多少啊,不管潔怡怎麼說,她都決定賣了。
「對了,可以去跟其他朋友借啊。」
其他朋友?林潔怡苦笑。「我哪裡還有什麼朋友,我們家公司倒閉後,欠了一屁股債,不要說朋友了,就連親戚都對我們避之唯恐不及,哪裡有什麼朋友,除了你和紀姊,偏偏紀姊又出國了。」
哼,那些不顧道義的人,不說也罷,罵了只是浪費口水。「不然我去求我老爸,我看我們家那棟房子還值不少錢,可以拿去向銀行借錢。」
林潔怡嚇得連忙搖頭。「佳惠,你千萬不可以這麼做。」說完,她趕緊擦掉眼淚。
「你別擔心,沒這麼絕望啦,我只是發洩一下情緒而已,真的沒事的,你這樣子反應過度,我以後都不敢在你面前哭了。」
發洩情緒是真的,絕望也是真的,不然潔怡不會哭的。「別擔心了,我們一起想辦法,事情一定會解決的。」
這一次林潔怡是真心的笑了,她很慶幸有何佳惠這樣一個肯為她兩肋插刀的朋友。
「對了,去向飯桶借吧,我看他應該存了不少錢。」
飯桶?林潔怡怔了一下,才想到她說的是范桐。「佳惠,你怎麼這麼叫他?!他是你大哥的朋友,算算也大我們七、八歲,怎麼說也該尊重長輩吧?」
「什麼長輩啊?」何佳惠吐舌頭。「就連叫我老哥我都是指名道姓的,難不成還叫他范大哥不成?嗯,雞皮疙瘩掉滿地了。」
何佳惠的個性一向是這樣大剌剌的,老是被人批評一點女人味都沒有,但她就喜歡何佳惠直爽的個性。
「怎麼樣?你今晚去向他借吧,他一定肯的,因為他一直喜歡你嘛。」
就是因為這樣,她才更不敢開口,那好像在利用他一樣。「我不想欠他人情。」
「幹嘛,你怕他逼婚啊?他要是敢,我就去扁他!」
林潔怡啼笑皆非的瞪她一眼。「你在說什麼啊?范大哥不是那種人。」
「不是最好,你不要想東想西的,現在是非常時期了,再說你又不是借了就不還,你弟弟的前途比較重要,不是嗎?」
這麼一說,林潔怡真的沒有反駁的餘地下,她歎口氣的點點頭。「我知道了,我會去試試。」
「這就對了嘛,我也會想辦法再去湊湊看。」看到林潔怡抗議的神情,何佳惠立即舉起手。「放心啦,我不會打我老爸的主意,行了吧?安啦,一切都會沒事的。」
被她一說,好像真的一切問題都會迎刃而解了,何佳惠一向有讓人安心的神奇力量。
「好了,你快走吧,對了,等等。」何佳惠從櫃子裡拿出一袋麵包和果汁塞給她。「在車上吃,你老是不吃東西,瘦得一陣風都吹得走了。」
哪有那麼誇張!林潔怡被逗得忍不住笑開顏。「你要是再對我這麼好,我恐怕真的要改變性向愛上你了。」
「真的嗎?」何佳惠調皮的眨眨眼。「不好意思,那你可得掛號排隊了,我何佳惠可是很受女人歡迎的哦。」這話倒不假,比起男人緣,她可是有女人緣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