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反應過來,準備閃身躲開,突然破人朝身側用力撞了下去,整個人飛身撞到一旁的電線桿,重心不穩地失足跌坐在地。
羅客雪用試采性地輕碰了下自己的手臂,剛才的碰撞讓他整隻手全撞上電線桿,現在痛得手部麻了。
「你還好吧?」一陣低沉的男音在他上頭響起,在他反應之前,拉著他的手臂將他從地上拉起來。
羅客雪瞇起眼,勉強在手臂傳來的巨烈痛楚中集中視線。「剛才是你撞開我的?」
來人咧嘴一笑,露出潔白牙齒。「是啊。要不是我,你的小命早沒了。」
「謝謝。」羅客雪點點頭,有些言不由衷地向他道謝。剛才其實不用他撞,他自己也可以躲開那輛跑車,更不會像現在一樣手臂大概脫臼了。
「不客氣。」陌生男人依舊笑容滿面地說,像是壓根兒沒注意到他言不由衷的謝意。
「我姓鐵,鐵狠風。」
「你好,鐵先生。」羅客雪用另一隻沒受傷的手掏出名片,「這是我的名片,過兩天由我作東,請你吃頓飯,以表示我的謝意。」
「不用那麼客氣啦!」鐵狠風眼明手快地往他肩膀捶了下去,滿意地聽到他悶哼一聲。「四海之內皆兄弟,路見不平是很平常的事。」這傢伙挺行的嘛!明明痛得臉都白了,還可以不動聲色地站在這兒跟他瞎扯。
「鐵先生,還是麻煩你有空的時候到我公司坐坐。」羅客雪朝他點點頭,轉身越過馬路,走向在另一端等待的司機。
鐵狠風挑眉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嘴角緩緩露出一抹陰謀的微笑——
好小子!想泡他家冷月就得先過他這關!
今天這只是給他一點小小教訓,讓他知道還沒娶冷月過門,別想動她一根寒毛,更別提在她那過夜!
★ ★ ★
羅客雪不靈活地用左手執筷,狼狙地試了好幾次,好半天才夾起一小條青菜。
「該死!」他重咒一聲,惱怒地看著青菜掉落在自己的白襯衫上。
今天上午他從醫院回來之後,就不停地詛咒那個姓鐵的男人。那該死的傢伙,沒事那麼多事幹什麼?他那一撞,竟把他撞到右手骨折,要不是他出聲解釋,醫生還懷疑他是遭人攻擊,因為他的傷勢實在是像人為故意,而非他所聲稱的意外。
「該死的傢伙!」越來越懷疑今天早上那男人是故意的,不然怎麼會隨便一撞就撞到他骨折。他看著手中的石膏,粗聲咒罵。
羅客雪氣呼呼地丟開手中的筷子,粗聲歎了口氣,抬頭意外地看到藍冷月輕皺眉地站在他身前。
「你什麼時候進來的?」他大概是痛昏頭,連她走進來都沒注意到。
藍冷月對他的問題聽而未聞,只是一徑地皺眉看著他裡上石膏的手臂,「怎麼弄的?」
「被個傢伙撞的。」他搖搖頭,試著擠出一抹微笑。「上午送客戶回飯店後,在路上差點被台黑色的車子撞上,一個冒失的傢伙『好心』地把我撞開,卻意外地害我撞到電線桿。」
「冒失的傢伙?」藍冷月在茶几上坐下,看著吊在他肩上的三角巾,越看眉頭越皺。「你為什麼不自己躲開?」
「我也想啊。」羅客雪輕歎口氣,手臂傳來的疼痛讓他乾脆閉上眼,往後躺向沙發椅背。「他的動作實在太快了,車子離我還有一段距離,他就突然冒了出來,一把將我撞飛了。」
「這麼熱心?」她不以為然地輕哼一聲,「沒想到現在還找得到這麼熱心的蠢蛋。你還真幸運。」
「可不是嗎?」他自嘲一笑,卻因手臂傳來的痛楚皺起眉頭,笑容嘎然停在唇邊。
看他痛得臉色有些蒼白,藍冷月忍不住開口說道:「為什麼不吃止痛藥?」痛得臉都快歪了,肯定是逞強沒吃藥。就跟鐵狠風那個蠢蛋一樣——寧可病死,也不願意喪失男子氣概,吞下半額止痛藥。
「我也想吃啊。」他張開眼,可憐兮兮地說:「可是我對止痛藥過敏。」
看他痛成那樣,藍冷月心中一股不捨油然而生,忍不住柔聲問:「你吃飯了沒?」
「你看呢?」他指向一桌的凌亂,苦笑道。
藍冷月低頭瞥了眼沙發和茶几上的青菜白飯,「你不能用嘴吃嗎?」伸手從他的襯衫上拿下一片綠色菜葉。
羅客雪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平時對她的冷嘲熱諷他都很捧場,再適時地回上一兩、句,可是現在他真的沒心情,也沒精神應付。「我的左手不聽使喚,我有什麼辦法。」
藍冷月輕蹙眉頭地瞪著他,難得一吹關心他,他做什麼說話夾槍帶棍?「我好心問你,你不能好好回答嗎?」
「你在關心我?」聽她這麼一說,羅客雪登時回神過來,精神抖擻她笑道:「我不是故意口氣那麼壞。實在是因為我手太痛,再加上你平時老是冷言冷語地嘲弄我,所以找之前才以為你又在諷刺我。」
藍冷月鬆開輕蹙的眉際,經他這麼解釋之後,心情頓時好轉。「我餵你好了。」說著說著,她拿起之前他丟在餐盒裡的竹筷,微笑道:「張口。」
羅客雪乖乖地張開嘴,把她餵進的飯菜吞下去。
「醫生沒開藥給你嗎?」她又餵他吃了好幾口,才問道。
羅客雪點點頭,在椅背的西裝外套口袋裡掏出藥包,「他還給了我另外一種對我副作用較輕的止痛劑,要是我真的痛得受不了,就吃兩顆止痛。」
她低頭替他將蝦殼剔除乾淨,「那你怎麼不吃?」
「我還有事沒做完,再說今天下午司機小劉請假,晚一點我得自個兒想法子回家。」
「喏。」藍冷月將剝好的蝦子遞到他嘴前,等他吃下去了之後,才問:「剛才你提到有人開車撞你,你知道是誰嗎?」有可能是公司敵手嗎?
「我也不清楚。」他搖頭,以左手拿起茶杯喝了口,才道:「那台黑色跑車沒掛上車牌,還有那個姓鐵的傢伙實在手腳太快,我都還沒反應,他就突然從我身後冒了出來,讓我撞上電線桿。」
「姓鐵?」藍冷月遽然瞇起眼,狐疑道:「你知道那個人的全名嗎?害你撞到電線桿的傢伙。」她不是沒注意他前頭提的肇事跑車,只是這個姓鐵的「救命恩人」實在是出現的人剛好又太突兀。而且,他還剛好姓鐵……
羅克雪想都沒想就直接回道:「鐵狠風。」畢竟鐵狠風這個名字,再加上他粗獷的外型,怎麼樣都會讓人把他跟黑社會聯想在一塊。「身高大概在一百九上下,全身都是結實的肌肉,脖子上還有一道疤痕,有點像是阿諾那型的人。」
該死的傢伙!藍冷月抿起嬌艷的櫻唇,面有慍色地詛咒鐵狠風。上個星期她就已經和他說清楚了,她的事她自己可以負責,不用他插手。
「冷月?」羅客雪推推她,輕聲問:「你在想什麼?」
「沒什麼。」藍冷月搖頭道。「你報警了嗎?」
「沒有。」他是沒那個心,也沒那個力。現在只要在他手臂上隨便一敲,他大概馬上不支倒地。
突然,羅客雪腦筋一轉,臉色也跟著一變,可憐兮兮地看著藍冷月,「冷月——」
「做什麼?」她不動聲色地問。
「你可不可以搬到我家照顧我。」他拉著她的手,得寸進尺地哀求道:「除了鐘點女傭外,我家沒請其它傭人。你到我家照顧我,一直到我拆掉石膏,好不好?」
從他那晚在她的地方過夜之後,兩人間若隱若現的情愫在她刻意迴避下,壓根兒沒有滋長的機會。這次恰巧是個契機,近水樓台剛好為自己增加點成功的籌碼。
藍冷月直覺地牙想開口拒絕,驀地,鐵狠風得意的俊臉在她眼前閃過。
她抬起頭,微笑地向他說道:「好啊,沒問題,我可以到你家照顧你。」哼!鐵狠風!待會兒回家就等著看他跳腳。
「真的?」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本以為她會一口回絕,沒想到她竟答應的這麼乾脆。
她不答反問,嘲弄地揚起嘴角,「怎麼,你後悔了?」
羅客雪連忙搖頭,道:「當然不是,我還求之不得呢。」
「那好。我待會兒回家收拾行李,晚一點再來接你。」說完,她放下手中的筷子,起身欲走。
羅客雪見狀連忙拉住她的手,下一秒,他納悶地怔了下,奇怪自己怎麼又抓到她的手。
「做什麼?」藍冷月停下腳步,回頭看著他問。
他用力搖了下頭,滿意地微笑道:「沒什麼。」大概是他抓到訣竅,所以現在是「每抓必中」。
藍冷月輕蹙眉頭,「那你抓住我的手做什麼?」怎麼她現在警覺性這麼低,他隨手就可以探向她,她還一點感覺都沒有?!
「喔……對了,」羅客雪急忙神色一斂,擺出老闆的架子,正色道:「藍小姐,現在是上班時間,你這樣一聲不響地就跑回家,不覺得太過分了嗎?」
「不覺得。」她連眉頭都沒皺上一下,直接反口回道。
羅客雪為她乾脆的回答傻愣地說不出話,只能呆呆地望著她。「你說什麼?」
藍冷月有些不耐煩地在沙發臂上靠坐下,「你問我覺不覺得過分,我說不覺得。這樣可以了嗎?大老闆!」
「你……」羅客雪因她的理直氣壯啞然無言。「現在才一點多,你就包袱收拾好,決定打道回府,還當著大老闆的面前大聲吆喝——這麼過分的事,你還不覺得愧疚?不會不好意思?」
藍冷月偏頭看著他,奇道:「是你自己要我到你家照顧你,我不回家收拾東西,我怎麼去住你家?」
「這是私人事件。公事公辦,私事私理,是再合理不過的事。不是嗎?」他的處事絕不會因私忘公,也不會因為私人事件而給人特權。這也是他從不沾染公司女職員的主要原因。
「是啊。」她附和地隨意點了下頭,「大老闆說的都對。」
「可是你不打算遵守,還是打定主意待會兒轉身就回辦公室收拾東西,準備回家。」
羅客雪肯定地說,壓根兒不懷疑她會陽奉陰違。
「你到底想說什麼?」藍冷月乾脆在先前的茶几上坐下,直視著他問:「我不能回家收拾東西嗎?」
「不是不行。」他歎了口氣,有種雞同鴨講的挫折感。「這隸屬於私人事件,於公於私,你都應該下班處理才對。」
「是嗎?」她不以為然地輕哼一聲,「我是到你家照顧你,你是公司的老闆,這難道不算公事嗎?」
「我是以男朋友的身份要求你,不是頂頭上司的身份壓迫你。」他有些不高興地拉下臉,「難道你是因為我是公司總裁的原因才答應我的?」想到這兒,羅客雪一張俊臉臭了又臭,只差沒對她橫眉直豎,惡言相向。
「男朋友?」她挑高眉,似笑非笑地問:「你什麼時候變成我的男朋友?」還敢大聲放話,不怕待會兒走出辦公室橫屍街頭。
「一早就是了!」羅客雪俊眸一瞇,義憤填膺地開口道:「你我抱也抱過,親也親過,你又不肯當我的情婦,這樣我們不是男女朋友關係是什麼?」
藍冷月聳聳肩,不置可否地看著他。
「你幹嘛不說話?」羅客雪被她看得肝火上升,怒道:「你敢否認我就炒你魷魚!」
藍冷月聞言輕佻了下眉,抿嘴笑道:「你剛才不是大剌剌地放話說『公事公辦、私事私理』嗎?怎麼才一眨眼的工夫,你就拿總裁的身份壓我?」
「我……」羅客雪頓時啞口田無言,只能悻悻然地瞪著她。
藍冷月歪著臉,幸災樂禍她笑睨他的窘樣。
許久,羅客雪只能氣悶地瞪視她,好一會兒,才勉強開口說道:「不管如何,我是你的男朋友就對了。」他拉不下臉,強詞奪理地低吼。
「隨你!」他怎麼說是他的事,反正她又不痛不癢。
聽她這麼說後,羅客雪才滿意地咧嘴笑了。「既然你也承認我是你的男朋友,你到我家照顧我是以女朋友而來,不是下屬。」
「所以——」
「所以你不可以公然蹺班,該做的事還是得做完。下了班再回家收拾東西。」
藍冷月雙眼含笑地看著他,慢條斯理地站起身,往門外走去。
離開前,她站在辦公室門口回頭看著他,微笑道:「你說你是我的男朋友?」
羅客雪有些錯愕地點頭,「沒錯。」不懂她今天怎麼突然變得那麼講理?
藍冷月滿意地點頭,輕聲緩緩說道:「既然我的男朋友是公司總裁,我當然有特權可以隨時蹺班。」得意地朝他揮手再見,留下一臉錯愕反應不過來的羅客雪。
羅客雪傻愣愣地望著她姣好的背影,登時覺得不止是手痛,連頭也痛得厲害……
★ ★ ★
「為什麼打斷他的手?」藍冷月懶洋洋地倚靠著牆,輕聲詢問躺在「風月場所」大廳沙發上的鐵狠風。
鐵狠風緩然從沙發椅上坐起身,散漫地看向她,「因為他欠揍。」對她眼中顯而易見的怒氣竊喜不已——她終於像個正常人,也有七情六慾。
她遽然冷下臉,瞇眼瞪著他,「我說過我的事我可以自己處理。」
他嗤哼一聲,「打斷他的手還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不然他那條小命早沒了。」前一陣子他為了澺花的事忙得昏了頭,才讓那姓羅的小白臉有機可乘,乘機欺負他家冷月。
「他的事我自己會處理,你別插手。」雖然是跟平常一樣的語調,可是口氣中已含有明顯的警告意味。
鐵狠風站起身走到她面前,皺眉道:「他是個花花公子,不適合你。」嘿!就不相信這樣還抓不住她的小辮子。
「那是我的事。」
「也是我的事!」鐵狠風指著自己頸上的傷痕,大聲吼道:「從你在街上救了我之後,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從那天起,他就把她當成自己的妹妹看待,就連他爸媽也把她當成親生女兒看,對她比對他這個親生兒子還好、還熱絡。
「你什麼時候開始承認我救過你了?」
「我……」鐵狠風一張性格黝黑的俊臉漲得通紅,怒道:「我一時嘴快說錯,你當然沒救過我。我雖然被人下了藥,可是神智還是清楚得很,即使你沒出手,那幾隻小毛頭我也沒看在眼底。」
「我本來就沒打算出手救你。」
他雙手環胸,忿忿不平地問道:「那你幹嘛出手!」雖然他不曾開口向她道過謝,可是這些年來他把她當親妹妹一樣的對待,不就解釋了一切。
「因為你和那群白癡擋到我的路。」她就事論事的說。當初他們兩人是出名的死對頭,不小心碰到面雖不至於刀槍相見,但至少印象中沒給對方好臉色看過。
「你……」鐵狠風氣極敗壞地瞪著她,忿忿不平地揮著雙手,悻然怒道:「雖然你這女人沒肝沒肺外加沒良心,不把我當成你親哥哥看待,可是我有情有意,一直把你當作親妹妹一樣在疼。好啊!現在你有了男人,就不要我這個做哥哥的。」
藍冷月冷眼看著他唱作俱佳的表演,嘲弄道:「還有嗎?」
「當然還有!」他大聲吼道:「那個小白臉是個花花公子,你知不知道?」
「知道又怎樣?」
「知道你還跟他在一塊!」鐵狠風一臉不敢置信地瞪著她,「你是瘋了還是傻了?那垃圾有什麼好的!還沒把你娶過門就在你這兒過夜,要是傳出去,你還要不要做人啊?」
「他不是垃圾!」藍冷月警告地白了他一眼。「還有留他在我這兒過夜是我的事,壓根兒跟你無關。最近澺花不也都住在這兒。」
「那不一樣!」他紅著臉,怒道:「我和她已經訂了婚,哪像你們倆——八字都還沒一撇!」
「我已經成年了,我的事可以自己處理。」
「我管你他媽的成年了沒,只要我一天是你的大哥,我就有權利管你。」
「是嗎?」她挑釁地睨著他。
「我管你是不是?」他重哼道:「我鐵狠風說話算話,我管你要不要。就算你那個白癡沒用的親大哥回來找你,我還是你的大哥。」呸!那傢伙憑哪點跟他爭,他不過當了冷月七年的大哥,他可當了十多年。
她訝異地看著他,錯愕道:「你怎麼知道哥的事?」剛開始她沒機會向他提起,後來也不知怎麼著,她突然不想說了。
「你以為那傢伙到處僱用私家偵探找你的事瞞得住我嗎?」
「他找私家偵探的事我為什麼不知道?」
「呃……」鐵狠風當場語塞,仰臉看著天花板,支吾其詞地說:「又不止我一個人知道,小朋、小白、平小熊大家都知道。還有,找人去『警告』那些偵探的人是我家老頭,跟我完全無關。」
「真的跟你無關嗎?」她冷笑地睇向他游移不定的雙眼。
「呃……」
他粗聲做勢咳了幾聲,打定決心豁出去地說:「好啦!說就說,我是有動手又怎麼樣,小朋和小白也有動手,還有平小熊也在旁邊吆喝。」
「為什麼瞞我?」藍冷月的表情遽然一變,冷漠加霜,看不出一絲表情。
「不是我的主意,是……呃……我家老頭的意思。」鐵狠風推卸地說。
「我不是小孩子,我的事我可以自己解決。」冷漠的表情看不出她內心在想什麼,可是緊握成拳的雙手已經出賣她。
「再見那些畜……那些人對你沒好處。」要不是看在他們「曾經」是冷月的父母家人,他早就破口大罵髒話。
「有沒有好處我可以自己決定。」不打算說明她本來就沒打算再見她的父母。
「自己決定——」鐵狠風不敢置信地瞪著她,氣極敗壞地說:「天啊!你竟然打算再見他們?他們那樣對你,你竟然……」
「我不打算再見他們。」見他激動地額邊青筋直冒,藍冷月怕他待會兒衝動過度,當場昏死在地,只好開口解釋道:「我不是小孩子,我有能力處理自己的事。」
「我當然知道你不是小孩子,不然你也不會為了個該死的男人在這兒跟我大小聲。」他酸溜溜地嘲諷道。
「大小聲的人是你。」她淡聲說道。
「我當然知道大小聲的人是我!」他又沒聾。「不管如何,我不准你再見那些人,也不准你再跟那個花花公子來往。」
她嘴角噙著嘲諷微笑,淡聲道:「還有嗎?」
「不過我也不是那麼不通人情的人。」鐵狠風雙手扠腰,一副寬大為懷地俯視著她,緩聲說道:「如果你們倆對對方都是認真的話,我可以成全你們,讓你們在一塊。」
「感謝你的大恩大德。」她冷哼一聲,嘲弄道:「要是他們對我也是認真的呢?」
鐵狠風登時又拉長臉,不滿道:「想都別想。你要是讓我知道你跟他們見過面,我一拳打昏你。」
藍冷月慵懶地站直身,挑釁地睨視他的黑眸,輕聲道:「我的事我可以自己解決。」
「隨你怎麼說。」鐵狠風聳聳肩,無視她警告的眼神,口氣堅決地回道:「反正你的事我是管走了。」
藍冷月冷哼一聲,提起自己放在地上的旅行袋轉身欲走。
「等一下。」鐵狠風出聲叫住她,狐疑地盯著她手上的旅行袋,「你提那個幹嘛?」
她順著他的眼光看下去,抬起頭,得意又挑釁地微笑道:「我決定搬去和我的『甜心』住。」
「什麼?!」鐵狠風吃驚地大叫一聲,急忙衝上前想搶下她手中的旅行袋。
藍冷月靈活地閃過他的手,轉身就走,不理會他在後頭猛跳腳。
★ ★ ★
羅客雪傻愣地看著一桌子的「便當大餐」,原先的睡眼惺忪這下子消失得無影無縱,只能雙眼瞪大地瞪著餐桌看。
「這……是什麼?」
許久之後,他才找得回聲音,轉身看向剛走進廚房的藍冷月。
「我們的晚餐。」她淡然地掃了他一眼,拉開椅子坐下後,逕自拿起免洗筷子低頭大快朵頤。
羅客雪瞪著她的後腦勺看,壓根兒不敢相信自己會遭受到這種待遇。「我們的晚餐?」
「沒錯。」藍冷月抬起頭,淡聲說:「我知道這自助餐不像你平常吃的大餐,更不像你中午吃的高級餐盒,不過總算能填飽肚子。」
他依舊傻眼地瞪著餐桌看,忙然道:「我從沒吃過自助餐。」
「那剛好,學個經驗也好。」藍冷月聳聳肩,將免洗竹筷塞到他手裡。「坐下來吃吧。」
羅客雪呆然地依言坐下,看著自己手中的竹筷,不知如何反應,好半晌,才緩聲問道:「你不自己煮飯嗎?」
他交往過的女人,哪個不是盡其所能地在他面前表現出自己最賢妻良母的一幕,怎麼她老是跟別人不一樣?
「不會煮。」她直視著他,毫無羞赧之色。
「你不會煮飯?」
「你不也不會。」看著他,藍冷月淡聲回道。
「可是我是男人啊!」羅客雪急忙為自己辯護。「你不會指望以後由我掌廚吧?」
她連停頓下都沒有,回道:「不會。」
「謝天謝地。」羅客雪這才鬆了口氣。
藍冷月看著他鬆懈的表情,聳肩說道:「你手受了傷,而且我不想虐待我自己的胃。」
「你最後那句話是什麼意思?」羅客雪皺起眉,有些防備地問。
「你不會煮飯。」藍冷月簡單明瞭地道出重點。
羅客雪大聲反駁:「你自己也不會!」總覺得她的語氣帶有明顯的輕視意味。
「所以我不下廚煮飯。」
「我……」
羅客雪頓時啞口無言,只能垂頭喪氣地打開自己桌前的便當。
「你不餵我嗎?」他看向藍冷月,開口詢問。
「我相信你夠大了,不用人喂。」藍冷月頭也沒抬,逕自隨口回道。
羅客雪不敢置信地瞪大眼,忍不住委屈地大聲吼道:「我手骨折了!」
「我沒瞎,那麼大的石膏我注意到了。」她依舊低頭,專注地閱讀餐桌上的雜誌。
「那你還不餵我!」他氣憤不平地大聲吼叫,要不是現在一手不便,他老早就搶下她桌前的雜誌丟到垃圾筒裡。
藍冷月終於如他所願緩緩抬起臉,直視他氣急敗壞的俊臉,淡聲回道:「你只斷了一隻手,還有一隻沒斷。」
羅客雪瞄起眼死命瞪著她,「你——」下一秒,卻見她不痛不癢地又回過頭看她的雜誌。
他氣得鼓著一張臉,用力地拿起筷子挑開便當蓋。當下,他雙眼大睜,不敢相信地來回顧盼兩人的便當──
「藍冷月!」羅客雪倏地站起身,朝著藍冷月憤怒地大叫。
藍冷月慢條斯理地抬起臉,「你又有什麼事?」怎麼這人連吃個飯也這麼囉唆?
「你——你——」他拿著筷子指著她,氣得說不出話。
「我什麼?」
「你太過分了!」羅客雪氣得不顧風度地破口大罵。「我哪對不起你?哪虐待過你了?」
「你到底想說什麼?」
羅客雪指著她的便當,怒道:「你看看自己的便當,裡頭什麼都有,雞腿、青菜,還有一顆咖啡色的蛋。」
「鹵蛋。」
「什麼?」他罵到一半,卻因她突然插嘴而怔了下。
藍冷月挾起便當中的鹵蛋,「這叫鹵蛋。」
「好,這下你的便當裡不止是有雞腿、青菜,還有一顆鹵蛋。」他怒不可遏地又重複了一次她便當盒裡的菜色後,改指著自己的便當,忿忿不平地罵道:「我的裡頭什麼都沒有,除了白飯上澆了一堆不知道是什麼的咖啡色湯汁。」
「滷肉汁。」
「什麼?」
「那是滷肉汁。」藍冷月指著他的便當盒,慢條斯理地回道。「白飯上淋的是滷肉汁,你吃的是滷肉飯。」
「喔——」羅客雪氣急敗壞地瞪著她,破口罵道:「你有雞腿又有鹵蛋吃,我就只有吃白飯配滷汁的份。你這女人太過分了吧?」
藍冷月冷淡地睨視著憤然不平的他,淡聲道:「你有手吃嗎?」
「我……當然有!」雖然一隻手是不方便了些,還是自己不慣使用的左手,總是勉強可以用。
「我是為你著想。反正你現在又行動不便,替你買再好的菜,你也都無福享用,幹嘛白白浪費錢。」
「強詞奪理!」他大聲罵道。「你可以餵我。你到底是來照顧我還是虐待我?」
「你自己找我來的,你不清楚嗎?」
「你——」他拿著筷子,顫抖地指著她。
藍冷月看他氣紅了臉,嘲弄地撇了下嘴角,將自己飯盒中的雞腿改挾到他的便當盒中,敷衍道:「雞腿給你總行了吧。」就不相信他左手挾得起來。
「哼!」羅客雪憤慨地重哼一聲,這才坐下來。
他左手執筷,狼狽地想挾起飯盒中的雞腿。試了好半天,最後他改挾為戳,卻差點失手將雞腿戳到地上。
藍冷月只手托腮地看著他,淡聲道:「就告訴你了,沒本事就別跟人家搶雞腿。」
羅客雪抬頭惡瞪了她一眼,又轉回繼續和飯盒中的雞腿奮戰。
藍冷月又看了好半晌,突然默不作聲地站起身,走到流理台前拉開抽屜,不知道拿了什麼又走回來。
回座後,她不發一言地挾過他飯盒中的雞腿。
「你幹嘛?」羅客雪抬頭不解地看向她。
藍冷月淡然地掃了他一眼,拿起早先由抽屜取來的刀叉,將雞腿肉切成小塊,「喏,吃吧。」
「嘎?」他呆愣地看著她手中的又子,「你要餵我?」
「你說呢?」她不答反問。
羅客雪直勾勾地看著她,驀地笑出聲,滿意地張嘴將叉子上的雞腿肉一口吞下。「謝謝。」
等到羅客雪終於大呼吃飽後,藍冷月才拿過他桌前的滷肉汁便當慢條斯理地吃著。
「你只吃這個?」
藍冷月抬頭看向他,淡聲道:「我的便當讓你吃光了,我當然只能吃這個。」
聽她這麼說,羅客雪不好意思地訕訕一笑。「我肚子太餓了。」
「沒關係。」她聳聳肩,無所謂地說:「反正能吃飽就行了,我對吃的要求不高。」她以前在街頭流浪時,時常過著三餐不繼的生活。剛開始時,她甚至有一連好幾天沒吃過東西的經驗。日子久了,她也忘了從前嬌生慣養的日子,對吃連最基本的講究都沒有,只求能填飽肚子。
她話一說完,羅客雪隨即懷疑地直盯著早已空空如也的雞腿便當盒瞧。
藍冷月看了他一眼,淡聲地開口為他解惑,「我不知道便當盒裡裝了什麼菜,剛才我要自助餐店的老闆娘隨便包個便當。」不過滷肉飯便當是她特地要求自助餐店老闆娘準備的。
「難怪你全身上下沒什麼肉。」羅客雪指責地說。
藍冷月聽出他語氣中的關懷口吻,不由得心中一甜,忍不住想逗弄他。「你又知道了?你看過不成。」
「看倒是沒看過。」他搖頭道。遽然,曖昧地賊賊一笑,輕聲道:「不過倒是摸過幾回。」
藍冷月嘴角噙著一抹若有似無的淡笑,「我看你兩隻手都在。」
羅客雪因她突如其來帶開話題而愣了一下,「呃?我的手當然在。」
「要是我沒記錯的話,曾經『試過』想吃我豆腐的人,到現在沒半個像你這樣四肢健全。」她若有所指地看著他沒裡上石膏的左手。
羅客雪不可一世地輕哼一聲。「我當然和他們不同,我現在是你的親密愛人,日後是你的老公,再過來就會是你孩子的爹。」他當然不是聽不懂她的暗示,只是他選擇聽而不聞,反正她真要把他怎麼了,他大概早八百年前就掛了。
「今天早上才自稱是男朋友,才一下午的工夫,你怎麼就成了我的『親密愛人』?」
「時光飛逝,你沒聽過嗎?」他不以為然地說。「反正我這輩子纏定你了,你想都別想逃得了。」
逃生門事件過後,他想了很久,起初聽到她自稱愛慕虛榮會那麼怒可遏不的原因是因為他早在不知不覺中對她用了心。
對她,不再只是單純肉體上的吸引,還有些他從來不曾體驗過的感情——想和她共度晨昏,白頭偕老;一些他以前嗤之以鼻,甚至連想都不屑為之的愚蠢行為。
藍冷月瞪著他看,被他突如其來的誓言怔愣住——
「你看我幹嘛?」羅客雪見她許久不語,只是盯著他看,不由得俊眉一皺,「你別以為我只是隨口說說。告訴你,我羅客雪這輩子纏定你了,就算是三秒膠都比不上我的黏性,你別以為甩得開我。」
藍冷月驀然回過神,眨眨眼,不自覺地微微笑了,對他自大的宣言除了有些好笑外,更覺得窩心,心裡一股暖烘烘的熱流不斷冒了上來。
★ ★ ★
睡夢中,羅客雪只覺額前一涼,似乎是什麼鐵器正抵著他的額頭。
他暗自歎了口氣,緩緩張開眼,神色平淡地看向一身雪白駭然,站在他床邊正拿著一把銀槍抵著他的高大男於。
「有事?」
何白暗「咦」一聲,對他表現出的自若模樣有些詫異,只不過一向陰森的俊臉絲毫沒透露出他心裡的感覺。
「你很鎮定。」何白輕哼一聲,口氣又陰又柔,聽不出是貶或褒。「很少人被槍抵著頭還能像你一樣鎮定。」
「謝謝。」羅客雪對腦袋瓜上的銀槍視而不見,緩緩翻身坐起,盡量不去碰到受傷的右手。
他直視何白陰冷的黑眸,自嘲地笑道:「我這幾天被嚇慣了,你要是早幾天來,大概可以看到我叫救命的場面。」
何白對他的笑話沒有捧場,依舊面色森冷地注視著他。
看他沉默不言,羅客雪佯裝失望地歎了口氣。「昨天來的那個叫岳朋的比你捧場多了。至少我說完笑話後,他還象徵性地捧捧場,隨意撇了下嘴角。」
「離開冷月。」何白板下銀槍上的撞鐵,口氣陰沉幾近難聞。
羅客雪瞄了眼額上已經上膛的銀槍,回視眼前冰冷陰森得像個撒旦的男子,淡聲道:「很抱歉,我沒法子答應你。就算你一槍了結我也不行。」
「你不怕死?」他嘲弄地輕哼一聲。
「很怕。」羅客雪誠實地回答。「可是我更捨不得冷月。」看了他一眼,他挑釁地微笑道:「冷月也捨不得我。」
何白對他的回話怔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看了他好一會兒,才收回一直抵在他額際上的銀槍。「你很大膽。」難怪狠風、熊平和岳朋對他讚不絕口。
「謝謝。」羅客雪揉揉有些發疼的額頭,雖然眼前這男子沒開槍,不過剛才指著他的力道足以讓他明天一早額頭瘀青一片。
「她吃了很多苦。」兩人沉默了好一會兒,何白突然開口。「別虧待她。」
「我知道。」羅客雪無懼地直視他陰狠的警告目光,微笑道:「我知道自己以前的紀錄不好,可是我對她是真心真意,這點她也知道。」
何白臉色一沉,嗤哼道:「是嗎?」對他的故意炫耀覺得刺眼極了,更憎惡他暗示要他對冷月死心的口氣。
「不是嗎?」他笑著反問。「不然你就不會三更半夜出現在這兒。」
「別對不起她。」何白冷然又陰鬱地看了他一眼,轉身前,陰狠地開口:「否則——你會後悔見過我。」
羅客雪沉思地看著他消失在夜色中,他真不懂冷月這些朋友哪來的?這棟大廈的保全系統怎麼算都是全台北屬一屬二,怎麼這些人動不動就能三更半夜摸進來?
難道是因為他住在閣樓,位居大廈頂層,所以特別容易從上頭爬進來?
羅客雪偏頭看了下牆上的時鐘,不由得輕聲歎口氣,小心避開受傷的右手,緩緩從床上站起身,拿起一旁的睡袍披上,決定到書房處理一些公事。他一覺醒來之後不容易再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