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首光光馬不停蹄地從四川急奔京城,身後包袱裡裝的是剛從四川唐門偷出的靈仙草——解蘇君樵身上最後一種劇毒的藥引。
她在一條清澈的小溪前停下腳步,拿出懷裡的手絹沾濕後,擦了擦臉上的汗水和塵土。
嗯!快到家了。她靠著一旁的大樹,打算暫歇一會兒再趕路,仰頭看著前頭的羊腸小徑,不禁緩緩笑了。終於快到家了,只是現在時候不早,樵哥哥應該已經睡了吧。
前些日子,她一直想不出法子解掉樵哥哥身上最後一種劇毒,苦思了許久,她仍沒有任何主意,後來,她突然想起也許到四川唐門可以找到答案。
主意一定後,她怕樵哥哥擔心阻止,只好趁著夜裡留書偷溜,交代她半個月內必會返回家門。現在算算日子,她還比預定的行程早了兩、三天。
妙首光光休息一會兒後,才要舉步離開時,耳尖地聽到不遠處傳來的馬蹄聲,她想了會兒,為了避免和來人囉唆,乾脆腳尖一踮,躍到大樹上,隱身在枝葉後。妙首光光一在樹上藏匿好,騎在馬上的三名大漢也到了小溪前。
三人讓馬在一旁休息吃草後,全都走到溪邊洗了把臉,順帶把水袋裝滿水。
此時,其中一名矮小的男子高三刀說話了。
「大哥,上回江南柳刀門找人冒名頂替妙首光光後,西門世家這次會不會也是隨便抓個人充數,好騙大夥兒西門賀擒到妙首光光,以便贏得來年在山西舉行的武林盟主大選?」
被稱為大哥的男子高大刀沉吟半晌,不確定地說:「這事我也很懷疑。從今年年初至今,光是冒稱抓到妙首光光的門派、莊院就不下五、六十處,是以西門世家依樣畫葫蘆,隨便抓個人冒充妙首光光也大有可能。」
西門世家自從十年前從山西移居京城之後,也不知是搬遷前忘了先看好風水還是怎麼著,西門世家日漸衰落,在江湖上的名聲也愈來愈差。現在他們宣稱抓到飛賊妙首光光,想以此藉機再在江湖上打響名號,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二哥,這事你覺得怎麼樣?」高三刀轉問另一名尚未開過口的黑衣男子高二刀。
高二刀冷哼一聲,「我看這回西門家捉弄大伙的成分高些。」他就是不信,少林、武當都抓不著的人,日漸衰敗的西門世家會抓得到?「他們從放話抓到人到現在,已經拖了四個月,就是不肯對外公開妙首光光,說什麼西門賀的母親年邁病重,公開妙首光光之事只好再往後延。」
「這到是。這檔事他們一拖再拖,這回已經是第四次發武林帖了。」已經有人放話西門世家這次又會藉口拖延,為了怕武林同道不信,西門世家在武林帖上寫著「絕對、一定、誓必不會再延期公開妙首光光大會」幾個大宇,真是畫蛇添足,貽笑江湖。
高大刀看了下天色,「別說了,咱們繼續趕路吧。雖然離下個月十五還有一段日子,不過我們得先去採聽一些消息。」
三人連忙將東西收好,躍上馬背,匆匆忙忙地往京城的方向奔去。
妙首光光輕輕躍下樹梢,嘴角有著一抹調皮的微笑,怎麼她對自個兒被關了將近半年的時間全然不知?她輕佻了下柳眉,眼底閃著惡作劇的光芒。
她邁開步伐,開心地往綠竹谷的方向前進。
蘇君樵獨自坐在綠竹谷的亭台裡,手裡雖拿著書,但卻是看而未讀,讀而未知。從妙兒留書離開之後,他每天夜裡都坐在這裡等她,直到天色微白時才會回房休息,完全忘了她交代要他多休息的事。
其實,他現在除了最後一項劇毒尚未解去外,就像個正常人一樣,只是偏偏就是有人不這麼認為,每天總追著他吃補藥,喝補湯。
他輕歎口氣,現在他滿腦子都是妙兒巧笑倩兮的嬌態,今晚大概又是無眠夜吧。
倏地,他慢慢放下手中的拳譜,神色也變得警覺。最近這幾個月,他的耳力出奇的好,就連幾里外有野兔跳過也瞞不了他。他武功未失之前,也不曾有過這樣的聽力,也許他該找一天要妙兒好好替他看看。
隨著愈來愈近的腳步聲,蘇君樵的表情慢慢鬆懈下來,眼神也漸漸變柔,微笑等著腳步聲的主人出現。
她回來早了。
蘇君樵溫柔地笑了,一顆緊繃的心終於在此刻鬆懈下來。他拿起桌上的拳譜,一臉佯裝專心閱讀的模樣,靜靜地等著佳人歸來。
妙首光光站在通往亭台的小橋上,近乎癡迷地看著亭台裡那道背影。
望了許久,她不自覺地歎了口氣,漆黑的雙瞳仍舊緊緊鎖著蘇君樵的背影。
月光下,蘇君樵高大的身材,厚實健壯的背影,給人一種傲然不拘的感覺。一身樸素簡單的黑色布衣非但沒有減損半分他與眾不同的氣質,反倒增添了幾分成熟之感。
妙首光光深吸了口氣,望著他瀟灑的身影,忽然有些喘不過氣來。
她張開小嘴用力吸口氣,試著平緩胸口隱隱約約的疼痛。月光下,她只覺得他俊美得像座雄偉的石雕像,讓人移不開眼。她長這麼大,頭一次感覺到「美」是什麼樣子。
妙首光光張著嘴,不停地深呼吸,總覺得心臟也怦怦亂跳,像是要跳出來一樣。她食指搭在自己的手腕上,對自己混亂不已的脈象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你打算站在那兒看我一晚嗎?」
戲謔的輕笑聲緩緩傳入她的耳裡,妙首光光只覺腦袋「轟」了一聲,呆若木雞地望著他緩緩轉過身。
隨著蘇君樵轉身的動作,她的眼光不由自主地在他身上流連,視線由他的胸膛高度緩緩往上移,先是他帶笑的唇,俊俏直挺的鼻樑,最後落在他寵溺戲謔的黑眸中。
「你……你怎麼知道我回來了?」她有些羞怯地撇開臉,不知怎麼回事,突然不敢正視他的雙眼。
「我聽到你的腳步聲。」蘇君樵微笑望著她,放下手中的拳譜,起身走到她面前。
「你聽到我的腳步聲……」她低著頭喃喃輕語,因他的突然靠近而不自在,臉也更紅了。
倏地,她雙眼圓瞪,驚詫地抬頭看向他,「你聽到我的腳步聲?」怎麼可能?
「嗯。」他點點頭,伸手替她撫開頰邊滑落的長髮。「你剛進谷時我就聽到了,只是距離尚遠,等你快接近竹屋時,我才確定是你。」
「你真的聽見我的腳步聲?」這絕對不可能,她的輕功雖稱不上獨步武林,但是以尚未失風被捕的紀錄看來,她的輕功絕不算差,怎麼可能讓他聽到腳步聲,而且還是在谷口?
「是啊。」蘇君樵拿下她身後的包袱,笑道:「有問題嗎?」
「我……沒有了。」妙首光光欲言又止,想了會兒,還是決定改天再討論,她今天太累了,累到有些不正常,連看到他都會滿臉通紅、心跳加速。蘇君樵心疼地看著她臉上頗而易見的倦色,「你先隨意梳洗一下,待會兒早點上床休息。」他輕摟著她的腰,帶著她往屋子走。
「可是樵哥哥,我有事要跟你說。」她倚在他身上。回到家後,這幾天累積的疲倦全向她撲了過來。
「有事明天再說,好不好?」他將她推進一間由綠竹圍成的露天屋子裡。
兩人居住的竹屋後頭因有一道溫泉流過,在蘇君樵的提議下,兩人便在此搭了個露天的小浴池。
「我會幫你把衣服擺在門外。」
不久後,妙首光光微濕著長髮,緩步走進竹屋的內室。沐浴過後,她一身的疲憊洗去了不少,人也比較有精神。
她坐在床沿,打算趁著還有精神談話時先告訴蘇君樵剛才她在路上聽到的事,免得她明兒個一早起來全忘了。
「樵哥哥。」
蘇君樵放下手中正閱讀到一半的書,站起身走向她。「有事嗎?
你不是累了,怎麼不先休息?」
妙首光光拉著他的手,讓他在她身旁坐下。「我有事告訴你。」
蘇君樵背抵著牆,讓她靠坐在他懷裡。「不能明天一早再說嗎?
你才剛從四川趕回來,一定累了。」
「現在不講,我怕明天會忘了。」她急急地說。
蘇君樵一笑,「你不說我也知道。」
「你怎麼可能知道?」她不以為然地輕哼一聲。「這事連我都才剛知道,你怎麼可能會知道?」
「為什麼不可能?」蘇君樵輕點一下她的俏鼻,戲謔道:「你想告訴我在四川唐門偷到了藥引的事?」
「哈!」她得意地大笑一聲,開心地咧開嘴道:「我就說你不可能知道,我想說的才不是這個呢!」
他不是很感興趣地問:「那是什麼?」現在他唯一感興趣的事是如何讓她乖乖睡覺。
「你知道西門世家嗎?」
蘇君樵輕哼一聲,表情倏然一變,冷冷地笑道:「知道,怎麼會不知道?」錢克己的姻親,他該不知道嗎?當初錢克己為了讓女兒能夠順利嫁入西門家,才決定提早對他下毒手。這樣一來,錢克己不僅有了蘇家的「財」,更有了西門世家的「勢」。
妙首光光因他突來的冷然表情怔住了,「樵哥哥?」
蘇君樵低頭對上她擔憂的大眼,連忙神色一改,微笑道:「什麼事?」
「你想到什麼了嗎?為什麼……」
他淡然道:「只是想到一個討厭的人而已。」
聽他這麼說,她輕「喔」了聲,就算她再呆也知道他想到了什麼人。「你還是別想他了,免得噁心,睡不著覺。」
蘇君樵失笑出聲,看著她,若是別人聽了他說的話,不是開口勸他別胡思亂想,要不就是同他一起聲討錢克己,天底下只有她會有這麼奇怪的說法。
「你剛才說我猜錯什麼了?」他拉回正題,心裡仍惦著讓她早點休息的事。
「喔,對,我差點忘了自個兒說到哪裡了。」妙首光光輕笑一聲,才道:「下個月十五,西門世家要舉行『妙首光光公開大會』。」
「妙首光光公開大會?」蘇君樵哭笑不得地看著她,「那是什麼?」
妙首光光指著自己,開心地笑道:「他們說抓到我了。」
「抓到你?」他更是一頭霧水。妙首光光嘻嘻一笑,「我說錯了,他們抓到的應該是『妙首光光』才是。」
「妙首光光不是你嗎?」蘇君樵輕歎一聲,實在不想在三更半夜玩這種猜謎遊戲。
「你就直說好了,別再兜圈子了。」看她累得眼睛都快閉上了,還想惡作劇。
「好吧。」她勉為其難地點了下頭。「我今天在回綠竹谷的路上聽說西門家發了武林帖,要向武林同道公開妙首光光這個飛賊的真面目呢。」
聽完她興致勃勃的敘述後,蘇君樵只是反應冷淡地輕哼一聲。「那些人吃飽了沒事做,不用理會他們。」
「我知道。」她同意地點頭。
蘇君樵輕歎一聲,知道她還沒說完。「還有什麼『可是』,你也一口氣說完吧。」
妙首光光仰臉微笑,在他臉上輕琢一下,高興兩人日漸有默契。
「可是我想去參加妙首光光公開大會。」
「你怎麼也跟他們一樣無……」在她的白眼下,他及時住口。「你在家自個兒舉行大會就行了,何必跟一大群人湊熱鬧?」
「那不一樣。」她不以為然地嘟起嘴,一臉堅持地說:「我聽那幾個人說了,光是這半年來就有好多人冒充我,我想看看冒充我的人長得怎麼樣嘛。」
「你……」還真無聊!蘇君樵識相地沒把心底的話說出口。
「好啦,樵哥哥,咱們下個月十五也一塊去湊湊熱鬧嘛。」她搖著他的手,柔聲道:「反正有了唐門的藥引,不用到下個月初,你身上最後一種劇毒就可以解了,咱們就去看看嘛。」
蘇君樵瞪了她一眼,「你知道我擔心的不是這件事。」
「我知道你是擔心我。」妙首光光討好地說,心裡覺得甜甜的。
「不會有人認出我的。普天之下,除了爺爺、奶奶外,知道我是妙首光光的就只有你一個,大家都誤以為妙首光光是個男子,不會有人懷疑到我身上。」她眨著大眼,可憐兮兮地看著他,「好不好啦?」「你……」蘇君樵到口的拒絕在看著她央求的大眼時全都說不出口。「好吧,不過要小心,知不知道?」他歎口氣,實在放不下心。她偷了各大門派那麼多寶貝,其中有不少已經落入他口中,她還敢大剌剌地在他們面前出現。
想到這兒,他忍不住又歎了口氣,最近他歎氣的次數似乎愈來愈多了。
「知道。」她甜笑著點頭,在他頰邊輕吻一下。
蘇君樵摟著她在床上躺下,拉起被子蓋在兩人身上,柔聲命令道:「現在乖乖睡覺。」
「嗯。」妙首光光輕靠在他懷裡,不一會兒工夫就沉沉睡去。
看著她天真的睡臉,蘇君樵忍不住又歎口氣,對她這麼愛湊熱鬧也只能皺眉頭了。
「樵哥哥。」妙首光光跑步衝向亭台,撲進蘇君樵的懷裡。
蘇君樵穩住她的身子,拉著她在椅子上坐下。「發生什麼事?你為什麼這麼興奮?」
妙首光光在他頰邊用力親了下,笑道:「快十五了。」
「那又如何?」他輕佻了下眉,也學她在她頰邊親了下。自從四川回來之後,她只要有機會就會賴在他身上,動不動對他又親又抱,擾得他常險些把持不住。
她咯咯輕笑出聲,「我剛才沒『啵』那麼大聲。」
蘇君樵得意地朝她咧嘴一笑,「所以這回你輸了。」他輕捏一下她的俏鼻,笑道:「你剛才說快十五了?」
「對啊!」她用力點頭,開心地直笑著,「咱們明天一早就出谷,好不好?」反正樵哥哥的毒早在三天前就全解了。
「出谷去哪兒?」他一副興致缺缺的模樣。「參加妙首光光公開大會?」他清楚她不會忘了這件事,她似乎對和「無聊與奇怪」沾上邊的事特別有興趣。妙首光光輕皺眉頭,對他的反應有些不滿,「你想反悔,不跟我去了嗎?」
「我什麼時候說過不丟了?」蘇君樵有些好笑地戳了戳她氣得圓豉豉的俏臉,調侃道:「去,當然去,妙首光光公開大會是何等重要的事!我每天都在家裡看真人,偶爾看看仿造品也好。」
妙首光光這才笑出來,興致勃勃地說:「樵哥哥,既然你也這麼有興趣,那麼咱們倆一早就出門,應該可以趕上開幕典禮。」
「還有開幕典禮?」蘇君樵錯愕地看著她,終於忍不住大笑出聲。「西門世家比我想像中還要無聊。」
「話可不是這麼說!」她不滿地伸手摀住他的嘴,悻悻然瞪了他一眼。「妙首光光這幾年來在江湖上可是闖出一番名號來,西門世家這麼做,也算間接尊重妙首光光在江湖上的地位。」
蘇君樵拉下她的小手,佯裝出認真的模樣直點頭,「這倒是,妙首光光的確是個不簡單的人物。」他知道她又覺得自己的名號被污辱了。想來好笑,西門世家要是真的尊重妙首光光,會抓著「他」讓人評頭論足?
妙首光光輕哼一聲,氣呼呼地跳離他懷中。
「你就會夾槍帶棍地諷刺我,壓根兒不瞭解我為了改名字費了多少苦心,吃了多少苦頭。」說完,她氣得轉頭就走。
蘇君樵連忙伸手勾住她的腰,滿懷歉意地說:「妙兒,我不是故意要捉弄你,別氣了。」
她用力捶打他的胸口,怒道:「你的名字好聽,當然不懂像我們這種有難聽名字的人的苦衷。」
「妙兒,我錯了。」他可憐兮兮地苦笑道:「你再捶下去,我鐵定會內傷。」
「騙人!」她重哼一聲,又想推開他。
「我哪兒騙人了?」蘇君樵乾脆一把將她拉回腿上坐好,雙手環住她的身子,將她緊緊鎖在懷裡。
妙首光光筆直地僵坐在他懷裡,仍舊氣憤難消。
「妙兒?」
「誰說我隨便在你胸口撞兩下你會內傷?」她輕哼一聲,「以你現在的內力,我就是拿手臂粗的鐵棍打,你都不會有事。」吃了她那麼多寶貝,吃假的嗎?
「我是不會有事。」蘇君樵輕笑一聲,「不過會死。」他現在內力盡失,跟尋常人沒兩樣,鐵棍打過來,他不一命嗚呼才奇怪。
「誰說的!你放開啦!」她用力打他的手,「我快被你勒死了!」
蘇君樵低頭看向她,不以為然地笑道:「我又沒出多大的力。」
不過他仍聽話地鬆開了些。
「你沒出多大的力就可以勒死我了。」瞪了他一眼,妙首光光不滿地嘟著嘴。
蘇君樵背抵著身後的亭柱,讓她舒服地半躺在他懷裡。「怎麼說?」他將她的長髮撥向一邊,大手有規律地在她頸上輕輕按壓著。
妙首光光舒服地歎一聲,原先張牙舞爪的模樣全都收了起來,像只小貓一樣,乖乖地窩在他懷裡。
蘇君樵暗笑一聲,這招果然屢試不爽,不管她發多大的火,每回都見效。「你為什麼說我可以勒死你?」
「因為你力氣比我大。」她有些口齒不清地說。頸後舒服的感覺讓她不禁昏昏欲睡。
「怎麼可能?」他不以為然地輕笑一聲。「我的內力全失,你隨便一掌都可以劈昏我。」不是他妄自菲薄,只是他內力全失,或許以前的拳法、掌法全在,可是施展起來虛弱無力,只要懂武功之人隨便給他一拳,他鐵定不省人事。
妙首光光才想開口反駁,倏地,她用力眨眨眼,奇道:「你的內力全失?」什麼時候的事?她怎麼會不知道?蘇君樵長歎口氣,沉默了許久才輕聲開口:「當年我在地牢清醒之後,只覺全身虛軟無力,想站起身時竟然發現自己的手腳讓人用手銬腳煉銬在牆上,連動也困難。後來錢克己前呼後擁地帶著一票人走進地牢,在他身邊嘍囉的冷嘲熱諷之下,我才知道我的武功讓他廢了。」他撫著臉上的長疤,咬牙恨道:「連我臉上的疤痕也是錢雪柔……」
「錢雪柔是誰?」相較他臉上的疤痕,她比較關心他口中的人。
「錢克己的女兒。」
「錢克己的女兒?」妙首光光坐直身子,看著他臉上的疤痕,「她為什麼要在你臉上劃一刀?」
蘇君樵無奈地輕歎一聲,剛才提到錢克已父女時的怨氣全因她莫名其妙的問話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喝下她倒給我的毒酒後,出手打了她一掌。她一怒之下,拿起先前預藏的利刃在我臉上劃了一刀。」
妙首光光點了下頭,「她真壞。」
「然後呢?」他笑著逗她。就這樣一句「她真壞」就算替他討伐完了?
「然後?」
她偏頭想了會兒,突然捧著他的臉,由左額疤痕處順著印上一連串的輕吻,直到右邊下顎。
「這樣可以嗎?」她笑彎了眼,討賞地問。
蘇君樵的眼神由錯愕、驚訝轉變至深邃,「你……」他聲音粗啞,幾乎發不出聲。
妙首光光輕皺眉頭,「這樣還不行嗎?」見他許久未曾開口,她靈機一動,又湊上前由他下顎的疤痕往上吻了回去。
蘇君樵倒抽一口氣,不敢相信地瞪著她。
他突然伸手壓下她的頭,在她驚愕的眼神下,倏地封住她嬌艷欲滴的櫻唇。「樵哥……唔……唔……」
妙首光光張大眼,不解地又眨了眨,一雙水汪汪的黑眸直盯著蘇君樵的俊臉看。她伸手拍拍他寬闊的肩背,試著想開口問清楚他在做什麼,她的唇瓣被他咬得有點痛耶。
蘇君樵只是忘情地緊摟著她,盡情釋放他的熱情。
好半天,他才緩緩離開她紅腫的朱唇,微喘著氣,深邃似海的黑眸捨不得離開她紅潤嬌俏的臉蛋。
「你……咳!」聽到自己粗啞的聲音,妙首光光輕皺眉頭,指責地瞪著他,「你剛才差點悶死我了。」
蘇君樵怔了下,納悶地看著她,「悶死你?」
「沒錯!」她用力咳了下,強調自己聲音沙啞。「你聽,我連聲音都快讓你悶壞了。」
「你……」蘇君樵看著她認真的模樣,忍不住笑出聲。他輕捏了下她白裡透紅的臉頰,笑道:「我很抱歉。這樣行了嗎?」
她喃喃叨念了好一會兒,才勉強道:「以後別再這樣了,知不知道?」
「再說吧。」他不置可否地聳聳肩。「以後的事誰知道?」
妙首光光輕蹙眉頭,總覺得他的話有語病,可是她腦袋裡亂哄哄的,剛才還差點被他悶昏,現在壓根兒沒法子把事情想清楚。
蘇君樵挑眉一笑,「對了,你剛才說我現在的內力什麼的,我現在哪還有什麼內力?」他隨口扯開話題,不讓她有機會想清楚他的話。
「怎麼會沒有?」她不解地看著他,奇道:「你不知道錢克己沒有廢掉你的武功?」
看他輕蹙眉頭,妙首光光才瞭解他真的不知道這回事。「你不會笨到連自己練的內功屬於哪門哪派都不知道吧?」
蘇君樵白了她一眼,屈指往她額頭敲下去。「你又知道了?」老實說,他還真的不知道。他爹怎麼教,他就怎麼學;爹沒說過,他也沒想過要問。
「當然知道!」她揉揉發疼的額頭,氣呼呼地也敲了回去。「我又不像你一樣笨!」
他挑眉笑道:「那是哪派的?」他壓根兒不相信她的話。連他都不知道的事,她會知道?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你敲得我好痛。」她捂著額頭,依舊氣鼓著臉。
蘇君樵拉下她的手,果然見到她額頭上明顯的紅腫。「很痛?」
他明明沒出多少力。
妙首光光仙牙咧嘴,「你說呢?」
蘇君樵在她的紅腫處輕吻一下,伸手替她輕揉。「真的很痛?」
「都腫起來了。」她指著自己的額頭,嬌聲嚷道:「你說痛不痛?」
「對不起。」他捧著她的小臉,愧疚又不捨地說:「待會兒我拿藥幫你擦。」
她雙手叉腰,大聲道:「你本來就應該這麼做。」
蘇君樵輕笑,搖搖頭,本想彈一下她可愛的俏鼻,可是轉念一想,待會兒若一個不小心把她的鼻子也彈腫了,今天他別想好過了。不過,他心裡還是奇怪得很,明明他沒出力,怎麼會輕而易舉就打傷她?她的皮膚也未免太過脆弱了。
他低頭用唇掃過她的櫻歷,柔聲道:「你喔,得了便宜還賣乖。」抱怨的口氣卻含有明顯的寵溺意味。
妙首光光伸手環在他的頸後,微笑道:「看在你有誠意道歉的份上,我勉強告訴你好了。」
「告訴我什麼?」蘇君樵沉醉在她水亮圓潤的大眼裡,壓根兒忘了兩人之前的對話。
他發現自己很喜歡望著她水汪汪的大眼,甚至常常看得失神,忘了週遭一切。
「你的師承之處啊。」她搖頭晃腦地嘖嘖出聲,戲謔道:「蘇兄,像你這樣是不行的,連自個兒師承何處都搞不清楚。」他挑高眉,「你很得意哪?」他屈起手指,朝她邪笑道:「想在額頭上再多個包?」
妙首光光連忙摀住額頭,怒道:「你敢!」
「為什麼不敢?」他聳聳肩,單手圈住她的雙手手腕,作勢欲彈。
「好啦,別打我!」見他好似真的想出手,妙首光光急得尖叫,「我說就是了。從你的內功看來,應該跟極道老人脫不了關係。」
極道老人?蘇君樵沉吟了下,突然叫道:「姥姥!」
「什麼姥姥?」她緊握住他的手,生怕他小人偷襲她,「你傻了啊!你姥姥怎麼可能是極道老人?第一,你姥姥是女的,再來,極道老人就算還沒死,也上百歲了。」
「我姥姥當然不是極道老人。」蘇君樵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極道老人是我外曾祖父。還有,即使你握著我的手,我也一樣能敲到你。」說完,他大手輕輕一抖,隨即掙脫她的鉗制。
妙首光光誤以為他又要伸手打她,嚇得驚叫一聲,隨即飛身閃出亭台外。「你再偷打我,我不理你了!」
蘇君樵坐在裡頭望著她,朝她招手笑道:「進來,我不會打你。」
她狐疑地看著他,「是嗎?」她頭上的包還在疼呢。
蘇君樵看了她一眼,不用想也知道她尚在記恨方纔的事。他輕歎一聲,覺得乾脆走出亭外將她拉回來比較快。「沒見過比你還會記恨的人。」
「誰教你要打我!」她嘟著嘴,雙手抱著柱子,硬是不讓他拉回亭台裡。
看著她鬧彆扭的樣子,蘇君樵忍不住輕歎口氣,突然彎身在她頸上吻了下,趁她怔住時,攔腰將她抱回屋內。
他將妙首光光輕輕放在床上,再從抽屜裡拿了瓶藥膏。
「會不會痛?」他輕柔地替她上藥。「當然痛。」她緊閉雙眼,不肯看向他。
蘇君樵收起藥膏,低頭在她唇上輕輕吻著,「對不起,我跟你鬧著玩的。妙兒,你別生氣了。」
聽他柔聲道歉,妙首光光頓時覺得自己太過小題大作。「樵哥哥,我好小氣喔。」
她伸手握住他的大手,自我嫌惡地說。
「所以才這麼可愛。」他笑著說完後,讓她枕在他的腿上,大手熟練地按壓她的後頸。
妙首光光舒服地瞇起眼睛,吁了口氣,輕聲道:「樵哥哥,我剛才的話還沒說完呢。」
「什麼話?」
「你武功被廢的事。」她翻了個身,咕噥一聲。「爺爺說極道老人是個怪人,最喜歡和大家背道而馳,是以他的內功心法跟尋常的內功心法不一樣,他是倒著筋脈練起。」
蘇君樵看她這模樣,不禁失笑,總覺得自己正在替只小貓搔癢。
「你的意思是,我的內功和極道老人是同一路,所以當錢克己誤以為廢了我的武功時,事實上他並沒有。」
「嗯。」她隨口應了聲,眼皮已經沉重得快合上了。
「既然如此,我為什麼使不出力?」
妙首光光沉默了好久,就在蘇君樵誤以為她已經睡熟時,突然打了個呵欠,睡意甚濃地說:「他雖然沒廢了你的武功,但卻封住你的穴道。爺爺說極道老人是個怪人,所以發生在他身上的事都很怪,你大概也是一樣,反正你都練了他的功夫,命運跟他一樣怪也不奇怪。」
聽著她莫名其妙的比喻,蘇居樵只能搖頭微笑,若要說怪,那人也應該是她才對,畢竟為了改個名字大江南北東奔西跑的人可不是他。
「現在為什麼我的功力又回來了?」看來這陣子他的聽力突飛猛進的緣故不外乎是他的內功修為恢復過來,只不過現在的功力好像比以前好太多。「因為你吃了一大堆寶貝嘛。」她咕噥一聲,又翻個身,整個人蜷縮成一團。「大還丹、九轉金丹、碧波丸、還有一大堆我都忘了什麼丹的,全都讓你吃完了。平常人窮盡一生也求不到其中一顆,你拉拉雜雜地吃了一大堆。錢克己就算散盡功力封住你的武功,你吃了那麼多丹藥之後,被封的穴道也早衝開了。」
蘇君樵愈聽愈吃驚,忍不住嘖嘖稱奇,難怪近來他總覺得身輕如燕,隨便一個跨步就走得老遠。
不過這會兒最令他好奇的是,她到底是醒著還是睡著?說起話來有條有理,可是身子又像只打盹的小貓一樣,連雙眼也閉得死緊。
愈看愈好奇,蘇君樵忍不住俯身附在她耳邊問道:「妙兒,你到底睡著了沒?」
妙首光光咕噥一聲,一把推開他的臉。
蘇君樵一時興起,乾脆抓起一綹她的長髮,輕搔她的鼻子。
她嗯了一聲,揮開他頑皮的手,翻過身背對他。
「妙兒?」他又戳戳她的臉,笑道:「我話還沒說完呢。」
妙首光光沉默了好久,突然口齒不清地說:「好,你說吧。」
蘇君樵納悶地看著她,實在看不出她到底是睡著了還是醒著。「你在說夢話嗎?」
他忍不住這樣猜想。
「睡著了當然是說夢話。」她聲音模糊不清。
蘇君樵挑了下眉,突然邪氣一笑。他又在她耳邊輕聲道:「妙兒?」
「嗯,我在聽。」
「真的?」他輕笑一聲,不甚確定地問。
她嚥了口口水,陶醉地說:「我也喜歡吃梨子。」
蘇君樵怔了下,突然笑道:「咱們這次出綠竹谷參加妙首光光公開大會,以夫妻身份出現,你說好不好?」
妙首光光甜甜一笑,開心又滿足地說:「好。」她也想吃梨子。
從她緊閉的雙眼,蘇君樵知道她真的睡著了。
他得意地挑高眉,抿嘴笑著。「咱們就這麼說好了,夫人。」
「好,相公。」她無意識地回道。
蘇君樵努力憋住大笑的衝動,伸手將她摟入懷中,把臉埋在她的頸窩裡,再也忍俊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