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站在月台上看著火車開走,伊芙用著只有兩個人聽到的聲音問著凱:「有沒有發現什麼可疑的人啊?」
「目前還沒有。你呢?」
「也沒有。看樣子我們這招還挺有效的哩。」自從遇見席哈以後,接下來的那幾天在火車上,他們可說是非常小心翼翼地在提防著,以免席哈在火車上會採取什麼行動。
而除了聯絡松田志朗改變吉普車接應的地點以外,伊芙也趁凱不注意時,偷偷透過總部聯絡一些長駐在俄羅斯的工作同仁,請他們暗中關照一下。
「我們走吧。」凱伸出手。
「嗯。」伊芙將手放進他大掌裡讓他握著。
再一次變裝,他們現在看起來像是一對為了生活而奔波勞累的中年夫妻。
兩個人走出車站,照松田志朗所說的,很快就找到了吉普車接應的地點。
接應的地點原來是一個送貨行,接應的人是這個送貨行的老闆,一個身材矮胖,一臉紅通通的俄羅斯人。
「歡迎,馬丁的朋友們。」兩個人一說明來意後,他立刻很高興地給兩個人一個熱情的擁抱。
「您好。」
老闆拉開抽屜,從裡頭拿出一把鑰匙交給凱,「你們要的東西,就停在倉庫裡頭,待會兒直接開走就可以了。我已經替你們補充了一些民生用品在後車廂裡,另外--」他壓低了聲音,「我知道你們要去探險,所以在排檔後面那個黑箱子裡放了兩把槍、幾個手榴彈和一些子彈,以備不時之需。」
「老闆,真是太謝謝你了!」兩個人齊聲道謝。
「對了,你們不是要去沙古魯村嗎?怎麼會改在這兒下車呢?」
凱解釋道:「因為有人跟蹤我們,所以我們才臨時改變了計劃。」
「原來如此。」老闆沉吟,「從這裡到沙古魯村,開車起碼要兩天的時間,這幾天天氣還不錯,沒有暴風雪……唔--」
「有什麼問題嗎?」伊芙問道。
「我知道一條通往沙古魯村的捷徑,順利的話可以省下將近一天的時間,唯一的缺點就是中間要經過一段山路,要是下暴風雪時就很難行駛了,不過這幾天天氣還不錯,應該不會有什麼暴風雪,你們要試試嗎?」
兩個人互看一眼,不約而同地說道:「太好了!請告訴我們好嗎?」
「沒問題!」老闆隨手拿了張紙和一文筆,開始畫了起來,「你們往這兒走,然後會看到……到了這裡時,就是我說的那段山路了,你們就繼續……到這裡會看到一個這種形狀的橋,過了那座橋,就是沙古魯村了。」
「謝謝!」伊芙接過紙,很寶貝地把它收了起來。
「趕夫出發吧,祝你們好運。」
「謝謝,事情完成後,我們會將車子還回來的。」伊芙對老闆承諾著,這樣也好像在對自己許下承諾,他們一定會順利完成事情,然後平安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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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開車過來,倒也平靜的很,天氣很冷,到處都結了一層冰,不過幸好真的如同老闆所說的沒有暴風雪,於是在他們輪流開車、沒有休息的情況下,終於在第二天早上走出了彎彎曲曲的山路,在快接近中午的時候,經過了一座橋,也就是說,沙古魯村已經近在眼前了!
遠遠看去,就可以看到稀稀疏疏的房舍,一直分佈到半山腰
「哈囉,伊伊!」凱輕搖著一旁正熟睡著的伊芙,「我們到了。」
「呃?」伊芙睜開惺忪的睡眼,當她看見眼前的景象後,精神立刻全來了,「哇!我們到了デ!那我們是不是要『直搗黃龍』了呢?」
凱笑了起來,「什麼直搗黃龍,你以為沙古魯村是賊窟呀。」
「喔--不是直搗黃龍啊?」
「不是,說是長驅直入還比較恰當一點。」
「長驅直入啊?你是說我們要直接把車子開進村子裡去嗎?」
「我也正在考慮,你覺得呢?」
「我看還是不要好了,先找個地方把車子停起來,我們再用走的,去四處看一下,免得驚擾到村民了。」
「你說的也有道理,就照你說的。」
於是凱開著車穿過橋,將車子停在一個廢棄的農舍後面。
他們只拿了隨身的小旅行袋,為了安全起見,他們也在各自的大衣口袋裡塞了一把槍。
離他們停車不遠的地方是一片樹林,不過樹跟樹之間的間隔很大,因此數量可以說是不多,而且全部的樹都鋪上了一層白雪。
「デ,你看!」伊芙指著前方的樹林。
凱也看到了,樹跟樹之間的間隔雖然很大,不過卻都凸起了類似半圓的形狀,而且還隱約露出了十字架的上端。
「可能是沙古魯村的墓園。」
「喔,幸好我們是這時候來,要是晚上來,一定會覺得毛毛的。」
「傻瓜,」他拍了拍她頭頂,「別胡思亂想,人都死了,沒什麼好怕的,而且我也在你身邊不是嗎?」
「是--」
「來,我們走吧。」
「OK。」
才走了兩、三步,凱就停下來了。
「怎麼了?」
凱壓低了聲音,「我覺得有人來了!」
「嗄!?」伊芙瞪大眼猛瞧著四周,不過她什麼也沒看到,「那怎麼辦?說不定是村民而已,應該沒關係吧?」
「我們先躲起來看一下情況如何再說。」
「喔,好。」凱竟然比她還要敏銳,她這個BP人好像該檢討檢討了喔?
於是他們又掉頭,躲進農舍裡。
凱的直覺果然是對的,不一會兒就聽到腳踩在雪裡的沙沙聲,正由遠而近地慢慢接近樹林……
他們找到了一個可以偷看的縫隙,戒備地看著,伊芙甚至拿出了小型的望遠鏡,以便看得更清楚。
那是一個戴著毛帽,看起來跟凱差不多年紀的男人,不知道是不是喝醉了,他臉紅紅的、走路也歪歪斜斜的,好像隨時都有可能會滑倒的樣子,雖然走的不太穩,不過他還是一步步的走進了樹林裡。
接著,他在一個被雪蓋住的十字架前停了下來,開始動手撥開十字架上的積雪。
當積雪完全被撥開,露出十字架上的相片跟名字時,伊芙趕緊摀住了嘴,以免自己尖叫出來。
「怎麼了?」她的反應讓凱好緊張。
伊芙抖著手,把望遠鏡交給了他。
凱看了以後,整個人都僵住了--
「那竟然是……我的墳墓!?」
這時候,墓前那個人突然嚎啕大哭了起來,聲音清晰可聞--
「布拉德少佐,對不起!我對不起你……我不該那麼做的……原諒我……請原諒我好嗎?我也是不得已的……這些日子以來……我簡直生不如死啊……老天爺呀!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才好?」
凱突然好像失控般不顧一切地衝了出去,直奔向哭得不能自己的那個人--
「凱!」伊芙想拉住他已經來不及了,她只好趕緊跟在他後頭跑過去。
凱一衝到那個人面前,就抓著他肩膀直問道:「你是誰?為什麼這裡會有我的墳墓!?」
「什--什麼!?你--你是誰?」突然冒出一陌生人來揪住了他,那個人也愣住了。
凱直看著對方,彷彿想到了癥結所在,他伸出手,一把扯下臉上的面具。
看到凱的真面目,那個人瞬間眼睛睜得比銅鈴還大,嘴裡也發出淒厲的慘叫聲,「啊--鬼!有……有鬼!有鬼!」
除了慘叫外,他的身體也顫抖得好像秋風中的落葉,整個人竟然一下子就軟倒在地上。
那人的反應雖然也讓伊芙嚇了一大跳,不過她心中唯一想到的是--God!不能再讓他這樣叫下去!萬一引來其他的村民就麻煩了!
於是她趕緊挨到那個人身邊,用手摀住了對方的嘴,「不要叫!不要叫了!凱是活人啊!我們不會對你怎麼樣的!」
「唔--」那人發出了像嗚咽的聲音,總算安靜了一點,不過他那雙充滿害怕和難以置信的眼神與抖著的身體,顯示著他仍然處在一種很深的恐懼中。
「不要怕,我們都是活的。」伊芙再次保證,「而且我們絕對不會傷害你,OK?現在,我要放開了,你不要叫,我們好好說,好嗎?」
終於,那個人點了點頭,算是同意了,於是伊芙依照承諾,放開了他。
「你、你真的是少佐嗎?」那人抖著手摸上凱的臉,「你……你真的還活著嗎?」
「你知道我?」
那人顯然沒料到凱會說出那樣的回答,不由得伸回了手,用一種難以置信的眼神看著他,「你、你--」
「嘿--你別慌!」一旁的伊芙作了解釋,「不管你先前對他做了什麼事而讓他遭遇了危險,他確實是布拉德·凱沒錯,只是,他失去記憶了,他完全記不起以前的事,為了要恢復記憶,我們可是費了很多苦心,才找到這個沙古魯村來的。」
「所以,我不認得你。」凱看著那個人,「能告訴我你是誰嗎?」
那個人看著凱,忽然一把抱住凱的手臂哭了起來,「天啊!天啊!瞧瞧我做了什麼好事!?我竟然把少佐害成這樣!對不起--我對不起你呀!」
伊芙額際隱隱作痛了起來,這人怎麼哭得沒完沒了啊!
「嘿!老兄,你就別再傷心了,至少凱還活著不是嗎?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趕快把你所知道的都說出來,幫他趕快恢復記憶,敵人都已經快殺過來啦。」
「敵人?什麼敵人?」
「『獵人』席哈。」
「老天!」那個人又一屁股軟倒在地上。
「你也知道他?」
他們本來以為那個人一定又是一副很恐懼的樣子,沒想到才幾秒鐘的時間,那個人的臉色已經由恐懼變為凝重,彷彿下了什麼非常重大的決心似的站了起來,對他們說道:「請先跟我回去吧,我會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們……我不能一錯再錯……我不能再害怕了!」
他帶著他們,往村裡走去--
- - -
那個人的住處相當簡單,一幢兩層樓的水泥屋,他們一進門,就發現一樓沒有隔間,只擺了簡單的爐灶,還有桌子和椅子。
沒什麼東西好招待他們的,他只好煮一壺熱開水給他們喝。
勉強湊了三個杯子,熱茶壺上桌,他也坐了下來,開始說了起來。
「我的名字叫作布魯,是在布拉德少佐管轄下的排長,我們是從小就一起在沙古魯村長大的好朋友,長大後我們還一起去當軍人,而布拉德少佐很爭氣,他年紀輕輕,就因為膽識過人、辦事效率高,而一路被拔擢為少佐,而我也托他的福,在軍隊裡謀了個輕鬆的職位。」
「那你認不認識沙裡曼?」凱問道。
「當然認識。沙裡曼中將是少佐的直屬長官,也是一路將少佐拉拔上來的人,少佐跟他情誼深厚,人人都說你們感情好像父子一樣。」
「後來呢?」
「後來--」布魯眼神黯了下來,一副非常難以啟齒的愧疚模樣,「少佐,我說出來後,你要是覺得我該死,你就把我殺了吧,我不
會有怨言的。」
「布魯,你儘管說,我不會那麼做的。」
「我想你們都知道,在這樣的國家裡,是不容許有異心的,可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同儕之間開始流傳著沙裡曼中將和少佐是反共產黨人士,想要推翻共產黨政權的謠言,而身為同鄉好友的我,簡直就是倍感壓力,我曾經問過少佐到底有沒有這回事,然而少佐模稜兩可的回答,卻只是更加深我的疑慮而已。
而事情簡直是一發不可收拾!有一天,我被秘密召喚到軍督室,然後我見到了席哈。他拿了很多證據給我看,有沙裡曼中將挪用公款的,還有少佐跟走私軍火商見面的照片……我既驚訝又傷心,沒想到事情竟然是真的!」
「他要你做什麼?」
「在軍中,人人都知道少佐在公事上雖然很照顧下屬,但在私底下,少佐對人是保持著一定的距離的,而我們是同鄉,又是好朋友,相較之下,就只有我才能降低少佐的警戒心,所--所以--」布魯開始哽咽了起來,「席哈跟我說了很多很多,但最主要的重點,就是要我協助他們殺了少佐。」
說到這裡,布魯除了哽咽外,情緒也變得很激動,「我當然是不可能答應,我怎麼能殺了自己的好朋友呢!?但是……席哈最後竟然以我母親的性命來威脅我……我要是不答應,他就會殺了我母親……」
聽到這裡,伊芙一雙眼都快噴出火來了,「God!席哈那個該死的王八蛋!」她下定決心,這次除了尋寶外,非把席哈給一併解決掉不可!
「我真的沒辦法了……但我怎麼也下不了手……最後我答應了席哈,只在陪少佐聊天喝酒的時候,讓少佐喝下安眠藥……剩下的,我絕對不插手……那件事後兩天,就傳出了少佐和沙裡曼中將雙雙失蹤的消息……」布魯淚流滿面。
「我--我知道……他們已經都不在這世上了……而當時我母親也因為年老力衰,受不起驚嚇,在一個月後過世了……從那時候起,我每天都活在痛苦的煎熬中……天啊!我到底做了什麼樣的蠢事啊!?」
凱只是一言不發地看著布魯,完全看不出他心中在想什麼。
「凱?凱?」伊芙擔憂地看著沒什麼反應的凱,她很擔心他又會突然做出什麼讓人出乎意料之外的舉動來,「你還好嗎?你記起來了嗎?」
唉--這些事,光是她這個旁觀者聽了,就快要承受不住了,更何況是當事人的凱呢?
沒想到事實竟然是那麼的複雜而殘酷,難怪馬丁叔叔老是會說其實每一個寶藏,幾乎都是由無數的血淚故事聚集而成的啊!
「不。」凱搖搖頭,「我還是什麼也記不起來,我沒辦法去感受這整件事情--」
這下子換伊芙和布魯難以置信地看著凱了,事情幾乎已經水落石出了,為什麼他還沒辦法恢復記憶呢?那到底該怎麼樣,才能讓他恢復記憶呢?
就在這時候,響起了急促的敲門聲--
三個人如臨大敵般警戒地站了起來。看看屋子裡根本沒什麼可以掩護的地方,他們只好用最快的速度,全挨到門的兩邊緊貼著牆壁。
「誰!?」布魯站到門前問道。
「我是科羅啊。」
「科羅,有什麼事嗎?」
「有五、六個蘇聯士兵進村裡來了,他們正挨家挨戶的不知道在搜索什麼?我是來提醒你,你可要小心一點!」
「謝謝!我看我去避一避好了。」
「好,那我走了。」
科羅走後,布魯連忙說道:「快,我們趕緊走後門離開這裡!」
「God!我們的車停那兒,會不會很快就被發現了?」伊芙很擔心,「我們的東西幾乎都在車上デ!」
「所以我們要趕快去搶救才行!」
布魯開了後門,三個人連忙用跑百米的速度從後門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