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在那兒邀功,快把她抱起來,我們沒有太多時間,先離開這兒要緊,免得前功盡棄。」
覃豹謹慎地將床上娃兒抱起,隨即向門外移動。周家此刻沉寂得像座空城,半點人聲也沒有。他一不小心踢上了門檻,「碰」地發出不算小的聲響。
「噓!小心點,你可千萬別誤了事,要不然我們穩要上官府呢。」鄔麗君提心吊膽,差點嚇出病來。
「是是是,我會謹慎點。」覃豹道歉。
藉著微弱的月光,覃豹隨著鄔麗君的腳步,躡手躡腳向後院前進。一旦他倆出了後院的小門,就等於得到一棵搖錢樹,周梵天不可能失去女兒而無動於衷的。屆時,周梵天只能任他們子取予求,別說幾千兩銀子能輕鬆到手,甚至要取周梵天的性命都易如反掌。
想著想著,覃豹忍不住輕聲訕笑。低啞的笑聲迴盪在空氣中,詭異且邪惡。
「笑什麼?」鄔麗君止住腳步回頭問道。
「這小東西不知能為我們帶來多少財富,以後我倆就不愁吃、不愁穿,一輩子榮華富貴享用不盡了。」
「說得是,但還別高興得太早,我們仍在周家的範圍內,腳步加快些。」鄔麗君只怕事跡敗露,一切功虧一整。
絹絹在覃豹懷中不安地扭動了一下,口中還發出細微的吃語:「櫻姐姐,糖葫蘆——」
「這櫻姐姐是哪號人物?周家沒有名喚櫻兒的丫提呀!」鄔麗君把絹絹的話聽得一清二楚。
「她是哪號人物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小東西到手了。你瞧,這小東西和你還有幾分相像,長得挺不賴的,長大後,包準是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覃豹心裡閃著壞念頭,連小女孩也不想放過。
「你在打什麼主意,我會沒個底嗎?你如果敢背著我勾搭別的女人,我絕對施不過你。」
「我?這怎麼可能?你難道不知道全天下我最愛的女人就是你,別的女人算什麼?你不要疑神疑鬼了啦!」覃豹忙不迭陪笑道,深怕觸怒鄔麗君。「看,門在那兒。」
鄔麗君見著小門,一下子如釋重負,只要推開那扇門走出去,周家的產業便會全數移轉到她鄔麗君手中。恐怕周梵天為了救他的寶貝女兒,眼淚都得流下來。
她面帶勝利的微笑,眼中閃著報復的快意,伸手準備推開那扇通往富貴之路的窄門。
「沉魚落雁之姿、閉月羞花之貌,呸!她是什麼身份、什麼地位,居然成天和男人糾纏不清。壽全怕早該告訴我她耐不住寂寞,我會成全她,放她一馬的!我真是瞎了狗眼,竟以為將她自春雲閣贖回來之後,她會安分地當個少夫人,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道理我還不明白嗎?」一個粗魯的男聲嚇住了鄔麗君,她連忙一把拉著覃豹往門後閃躲。
周梵天衣衫不整,露出大半個胸膛,黑髮披散在肩上,整個人顯得兇惡而危險;他的黑眸渙散、無神,說起話來語無倫次,腳步凌亂而踉蹌,顯然已飲下過多的酒。仰著頭,他雙手在空氣中揮動,口中吐出斷斷續續的咒罵……
「女人,女人全是禍水,殺人不眨眼的禍水。」
覃豹與鄔麗君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戒慎地躲在薄門後。萬一驚動了周梵天,那大事就不妙了。無奈門後的空間實在太小,絹絹受到了擠壓,便因全身不舒服而醒來。
「娘?」她毫不考慮出聲喊鄔麗君,並好奇地看看覃豹。「你是誰?」
「噓!」覃豹趕緊要她閉嘴。
但這聲「噓」比任何言語更具吸引力,周梵天忽然集中注意力,怒吼:「誰?出來!」雖然他喝了不少酒,卻沒有醉到好不清楚東南西北。
絹絹奮力掙開覃豹的懷抱,自門後奔跑到周梵天面前。
「爹,娘與一位大叔在那。娘要回來了嗎?」她睜大無辜的雙眸,不確定問道。在絹絹心中,娘並不重要,可有可無,因為最常和她在一起的是些下人而不是鄔麗君。
那些不堪的往事倏地借由一句「娘要回來了嗎」全湧上心頭,方才視為佳釀的酒液此刻也成了苦澀,周梵天漆黑的雙眸瞬間堆滿怒氣,眼神比利劍還利人。「絹絹,進房裡去。」
絹絹似乎感受到大人間不尋常的氣氛,她順從地點點頭,轉回自己房間。
「這下怎麼辦?」覃豹快急出汗了,他緊張地扯了扯鄔麗君的衣袖,向她尋求主意。距離上次他被周梵天打斷鼻樑雖已有些日子,但只要想到周梵天出拳之猛,他仍然餘悸猶存。
「鄔麗君,你早就不是周家的女主人了,你來這幹嘛?」周梵天的嗓音宛如黑暗中猛虎的低吼。
『喲……我來看看我的女兒不行嗎?我好一段時候沒見著她,挺想念她呢!」鄔麗君甩開覃豹的手,昂首叉腰注視著周梵天。
「憑你在她身邊的次數,你不配。」他冷冷說道。
「我不配?哈——哈哈,你以為你比我有資格擁有絹絹嗎?」鄔麗君狂笑。「我呸!」
「麗君……」覃豹示意她不要觸怒周梵天,免得他趕盡殺絕,對自己並沒有好處。
「你閉嘴!」她回頭咒了軍豹一句。「周梵天,少在那兒一副盡責父親的模樣,周家上上下下哪個不知道你所有時間都耗在布匹上?可是生意歸生意,誰知道你究竟真的出門做生意,還是去尋花問柳,戲弄小姑娘家……」
周梵天只覺得全身血液開始迅速往腦門沖,憤怒似狂濤巨浪席捲而來。他沒有等鄔麗君把話說完,揚手便往她白皙的粉頰揮去。
一聲清脆的「啪」,凍結住鄔麗君臉上諷刺的媚笑,她不敢相信在上次挨了一掌之後調梵天依然如此對她。
「現在就離開這裡,絹絹不需要你這樣的母親。我會派人送休書過去,從此你我再無瓜葛。假若你還想耍任何詭計,小心點,我會親自送你們上衙門,好讓你們在大牢裡也能互相照應。」周梵無語氣中的威脅不容否定。
「你——」鄔麗君氣得咬牙切齒,臉上指印熱辣辣的。
「別說了,麗君,還有機會,我們先離開這兒再說。」覃豹真怕周梵天待會兒又賞他一頓好打,拉著鄔麗君便迅速越過小門,消失在黑暗中。
周梵天無力地關上薄門,頹然倒向地面。
原本他一直以為再見到鄔麗君,自己已能控制住怒氣,但鄔麗君那張自私且殘忍的臉,卻成功地又激發出他心底最深的憤恨。她來,絕不可能是為了看絹絹,絹絹對她來說,不過是煩人的小東西,一點意義都沒有。
她來,肯定是為了錢財。在曾是周家少夫人的日子中,她早已習慣揮霍,如今和那個敗家子覃豹在一起,想當然不會太好過。
「爹!」一個童稚的聲音油油喊道。
「絹絹,我不是叫你進房裡?」周梵天坐起身來,平視他唯一的女兒。
絹絹偎著他的身體,與他席地而坐,小小的臉上佈滿疑惑。「爹,娘是不是討厭我?」
周梵天因女兒的敏感怔住了,但他並不特別懷疑絹絹為何如此問,她的確有理由。只是他還沒來得及解釋,絹絹又開口了——
「娘如果真的討厭我,沒關係,我還有櫻姐姐,她對我很好,一點兒也不凶。」
「櫻姐姐?」
「就是守宮仙子啊!但是她說她不喜歡那名字,而且壁虎也沒她漂亮,她要我別叫了。她說我能喊她櫻姐姐,因為她比較喜歡這樣喊她,壽全伯也見過她了——」絹絹愈說愈高興,晶亮的雙眸中閃著興奮的光芒。
櫻姐姐?守官仙子?周梵天腦海中迅速浮現一個嬌小卻跋扈的身影,他眉頭不自覺緊殖。
「白天時,她帶我上大街遊玩,見著了許多有趣的事呢!」絹絹如數家珍般炫耀。「有耍猴的,那小猴子不停轉圈圈,結果最後轉得我頭都暈了。櫻姐姐還帶我去買香蕉賞給小猴,小猴看見我手上的香蕉,根本不聽主人使喚,砰砰碰碰跑來我這兒把香蕉給搶去吃了。它的主人氣得要把我們趕走,櫻姐姐還罵他虐待動物呢!」
周梵天向來禁止女兒出門,但此刻,絹絹的臉上有希望、眸中有興奮。和以前事事拘謹、不愛笑的絹絹不一樣了。究竟陳家那個丫鬟有多大的魔力,能讓絹絹再次敞開心扉,願意相信且真心喜愛一個人?他實在不忍心責備絹絹了。
「好玩嗎?」他以指尖輕撫過地面上青綠的草茵,低頭認真地問。
『嗯!好玩。櫻姐姐說她明天還要來陪我玩,本來她是不太想來,可是我一直求、一直求,她只有答應。壽全伯好像也喜歡她,我看他滿臉笑瞇瞇,笑得嘴巴都不能閉上。」絹絹微笑,平常不易見到的兩個小酒渦此時全部浮現。
她要來?周梵天的心莫名扯了一下。那夜在城門旁守著她的影像不期然襲至眼前,不知她現在如何了?有沒有因整身的濕衣裳而受寒?他陪了她一整夜,神智卻比任何時候都來得清楚。他凝視她細緻的容貌,長而卷的濃密睫毛棲息於她緊閉的雙眸上;她的鼻子不算挺,卻有一種誘人的小巧可愛;即使在熟睡的狀態之下,她的櫻桃小嘴仍倔強地遭得高高的,彷彿等待一次傾慕的親吻般。
他暗想,自己已經有多久不近女色了?鄔麗君偷人對他不止是名聲上的傷害,更對他的自尊造成莫大的衝擊。多愚蠢,他曾經瘋狂地迷戀她、愛慕她為了她,他花盡大半家產替她贖身,只求她也能以相同的愛回報。結果,落得她紅杏出牆,還想謀奪周家的財產。照理說,他應該對女人失去了興趣,因為鄔麗君已使他心如止水,對女人不再有慾望。
但他不得不承認,最近他常想起馮櫻兒。他猶記得她在出洞穴前所做的事,她擅自觸摸他胸膛的剎那間,他的生理衝動突然全被喚起血液加速,渾身猶如著了人般。
「你的胸膛怎麼了?」她無辜、故作不在乎的聲音在空氣中跳動,惹得他血脈賁張、氣息粗啞。
映著柔柔月光,他撫過自己胸前那些疤痕,彷彿在悼念著往事。
他的胸膛怎麼了?
那個恐怖的晚上不是他願意去回潮的識是此時此刻,他無力去抗拒。
當時,他正在熟睡,模模糊糊中一個人衝進他房裡,大喊:「失火了。」隨即拉著他開始向外跑。才踏出門外,他就被漫天的大火嚇呆了,他不知道爹、娘在哪,恐懼中不知如何反應。
濃煙嗆得他幾乎不能呼吸,不得已,他開始往大街方向逃。沿途中,火苗延燒到他胸前的衣裳,他拚命扑打,卻徒勞無用。漸漸地,火與煙模糊了他的神智,就在他以為周宅已付之一炬的同時,他撲倒在大門前的台階上,失去意識。
這就是他胸前疤痕的由來,義父雖治癒了他身體上的缺陷,卻永遠醫不好他失去父母的重創,胸前不甚明顯的印記永遠提醒他曾經歷的悲慘記憶。
周梵天深深歎氣,心中感到無奈與悲哀。縱使他家財萬貫又如何?一個不堪回首的童年,一個紅杏出牆的妻子,還有個早熟而易感的女兒,他的人生難道注定多風多浪,不會有平靜的一天嗎?
低下頭,他驚訝絹絹已沉沉睡去,小小的頭顱倚在他堅實的腰上。她像是夢見了什麼令她欣喜的事,嘴角酒渦如夏夜茉莉般綻放,甜膩得讓人心痛。若要說他這輩子虧欠誰最多,那再沒有別人能比絹絹使他內疚,鄔麗君的話並非無一事實,他的確太過於忽略絹絹了。
他起身,小心地抱起絹絹,隨著無聲無息的腳步,他暗自發誓,從今之後,他一定要好好照顧絹絹,讓她恢復這年齡該有的無憂無慮。
天已大亮,刺眼的陽光穿透描繪幽蘭的窗紗,精準地照射在馮櫻兒渾圓的小屁股上。
「櫻兒,起床,快起床呀!已經日上三竿了,你還在睡大頭覺,快起床。」陳玉雯精神奕奕地撞開馮櫻兒房門,喳呼喳呼叫道。
馮櫻兒不顧文雅,大大翻了個身,薄被經不起扭動,緊纏住她的大腿。「做啥啦!一早就像烏鴉般嘎嘎叫,姑娘我和周公下棋下一半,都被你攪亂了啦。」她使勁扯開纏在腿上的被子,蒙頭準備繼續大睡。
「是娘要我過來『請』你陪她上香雲寺拜拜,你是起來不起來!」陳玉雯使出撒手銅,嘴角閃著得意的微笑。
這下沒轍了,只要是杏娘的命令,馮櫻兒就算再不願意,再有滿腹牢騷,她還是得乖乖地去,因為在被杏娘將渾身是傷的她治癒之後,她早在心中立下誓言,今生她的命是杏娘給的,杏娘的話即是神的旨意,若她不遵守,她絕對沒好下場。
想起上次杏娘說要將她許配給秦劍賓的提議,她忍不住全身冒冷汗。唉!還是趕快起床陪杏娘上香雲寺吧!免得毒誓成真,她的終身就要毀於一旦了。
「起來。」她有氣無力地垂著嘴角說。
「這就是了嘛!快換衣裳,待會兒我們還可以上大街挑些好料於,作幾件新衣來穿芽。」
「秦劍賓的魔力可真是大呀!要是周梵天,你巴不得能穿得破破爛爛識要他看到你,就逃之夭夭。」馮櫻兒實話實說。
「臭櫻兒,你活得太久,不耐煩了呀?」陳玉雯嘴上是罵,心中倒是暖意濃濃呢!
「瞎說,姑娘我還沒享盡人生的榮華富貴,這時走不嫌太早嗎?去你的。」馮櫻兒整裝完畢,順了順耳後的髮絲。「喂!待會兒自香雲寺回來,我要去周家,你別忘了幫幫腔。」
「是為了我的事?」
「廢話,難不成我喜歡周梵天啊?」
突然,一個非常細小的聲音自她心底傳來,隱隱約約中,像是在否定她的話。你真的對周梵天沒有一絲感覺嗎?思緒奔回洞穴內,她因寒冷而投入周梵天懷裡,那溫暖厚實的胸膛熨上她潮濕而冰冷的臉頰。霎時,紅潮佈滿雙頰,連耳根子都滾燙得不得了。
她斜眼偷瞄陳玉雯,看來似乎沒被她發現自己臉紅,呼,幸好,否則她又要問東問西,沒完沒了。
「你準備好了沒?」陳玉雯等不及上街了。
「早好了,是你自個兒像雕像般桿在那兒,真不曉得你在做啥白日夢。」鐵定夢到和秦劍賓兩人雙雙對對、如膠似漆,巴不得牢牢粘在一起,永遠不要分開。
「我哪有!」陳玉雯矢口否認。
「鬼才相信。」馮櫻兒丟了一句,便舉步出房。陳玉雯不甘示弱,連忙快步跟上。
隨著杏娘在香雲寺拜過佛後,陳玉雯迫不及待往大街上走,馮櫻兒的心思則全掛在和絹絹的承諾上,她答應今天要再去周家陪她的。
「你們倆剛才在來香雲寺的路上拚命嘀咕些什麼呀?」杏娘問道。
「我們有嗎?」
馮櫻兒與陳玉雯異口同聲。
「瞧你們倆的小嘴像麻雀般動個不停,還說沒有。」杏娘一臉不相信,卻無可奈何。「對了,櫻兒,你說梵天已經成親,究竟是真是假?」
「當然是真的。」馮櫻兒一馬當先。
「你怎麼會知道,莫非——」杏娘更疑惑了。她記得上回玉雯說這不是櫻兒編的謊,但櫻兒卻知道這事,真相究竟如何?她真是愈弄愈迷糊了。
「哎呀!櫻兒,你忘了要去幫我買些繡線嗎?快去,快去。」陳玉雯急急轉移杏娘的注意力,目前情勢未明,還是別節外生枝的好。一切等爹派人去調查後,自會真相大白。況且櫻兒等會兒要去周家,這會兒再說下去,恐怕去不成。
「繡線?繡線還多得很呢!」馮櫻兒不記得今天有這計劃呀?
陳玉雯差點沒被櫻兒氣得吐血,她為什麼老是聽不懂她的暗示呢?她一把扯過馮櫻兒,氣呼呼道:「你不是要上周家嗎?」
「是啊!你幹啥這麼凶?」馮櫻兒吃軟不吃硬。
「我在幫你找機會脫身,你還一臉愚癡相,這樣你怎麼有法子去找周梵天?」
「那你也不必一副母老虎的樣子呀!」馮櫻兒的火氣全上來了。
「你倆又在嘰嘰喳喳些什麼了?」杏娘停下腳步,不耐煩地看看陳玉雯與馮櫻兒。
「沒有啊!對不對?」陳玉雯眨眼,暗示馮櫻兒。
「嗯……是,我要去買繡線了。」馮櫻兒怒氣未消。
「快去快回喔!」杏娘叮嚀。
「好!」
從香雲寺到周家不過一小段距離,馮櫻兒三步並兩步,沒多久就站在周家的朱紅大門前了。經過前幾次的造訪,她對周宅已不再有陌生的感覺,興起的反而是一種極為熟悉的親切感。
她相準了門上金獅咬著的圓環,奮力將大門敲得碰碰作響。
「誰呀?」門後傳來一個細嫩且甜美的嗓音。不用想,馮櫻兒便知道那是絹絹。
「櫻姐姐——」
絹絹不等她說完,已敞開大門恭迎貴客。至少在她心中,馮櫻兒真的是貴客。
「我好想你哦!櫻姐姐。」絹絹毫不保留地表現她的熱情。「你來,我有好東西給你看。」
好東西?馮櫻兒細眉微蹩。絹絹年紀幼小,不過區區六歲,能有啥好東西?
絹絹滿心雀躍,蹦蹦跳跳地向後院前進。經過大廳、長廊、佈滿蓮花的水池,馮櫻兒不禁對周宅更加著迷了。在周宅中,每間房都典雅細緻,屋樑精細的雕琢宛如鬼斧神工,不論花鳥人物,看來皆栩栩如生;尤其最靠近後院的一間廂房,隔水獨立出來,四周儘是青綠的垂柳,若不細看,恐怕還不曉得這寬闊池水中有一幢獨立的廂房。
「櫻姐姐,快!「
絹絹對於要展現的寶物可急得很呢!
馮櫻兒暫時先停止對那被垂柳包圍的廂房的好奇,她加快腳步,跟著絹絹來到後院。
「在這兒!」絹絹蹲在高大的圍牆旁,偎著冰冷牆面,手中捧著一圓型瓦罐。
哎呀!這算啥狗屁好東西呀!可憐的絹絹大概被周梵天關出瘋病來了,居然把瓦槽當寶!
「絹絹啊!櫻姐姐告訴你,這東西叫瓦罐,不是什麼寶貝,賣不了幾個錢的,你知道嗎?」馮櫻兒真為絹絹感到悲哀,長這麼大了,還搞不清楚真正的寶貝是什麼,當然是金子、銀子噗!
「不是不是,櫻姐姐,」絹絹急忙解釋道。「好東西在瓦罐裡呢!瞧!」她迅速揭開蓋子,將罐口呈現在馮櫻兒面前。
只見罐內一條條黑色的蟲子爬上爬下,仔細數數,約莫十多來條吧!
「蚯蚓?」馮櫻兒的眼角露出邪惡的興奮光芒。
「嗯!這些都是我的寶貝呢!你喜歡嗎?」
喜歡!豈止是喜歡,她簡直愛透了這群角色的無骨小蟲。它們不長眼睛,光會在地上扭呀扭,讓她忍不住就想激激它們。
「它們好可愛。」馮櫻兒以食指挑出一條最肥嫩的蚯蚓放在掌心把弄,不時頂頂它的頭。
「這條是一家之主。我為它取名叫周烏,平常就喊它烏烏。櫻姐姐,你看它渾身黑漆漆,叫烏烏是不是恰到好處?」
「嗯!瞧它的模樣,挺俊的,叫烏烏,好。那它的夫人呢?」
絹絹指著瓦罐內另一條稍小的蚯蚓,頭頭是道說:「因為它走起路來妮娜多姿,所以叫它炯炯。」
「烏烏與購煙,這名字例很好記。」
「你倆一大一小蹲在那兒做什麼?」
一個低沉疑惑的聲音打斷了馮櫻兒與絹絹的談話,她倆不約而同轉過頭來。
「爹,你回來了呀!」絹絹迎上周梵天,揚起小小的頭顱,興奮地望著他。「這是櫻姐姐,我昨晚跟你提過的。哎呀!我真笨,她就是守宮仙子嘛!你早就認識她了。」
又是守宮仙子!馮櫻兒好想一棒往絹絹腦袋上敲去,警告她別再叫她壁虎了。那種四腳小蟲,奇醜無比,若有人以它命名,八成是瘋了。
「馮姑娘!」周梵天的和氣態度著實讓馮櫻兒嚇一跳,在僅有與他見面兩次的印象中,他總是冷漠、無禮、自大又暴躁,今兒個他一反常態,她還真有些不習慣。
「你來了正好,我有事和你談呢!」馮櫻兒手捧著蚯蚓,粗魯地直起身面對周梵天。
「什麼事呀?櫻姐姐,你和爹很熟悉了嗎?可是你們不才見過一次面,怎麼會很熟悉呢?」
何止熟,她連他胸前細小、不甚明顯的疤痕都看過了,難不成還是陌生人,馮櫻兒諷刺地想道。她大膽地注視周梵天的黑眸,櫻桃小嘴上閃著邪惡又露骨的微笑。
他的臉上沒有一絲絲的表情,喜怒哀樂完全不得而知,尤其方纔的和善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顯然他也回想起洞穴中的一切。
「絹絹,爹和櫻姐姐有些話要談,你先去找芳兒,讓她帶你去前院玩。待會兒我們談完,櫻姐姐再去找你,好嗎?」周梵天低聲說。
「嗯!」絹絹順從。
「喂,等一下。」馮櫻兒喊住絹絹。
「哦!對了,烏烏還沒進它的家呢!」
馮櫻兒張開手,讓絹絹捉起她掌中的蚯蚓,好放回瓦罐內。而在一旁觀看的周梵天,則因她倆的舉動愣了一下。
絹絹離開之後,他疑惑地開口:「你拿蚯蚓當寵物?」
「不行啊?你們男人可以玩女人,我們女人難道不能玩蚯蚓嗎?養寵物還得要理由啊!」
天呀!女人跟蚯蚓根本八竿子打不到,她居然拿來相比。他仔細地將她從頭到腳看一遍,確定她的腦子正常,沒有任何異狀。但既然腦子正常,又怎麼說話這樣怪裡怪氣的呢?
馮櫻兒被瞧得不自在,劈頭又是一句:「看啥?你眼睛瞎了啊!」
周梵天不以為什,卻冷漠依舊:「找我究竟何事?」
若非他提起,她恐怕早被他氣得忘了來周家幹啥。「何事?還不是為了我家小姐的事。喂!姓周的,你不是已經答應不娶我家小姐了嗎?」
「我周梵天一言九鼎,不會出爾反爾。」
「那你總該有些表示吧?我家小姐的青春有限,禁不起你的拖延。萬一她因為你而失去良配,這後果誰要負責呀!」
「我不明白。」
「看來你不只是條冷血的蛇,還是頭該死的笨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