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不可失。楚毅將預先藏好的夜行衣為甄貞穿上,兩人由窗子跳出,始發覺天威幫不知在辦什麼喜事,大廳上張燈結綵,各個樓台軒樹亦燈火輝煌,子牌時分,奴婢丫環們卻照樣忙碌地進進出出。
「怎麼回事?」甄貞低聲問。
楚毅茫然地搖搖頭:「到樹梢上看個究竟。」話聲才落,他已扶著甄貞翩然飄向一株大榕樹頂。
這時曾寧兒氣呼呼地拉扯著雄霸天的右護法向於旭,朝大樹下走來。
「我義父為什麼不乾脆娶甄貞為妻,偏要認她當乾女兒?」語調中醋意十足,她和雄霸天的關係原就十分曖昧。
「不是乾女兒,是女兒,要我說幾遍才懂?」向子旭不耐煩地甩開她的糾纏。
「她又不是他生的,什麼女兒?我義父老糊塗,你也神智不清啦?」
躲在上頭的楚毅和甄貞愕然地交換了數個眼神,仍不明白雄霸天骨子裡到底打什麼主意?
「住口。這是幫主的命令,誰都不許違拗。你若不想幫忙就回房裡休息,別在這兒得手礙腳。」
「你敢用這種口氣跟我講話,是不是以為我已經失寵了,急著想去巴結那姓甄的賤人?」
「啪!」向於旭這一掌足足用了八成的功力,毫不留情的把曾寧兒打得眼淚鼻涕直流。
「你敢打我,反了你廠她逞強地抹掉淚水,挺直腰桿,準備以牙還牙。
「這只是給你一點教訓,日後膽敢再出言無狀,羞辱甄姑娘,我下手就不會這麼客氣了。」向子旭打鼻子裡噴出一口氣,忿忿地拂袖而去。
『你給我記住,我不會饒過你的!」曾寧兒羞怒交進,咆哮完了之後,竟發瘋也似的衝進漱月樓,「甄貞你給我出來,出來!聽見沒有?甄貞!」
「現在怎麼辦?」讓她發現她不在房裡就糟了。
「快走。」楚毅將甄貞擁在腋下,幾個縱落已出了凌霄堡。
「奇怪,怎麼還是靜悄悄的?難道曾寧兒沒發現?」下了山坡,確定無人追來,甄貞才放心大膽地問。
「她就算發現了也不會張揚的。」一路上楚毅均緊牽著她,好像怕一鬆手她就會飛走了。曾寧兒怕她跟她爭寵,他則怕雄霸天使詭計奪走她。
「糟,我的鞋掉了。」掙脫楚毅的手,甄貞趕緊轉身回去撿鞋。
「啊!」她忽然尖聲驚叫。
「怎麼啦?」楚毅須臾趕至,她半個身子已經陷入土裡,只露出頭部和兩手。
「握住我的手。」是計誘野獸的陷講,這地方怎會有這樣的陷階?
楚毅抓住甄貞的胳臂用力往上拉,卻惹來她更慘烈的哀嚎。
「不行,毅哥哥,我的兩腳不知被什麼東西夾住,好痛。」甄貞冷汗直冒,連眼角都滲出了晶瑩的淚水,
「哈哈哈,」一陣放蕩的笑聲劃破長空,於此深夜分外驚心,「那機關叫『千磨夾』,你繼續拉,她腿上的肉就會一層一層的被磨掉,直到剩下兩條干骨;但是你若不及時將她救起,過了一個時辰,她的腳又會因血脈阻塞而廢掉。」曾寧兒語畢,又是一陣囂張的笑聲。
好惡毒的手段,楚毅惱怒得雙目欲裂。
「快把機關解開,否則體怪我不客氣。」
「你是誰呀?」曾寧地斜眼向楚毅,怔道,「三更半夜擅闖天威幫,我還沒拿你問罪呢。」
「他是我表哥。」甄貞料想一定是楚毅臉上的疤痕不見了,曾寧兒才會認不出是他。既然如此,他們何不索性將計就計。
「嗅?那你叫啥名字?」
「我叫唐冀。」楚毅解意地膜了甄貞一眼,心中已然有了脫困的對策,「你最好趕快將她放了,否則萬一她變成殘廢,我就去告訴雄霸天說是你故意害她的。」
「你有這本事嗎?恐怕還沒見到雄霸天的面你已經——」普寧兒一向目中無人,除了楚毅和雄霸天,她誰也瞧不起。
「不妨試試。」楚毅運足真氣,雙掌朝曾寧兒擊出,登時把她震出十餘丈地,直到撞及一株香楓,才凜然止住。
「你,究竟是誰?」曾寧兒給嚇得魂飛魄散,面色煞白,踉蹌地爬起,忽又跌落。
普天下除了楚毅和雄霸天,誰會有這樣莫測高深的武藝?但唐冀?聽都沒聽過呀,儘管他相貌俊逸,卓爾不凡,卻絕對是個無名小卒。
「快將我表妹放了,我保證帶著她遠走高飛,從此以後再也不會跟你爭寵,你不就可以高枕無憂,開開心心的當你的大小姐、楚夫人?」
「這……」這條件倒是不錯,與其害死甄貞而連累自己,還不如讓她走得遠遠的,雄霸天若是問起,她只要佯裝什麼都不知道就好了。可曾寧兒還是有點不放心,因問,「你很愛你表妹?」
「當然。」楚毅回答得直截了當。
「哼!她有什麼好,怎麼你們這些男人全瞎了眼還是中了邪?」衝動地破罵一堆,才發覺現在說這些根本是廢話,「好,要我救她可以,但你們必須於此時此刻立即成親。」
「現在?這個時候?」甄貞訝異地望向楚毅。
「沒問題,我巴不得和貞妹比翼雙飛,既然你肯玉成好事,我倆自當感激不盡。」
「嗯哼。」瞧他深情款款的樣子,曾寧兒就渾身不舒服,論美色、論身世、背景,她哪一點不如甄貞,怎麼從來沒一個男人對她這樣好過?
不情不願地踱回方纔那株香楓下,朝樹幹某處一個鈕按下,甄貞旋即被彈回地面上。
「貞兒,還撐得住?」楚毅心疼地將她打橫抱起。
「我還好,你不必太擔心。」實則,她已經痛得快昏過去了,軟綿綿地癱進他臂彎裡,再也沒說話的力氣。
「我現在就帶你去找大夫。」
「慢著。」曾寧兒大聲斥喝,「你們尚未拜天地呢,想食言一走了之?」
「沒關係,表哥,我可以,忍得住……」甄貞做夢也想不到,他倆會在這境地裡,被逼著結為夫妻。
「只是太委屈你了。」楚毅依依地將她放下,一手仍環抱她的腰幫她撐持住。
「拜託,你們有完沒完?快,一拜天地!二拜…算了,這個省略,三拜……啪,夫妻對拜。」大功告成,曾寧兒心滿意足地笑得好不得意,「快走吧,天要亮了,讓旁人見著就麻煩大了上待他兩人走了幾步,她又追了上去,「預防你們跑到半路沒盤纏,又讓天威幫的人給抓回來,唁,這些銀票拿去,算我先借你們…唉,算了算了,不還也沒關係啦。嘿,我可從來沒這麼大方過哦,你們千萬別辜負我的期望,記得要遠走高飛哦。」
她的千叮嚀萬交代,令楚毅兩人感到啼笑皆非,倘使有朝一日她瞭解真相後,不知會做何感想?
甄貞惦量那疊銀票起碼上千兩,足夠他們舒舒服服逍遙大半輩子了。
「謝了,那我們走了。」
「走往哪裡去?」這聲音沉如鬼魁,幽幽地恍似在耳畔響起。
三人大驚失色之餘,尚不及作任何回應,已瞥見雄霸天長袍隨風鼓帆地沐浴在蒼茫曙色中。
「義父?義父我——」曾寧兒一面顫然地急於解釋,一面提心吊膽地猜測他究竟來多久了,都聽到了些什麼?
「住口,」雄霸天正眼都不看她一眼,只灼灼地鎖向甄貞,問:「怎麼一個人跑這兒來?」
「我不是一個人,還有我表哥。」他的眼神令甄貞沒來由地毛骨驚然,本能地挪近楚毅身旁。
「胡扯!你無親無戚無母無——」語調一頓,才接著又喝道,「何來表哥之有?」
呃……他現在已經不是她表哥,而是她夫君了,剛剛他們才……」見雄霸天臉色越來越難看,曾寧兒話說到一半就幾乎斷氣了。
「婚姻大事無媒的之言,父母之命,是誰允許你們成親的?」為了別人家女兒私定終身,他居然氣得吹鬍子瞪眼睛?管得也太寬了吧!
甄貞不悅地撤撇小嘴:「我沒爹沒娘,這事當然由我自己作主。」
「不,你有爹,你一直都有的。」他邊說邊向甄貞逼近,令楚毅和甄貞駭異地防備著。
「是嗎?誰是我爹?」甄貞睜大兩汪水眸,疑竇叢生地統向雄霸天。
「我。」
此言一出,連楚毅和曾寧兒都不禁一陣低呼。
「你騙人,沒憑沒據就來亂認女兒,以為我那麼容易上當嗎?」爛招術!甄貞無論如何也不相信這個「石頭縫」裡蹦出來的爹,「毅哥哥,咱們走,別理他。」
「毅哥哥?」曾寧兒大叫,「你剛才叫他什麼?你不是說他的名字叫唐冀?」
「寧兒,別打岔。」雄霸天掏出一條絲質繡花手絹擲予甄貞,「你看看這是什麼?」
「這……」她不明所以地將它攤了開來。
「怎麼和你發上繫著的這一條一模一樣?」楚毅亦覺得匪夷所思。
甄貞不信這會是真的,忙將繫在辮子上的繡帕取下,兩相對照——
「不可能,一定是你偷偷找人縫了一條和我一樣的,企圖蒙騙我。」她不能接受這個事實,如果雄霸天是名英雄好漢,或善良慈藹的老者,她也許馬馬虎虎喊他一聲爹,可他不是,他是十惡不赦的大魔頭,有這樣的父親豈不是要讓天下人嘲笑?
「我何必騙你?憑我的財勢權勢,要個女兒何難之有?」一如曾寧兒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就一個江湖中人而言,他的確太顯赫了,揮金如土,一呼百諾,即便達官貴人,皇親國戚,見了他還都矮下那麼一截,得看他的臉色呢。
雄霸天喝然長歎,歎息中洩漏著心底最深沉的悲涼。
甄貞發現幾天不見,他似乎蒼老了許多,兩鬢給染了色似的,一下子全白了。 「這條手絹是你外婆繡的,我看了喜歡,硬逼她再繡一條,並且在上頭刺上幾行字。」他與生俱來的為惡天分,儘管對心上人的母親也不例外,「十八年前,一天夜裡,我和你娘……」他欲言又止,彷彿有難言之隱,「因為第二天我必須趕至關外,不知何年何日才能歸來,因此就將其中一條手絹送給她,當作信物。沒想到,等我回來的時候她已經……」
「已經投河自盡了。」這段往事她娘約略跟她提過一些,能平安地生下她來也得感謝季師父;倘若他不是她的父親,必然不會瞭解這不為外人知的傷心往事。甄貞的眼淚如斷了線的珍珠淚淚直流。
「貞兒。」楚毅憐疼地慰貼著她。
「毅哥哥,帶我走,我再也不要見到這個人。」原本她對雄霸天尚有一絲感激之情,但現在什麼也不剩,只餘滿腔的悲憤。
「貞兒,你已經知道我確實是你父親了還要走?」雄霸天情急地擋住去路,並擒住甄貞的手。
「放開我,你這個兇手。」甄貞甩不開他索性用咬的,卯盡所有的氣力,報仇雪恨地咬出滿口鮮血,而雄霸天卻一動也不動,連眉頭亦未曾皺一下。
「貞兒!」楚毅無措地看著他們父女倆,左右為難,「他真的是你父親嗎?告訴我!」
「他是…他是我殺母的仇人。」甄貞猙獰地咧著血口,笑出滿臉的淚水。
「不!」雄霸天悲拗地予以駁斥。
「是,你是。當年要不是你絕情絕義的一走了之,我娘怎麼會投河自盡?到了最後卻因過度思念你而一病不起。你不是兇手是什麼?」
如此強烈的指控,頓使雄霸天身形一矮。良久良久,僵直如木樁般,只張目四望,但郁的星芒如見著一個淒愴的感情廢墟。近二十年來,這般無疾而終的戀情,他絕口不提,也終生不娶。難道這樣的仟悔還不夠嗎?
他渾渾地滲出冷汗,好像正有數百雙凌厲的眼睛在逼迫他承認所有的罪過。而最嚴苛的那個竟是他的親生女兒。他頹然,如強管之末……
末了,他以無盡哀惋的語調懇求甄貞:「給我機會,讓我補償你。」
不料她卻縱聲狂笑:「哈哈哈……」淚水恍如清堤,不僅氾濫得滿臉,甚且德濕了她的衣襟,「你休想!」
雄霸天陡地一震,覺得眼前的她像個遙遠的孤魂,專程找他索命來的。
「毅哥哥,咱們走。」
「義父,你千萬不能讓他們走,他……他很可能是楚毅呀!」曾寧兒激動地衝到楚毅面前,看了又看,看了又看。「是你,果然是你!」那加鞭橫掃,濃如蘸墨的劍眉,和陰隼騖冷汪洋似海的兩隻黑瞳,以及這頎長如玉樹臨風的體態,不是楚毅卻又是誰?
雄霸天也認出來了,是的,這攝人魂魄的英氣,放眼天地之間,的確不作第二人想。
「你到過池子下面的地洞?」那裡隱藏著天大的秘密,除他之外誰也不許涉足,否則殺無赦。
「他是為了救我,不小心跌了進去,才因禍得福。是老天爺特意保佑他的。」甄貞譏諷地冷脫他一眼,「你一定沒有過這種經驗。」像他這麼壞的人,老天爺只想用五雷轟他,怎麼可能加以庇佑。
雄霸天教她給激得面孔一陣青一陣白。
「這麼說,你真的是楚毅?」曾寧兒還巴望他抵死否認呢,要不……她豈非偷雞不著還蝕了一大把米?「把我的銀票還來。」
「銀票?」雄霸天怒意勃發地質問,「什麼銀票?做什麼用?」
糟了,一旦讓他知道剛才發生的每一件事,她肯定吃不完還得兜著走。
「沒,沒什麼,我只是隨便說說。」杏眼有意無意地往甄貞臉上一膘,警告她不許狡賴,否則要她好看。
「胡鬧!」雄霸天轉臉對楚毅道,「想活命的話就放開我女兒。」
「抱歉,我楚毅一向不接受恫嚇。」楚毅將甄貞拉至背後,無畏無懼地迎了上去。
兩個男人,一老一少,一樣的人高馬大,剽悍無匹,昂揚地對峙著。
「以為我會和你單打獨鬥?你應該知道,元毒不丈夫。」雄霸天嗤然蔑笑,「來人吶,把他給我抓起來!」
一聲令下,方圓數十丈遠的樹梢上竟冒出數百名的弓箭手,地面兩側則擁來大批手持長劍的打手。
甄貞膽寒地抬眸回望楚毅,悄然地將緊挽著他的手縮回。今兒就算他是單槍匹馬前來,都逃脫不了這天羅地網,何況他尚得兼顧著她。
「不要傷害他,」義無反顧地,她擋到他跟前,誓死如歸地怒吼,「誰敢碰他一下,就得先殺了我。」
「貞兒,別做傻事。過來,跟著爹你可以擁有事不盡的榮華富貴,想嫁任何家世顯赫的俊美男子都是易如反掌,何必硬要為他犧牲性命?」楚毅雖是少年英雄,罕見的江湖奇才,卻也是他的死對頭,怎麼可以當他的女婿?
「我這樣傻嗎?」甄貞報以冷笑,「愛過方知情濃。你一定從沒愛過,才會提出這麼膚淺的見解。我和毅哥哥願意生同裘死同穴,你呢?你要拿什麼來祭我娘的亡魂?榮華富貴還是位高權重?」
雄霸天猛喘一口氣,十分隱忍地仰望蒼穹。此時烏雲盡退,天已大白,烈陽如千指萬爪,往他喉頭齊扣,幾乎沒令他當場氣絕而亡。
他自認是只猛虎,不想竟生了個和自己一樣剛烈的女兒。莫非天意?
但這難不倒他,他不僅老謀深算,而且老奸巨滑。只略作沉吟,即已有了絕佳的因應之道。
「好吧,念及你倆相愛至深我就成全你們,但有個條件。」他饒富深意地瞟眼看甄貞,「我們父女才剛剛相認,你能否留在凌霄堡陪我幾天,等楚毅雇了花轎前來,我再風風光光地把你嫁出去。如何?」
「不行,她嫁給楚毅,那我怎麼辦?」曾寧兒第一個反對。
「你還怕沒人要嗎?到一邊涼快去,再要出來步哩吵嚷,我就將你廢了。」
「義父你大小眼。」曾寧兒氣炸了,捶胸頓足不甘不願地退到一旁去。
「毅哥哥,你說呢?」甄貞一切以楚毅馬首是瞻。
「這……」父女乃天地人倫之情,豈容他多所置味?問題是雄霸天聲名狼藉,他的話能相信嗎?
「如果你真心愛她,就該給她一個隆重而體面的婚禮,我是她父親,我有權利做這樣的要求。」
「他說的沒錯,我是應該明媒正娶。」楚毅歉然地撫著甄貞的小臉,細心地為她抹去粉頰間的淚痕。
「我不在乎,只要能與你共結連理,縱使只有一束馨香,我也心滿意足。」
「胡說!我女兒的婚禮怎麼可以隨隨便便,馬馬虎虎?」他慣於掌控一切惟我獨尊,任何人都得聽他的。
「你再要這麼凶,我就不要認你這個父親了,橫豎我最需要你的那段日子已經過了,現在沒有你我照樣過得很好。」甄貞實話實說,殊現這又更令雄霸天難堪與憤怒。
他一口氣狠喘上來,重重沉沉地又壓了回去,他已經失去妻子了,可不能再失去女兒。
「是我對不起你,所以我才求你給我一個機會彌補。反正你和楚毅成親是遲早的事,在這之前,你難道連陪我幾天,給我這個罪孽深重的父親一個贖罪的機會都不肯?」雄霸天幾乎要老淚縱橫了。
「他的要求並不算過分。」楚毅最大的缺點就是心太軟,「畢竟他是你父親。」
「你保證不阻撓我們的婚事?」雖然她心中仍有疑慮,但楚毅都不反對了,她還能說什麼?
「傻孩子,瞧你用情如此之深,我就算反對,有用嗎?」
說的也是。天真的她至此算是放心多了。靦腆地將小手穿進楚毅的掌心,順便把曾寧兒給的那疊銀票「暗渡』給他,眨眨眼要他別作聲,這些錢反正是自動送上門來的,不要白不要。
「記得要早點來哦,頂多五天,不不,三天就好,太久我會很想你的。」
「惡不噁心呀你?」曾寧兒忍不住在一旁發起牢騷。
「你放心,我一現華山就跟師父親告。」他倆根本做得理睬曾寧兒。
「你救走了龍翔飛。」他早該料到的,他們既已到了地洞裡,理所當然會發現那座地牢。楚毅是何許人物,要將龍翔飛救出,自是不費吹灰之力。失算失算,早知道不該留他在凌霄堡多住幾天的。
「不可以嗎?」甄貞不悅地潔問,「你無緣無故把人家關在那不見天日的地方,不覺得太過分了?」
「呢……」威震武林的雄霸天幾時受過這等無禮的指責?他左右的徒眾無不驚訝地瞪著甄貞,心腸稍好一點的,已經替她捏把冷汗了,「你說的是,以後我……不會再這麼做了、」
「希望你說話算話。」甄貞開心地衝著楚毅一笑,「毅哥哥,那我先回漱月樓,你記得趕快來接我。」
「好的。」楚毅依依難捨地放開她,「你自個兒保重。」
「瞎操心!」雄霸天冷不防地一把將甄貞拉到身畔,「有我照料呵護她,還怕不夠周全?」語畢,猿臂一揮,似在示意什麼?
甄貞只見他的袍袖在空中驚鴻而過,俄頃,四面八方萬箭齊飛,楚毅成了眾矢之的。
「不——」她如當胸被挖掉了心肺一般,厲聲狂吼,「不,不!」挺身欲衝過去陪著楚毅同生共死,但有一隻手,早有準備地及時攔住她,讓她哪兒也去不了。
饒是楚毅再驍勇善戰,武功修為再如何登峰造極,仍然抵不過那數百人上下左右夾攻,而疲於應付。
「你不講信用,你這個偽君子,我恨你,我恨你!」甄貞抓起他的手,往他手背又用力咬下。她一定是使盡了所有的力氣,這一下比之方才痛上好幾倍,逼令雄霸天不得不鬆手。
但,遲了。
甄貞轉身奔向前的同時,一枝冷箭「淋!」地擊中楚毅的肩腫,箭身二分之一沒人體內,使他左臂乃至胸口頓時染上一片血紅,端地怵目驚心。
「毅哥哥!」甄貞於危急中,從一旁的噴噴手中搶到一柄短刀,橫架在自己的頸項之上。
「貞兒,不可以。」雄霸天沒想到她剛烈若此,或者只是作勢要脅他?是,一定是這樣,縷蟻尚且偷生,何況是人?他們的戀情怎比得上他和朱晴,他不相信甄貞會放棄錦繡前程,甘心為楚毅而死。
「叫你的人撤走,否則就等著為我收屍吧。」甄貞大無畏地擋在楚毅面前,只是天威幫的鷹犬無所不在呀。
「貞兒,別做傻事。爹爹和這臭小子誓不兩立,今日我不殺他,明日他必將殺我,除非你希望我死。」哼!兵不厭詐,要怪只能怪楚毅太過輕敵,太不懂防人之道了O
「我希望……我希望從來沒有你這個父親。」甄貞抱著楚毅,心亂如麻,悲忿不已,「毅哥哥,我對不起你。」
「快別這麼說,你先走,他不會傷你的,我們約好到華……山,再,再見。」於此存亡關頭,他推一牽掛的還是她。
「沒有你,我哪兒也不去。」
「貞兒,你休再執迷不悟,過來!」雄霸天提著長劍,大步逼近。
「不要過來!」她大吼。
「你救不了他的。」任何他想殺的對象,到了最後都躲不過人頭落地的下場。
雄霸天長劍「涮!」地出鞘,直指楚毅咽喉——
「那我就陪他一起走。」甄貞手起刀落,在她父親面前,在楚毅身旁,一刀剖向自己的心房——
「貞兒!」
任何意外要發生,總是突如其來,教人措手不及。
甄貞咬咬牙,將短刃拔出,頓時鮮血自胸臆狂湧而出,疾如水注。
「現在……你……滿意了嗎?」她回眸對楚我嫣然而笑,「抱緊我……我……我要死……在你…懷……裡。」一陣眩暈,萬物開始在眼前打轉,宛如飛舞花瓣般。她無依的一生亦是如此這般,飄忽不定。
「貞兒!」楚毅淒厲地大喊,但她已如花瓣散落。大太陽照在她臉上,眼睛和嘴唇都乾澀不已,艱辛地開口,只左動了一下……
楚毅的五臟六腑直如火燎油煎。他狂暴而起,理智完全喪失,怒火一下子竄到四肢百骸,手起劍落,見人就殺。
「讓他走。」雄霸天偉岸的身軀,一下子倒向地面,萬念俱灰地擺擺手,「讓他們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