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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烙 第四章 作者:季葒

  雪下的比昨夜小了點。

   枝頭的梅花被白雪覆蓋,但仍勇敢堅韌地綻放著。

   天未亮時車隊就出發了,赫遙覺胤離開上京的第一站,就是去巡視皇上賜給他的北方領地。

   紅鬃大馬居前,赫遙覺胤騎在馬上,身旁跟著四位護衛,載運僕役和行李的馬車跟在後面。

   綾晏梅單獨被安置在一輛馬車上,在車隊出發前,她一直沒清醒過來。

   車身搖搖晃晃,路途顛簸,接近正午時分,綾晏梅才悠悠轉醒……

   全身像虛脫了般,她的額際劇烈疼痛著,四肢無力伸展,兩條腿酸疼的不得了勉強坐正身子,綾晏梅撫著額際,她整個人隨著車子的行進不斷地晃動,這搖晃讓她好難受。

   這是怎麼回事?她現在人在哪兒,這怎麼一直晃個不停?

   她難受得緊,不僅是身體,還有頭——她到底怎麼了?

   電光石火間,綾晏梅突然從恍惚中驚醒——她想起來了,她在賀蘭下遭強匪劫持了,其他的人慘遭那群殺人不眨眼的匪類所殺害,幸運逃掉的人也都身受重傷。

   她依稀記得她被盜匪給擄了,還摔下了馬,痛擊之後,她就失去神智,再也記不起往後的事情了。

   驚恐地瞠大雙眼,綾晏梅撫著額際的小手滑向驚悸的心口,緊壓著。

   她落入搶匪的手中,這麼看來,她……驚恐的眸望向窗外,窗外一片霧茫茫,白雪皚皚,根本無法判斷她現在的位置。

   好可怕!她在失去意識的這段時日,那十惡不赦的盜匪對她做了什麼?為何她一點記憶都沒有。而其他幸運逃出惡徒手中的那些人,他們現在平安嗎?她未來的夫婿柳傲龍到底是死是活?

   她很清楚地記得,在她被盜匪頭子硬槍上馬時,柳傲龍拚了命地挺身保護她的安全,而那可怕的土匪凶狠地砍了他一刀……

   在揮下刀的那一剎那,柳傲龍身上鮮血四灑,那景象令人觸目驚心,為之喪膽——

   不太可怕了!綾晏梅緊抓著襟口,她的心驚悸不已,惶然地低下螓首,看著還掛在頸項那塊只剩一小角的玉石——

   再往下一看,這……她的衣裳被換過了。綾晏梅駭然地瞠大雙眸,這才發現由自己的妝扮被更替過了。

   她那身藍色錦袍不見了,此刻她已經回復女妝的模樣,身上罩著一件白色裘袍,掀開裘袍,裡頭穿著一件紫衫,滾著白貂毛,還有和上衣一樣顏色的長裙,她的小腳套著一雙小羊皮靴。

   這身打扮分明是北方人的行頭,而更可以確定的是,這身衣衫價值不菲,是具有相當身份地位的人才穿得起的。

   她怎會穿這模樣?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遇上的那名土匪是北方……遼人?!

   天!那會喝人血、吃人骨頭的可怕遼人……

   不——驚恐爬上心口,綾晏梅臉色慘白,整顆心咚地往下沉去。她沒想到自己竟會落入大宋的宿敵——遼人的手中,這她活得了嗎?

   ☆☆☆

   車隊已離開上京,來到京外的大草原,此時的草原已覆上薄雪。

   「停——今晚在這兒紮營,明兒一早再上路。」車隊奔馳了整整一天,所有人都累了。赫遙覺胤揚手一聲渾厚的吆喝,所有的馬和車都停了下來。

   馬車突然停住了。此時窗內望向外面,雪已經停了,天色也暗了。

   坐在車內,一直惶然不安的綾晏梅,此時恐懼更甚。她害怕車門外的世界,那可怕的土匪可能會出現——

   恐懼蔓延心口,車門真的被打開了——

   「喝——」綾晏梅臉色慘白的倒抽一口氣,她驚恐戒慎的眸,望向站在馬車外的那個身材魁梧、一臉狂妄的男人。

   赫遙覺胤躍下馬,他大步邁到綾晏梅所乘坐的馬車旁,打開門,他一雙深幽的黑瞳就這麼直勾勾地凝視著坐在車內、一臉驚惶的綾晏梅。

   「你何時醒來的?」赫遙覺胤略挑起眉,唇角微揚。

   看這男人的長相……不是那名可怕,面目猙獰的土匪。他除了身材魁梧的嚇人之外,那臉龐卻是好看的讓人難以置信。

   「我問你,你是何時醒來的?」看她望著他那太過驚惶戒慎的表情,好像他是嗜血魔鬼會吃了她似的。赫遙覺胤那好看的臉龐明顯有著不悅,開口問這句話時,他那高大健碩的身形已經佔據了馬車。

   馬車顛了一下,然後又恢復平穩。

   綾晏梅的心也狂跳一下,然後更快速地跳動著。他的靠近讓她好害怕,恐懼已經蔓延全身,她連手指頭都因過度害怕而劇烈地發著抖。

   「我在問你話,你聽見了嗎?」他真的這麼可怕嗎?赫遙覺胤抓住她發抖的手臂,沉聲地問她。

   「我……」她連牙齒都在打顫。「我……早醒了,在……午後醒來……醒的……」她怕得說不出完整的句子,話好不容易說完,她的身子刻意地往旁略微移動,她被他威風凜凜的壯碩身形給嚇著了。

   「不准你移開!」

   赫遙覺胤慍惱地喝住她。她在他旁邊就像個嬌小細緻的娃娃,是那麼的令人心動。赫遙覺胤竟然因為她這個舉動而深感不悅。

   綾晏梅定住了。她真不敢妄動,因為她瞄見了他掛在腰間的那把大得嚇人的彎刀,這可怕凶狠的遼人可能一發怒就會賞她一刀,那她就必死無疑了想到自己人頭落地的淒慘景象,綾晏梅嚇得哭了起來,倉皇的淚在瞬間無聲地落在血色盡失的臉頰。

   「你哭什麼?」她這毫無預警突然竄出眼眶的淚,讓赫遙覺胤亂了方寸。他不過語氣略重了些,就把她給嚇哭了。很不自然地,他竟破天荒的為女人放柔語氣。

   「我……」她怕呀!綾晏梅貝齒咬著毫無血色的唇瓣,她不敢回答他。

   可她根本不必回答,那驚恐的表情早讓赫遙覺胤明白了一切。

   「你怕我!」他陰沉地說。

   綾晏梅更使力地咬著唇,她倉皇地低下螓首,不敢看他那深幽陰沉的瞳眸。

   赫遙覺胤軒昂的眉宇驟擰,正想開口斥喝她,但快出口的吼聲卻收住了。因為他怕又嚇壞了她。

   「擦乾你的眼淚。」他盡量放低音調。但這聽進綾晏悔的耳中,仍是可怕的。「若怕我,昨晚就該怕了……」深眸一斂,他低沉地說。

   「昨晚?」綾晏梅一駭,他這句話讓她不解,一顆心更是驚惶萬分。

   「你——忘了昨晚的事嗎?」想起昨晚,赫遙覺胤那俊朗的眉挑得極高,唇角勾起一抹邪惡的笑意。

   「不……不知道……」綾晏梅惶然地搖頭,他那邪氣的目光讓她心驚膽戰。傍晚及之前的事,她完全記不起來。

   「要我告訴你嗎?」他的眼神暗示她,昨晚發生了很多事。

   「昨晚——」驚懼佈滿全身,綾晏梅瞪大清澄的眸。「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大聲駭然地問出口,她鼓足最大的勇氣準備承受一切。

   「方纔不是嚇得說不出話,怎麼這會兒卻變得如此勇敢了,敢直視我的眼睛了?」他冷冷地笑著,看她發地臉倔傲,跟方纔那恐懼的模樣完全不一樣。

   「告訴我——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緊張地追問著,語氣是既然激動又憤怒,身為女人,她很清楚自己身體上的變化,先前的疑惑此刻心中凝聚成巨大的恐懼。

   「昨晚你和我……挺銷魂的,你的身子很吸引我,若不是顧著今早要啟程,現在我們可能還在床上廝磨著呢……」黑眸閃起異樣光彩,他那鐫刻般臉龐上的神情邪囂而狂妄。

   「你——」她整個人被巨大的恐懼淹沒。「無恥的遼人!竟然……」她這清清白白的身子被他給玷污了。方才壓抑的淚,哀戚而絕望地滑下浮顏。

   眼前他那好看的臉孔變得猙獰可怕。貞潔是女人的生命,她的清白被這遼人給毀了,那她再無顏面活下去,更別妄想回杭州去。

   「我若無恥,那昨晚的你應該叫做……放浪……」唇際的冷笑逐漸擴大。

   「我要殺了你!」綾晏梅悲憤地對他吼叫,原本撫著心口的小手,霍地揮出,準備對他出手。

   「你該感謝我救了你。」赫遙覺胤很輕易地擄住她揮出的軟弱柔荑。

   「——無恥的借口。」綾晏梅瞪著悲傷而憤怒的眸,她恨不得用這充滿怨恨的目光殺死他。

   「你以為我騙你嗎?老實告訴你吧,昨晚你被下了藥,我若沒有即時救你,你將會慾火焚身而亡——」

   她被下了藥?!「我寧願死去,也不齒被你給毀了清白!」她羞憤地吼叫,淚水氾濫決堤。

   「寧死不屈嗎?」看她那臉深惡痛絕,彷彿他是個厚顏無恥,專門殺人擄掠的匪徒。赫遙覺胤小時候被人狠心追打,惡言謾罵;被人歧視的不堪記憶跳上腦海,一把無名火在胸口狂燒。

   「被你凌辱,不如被你一刀砍死來的痛快。」

   「痛快?!」赫遙覺胤冷哼一聲。那冷靜的聲音卻隱含著最可怕的怒氣,他陰冷的黑眸竄動著駭人的狂焰。兩指用力地掐住她的下顎,他抬高她的臉,讓他肅冷的目光直視她那哀戚悲憤的眸。「我倒覺得,和放浪的你在床上廝磨比較痛快些。」他狂傲地仰頭大笑。

   「你——」如果能,她會殺了這個可怕的男人。

   「我在你的眼中看到了殺意,你想殺了我,對不?」他挑眉,那表情是令人髮指的囂張狂妄。

   「我殺不了你!」她憤怒地承認事實。「但我有自我了斷的能力。一狂怒中,她用力扯開他掐住她下顎的手,然後用齒咬舌。

   她是一個殘花敗柳之身,再也無顏活在這個世界上。

   「想死——沒那麼容易!」赫遙覺胤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再掐住她的下顎,他一根長指伸進她的口內,撐開她的貝齒,阻止她自盡的意圖。

   「唔——」殺不了他,她只有死這一條路可走。綾晏梅使勁地咬著他的手指,他的指節已被她咬出齒痕,痕上滲出血絲。

   滲著血,赫遙覺胤依然一臉駭人至極的冰冷,那表情毫無變化。

   「你想知道為何我還不肯讓你死嗎?」她那控訴的目光惹火了他。赫遙覺胤俯下臉,他直勾地望進她那兩潭瞬間被驚恐佔據的明眸。濃眉擰起,神情陰冷,黑眸中迸發著讓人心寒的怒焰。

   他到底想做什麼?綾晏梅心跳停止了,她非常害怕他接下來的舉動。

   她怕?方才不是勇敢地企圖咬舌自盡嗎?

   「我不會這麼輕易地讓你死去……因為經過了昨晚的驗證,我發現你的身體和我很契合,我還沒要夠你,怎捨得讓你死去呢……」赫遙覺胤既可怕又邪惡地冷笑著。

   冰冷從腳底竄上四肢百骸,綾晏梅的血液在瞬間凝結成冰——

   「我絕不允許你再碰我的身體——」綾晏梅咬牙切齒地說。

   「不允?」這真是一句天大的笑話。「那我明天就率軍攻打大宋,把大宋的人民全部囚為下民,把大宋的疆土納為我遼國的領地。」沒有一個人比他更狂妄了。

   「你沒那本事!」綾晏梅顫抖地說。她雖然不知道這男人的身份,但從他的穿著和那狂傲永可一世的表情看來,他的確有著不容人小觀的身份。

   「我手中握有軍令,只要我現在馬上趕回京城下令,百萬大軍將馬上出城,進攻大宋——」

   赫遙覺胤挑高濃眉地說,並從懷中抽出一隻金質令牌。

   恐懼在綾晏梅的眸中擴散成巨大的黑影,她瞪著他手中那只軍令——

   眼前這個男人可怕極了,他——簡直是個魔鬼。

   ☆☆☆

   地上的雪被鏟掉了,所有僕役在這片潮濕的地上搭起三座帳篷。

   位於中間的帳篷佔地最大,是赫遙覺胤的寢房,兩側則各設置一個小帳,是僕役及騎隊們輪流使用的。

   大帳篷內,簡單的擺設著一張矮几、兩張椅,以氈毯代床,在床的左側起了一隻用來取暖的炭爐。

   被請下馬車後,她被安排進入赫遙覺胤下榻的帳裡。營帳裡空無一人,那張矮几上已擺好簡單的晚膳,一盤羊肉和一壺酒。

   「主子馬上就回營帳,請你稍後再用晚膳。」引領她進營帳的是管家葛福,交代過後他隨即離去,營帳裡只留下她一個人獨坐。

   雪雖然停了,但氣溫仍然冰沁低冷。綾晏梅身裡著暖和的裘袍,但還是不敵寒冷,整個身子冷得直發抖,那只火爐不能溫暖她,因為她被赫遙覺胤那冰寒森冷的表情給嚇壞了,她是從腳底冰冷到頭頂。

   不久後,赫遙覺胤揮開布幔進人營帳,一眼就看到綾晏梅雙手環胸,冷得發抖的模樣。

   這麼怕冷?他皺起眉,威凜得大步走近她。

   面對她而坐,他斟了半杯酒遞給她。

   陷在迷思中的綾晏梅,沒看見他進來,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她沒接過酒杯,只用茫然而恐懼的雙眼瞪視著他。

   「喝點酒。」那害怕的樣子令他光火,赫遙覺胤凝起臉色沉聲地說。

   「不……不要,我不喝酒。」她搖搖頭,在恐懼中困難地吐出一句話來。

   「喝下。」他厲喝一聲。

   他為何要勉強她喝酒?「不——」綾晏梅還是拚命搖頭。

   都抖得不成樣子了。

   「你不喝,那就由我來餵你。」濃眉驟擰,他豪邁地仰首將酒灌入口,隨後他把他的健臂伸展向她,兩指掐住她的下顎,略施力道撐開她緊抿的唇,俯下首,在她意會他舉動時,他已準確地攫住她冰冷的唇瓣,將酒液送入她的口中。

   「唔……咳……咳……」溫潤的酒液穿透她的喉嚨,一陣辣嗆令她直咳不已。綾晏梅使勁地推開他,赫遙覺胤完成任務之後,便離開了她那誘人的櫻唇。

   綾晏梅掩住口一直咳著,原本冰冷的身體竟因這點酒而逐漸溫暖,蒼白的容顏浮上兩抹淡暈。

   「只是一點酒,就咳成這樣?」她怎麼還一直咳個不停?赫遙覺胤懊惱地斜睨著她。

   「咳咳……」她還是一直咳個不停。「我說了……咳……我不……咳……不喝的……」她含怒的目光瞪著他,心裡不安地揣測著他心裡不軌的意圖。

   「酒可以取暖。」他冷冷地說。

   原來他是……「就算凍死,我也不要喝。」她嘴硬地回道,終於停止咳嗽了。

   「我沒允許你死之前,你沒權力死去。」仰口喝了一大口酒,他的唇角勾起冷然的笑意,那黑沉的瞳凝視她的眸。

   混帳的狂妄男人!綾晏梅在心底咒罵他。但他的確有本事如此的狂,因為他手上握有遼國的兵權。

   「你——不會真的出兵攻打大宋的……」小手置在驚悸的胸口,她鼓起勇氣問出心中的恐懼。先前他所發下的誑語,在她心中凝成巨大的陰影籠罩著她。

   「你可以試試看,我會是不會……」傲然的兩道眉高揚。

   「我死了之後,就看不見你的血腥暴行。」綾晏梅咬牙切齒。

   「我不會讓你死去……我會救回你半條命,讓你親眼目睹我殺人擄掠的暴行。」赫遙覺胤把自己說的像個失去人性,凶狠殘暴的魔鬼。

   「惡魔……」綾晏梅雙唇、全身顫抖。

   「用膳吧!今晚你還得存些體力,伺候我這全身沾滿血腥的惡魔呢。」

   接下來這句話,讓綾晏梅差點暈厥過去,她的胸口一室,險些沒了呼息。

   呻!沒見過這麼容易受驚嚇的女人——赫遙覺胤大口吃起羊肉,陰沉的黑瞳惱怒地瞪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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