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再次皺起眉頭時,商中逸終於忍不住了。
放下酒杯,他不滿地問道:"你是怎麼回事?幹嘛整晚臭著臉,活像我們欠你多少銀兩似的,讓人喝酒喝得真是不痛快!是你提議咱們好好聚眾的,美食當前,看到你愁眉苦臉的樣子,誰還吃喝得下?"
被商中逸一說,白凌飛才猛然回神意識到自己緊蹙的眉頭。拾起眼,他正想陪罪,冷不防看見雁苓低著頭躡手躡腳地端上食盤,連眼都不抬就要悄悄退下,白凌飛不假思索地出聲:"幹嘛,你前世是小偷呀?過來。"
"啊?"沒有料到白凌飛會叫住她,雁苓愣了下,轉過身來,困惑的指指自己。"我嗎?"
"廢話,不叫你叫誰?"白凌飛口氣不善的低吼,莫名其妙硬要她留下來。
"斟酒。"看見她怯生生的靠近自己,白凌飛心裡又是一陣莫名煩悶,粗聲命令道。
"啊?"訝然的看著他,雁苓不解,呆站了好一會才匆匆忙忙的回答:"我去找珠兒姊姊過來。"
珠兒雖是白府的丫頭,但是二八年華的她出落得亭亭玉立,清麗的面容加上窈窕的身段,白府裡的大小宴會多半會讓她幫忙招呼客人。雁苓聽到白凌飛的要求,直覺就要找她。
尚來不及轉身,白凌飛低沉的聲音又再次響起:
"找她做什麼?我要你斟酒。"
"我?"惶然的揚高眉,雁苓驚得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從小到大她還沒服侍過人喝酒取樂,這事感覺起來好像不是好女孩該做的。她知道珠兒姊姊每次宴會過後總會失蹤一夜,隔天,便會得意洋洋地向大夥兒展示她手上、頸上的珠寶項鏈,年紀小些的丫頭每每欣羨不已,但是大丫頭們臉上就會出現奇怪的表情。現下白凌飛要她斟酒究竟是什麼意思?
雁苓猶在揣度他的意思,可白凌飛見她不動,已經不耐煩的吼了起來。"就是你,還在那兒等什麼?"
"哦。"見他臉色不善,縱使滿心不安,雁苓也只得低應一聲,緩步向前。
瞧她笨拙的依令行事,白凌飛心中的燥熱非但沒有消失,反而有愈燒愈烈的趨勢。
該死的丫頭,一整天像個小媳婦似的,躲他像躲毒蛇猛獸一般,不曉得在彆扭什麼,他都還沒跟她清算昨天莫名其妙噴他一身鼻血的事呢!
瞪著她白皙的頸項,白凌飛不自覺的又低咒一聲。
更該死的是自己不知道吃錯了什麼藥,居然不自覺的梭巡她的身影!真是有毛病了。
在白凌飛氣勢萬鈞的瞪視下,雁苓原就不安的動作更顯笨拙,好不容易才顫巍巍地將三人的酒杯斟滿,而她飽滿的額際早佈滿點點汗水。
放下酒壺,她低垂著頭輕道:"我先下去了。"
"站住。"瞪著她黑色的頭顱,白凌飛心情更加不爽。"坐下。"
"啊?"驚疑的抬起頭,雁苓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怎麼今晚她收到的命令都這麼奇怪?
下意識地退了一步,哪知,這個動作卻徹底激怒白凌飛,瞧她眼中遲疑抗拒的神色,白凌飛低吼一聲倏地出手。
"叫你坐下就坐下,囉唆什麼?"
身形不穩地被拉扯坐下,雁苓不自覺的驚呼一聲。
"凌飛,你太粗魯了。"見狀,隱隱瞭解他在惱怒些什麼的丁峻,也不免皺著眉頭出聲。
面無表情的掃他一眼,白凌飛無意道歉。
都是這個該死的丫頭遲遲鈍鈍地,否則,他怎會如此衝動。
拿起桌上的酒杯,白凌飛一個仰頭盡數喝盡,爾後重重放下。
"斟酒。"他目不斜視低聲命令。
從未見過他如此陰鷙的一面,雁苓有點嚇到了,不敢多言的拿起盛滿醇酒的玉壺,戰戰兢兢的將酒斟滿,不知是人緊張還是怎地,手一歪竟把盛滿酒的杯子碰翻,霎時,桌面一片狼藉。
"啊,對不起……"
雁苓見狀低呼一聲,很快的站了起來,手忙腳亂的找著抹布想要收拾,哪知,愈是慌亂愈是找不著,眼看著暗紅色的酒液就要流到白凌飛身上去了,她趕忙抽出自己的手帕,阻止酒液的漫流。
冷眼看著她慌亂的舉動,白凌飛身子一動也不動,似是沒察覺到剛剛的紛亂,但是,額際些微的抽動卻躲不過丁峻銳利的雙眼。
白凌飛突然發現自己一點都不喜歡看到她倉皇的神色,低咒一聲,他看著她忙碌的小手,粗聲道:"別擦了,坐下。"
依言停下手中的動作,雁苓不解的抬頭看他,不過,當她看到白凌飛臉上的表情時,便決定還是別開口。
拉她在自己身旁的空位上坐下,白凌飛習慣性的將碗筷塞進她的手裡。
"吃。"
枉費他每次用膳時都讓她一塊吃,瞧她還是一副發育不完全的模樣,真是浪費食物。
這樣奇特的舉動,饒是粗線條的商中逸也發現不對勁,停下進食的動作,他頗具深意的盯著雁苓。
"她是……"
和他稱兄道弟這麼久,他還不曾見白凌飛對哪個女孩子和顏悅色過。雖然他對她還談不上好臉色,但是,白凌飛肯讓她靠近已經可以造成新聞了。細細端詳雁苓半垂著的小臉,好一會,他突然擊掌驚嚷:
"她是我們帶回來的那個小鬼!"
雖然,他頗自得自己有過目不忘的能力,但是眼前這個衣著乾淨、面貌姣好的丫頭,實在教人難以和那個髒兮兮的小鬼聯想在一起。偏著頭看她,商中逸問道:
"你叫什麼名字?"
緩緩抬起頭來,她先偷偷瞄白凌飛一眼,才輕聲回答:"我叫苓兒!"
真高興在這兒還有人願意問她叫什麼名字,除了下人房裡的朋友外,沒有人在乎她叫什麼名字,管事嬤嬤不會,白凌飛當然更不可能了,好不容易遇到一個願意問她名字的人,雁苓自是喜不自禁。
瞧她自然的露出笑容,白凌飛突然胸口發悶,忍不住低咳了聲。
"商公子,多謝你出手相救,雁苓感激不盡。"臉上掛著盈盈笑意,雁苓自在的端起白凌飛面前不曾沾碰過的茶杯,看向他們。"當然,也謝謝丁大夫的費心,來日定當重重有賞,此刻謹以薄茶代替水酒,感謝兩位公子。"
語畢,雁苓自然的先行舉杯輕啜,待放下茶杯,乍見商中逸和丁峻不自然的表情,才猛然想起自己現在的身份。
糟了,希望白大哥沒聽見她剛剛說了什麼才好。
悄悄抬眼偷覦,不期然撞見一雙炯然有神的黑眸態意探索著她,雁苓一驚,笑臉馬上僵硬。
"呃……我……我是說等日後若有一天我發達了,定好好報答你們……"雁苓支支吾吾的解釋著,心中七上八下的。
他……他們不會懷疑什麼吧?
呆呆傻笑,雁苓一臉無措的來回看著三人。
瞧著她驚嚇的表情,白凌飛眸光轉為深沉。
怪了,這丫頭哪兒學來的架子,挺有模有樣的,像是換了個人似的,那一番賞賜的話自然得就像是一天到晚在打賞的大人一樣,怪異極了。
支著下巴,白凌飛斜眼睨她,更讓雁苓心驚肉跳。
她最怕他不說話的時候了,他太聰明,當他露出這種表情時,雁苓就知道自己待會得小心應答。
不過,這一次她的估計錯誤,因為不等白凌飛開口,回過神來的商中逸已經掩不住興奮迫不及待地問道:
"哇,好強的氣勢呀,苓兒,你這番話是向誰學的呀?活像上回我進宮時宮裡那些花枝招展的公主娘娘們。"
"我……嘿嘿……"聽到他的形容,雁苓只能傻笑兩聲。
花枝招展?不知是褒是眨喲?
雖然商中逸問出了他的疑問,但是白凌飛的臉卻更加難看。
苓兒?該死,他們兩個這麼熟嗎?她竟讓商中逸直呼她的閨名!
不能解釋聽到其他男人喚她名字時心中為何微微一揪,但是,他可以知道自己該死的不喜歡!
沉著臉,他不自覺地瞪了商中逸一眼。
"我?怎……怎麼可能,……嘛!"只不過是住在宮裡罷了!心虛的打著哈哈,雁苓在心裡補上一句。
要命,她的臉開始發熱了啦!從小她就不擅說謊,一說謊,整張臉就會紅得像關公一樣,現在她可以感覺自己的臉正在急速加溫中。
垂下頭,雁苓意欲藏起通紅的臉蛋,殊不知,小巧的耳朵一樣洩露了她的不安。
瞧見她白貝般的耳垂染上嫣紅,商中逸愣了下,隨即驚奇地大叫:"哇,你的耳朵好紅,是不是不舒服?"
對他的大聲嚷嚷,雁苓只能無力的苦笑。
怪哉,她現在的身份可是一介卑微的丫頭,怎麼這個看來童心未泯的公子對她這麼有興趣呀?
雁苓還來不及出聲感謝他的關心,商中逸又急急叫了起來:"沒關係,讓丁峻幫你看看就成啦!"
一旁看戲看得正樂,冷不防被點到名,丁峻一愣,隨即扯了扯嘴角。
真不曉得商中逸是真笨還是裝傻,居然一點都沒發現白凌飛愈來愈難看的表情!其實,傻瓜都看得出來,那丫頭絕不是突然病了,而足……
壞心眼的揚揚眉,丁峻慢條斯條理地說:"沒問題,我瞧瞧,手伸出來。"
"做……做什麼?"不解事情怎會變成這樣,雁苓傻傻問道。
被她戒備的模樣逗笑,丁峻強忍笑意說道:"小姑娘,就算我的醫術精良,但是隔空把脈是診斷不出什麼的。"
"哦。"怯怯伸出柔荑,微微拉高的衣袖現出渾圓纖細的皓腕,讓白凌飛的目光一滯。"可……可是我沒有生病呀!"
"沒關係。"當她不好意思,商中逸兀自熱心的說:"讓丁峻幫你瞧瞧,就算沒生病也沒什麼損失嘛!"
家中沒有姐妹,因此他特別喜歡女孩,坊間有許多人批評他風流,他不辯駁也不在意,只有他和他的紅粉知己知道,其實他待她們跟自個兒的姐妹一般,真正有親密關係的是少之又少,眼前這個靈秀的丫頭一看就對眼,商中逸忍不住像疼妹妹般關心她。
看著丁峻伸出手,冷眼旁觀沉默已久的白凌飛終於看不下去。
"你們夠了沒?"
該死!什麼叫沒損失?一個姑娘家的手讓一個大男人摸來摸去還叫沒什麼損失嗎?
忘了丁峻早先為了救治雁苓早碰過她的手了,白凌飛凌厲的目光很快的掃過丁峻和商中逸,僵硬地說道:"她沒病。"
"是嗎?可是她的臉很紅,難得丁峻在這兒,還是讓他看看吧。"既是自家妹子,商中逸當然義不容辭的關心著。
"我說她沒事就沒事。"說著,鷹眸定定地盯著她,無辜的雁苓被看得忍不住發抖。
她再笨也嗅得出白凌飛的怒氣,但是,她不懂這明明是主子們的筵席為什麼她會被牽扯進來?
"可是……"
商中逸還想說些什麼,冷不防白凌飛低喝一聲:"夠了!"
一把拉近被他這一吼嚇呆了的雁苓,白凌飛不假思索霸道的宣示:
"她是我的!"
此話一出,不僅嚇到當事人,連白凌飛自己都不相信自己剛剛說了什麼,宣示的話自然的脫口而出,教在場數人皆措手不及。
驚愕過後,瞧見雁苓嚇呆了的小臉,白凌飛不自覺地笑了起來。
雖然這話不在他的預想之內,但是聽起來好像還挺不錯的。起碼,跟她相處的這段時間裡,他並沒有以前和其他姑娘在一起時感覺到的厭煩,而且,老實說她長得挺對他眼的,圓圓的五官配上圓圓的笑臉,教人看了忍不住忘了憂愁,只想沉醉在她的笑顏裡。
不解他心裡在想些什麼,雁苓呆著一張臉愣愣看他。
他剛剛說了什麼?
白凌飛一整晚的陰晴不定早讓雁苓心力交瘁,冷不防聽見他霸道的低吼,腦子更是一片空白。
尚未釐清她剛剛聽到的意思,白凌飛突然迫近的剛悍氣息又頓時教她傻住,須災之間薄軟的櫻唇已教他吃盡。
他的唇有些冰涼,帶著醇厚的酒香緊緊貼著她的,輾轉在她柔軟的雙唇上輕吻,讓不勝酒力的她幾乎也要醉了,有那麼一會,雁苓只能驚訝地瞪大眼,讓他靈活的唇舌為所欲為。
他對她做了什麼?為什麼她的身子一下子變得好熱,兩腿發軟幾乎站不住?
早知道她有一張美麗的唇,但是,白凌飛沒想到她的滋味更是甜美,明知道時機不適合,但是,他就是不想放開她。掛在他身上的柔軟身軀隱隱泛苦幽香,他第一次發現原來她這麼好聞!瞧見她驚詫的瞪大眼睛,白凌飛忍不住輕笑。
"傻瓜,閉上眼睛!"
白凌飛沙啞的聲音彷彿像一把重錘,霍的敲開她腦中的迷霧,雁苓一驚,飛快的推開他。
她居然讓他吻了她?
雁苓氣息不穩的低喘著,兩頰彷彿上了胭脂般紅艷絕倫,瞪著白凌飛好半晌,她突然轉身跑開。
"你──"
飛快伸出手,白凌飛已經來不及拉住她,無暇顧及一旁早看得目瞪口呆的丁峻和商中逸,他低咒一聲,彈起身子跟著追了過去。
他不喜歡剛剛她臉上受傷的表情,一點都不喜歡!
※ ※ ※
跌跌撞撞跑在幽暗的小徑上,雁苓頭腦一片空白,她甚至不明白自己究竟為什麼要跑開。
甚少做如此激烈的運動,沒一會,她的胸口就微微痛了起來,一顆心像是要跳出胸膛般快速鼓動著。
捂著難受的心口,她的所有知覺都在抗議著要她停下來,但是,雁苓無法控制的繼續跑著,彷彿後頭有什麼可怕的怪獸在追趕著她似的。
偌大的白府在白天環境既清雅又美麗,但是到了夜晚,沒點上燈火的小徑就顯得有些可怕,剛剛她不顧一切跑開,根本沒看仔細自己往哪個方向跑,現在她只能藉著微弱的月光看清前頭的路。
在她第三次被地上突起的樹根絆倒時,雁苓終於沒有力氣爬起來了。
撲跌在濕冷的地上,雁苓不住喘氣,手肘、膝蓋傳來細微的刺痛,想必是跌倒時擦破皮了,但是,這小傷小痛壓根比不上心裡的震撼。
他居然那麼霸道的宣示她是他的,還吻了她?她怎能讓他這麼為所欲為呢?即使她現在隱瞞自己的身份,也不能任他如此妄為!總有一天她得離開這兒,她得回宮呀!
她該狠狠推開他,不,她根本不該給他任何機會!都怪事情發生得太快、場面太過混亂、氣氛太過……
雁苓胡亂的甩著頭,意圖甩去腦中雜沓的思緒,縱然找了無數個理由,但是,真正的原因是什麼她騙不了自己。
明知道這不對的,但是在這兒所遇到的每一個人、每一件事,都是那麼新奇,教她在不知不覺中遺落了心,她知道白凌飛脾氣並不好,但是她可以感受到在他的粗聲吆喝下,有著最真誠的關心,否則,依她這麼笨手笨腳的程度早被攆走,哪還能有機會和他一起用膳?
不能否認,他是那麼搶眼的吸引著她!
她不知道這算不算愛,只知道喜歡他的存在,在不知不覺中他的身影一點一滴的進駐心中。
雁苓正胡思亂想著,冷不防衣領被人從後頭拎住,伏趴在地上的身子凌空飛起,她驚駭的白了臉,張嘴正欲放聲大叫,忽然一聲暴喝,阻斷她所有動作。
"你在幹什麼?"
這個大笨蛋,剛剛瞧她跑得倉皇,害他的心不自覺地揪了起來,生怕她想不開或出了什麼意外,哪知,急急忙忙追過來,竟看到她像只小狗般趴在地上不知在做什麼?
手腕一轉,白凌飛輕而易舉便將她的臉轉向自己,放開拎住她衣領的大手,改托住她纖細的腰肢。
看不出來這丫頭跑得還挺快的嘛!不想累著自己,白凌飛索性抱住她,渾然不覺這樣的靠近有什麼不對。
白凌飛覺得理所當然,可不表示雁苓也這麼認為。
被迫和他如此靠近,甚至可以隱約感覺到他的吐吶呼吸,讓她的臉瞬間湧上紅霞,好不容易才稍稍平復些的心又開始快速鼓動。
男、男……女……授受……不親,這人到底懂不懂禮教呀?
喘著氣,雁苓扭動著身子,想掙脫他的懷抱。
"別動!"這笨女人,被人抱著還這麼不安分,動來動去的,如果他不小心鬆手,倒楣的還不是她自己。
瞪她一眼,藉著薄弱的月光,他快速看了看她。
"你喘什麼?"
拜託,使力的人是他,她沒事喘個什麼勁兒?而且說實在的,她身上真髒,又是泥又是上的,真搞不懂她怎會到泥堆裡打滾,這下子連他身上的衣服也跟著報銷了。
空出一隻手,白凌飛粗魯的抹去她臉上沾染的泥塊。"真髒。"
對他突兀的動作,雁苓已經沒有心思理會,只是伸直抵在他胸膛上的雙手,企圖拉開和他的距離,哪知,從手心上傳來的溫熱,更是教她頭腦一片渾沌。
"放……放開我……"她結巴著要求。
"放開你幹嘛?"白凌飛冷嗤一聲,"和我玩捉小偷的遊戲嗎?"
"你!"
雖然氣結,但是,和他相處這些日子下來,雁苓多少也摸清了他的個性,白凌飛是標準的吃軟不吃硬,目前他佔上風,自己還是委屈一下好了。
微蹙起蛾眉,雁苓顫抖著撒了個小謊:"我、我……怕高……"
挑了挑眉,白凌飛面無表情地瞪了她好一會,才抱著她走到樹旁的大石子將她放下。
"麻煩。"他低聲咕噥著,將手搭在樹上,以防她又跑開。
其實,他大可以不管她,但是,看她抖成那副德行似乎真的很害怕,白凌飛不自覺地放下她。
雖然不再和他肌膚相親,但是被圈在他的氣息下,雁苓依舊無法平靜。低垂著頭,她依舊清楚的感覺到他。
瞪著她黑色的頭顱,白凌飛看不到她的表情,不過他可管不了那麼多。"你幹嘛逃跑?"
"我……"聽到他理所當然的問話,雁苓吃驚地抬起頭,說不出話來。
拜託,她為什麼跑開不是應該問他自己最清楚嗎?要她怎麼說得出口是因為……是因為……
"你幹嘛?舌頭被貓咬了?"
"你……你還問我怎麼了,問問你自己吧!"白凌飛輕匆的態度惹惱她,雁苓瞪他一眼,再也顧不了的輕嚷。
"問我?我怎麼知道你搞什麼鬼?"
就說女人麻煩,一個簡單的答案還要這麼推來推去的,他又不是她肚子裡的蛔蟲,怎麼會知道她在彆扭些什麼?
"你、你要不是莫……莫名其妙對人、人家……"雁苓燒紅一張臉,接下來的話再也說不出口。
皺著眉看她又是臉紅又是支吾其詞,白凌飛突地靈機一動,豁然明白。難不成她不要他的承諾?沉下臉,他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強迫她看著他。
"你婚配過了?"除了這個,他想不出有什麼事情能讓她一聽到他的宣示就嚇
得落荒而逃。
"啊?"不解他為什麼這麼問,雁苓的大眼睛裡滿足疑問。
"有沒有?"對她的遲疑,白凌飛沒來由的急了起來。
在他狂躁的注視下,雁苓困難的搖搖頭。
鬆了口氣,白凌飛渾然不覺自己剛剛握得死緊的拳頭,在看到她搖頭後一下子放了開來。
"那好,以後不准你多看其他男人一眼,你是我的。"他霸氣地看著她說。
"你──"雁苓驚詫地說不出話來,不瞭解他究竟在想些什麼。"為什麼?"
白凌飛因為她的反問皺了下眉。他決定的事從來不向人解釋,不過,他不喜歡現在她臉上這種表情,活像他做了什麼瘋狂的事情似的。
伸手撫平她磨起的黛眉,白凌飛輕喝:"不准皺眉!你對我的話有意見嗎?"
"我……"
雖是問話,但是白凌飛可沒給她回答的機會,自顧自的說下去:"我看明兒個就讓白嬤嬤把你的東西搬到我那兒去,角落的那間外傭廳就讓你住吧。"
"不!不行!"一直處於呆愣狀況的雁苓終於回神,聽清楚他在說些什麼,當下把頭搖得跟博浪鼓一樣。
怎麼會這樣?兜了一大圈竟然又兜了回來,她要怎麼跟他說明白自己不可能是他的?在她心中其實一直都明白,她往後還是得婚配,還是得依父王的命令出嫁,這次逃婚只是迫不得已的下下策,往後父王不可能再容許她這樣胡來。
生長在皇家的子女本來就沒什麼自主權,他們的存在說難聽點只是擴張勢力的棋子罷了;更何況,她還是沒啥用處的女孩子,私定終身這種離經叛道的事情她是萬萬不敢!
沒有料到她會拒絕,白凌飛面色一凜,本就低沉的聲音更像掉進冰窖般。"你說什麼?"
該死的女人,她竟敢拒絕?白凌飛瞪著她,刀刻似的臉龐嚴峻極了。
從他成年以來有多少官家富豪的干金為了他的青睞使盡手腕,而他的第一次告白竟被這個不識相的丫頭盡數糟蹋,這教向來心高氣傲的他如何忍受?
用力捉住她的手,白凌飛重重噴氣。"你剛剛說什麼?再說一遍!"
"我……我……"吃痛的皺起眉,雁苓更是說不出話來。"好痛,放開我……"
瞧她疼白了臉,白凌飛稍稍放鬆了些,卻仍箝制著她。"你有心儀的對象?"
"不是。"
"或者……你不想留在這兒?"
她又搖頭。
白凌飛終於受不了的爆發。"那你幹嘛拒絕我?"
雖然他拒絕感情進駐他的心,但是他可不是呆子。這小丫頭單純得像張白紙似的,什麼心思都藏不住,他早看出她漸漸失了心,照理來說,這會她應該樂很才對,沒道理對他的誓言如此反應。白凌飛不解的看著她。
在他強悍的注視下,雁苓頭昏腦脹得連話都說不清楚了。
他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表情?她又沒做什麼傷害他的事情!胸口微微揪了一下,雁苓含糊不清的說著:"不行,你不瞭解,我是……"
白凌飛沒聽清楚她的低喃,直覺那是重要關鍵,連忙追問:"你是什麼?"
"我……我……"
她該說的,但不知怎地,想到說出來後他可能有的反應,到嘴邊的話又讓她吞了回去。她留下來的時間不多了,有很多事還是別說得太清楚,免得自找麻煩。搖搖頭,她說道:"沒什麼,你別再問了。"
"為什麼?我要一個理由。"看到她不安的模樣白凌飛也不好受,但是他更不甘心自己莫名其妙被拒絕。
她早知道他絕不會這麼輕易放過她。輕輕一笑,雁苓向來矯憨甜美的容顏添了一抹輕愁。"你要一個理由,那我可不可以也要一個理由?"
"說。"明明他倆靠得這麼近,但是他怎會覺得捉不著她?
抬起頭,雁苓今晚第一次不再閃躲他的目光。"為什麼是我?"
聽到她的問題,白凌飛沒有一絲猶豫。"我喜歡你。"
是的,他喜歡她,在不知不覺中。
他原本以為自己只是不討厭她,但是剛剛聽到她拒絕時,心中刺痛的感覺才讓他明白,原來他是喜歡她的。既然確定了自己的心意,他也不再扭捏,直率地說出他的答案。
沒有料到會聽到這樣的答案,雁苓驚訝得說不出話來。"你……你喜歡我?"
拜託,她那是什麼表情?活像見到鬼似的。皺起眉,他粗聲道:"有什麼不對嗎?"
呆呆的搖搖頭,雁苓吶吶地反問:"為什麼?"
"喜歡就是喜歡,哪來這麼多問題?"白凌飛瞪著她不耐的低吼。
看著他霸氣的臉龐,雁苓知道自己完了,要離開這兒將會變得困難,這一次逃婚是真的逃出問題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