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MelodySu嗎?最近新加入S&S的基金管理人?」
「聽說很年輕啊,才二十六、八歲左右。」
「她竟然有辦法讓S&S旗下的那支亞洲區域型基金起死回生,現在亞洲市場的景氣可差了……」
「那當然啦,人家是華爾街之神欽點的接班人啊,自然不同凡響羅。」
「她跟sun究竟什麼關係?」
「單純的師生?我才不相信!」
」我說他們之間肯定有什麼……」
「如果不是Sun的女人,他幹嘛要培養她成為接班人?她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嗎?」從前也沒怎麼聽說過她啊。」
「她以前不是DLJ的首席產業分析師嗎?」
「那又怎樣?也才升上首席沒多久,現在聽說S&S很看重她,連另外一支亞洲科技基金也準備交給她。」
「這女人算是一夕飛上枝頭變鳳凰了!」
「我就看不出她憑什麼讓Sun這樣為她跨刀,長得也不特別漂亮嘛。」
「對啊,她究竟哪一點好啊……」
耳語,流言,傳遍了華爾街,在這方小小聖地兢兢業業求生的男男女女,談論著蘇巧韻一夕成名的傳奇,有的羨慕、有的驚詫,有的嫉妒。有的不平,更多的是不解。
他們不解她究竟是憑了哪一點得到堂堂華爾街之神的青睞,親自培植她,還千方百計將她送上了舞台,為她佈置了一流的場景、找來滿堂的觀眾,務求她初試啼聲便一舉成名。
她是成名了,現在的華爾街,甚至整個金融界,MelodySu都是一個不容任何人忽視的芳名。
不說別的,就憑她是sunYat親口答應培育的人才這點,便足以讓人側目。
再說,她也的確不負華爾街之神首徒之名,在風雲詭橘的金融市場打了漂亮的第一場勝仗。
華爾街日報的財經版頭條是她新近發表的談話,紐約時報的專欄是她的專訪,就連一向標榜只報導世界知名頂尖人物的商周雜誌,也傳出有意辟出篇幅寫她的故事。
更別說那些專喜挖掘名人私生活的八卦小報,以及特別愛與名流相得益彰的媒體訪問節日了。
彷彿就在一瞬間,她成了華爾街家喻戶曉的人物,每一個人都想認識她,眾家媒體都要求報導她。
她成了華爾街最新的話題、炙手可熱的人物。
可這一切並非因為她的努力得到了眾人的讚賞,而是因為孫逸!
蘇巧韻忿忿地想,面對著攝影棚專任化妝師,由著他一雙巧手在她臉上撲粉補妝,清秀容顏尋不出一絲喜悅或得意,有的只是濃濃的陰沉。
若不是孫逸,若不是她是他親口宣稱培育的人才,華爾街不會給她如此多的關愛眼神。金融界更不會輕易賜予她一席之地。
若她的舞台經理人不是孫逸,哪會有觀眾願意買票看她賣力演出第一齣戲?
這一切,她的成功、她的成名、她成為媒體的寵兒,全都要歸功於孫逸!
至於她,她的努力算什麼?她費盡心血讓那支亞洲區域型基金起死回生。創造良好績效又如何?投資人不會因此信任她,華爾街更不會因此看重她。
因為她是孫逸親手調教出來的學生,所以投資人才願意信任她,華爾街才會如此看重她。
她今日得來的名聲與地位,全拜孫逸所賜!
這不公平、簡直太不公平了!
她如此兢兢業業,如此費盡心血,日夜辛勤工作,到頭來人們仍是以她與孫逸的關係來評斷她。那她付出的一切努力算什麼……「蘇小姐,準備上鏡了。」導播俐落清朗的聲音揚起,喚回蘇巧韻遊走不定的思緒。
她定了定神,這才發現方才為她補妝的化妝師不知何時已經退下了,攝影棚內工作人員都已經就定位,而身旁精明漂亮的女主持人正微笑注視她。
「緊張嗎?蘇小姐。」主持人問她,唇畔的微笑柔和清淺,明眸掠過的輝芒卻掩不住銳利精悍,「放心吧,我們盡量不問超出給你那張訪問稿範圍的問題。」
「沒關係的,我並不緊張。」蘇巧韻回她以同樣清淺的微笑,神情鎮靜。
她明知主持人這樣的宣稱只是為了安她的心,也是聽 說這名女主持人訪問風格一向以犀利聞名,不可能放過任何對她窮追猛打的機會。
她既答應上她的節目,就有心理準備面對一切。
她不會緊張的、怎會緊張?她從來在面對投資人與媒體時都是渾然自得、侃侃而談的啊。
「可以開始了。」她告訴女主持人,而後者也給了導播一個OK的手勢。
一切就緒。
訪談開始了,女主持人首先介紹了蘇巧韻的來歷背景,簡單幾句話便點出了她現今在華爾街炙手可熱的情況。
接著,是幾句輕鬆的閒活家常。
可沒多久,話鋒一轉,她開始問起蘇巧韻一些專業而深入的問題,包括對最近金融市場的看法。
蘇巧韻應對如流,表情豐富的容顏閃著自信的神采。「蘇小姐對千禧年的美國股市看法如何?連素有多頭總司令的艾比也說今年美國的景氣不會太好,保守估計大盤報酬率大約只有百分之五左右,你認為呢?」
「我贊成艾比的看法。」她慢條斯理他說,臉上掛著清淺的微笑,瞳眸閃閃生輝,「美國的經濟確實有過熱的傾向,葛林斯班要同時控制通膨與利率將愈來愈困難,加上歐元一直呈現疲軟的現象,我個人認為如果歐元疲軟,歐洲經濟不振,終會衝擊美國對歐洲的出口,從而影響美國經濟。我估計,也許從今年第二季開始, Nasdaq便會呈現向下修正的走勢。」
「真是大膽的預測啊。」對她自信的回答,女主持人先是讚歎地輕喊一聲,接著美眸一瞇,「蘇小姐對自己的預測有把握嗎?」
「我想應該有一定程度的自信吧。」「這樣的自信是否來自於Sun?」
蘇巧韻秀眉一凝,「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女主持人只是粲然一笑,又換了個問題,「可以請教你對新經濟的看法嗎?」
「你指的是近幾年由網路產業領銜的市場經濟?」
「沒錯。」主持人頷首,明眸燦亮,流轉的光彩似有深意,我們都記得,sun曾經發表過對新經濟的看法,他認為幸虧有所謂的新經濟,消化了過多的資金,才令資本主義經濟免於崩潰……可剛剛蘇小姐卻說,對美國未來股市表現並不看好,是否意謂著你認為新經濟已逐漸沒落了?」
對主持人看似和緩,其實尖銳的問題,蘇巧韻沒有立刻回應,沉思了數秒後,才緩緩揚首,面對鏡頭的星眸堅定,「我個人的確認為全球經濟正走在緊縮的路上。」
「哦?」對她毫不閃避的正面回應,主持人有些驚訝,禁不住揚了揚刷得濃密的眉。
「我個人以為,新經濟可以用這麼一句話來解釋:在新經濟裡,科技若是引擎,金融力量就是燃料。」
「什麼意思?」
「沒錯,九0年代的世界,確實有一波技術革命,網路、通訊、IA,新興產業百家爭鳴,各自挑起全球經濟一片天,可這一切,若沒有資金的挹注,不可能如此欣欣向榮。」她神情堅定,語音卻清柔,直視鏡頭的容顏揮灑著一貫的自信,「金融力量將風險性資本帶入股市,對科技做出全力支持,才讓這一波新經濟有了發展的機會,讓許多徒有創意,卻沒有資金的青年企業家有機會實現夢想。同時也因為這些創意、讓市場上浮濫的資金有了去處,免除了資本主義泡沫化的危機。」
「這不正是sun曾經發表過的談話?」「的確,這是他曾經發表過的談話。」蘇巧韻淺淺地笑,「可你問我的不是我對現在所謂新經濟的看法嗎?」
主持人一愣,「我的確是這樣問……」
「我認為新經濟有疾速老化的危機。」
「什麼?」主持人聞言,明眸圓睜,彷彿不敢相信她如此直截了當。
這麼大膽的言論不是一般人敢主張的,就連華爾街股市鼎鼎有名的網路股女王瑪莉?米克也不敢這麼宣稱啊。
「役錯,到目前為止,新經濟還未終結,可高科技投資減緩。生產力成長率降低、通膨幅度上升卻是事實……所以我認為目前全球資本主義經濟是處在一個相當脆弱的情況下的,就像物理學上的混沌理論六隻要某個地方有一點點擾動,都可能對這整個體系造成難以預期的變化。」
好一會兒,氣氛只是完全的沉寂。
女主持人和攝影棚內的每一個人都被她大膽的言論驚住了,而這是現場直播的節目,想必電視機前的每一位觀眾也同樣陷入震驚吧。
可蘇巧韻不在乎,她知道自己發表的談話或許太激進了,卻有一股衝動逼著她吐出。
或許是因為不情願眾人總是將孫逸與她聯想在一起但她的大膽看來並沒有阻止女主持人令人厭惡的聯想,因為她在呆怔數秒後,又立即恢復一貫的狡檜與機敏。
「真是大膽的宣言啊,蘇小姐。」在似真似假的讚歎後,她頓了頓,接著輕輕吐出令蘇巧韻心臟一沉的問話,「這也是Sun的看法嗎?」
「為什麼你這麼認為?」她暗暗咬牙。
「sun應該跟你談過他對市場、對全球經濟的看法吧?」女主持人深深地望著她,狡獪的眼眸彷彿不想放過任何一絲她面上表情的變化,「他的看法是否間接影響了你的看法?」
主持人問得婉轉,可問話卻犀利尖銳、令蘇巧韻的太陽穴一陣發疼。
她直視女主持人,一字一句他說:「sun從來不曾跟我談過他對市場與全球經濟的看法。」
「真的?」
「真的。」她說,毫不昧良心。
她是真的有資格這樣宣稱的,孫逸確實從頭到尾不曾對她表示過個人看法,他交代她寫報告,命令她分析市場,卻從不對她的意見發表任何評論。或許她對金融與科技、產業之間互動的理解的確來自於孫逸的啟發,可他真的從來不曾對她談過任何他個人對市場的看法!
她當時怨他,現在卻不禁有點感謝他……幸虧他從不曾評論過她的報告,否則她今日就很難堅決宣稱自己的看法完全不受他任何影響……
一念及此,蘇巧韻驀地心一顫。
莫非孫逸早料到她會有此一天,才預先布了這著棋?他……不,不可能的!她在心底悄悄反駁自己無端的推測。他是凡人,不是神,不可能思慮如此縝密,不可能的!
可萬一真是那樣呢?
蘇巧韻發現自己的心開始動搖了。這一刻,清清楚楚地感覺到原來自己可能真是在孫逸的羽翼呵護下,才能如此盡興成長……
「市場傳言你跟Sun的關係不尋常,」尖銳的問題終於來了,「蘇小姐怎麼說?」
「我跟他只是單純的師生關係。」她對著鏡頭,靜定宣稱,星眸澄澈見底。
她在說謊。
孫逸瞪著電視螢幕,瞪著她吐出堅定字句的水紅櫻唇,以及一雙澄透明晰的美眸。
她竟然能以這麼堅定純潔的神情說著謊!
這女人……認真的時候那麼動人,撒嬌的時候那麼可愛,任性的時候那麼惹人疼,說謊的時候竟也可以如此令人心悸。
她可以用這麼無辜的表情說著謊,是因為她真心認為他與她之間沒有任何特別異樣的情愫存在,或是她心底終究潛藏著某個黑暗的角落?
她笑起來明媚動人,個性活潑大方,燦爛得像道直射人心的溫暖陽光,卻原來也有如此晦澀的一面。
孫逸的心臟一扯,既痛且疼。
他發現自己無法厭惡她有這樣的一面,只有難以抑制的心疼。
她該是全然光明燦爛的,不該有任何隱痛造成她性格上也有如此陰暗的一面。
他希望她真是外表上那個璀麗燦爛的陽光女孩,不該有任何烏雲掩去一絲絲自她身上綻射出來的陽光。
可看來掩在她身上的雲層愈未癒厚了,因為他望見螢幕上的陽光女孩清秀的面容上開始覆上淡淡陰影。
這陰影是因為他。
因為主持人拚命追問她與他的關係,質疑她的事業成就全來自於他的庇蔭,甚至不信任她發表的所有看法。全是她自己的意見。
他看出她不高興了,雖然神情一如節目剛開始時的鎮定平靜,但他知道,那璀亮星眸的深處已燃起了小小火苗。
她開始生氣了、溫怒了,感到不甘與怨憤。
而他惶恐。怕那樣的不甘與怨憤會令她鑄下讓自己後悔莫及的大錯……
「你這幾個月究竟在做些什麼?為什麼不僅沒有毀了孫逸一點名聲,反倒累自己為他擔上不名譽的罪名?」蘇母瞪她,尖利的語聲一字字鑿人她心底,刺得她強烈發疼。
她感到深深的無力,聽從母命大老。遠地從紐約飛至邁阿密母親的住處,雖然早有聆聽訓斥的心理準備,但仍是被母親尖酸的言語弄得心痛不已。
「……你該不會真愛上他了吧?」
「我沒有!」
「沒有?」蘇母鬧她,薄銳的嘴角一撇,滿是懷疑,
「你敢發誓?」
她的心一緊,唇瓣顫抖。
「不敢發誓?」蘇母的嗓音更尖銳了,眸光亦更凌厲,若熊熊火焰,炙得她全身發熱,又如玄冰,凍得她體內寒涼。「你這該死的丫頭!好樣的!不但胳臂往外彎,還彎向一個最不該討好的敵人……」
」我沒有……」她軟弱地說,低微的嗓音失去了一貫的堅定自信。
「還說沒有,你敢說沒有?」蘇母怒極,手掌一揮,賞了她清清脆脆一個耳光,「有了男人就忘了父母!你不記得自己的爸爸是為什麼死了嗎?不記得你在你爸爸墳前發過什麼誓嗎?」
「我記得,我……當然記得……」蘇巧韻喘著氣,玉手撫住被打得熱疼的臉頰,委屈的淚水威脅地泛上眼眶,卻被固執的倔強攔了下來,「我沒有忘記在爸爸墳前說的話,我沒有忘……」
蘇母卻對她抗辯的言語置若罔聞,冷酷的說:「你以為對華爾街之神獻上身子他就會眷顧你一輩子嗎?警告你,別傻了!人家是何等人物?你又是什麼貨色?也不是什麼天仙大美女,憑什麼祈求人家一輩子愛憐?」
「不,不是這樣的,我沒那麼想,從沒那麼想過……」
「沒想過最好!像他那麼高高在上踐得二五八萬的人物,會看上你這個沒什麼姿色的老女人?別作夢了!」
「我沒有作夢,從來沒有……」
「我告訴你,他頂多就當你是一時的娛樂罷了,玩過以後就隨手拋棄,連看都不會多看一限……」
「不是的,媽,你別這麼說,別這麼傷人……」蘇巧韻哽咽的嗓音洩漏了心情的激動,她緊緊地咬牙,緊緊地,彷彿不這麼咬著就難以克制心臟的強烈絞痛,無法阻止凝聚在眼底的淚水瘋狂決堤。
「我說你也別那麼下賤了,拿自己清白的身子去倒貼人家……」
「不要說了!」她終於忍不住了,倏地揚起一直低低掩著的墨睫,再也管不住悲憤的言語一字字自唇間迸落,「為什麼你說話要這麼刻薄?為什麼你總要這樣傷我?為什麼你不能對我好一點,仁慈一點?難道就因為我不是你親生的嗎?因為我不是你親生的所以才如此恨我……」
啪!
又一個熱辣的巴掌甩上蘇巧韻細緻的臉頰,她住了口,面容刷白如寒冬冰雪,唇瓣顫抖若秋風落葉。
「你沒資格對我說這些。」蘇母瞪著她,眼眸盛著掩不;住的濃濃厭惡,尖酸的言語更像利刃,一刀刀劃開蘇巧韻繃得緊緊的一顆柔軟的心,「你沒資格要求我對你好。對你仁慈!我為什麼要對丈夫在外頭生下的風流種仁慈?我當初肯收留你,讓你進蘇家門,你就該謝天謝地了,還有什麼資格跟我談仁慈?」
「媽……」
「不要叫我媽!你沒資格那麼叫我!我忍受你這麼叫我將近二十年,夠了!我不想再忍……」
「對……對不起……」
「你對不起的人是你爸,枉費他從小那麼疼你,你卻不爭氣地愛上毀他事業的仇人!哈!你倒真是個孝順的女兒啊,難怪他當時千方百計也要找到你,領你進家門……」蘇母冷冷一笑,語音激烈而諷刺,「果然是他的好女兒!」
「我……不是這樣……」她眼前一黑,身子搖搖欲墜,感覺整個人都像要被母親這樣尖利刻薄的言語給扯碎了。「我並不想對不起他啊……」
她並不想對不起父親的,從來就不想違背在父親墳前親口立下的誓言。
她豈會不知爸爸一向疼她愛她,為了疼她愛她不知暗地裡與自己的妻子起了多少次衝突。
她知道自己是私生女,進來蘇家只會招來父親妻子的怨恨,可當時她年紀還小啊,親生母親死了後,除了自己的父親,她還能去投靠誰、依賴誰?
她明白自己的身份,從小便謹守規矩,即使父親再疼她,也不敢逾越一點分寸。
尤其是對終於還是願意讓她進蘇家的大媽,她除了尊敬,更有難以形容的淡淡畏懼。
這畏懼一直到她上了大學,遠離家裡一個人住了,才漸漸淡去,才漸漸在學業及社交中成功建立與眾不同的樂觀與自信。
她知道自己在朋友眼中的形象是明媚燦爛的,可又有誰明瞭她內心深處其實還潛藏著陰暗的一面?
有誰懂得她其實不如表面那般活潑樂觀,也有陰鬱低落的時候?
你對不起的人是你爸,枉費他從小那麼疼你……不,她不是那樣的,她不想對不起父親啊。從來不想!
他那麼疼你,你卻不爭氣地愛上毀他事業的仇人……
對不起,她對不起父親,她不是有意的,不是故意讓自己對孫逸產生莫名的情愫,她不是有意的啊。
你這幾個月究竟在做些什麼?為什麼不僅沒有毀了孫逸一點名聲,反倒累自己為他擔上不名譽的罪名?
已經盡力躲離他了,拼了命離他遠一點,她已經拚命阻止自己再去一點點加深對他的迷戀了啊。
我說你也別那麼下賤了;拿自己清白的身子去倒貼人家!
她沒有,沒有,沒有!他們之間確實是清白的啊!
我告訴你,他頂多就當你是一時的娛樂罷了,玩過以後就隨手拋棄,連看都不會多看一眼……
不,他不是的,孫逸不是那種人,他不是!
人家是何等人物?你又是什麼貨色?也不是什麼天仙大美女,憑什麼祈求人家一輩子愛憐?
別再說了,別再說了!別再說了……
蘇巧韻雙手摀住耳朵,拚命想掩去不停在腦中迴盪盤旋的刻薄言語,拼了命地甩頭,徒勞想甩開這些一刀一刀劃得她心頭直淌血的尖刻言語。
從離開邁阿密便一直苦苦強忍的淚水,終於在一個人走在寂靜的紐約小巷時,悄悄碎落滿頰。
淚珠劃過她冰涼的頰,朦隴了她眼前的視界,教她認不清週遭的一切。
她茫然走著,心痛復心酸地,而紐約的天空,彷彿也感染了她的哀傷,落下一陣急雨。
冰雨重重狠狠地打落她臉龐,打得她頭暈目眩,全身發顫。
她縮著身子,將自己蜷縮成蛹,試圖抵擋這一陣突然襲來的寒酷冰雨。
雨和淚,在她清秀蒼白的面龐交織,融合成明明白白的痛楚。
她好冷啊,好痛啊,好難過……誰來救救她?救救她吧。
心碎的呼號在她胸膛裡迴旋吶喊著,縱然已激烈得教她幾乎難以抑制,她仍以一貫的倔強緊緊束縛著它們,不讓它們任意傾瀉。
她咬緊牙,只是一直默不作聲地走著,默默流著眼,淚,連一點點哽咽哭泣的聲音都沒有自唇間吐逸。
她默默地走著、走著,顫抖著纖細的嬌軀,任寒涼的雨水狠狠沖刷過全身。
她一直走著,走著……不覺走到了孫逸住的高級公寓大門外。
管理員認識她,急忙開了門請她進來,又匆匆忙忙帶了一把傘,親自領她走過廣闊的花園,來到大樓中庭。
然後,按下電梯按鈕,請她自行上頂樓去。蘇巧韻沒有拒絕他的好意,木然地由著他將自己推進了電梯,替她按下直達頂樓的按鈕。
直到站在那扇美麗的雕花門外,她數個小時以來一直呈現昏亂狀態的神智才終於微微一醒。
她在這裡做什麼?怎會不知不覺來到這裡?
蘇巧韻圓睜星眸,瞪著那扇曾經每日都要出入的大門,一時間怔然仁立當場。
是什麼原因讓她走到這裡來的?本能嗎?她的本能帶領她來這裡尋求孫逸的安慰?
她原來已在不知不覺間如此依賴他了?
不!蘇巧韻不敢相信,她不相信自己以為逐漸收回的感情原來不但沒有淡化,反而更加濃厚了。
她不但沒有讓自己的心逐漸遠離他,反而一點一點更回依賴他了!
這……怎麼行?她怎能如此放縱自己的情感?
天啊!
正當蘇巧韻的臉龐忽明忽滅,一顆心像一團糾纏不清的絲線凌亂不堪時,那扇美麗的雕花門忽地開啟了,透出一線溫暖的燈光。
她直覺地想躲開,身子卻像自有主張,無論如何也動不了,只得屏住氣息。
出來的是令她意想不到的人物。
一個……女人!一個傾城傾國,貌若天仙的金髮美女!
為什麼……
金髮美女似乎沒注意到她的存在,窈窕有致的身軀才剛剛踏出大門立即又翩然一旋,回身貼近某個人胸懷。
「sun,人家真捨不得你。」她說著,甜甜膩膩的嗓音任誰聽了都會心動。
而蘇巧韻卻是極端的震驚,她僵著身子,不敢相信自金髮女郎豐滿的紅唇中吐露的人名。
Sun?她喚的人……難道是孫逸嗎?
怎麼可能?不可能的!
蘇巧韻直覺地搖頭,拚命想甩去腦中忽然浮現的陰暗念頭,可隨著余發美女踏出大門的身形卻讓她原就濕冷的身軀更加冰寒。 。
是……孫逸!是他沒錯!竟然真的是他……
她瞪大雙眼,瞪著那數日不見的挺拔身軀,瞪著那張依舊溫文儒雅的臉孔。
她瞪著他,動也不動,而他也發現她了,湛幽的黑眸同樣寫著震驚。
她默然不語,他震驚的表情只讓她更加悲憤莫名,腦海一陣陣迴旋母親惡毒的言語。
是啊,她以為自己是誰?憑什麼讓堂堂華爾街之神對真會對你死心塌地……
是啊,她以為自己是誰?憑什麼讓堂堂華爾街之神對她死心塌地?
他是何等人物,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何必單戀她這一枝花?
她究竟以為自己是誰啊……
想著,她秀麗端整的唇不覺微微一掀,銜起濃濃的自嘲。她望向孫逸,明眸澄澈,卻反照不出一絲絲她內心深處的想法。
「怎麼回事?巧韻,你怎麼淋成這樣?」在初始的震驚她死心塌地?
他是何等人物,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何必單戀她這一枝花?
她究竟以為自己是誰啊……
想著,她秀麗端整的唇不覺微微一掀,銜起濃濃的自嘲。她望向孫逸,明眸澄澈,卻反照不出一絲絲她內心深處的想法。
「怎麼回事?巧韻,你怎麼淋成這樣?」在初始的震驚過去後,孫逸輕輕推開了擋在門前的金髮美女,急急邁向她,焦慮的眸光迅速梭巡她全身上下,「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沒事。」她搖搖頭,唇畔竟還能蕩著清淺笑意,「我專程來約你。」
「約我?」他二愣,「做什麼?」
「這個週末S&S的週年酒會,你會去嗎?」
「我……」
「我希望你陪我去。」
「我陪你去?」孫逸微微提高嗓音,眸中異光一閃,似乎不敢相信這陣子一直盡量躲著他的蘇巧韻竟會主動提出這般要求。
「我希望你做我的伴。」她說有,一展衣袖拭了拭濕潤的臉龐。依舊保持著笑容。
「你希望我與你結伴?」
「是的。或者……你已經有伴了?」她清淡地問,眼光有意無意飄向站在他身後的金髮美女,後者正氣憤地咬著唇,瞪向她的眼神充滿敵意。
她選擇不回應那樣的眼神,回轉星眸,重新凝定孫逸斯文的臉龐。
他亦正深深凝望著她。
兩人眸光互會許久,彷彿想從彼此眼中找到對方心內真正的想法。
驀地,孫逸像是領悟了什麼,湛眸逐漸黯沉。「好,我答應你。」低沉醇厚的嗓音像電流,瞬間觸動了蘇巧韻的心。
只是,她當時並沒有料到,這簡單而淡然的許諾,竟為她,也為這浮華世界開啟了一扇未知的命運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