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一口淡涼的空氣,瞧瞧窗外的藍天白雲,想打瞌睡的藍喜兒勉強提起精神應付眼前的豺狼們,不時暗捏大腿以免自己睡著了。
她很想告訴眼前一身香奈兒得藍二小姐(因為她才是正牌的大小姐),如今迷離島有一半是登記在她名下,她愛來便來誰也管不著。
可是她是個有慈悲心懷的人,決不打落水狗。若這屋裡的人知曉外公把半座島交給她繼承,恐怕尖叫聲會震破脆弱的屋頂。
時間不只帶走人們的生命,當她懷著滿心雀躍,循記憶中小徑一路行來,她以為的青山綠水依然在,只是朱樓已改,殘敗頹圮地宛如一座歷史古跡。
原來她想.說是廢墟,不過整理得還可以見人。它佔地雖廣卻不見昔日成群的僕從打掃,大概有人定時稍加清理吧!否則她真懷疑是否能住人。
很難相信風光的藍家會走到窮途末路的一刻,剛聽金律師描述時她還暗自嗤鼻呢!認為他誇大其詞。
如今親眼所見才知他所言過輕,老籐漫爬,玫瑰乾枯,門前漂亮的山水池已然干竭,五彩繽紛的嬌貴錦鯉早不知去向。
粉刷的外牆看來有好些年未曾再重新上漆,斑駁的水泥牆壁猶留著雨水沖刷的痕跡,一條條像見證了老宅子的破敗,如同年長者臉上的皺紋。
她和母親的離開真的造成外公難以承受的痛嗎?不然他怎會無動於衷地任由藍家走向毀滅之路。
也許他是無力掌管這一切了,病魔摧毀老人家的意志,他在病榻上孤單地奮戰,到終了還是逃不開死神的召喚。
「我說的話你有沒有聽到,你和你母親已經是外人了,不要妄想回來分一杯羹,藍家的財產沒有你的份。」她真會挑時機,在爺爺辭世一個月後回來。
受不了瞌睡蟲的召喚,藍喜兒打了個好大的哈欠。「小梅子你口渴不渴,要不要我幫你倒杯茶?」
做人最重要的是不要虐待自己,她由放在地下的背中取出一罐磨細的咖啡粉,懶懶地自行按下咖啡沖泡器,一如在曼哈頓的家中一樣愜意。
糖球、奶精一加,她也不問別人喝不喝,捧著一整壺癱回路易十四時期的沙發,斜躺還蹺腳,活似沒教養的女孩,長輩不在她最大。
「別叫我小梅子,懂得羞恥就快離開,我們藍家不歡迎你。」藍近梅忿忿地喊著,痛恨她的自在快活。咖啡很香,人卻在冒火,很滑稽的對比。
「你一個人怎能代表所有人的意見,你該問問仙仙歡不歡迎我。」她有那麼不得人緣嗎?
「仙仙和我一樣,不接受突然冒出來的窮親戚。」藍近梅一臉鄙夷地說。
茶點燙到最地藍喜兒訝異極了,她的確是窮光蛋,戶頭只剩下三十七塊美金。「所以才來投親呀!你看我家當全帶來了。」
唉!她怎麼這麼窮呢?她一向很省得。
「你……你到底想住多久,我們沒有救濟你的義務。」她不願人家知道藍家正舉債度日。
不過這種情形很快會過去,只要她和伐利亞集團總裁一結婚,歐元、美金任由她揮灑,天天華衣美食當個受人羨慕的貴夫人。
最重要的她能嫁給自己一見鍾情的男人,只要她擁有島的一半土地。
一輩子。藍喜兒在心裡回答。「借我待一陣子不難吧!你幹嘛急著逼我離開,又不是沒房間得和你擠。」
她故意嬉皮笑臉地朝一旁安靜、內向的藍尋仙眨眨眼,不管自己的存在有多惹人嫌棄,反正她是賴皮大王,誰來趕都沒用。
當年藍老夫人意外身亡之後,藍家大宅也開始不平靜,三兄弟同愛一女的下場是一死一殘一失蹤,最後誰也不是贏家,該女子另嫁他人遠離這塊傷心地。
失蹤的老大留下一名未人籍的私生子,今年算算都快三十年了,因為半身不遂的老三娶了照料自己的護士之後,只生育兩名幼女,因此注重男丁傳承的老人家特別看重他,取名為藍靖雲。
只是他讓老人家失望了,多子多孫不一定多福氣,惡運如影子般躲在陰暗處窺伺,一有機會便出手使壞。
藍靖雲軟弱無能,耳根子軟,凡事做不了主,。私生子的出身讓他自卑不已,很多事不敢強出頭,任由作風強悍的藍近梅擺佈。
而個性有些自閉的藍尋仙愛看書,只要有文字的書籍她一定不放過,一讀再讀翻到破也無妨。
表面上只有藍近梅汲汲於藍家的財產,其實另兩人同樣有野心地虎視眈眈,暗中較勁互扯後腿,希望能扳倒對手多得一份。
有人說,老先生就是被他們氣死的,因為三人都想賣掉他的島好遠走高飛。沒人願意死守一座千年不變的老墳頭,外面世界的多彩多姿吸引著三顆蠢動的心。但事實如何無人知曉,眾人只敢在背後議論紛紛不願追究真相,事不關己誰願瞠一攤揮水。
「你臉皮真厚,家裡的房間沒人整理全長了蜘蛛絲,我看你去住狼背旅館好了。」她才不想和她共住一個屋簷下。
端著咖啡一小口一小口啜飲,藍喜兒俏皮地勾起足踝做出個謝謝的動作。「雙手萬能嘛!我會暫時屈就的。」
「你……」
「別太激動了,我瞭解你是情感內斂的人,表達不出來對我久別重逢的歡愉之情,我能諒解你的好客心態,你一直都很善良的。」
這一番話說得面紅耳斥的藍近梅說不出話來,微帶異國風味的雙瞳死瞪著她,擁有希臘籍母親的她是個標準的混血美女,膚白、高挑、輪廓深,黑如地中海的長髮直至腰際。
她很美,這點無法否認,即使在盛怒下她依舊美得耀眼。
相較之下,習慣扮演牆角老鼠的藍尋仙就顯得有股沉靜美,不特別明媚動人搶去她的丰采,五官偏東方不帶異國色彩。
「表姐,翎姨媽會回來嗎?」
聽來吶吶的聲音來自有些自閉的女孩口中,她今年二十四歲,小近梅兩歲。「好久沒聽人家叫我一聲表姐了,還是仙仙最有人情味不忘本,讓我高興得不想走了。」藍喜兒跳了起來,抱住小表妹吻上她的臉頰。
淡淡嫌棄的神色一閃而過,藍尋仙東閃西躲地退了幾步。「表姐,你不用對我太熱情,我們需要準備姨媽的房間嗎?」
她真正的用意是在試探,不希望多個人來破壞他們即將到手的富貴。
人不能只看表面,隱藏在暗處的蠍子最毒辣,輕輕一螫要你命歸陰,絕不遲疑。
笨得開心,藍喜兒送出個熱情飛吻。「抱歉讓你失望了,我母親日子過得美滿幸福又快樂,短期間無法抽空來拜訪,你知道她老公太愛她,捨不得和她分離片刻。」
她不知道,什麼也不知道。
長期受困島上的藍家人並未受過正統的學校教育,在以文憑掛帥的現實社會根本走不出去,沒人會承認家庭教師的功勞。
因此他們需要錢,需要很多很多的錢,足以讓他們適應島外的生活而不受歧視。
金錢能鞏固一個人的社會地位,想要和以往一樣受尊敬,而且保有自己的尊嚴,鈔票是最佳的通行卡,不論身處何地,都不會有人在乎他們有沒有上過學。
羨慕的心情衍生成嫉妒,渴望擁有幸福婚姻的藍尋仙輕咬著下唇。在島上年輕力壯的男人大都往外發展的現在,以她藍家人的身份,根本找不到匹配的對象來愛她。
因此她妒恨所有婚姻美滿的女人,仇視有勇氣出走的人,因為她缺乏安全感,外面的世界太大且處處佈滿危機,她害怕踏出第一步。
膽小而怕生,所以她拚命地吸收書籍上的知識,期盼有一天她能尋回自身欠缺的那一部分破繭而出,不再受人忽視。
「不來最好,我們不會讓她走進這扇大門。」這門將要永遠合上,等她簽定了賣島手續。
唉!怎麼老是想不開,記恨著陳年舊事。「小梅子,你的尖酸刻薄真是可愛,叫我不禁聯想起小時候你拿石頭砸我的情景。」
「你……」她竟然敢羞辱她。
「想想也真對不起你,害你被外公打了一頓還關在房裡皮省一星期,對一個六歲大的小女孩,那可真是件傷心事。」她應該先把額頭上的血拭掉,別讓靖雲那小子打小報告。
身為私生女不是她的錯,是她的父母來不及舉行婚禮,給她正式名分,誰能怪罪死於海上的父親不能履行承諾呢?生死是由天來決定。
藍近梅恨恨地握緊手心。「爺爺偏心,他一向只寵你。」完全無視其它人的存在。
「這點我不否認,以後你會明白外公有多偏心,希望你別吃醋才好。」不知道要不要準備盔甲防身?
免得被暗殺。
「什麼意思?」
兩姐妹向時發出質問,一臉防備地看著她。
「意思是我……唔!好香,是烤餅乾的味道,糖嬸還在……」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一聞到現烘的餅乾味就受不了引誘的藍喜兒倏地起身,無視身後兩雙快殺了她的眼光直往廚房走去,不曾停留的像是遊魂般。
總算還有令她覺得熟悉的地方,那就是帶大她,手藝一流的老廚娘。
真叫人懷念。
???
「你幹嘛像死人一樣不吭氣,想要她知道我們的計劃嗎?」
藍家老家佔地甚廣,除去圍牆內的綠色造景外,光是建築物就大得嚇人。當年為了興建下人的住所就用了將近一甲地,可見主屋的規模宏偉。
因此藍喜兒像個貪吃鬼消失在廚房方向時,不想忍氣吞聲的藍近梅在五分鐘後開始大聲發飆,對象是她同母所生的胞妹。
雖是同父母一同成長的姐妹,可是兩人打小就不和,一個外向積極,一個內向害羞,像是磁鐵的南北極永不兼容。
惟一能讓她們放下對立的原因只有「利」。
「老擺出一副委屈兮兮的小媳婦模樣給誰看,我們要對付一個藍靖雲已經夠吃力了,現在又來個無賴鬼藍喜兒,你要再裝聾作啞不當一回事的話,別怪我不顧姐妹情少算你一份。」
獨得總比分享好,錢越多越好。
你幾時念著姐妹情,自私自利。「我天生如此嘛!你總不能叫我一腳把表姐踢出去。」
「什麼表姐,我看是冒牌貨來騙吃騙喝,都二十年沒見了,誰曉得她是不是真的藍喜兒。」說不定是騙徒。
「應該是吧!世上只有一個人會叫你小梅子。」她不認為是有人前來冒充。
當年她還小不記得這些瑣事,是大姐不經意地說出往事她才得知,而且每回一提起那個綽號,大姐就會開始摔東西,所以她記得很清楚。
藍近梅知道自己在無理取鬧,可是她克制不了體內的憤怒。「不許學那女人叫我小梅子,都幾歲的人還裝可愛,簡直不要臉到極點。」
此時,正在廚房和老廚娘敘舊的藍喜兒聽見她的狂吼聲,表情玩皮地塞了一嘴巴現烘的奶油酥餅,俏皮地眨動睫毛表示她受傷了。
糖嬸見狀被她逗得開懷一笑,和客廳裡緊張的氣氛形成強烈對比。
「她是我們的表姐,我們能拿她怎麼辦?」叫個看起來比自己小的人表姐是很奇怪,可是輩分上確實是如此稱呼。
「拉攏藍靖雲孤立她,不信她有臉待得下去。」藍近梅低聲地說怕人聽見。
「靖雲堂哥肯嗎?小時候他挺疼表姐的。」爺爺常提起這件事,好像怕別人忘了。
明明已經不在身邊的人卻老是被提起,還一副不捨的思念表情叫人不甘。同樣是藍家子孫卻有不同的際遇,老人家的眼中永遠沒有他們的存在,即使他們再努力爭氣,希望博得他一句讚美。
可是他自始至終嘴上掛的是小外孫女的名字,誇她如何乖巧懂事,善解人意,懂得逗老人家開心,一張小嘴沽了蜜似的甜。
由小聽到大有誰忍受得住,遭人忽視已是極大的傷害,又不時被拿來比較、貶抑,任誰都無法嚥得下這口氣,妒意油然而生。
「小時候是小時候,這年頭誰不缺錢,咱們給他點好處不就得了。」還有錢收買不了的人嗎?
即使是敵人。
「可是……」她說得好像太容易了。
「可是什麼,你懷疑我辦不到嗎?」男人的弱點她太清楚,不是錢就是女人。
而藍靖雲兩樣都想要。
被她一吼,藍尋仙不自覺地縮縮肩膀。「我們的經濟狀況你不是不明白,你上哪找錢來。」
「這……」倒是棘手。
「我想到了,我可以先向你未來姐夫『周轉』。」意思是有借不還。
「你是指伐利亞集團總裁?」他肯嗎?
笑得自信的藍近梅端起藍喜兒喝剩的咖啡一啜。「如果他想擁有一座完整的度假島嶼就非答應不可。」
難得贊同地點點頭,心思複雜的藍尋仙同樣嫉妒著她的親姐姐。同是藍家的女兒卻只有她一人得到幸福,而她連和心儀的男子開口說話都不敢。有好幾次她也想學姐姐大膽地示愛,但每回話到嘴邊像是塞了酸橄欖似的澀澀的,口水一滾又吞回肚裡去了。
不一定要腰纏萬貫,家世過人,只要真心疼她、愛她,不在意她怕生的個性肯包容,天涯海角她都肯跟隨,哪怕是一條荊棘路。
但是老天就是不願正視她,放棄對她的庇護,以至於她始終得不到所企盼的一切。
只要一點點的關心,一點點的愛她就很滿足,可是天老不從人願。
「喜兒表姐不會阻止嗎?」她有種莫名的預感,表姐的到來似乎夾帶一股無形的風暴,不知何時會捲起狂風巨浪。
「她敢——」
???
藍喜兒沒什麼不敢做的事,她外號「藍大膽」,是網絡駭客們眾所皆知。
此刻這個騙吃騙喝的網絡小偷正在廚房大吃大喝,一手是現搾的綜合果汁,一手是奶油酥餅,口中咬下蛋糕一角大快朵頤,眼睛貪心地盯著爐子上的一鍋燉肉,沒心思去細聽那兩個姐妹打算用什麼方法排擠她。
不能怪她一臉餓虎撲羊相,她真的餓很久了,前胸貼著後背快成骷髏。
雖然沒志氣,沒骨氣拿了一張支票繳稅,而且賬戶存款不到四十美元,可是她怎好老拿長輩辛辛苦苦賺來的錢,行囊一背就裝瀟灑走了。
坐飛機她買不起飛機票,坐火車又嫌臥鋪高出她的預算,所以一路慫恿她剛拿到駕照的小弟送她一程。一送送了三天,直到她必須坐船到小島為止。
前三天她還可以削小弟一頓,要他包送、包吃、包住荷包提行李,但是一上了船就得靠自己。
搖搖晃晃地坐了兩天,她也昏昏沉沉的吐了兩天。儘管她有艘帆船讓她四處遊蕩,可是大概是吃壞了肚子吧,居然無法適應大上船的遲緩、笨重。
到了上岸的前一刻,才由大副手中接過一萬熱湯喝。人的精神是上來了,但腹中任是空空的沒有東西。
而且走路會消耗熱量,為了省一筆車費她走路健身,足足走了五六公里遠,又是爬山又是過橋的,她不餓才怪。
「吃慢點,沒人跟你搶,你這孩子怎麼和以前一樣老是用塞的,小心噎住了……」
無奈又寵溺的音律重夾帶著一絲欣慰,腰圍有百年老樹幹寬的老婦人滿臉是笑,眼眶微濕地注視她帶了好幾年的女孩。
歲月的無情真的叫人不得不服老,昔日巴掌大的小娃兒都長這麼大了,要她如何不感慨時間的匆匆。
一眨眼,小女孩出落得有模有樣,像個大女孩了,渾身洋溢著熱情開朗地朝她撲來。一時間倒叫她傻了眼,分不出是誰家的傻孩子認錯了媽。
好在她一雙老眼還算靈光,沒一鍋鏟劈下去,否則心疼的會是她。
「人家……很餓嘛!你瞧我可愛的蘋果臉都凹陷下去了。」她邊吃邊說還不忘裝可愛撒嬌。
練就了快吃快吞的技巧,藍喜兒從未被食物噎住。在海上航行時最怕大風大浪了,她不抓緊時間進食怕會沒得吃,所以又快又狠毫不遲疑。
法國龍蝦配魚子醬是一餐;德國黑麵包加生啤酒一樣是一餐;有時啃啃冷饅頭,喝著無味的開水照樣過一餐,不挑食是她多年養成的好習慣。
因為她是個隨性又散漫的人,不愛累積一堆財富在身邊造成累贅,所以常常是阮囊羞澀,兩袖清風,一個人來去不太需要用到錢。
即使她上網十分鐘就能賺到很多金錢。
不過她相當怕麻煩,錢多了反而是一種煩惱。平常花費並不凶,太多錢她會苦惱要怎麼丟才丟得光,人無恆產才過得「輕」松。
其實她不窮,滿地的財富只需要她彎下腰一捧,可惜她懶得要而已。
「是哦!我看再多養你幾天,家裡會出現一頭豬。」連貪嘴的模樣都和小時候一模一樣,沒什麼變。
被人形容成豬,藍喜兒一點也不生氣,反而伸手要糖吃。「喉喉!我是豬,我是豬,快給我餿食吧!」
她學著豬叫,一副非常飢餓的模樣。
「呵……你這孩子就是調皮,真叫人拿你沒轍。」就像以前藏麵包說是浣熊偷吃的。
明知道她在說謊和人鬧著玩,但是那雙清澈的大眼睛永遠是無邪、天真,讓人生不了她的氣。
「因為我最愛糖嬸了,你做的點心是天下最好吃的,害我想得每天都哭著入睡,看能不能夢到你來我夢中烤餅乾。」吃得好飽,如果再來一塊燉牛肉一定更好。
甜言蜜語是她的專長,不用塗糖照樣甜入人家心坎底,暈開了一臉的蜜意。
「你呀!這張嘴巴就是愛哄人,瞧我都被你哄得暈頭轉向,忘了要煮道人參雞。」剛好給喜小姐補一下。
「人參雞?」藍喜兒兩跟倏地發亮,饞相畢露。
她有多久沒吃這種地道的中國補食,美國的快餐品真的吃膩了,漢堡、炸雞、可樂、甜甜圈哪是人吃的食物,沒營養還容易發胖,根本是一種令人發福的陰謀,還是人參雞來得有味道。
「口水擦擦別滴在桌上,等會我得在上頭搟餃子皮,包某個小鬼頭愛吃的高麗菜豬肉水餃。」她記得冰箱裡還有半顆高麗菜……
咦!她好像太寵她了。
糖嬸笑了笑佯裝忙碌,沒看到她用筷子偷夾了一塊嫩牛肉往嘴裡塞。
吃沒吃相。
「唔!唔!我沒……偷吃哦!我在幫糖嬸試試肉熟了沒。」呼!好燙。
說謊說得理直氣壯大概只有她了。「肉若還沒熟,你的嘴巴先燙熟了。」
「糖嬸……」她是被逼的,誰叫她口水早流滿一地。
身不由己嘛!
「別拍馬屁了,準備回來住幾天?」她好去打掃一下房間換新床單,太久沒住人了。
「嗚……糖嬸不愛我了……哎嗚!我被大黃蜂叮了。」她會腫上——個大包。
「少裝哭了,是糖嬸我的大勺子給你的教訓,都幾歲的人還不正經。」不再是純真無知的小女孩了。唉!歲月催人老,她臉上的皺紋是…—年比—年多。
「我媽也常這樣念我,說我老是不肯長大吹騙世人。」她的心智在成長,可是天生的娃娃險就怪不得她了。這是老天的恩賜,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得到,她是幸運兒。
「翎小姐還好吧?老爺子真是狠心。」說不讓女兒回島就不讓她回島,固執得令人生氣。
「媽她好得很,我魏叔叔很疼她,簡直把她捧在手心上怕碎了,一有風呀雨的就趕緊為她披衣遮傘,根本沒人格了。」
藍喜兒以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描述母親的幸福,好像他們的恩愛超過地球標準,應該捉來解剖,看是不是被外星人強佔了身體。
「過得好就好,我一直為她擔心著……」糖嬸偷偷地拭去淚,心頭牽掛了二十年的巨石終於能放下。
當年她和老爺子一樣捨不得小姐離開,可是看她意志消沉,老是為死去的情人傷心也不是辦法,只好割心刨骨地忍受著不捨,希望她能重展歡顏。
逝者已矣,來者可追,不去追求幸福的人永遠也得不到幸福。
所幸老天憐惜癡情兒女,派了位正直青年解救受困的靈魂,不再以淚洗面地望汪洋大海,尋找不可能出現的船隻。
「糖嬸,家裡有香燭紙錢嗎?」過得好也哭,真是感情太豐富了。
「想去祭拜你外公?」是該去上上香,老爺子最疼的就是她。
謝謝他把半座島留給她。「遲了點,但是總是一份孝心。」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
人總是要失去後才知道時間不等人。
「你等等,我幫你準備些三牲五禮果……」
糖嬸念叨著拉開冰箱門拿出雞鴨。
嘴角微微勾起的藍喜兒注視著她的背影,一種回家的感覺充斥她四肢,瞬間擠滿空虛的
原來她要找的新天地一直在這裡,那個讓她流浪不止的原因。
家,在這裡。
她出生的土地上。
一處迷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