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風前,
萬花吹淚。
--張炎﹒西子妝慢
左盼右盼,終於盼到了這天,雨悠即將得救,因為她親愛的家人就要抵達。
「夫人,老爺說,老爺和夫人都快到了。」梅素琴自己說著也覺得拗口,便改道:「夫人,我的意思是,景老爺說唐老爺和唐夫人就快到了。」
「好了好了上堆老爺夫人的聽得我頭疼。」雨悠心中已有準備,等爹娘一到,就要請他們做主,趕緊將她接回桂林去。
「今天您想做什麼打扮呢?我給您梳個桃心髻好嗎?」
「都行、都行。」雨悠根本無心於這些小事,只思考著該如何向家人「申冤」。
「包在我身上吧!」梅素琴格外費神的為小姐打扮,她確定今天將是小姐的大日子,當然得如花般盛開,教人過目不忘囉!
當她們主僕倆走出「竹閣」,緩步來到大廳!才發現裘常新和石仲禹也在,他們早就風聞唐家人即將來到,又聽說唐家七兄弟團結力量大,就不知景瀚平將如何應戰?如此絕妙好戲怎能缺少觀眾呢?
石仲禹一見雨悠就直接道:「恭喜唐姑娘!賀喜唐姑娘!」
「石公子,你別開玩笑了。」雨悠就快維持不了優雅風範,內心只想尖叫--與其對她說恭喜,不如說節哀順變更合適!
「仲禹,你別鬧雨悠了,她會害羞的。」裘常新毫不嚴厲的斥責一句,又自問自答道:「這回我給唐老爺和唐夫人立了大功,不知他們會包給我多大的紅包?還是招待我到桂林遊山玩水?希望老婆會讓我去才好……」
唉--這是什麼狀況?
雨悠正覺得心煩意亂,景瀚平又走到她面前,關切地問:「昨晚睡得還好嗎?」
她睡得好不好關他什麼事?雖然雨悠心裡如此應著,無奈她還是有那麼點淑女氣質,只是隨意點個頭當作回答。
「嫂嫂好像對老爺不大滿意,老爺,您可要加把勁呀!」一旁孟琦的童言童語引起大家一陣轟笑,就只有雨悠笑不出來。
就在這時,總管周岳衡奔至門口說:「老爺、夫人,唐家的車隊到了!」不管被雨悠糾正過幾次,周岳衡還是這麼喊她。
景瀚平率眾出門迎接,一看到岳父、岳母便拜道:「唐老爺、唐夫人,在下景瀚平,歡迎你們遠程來到大理。」
「雨悠呢?咱們家雨悠呢?」唐世璋和羅碗嫣愛女心切,如今三個月不見,他們一下車就東張西望的要找人。
「爹!娘!」雨悠投入父母懷中,滿心的委屈都得到了安慰。
至於唐家七兄弟呢?他們各騎著壯碩的關中馬!肩上圍著黑底金邊的披風,一字黑壓壓的排開,頗有震撼人心的效果。
想當初兩悠誕生的時候,連最小的唐老七都十二歲了,他們七兄弟根本不把雨悠當妹妹,而是當成了自己的女兒。
那年雨悠從馬上墜落,他們七兄弟也在場,恨不得能飛身相救,卻都晚了一步。從此以後,他們對雨悠是百依百順!不管她喜歡怎樣稀奇的玩意,他們都願意重金搜購,只要能博取雨悠一笑,一切都是值得的。
如今聽說景家繼承人要迎娶他們的小雨悠,當然得先通過他們的重重考驗。至於唐世璋和羅婉嫣,只消安撫女兒的心情,根本用不著出面。
景瀚平早已感受到七雙銳利視線,無懼地抬起頭、挺起胸面對,表明他不卑不亢的態度。
唐老大率先劈口問道:「小子,你是哪號人物?報上名來!」
「在下景瀚平,世居雲南大理,經商為業,年已三十,尚未娶妻。」
唐老二語氣平淡,「你該知道我妹妹為何來此吧?」
「唐小姐不辭辛苦前來,為的是教導舍妹詩書禮儀。」
唐老三臉色陰沉道:「可是我們聽裘太爺說,你竟然非禮了我妹妹?」
「實乃小弟情不自禁,還請兄長們海涵。」
唐老四瞇起冷冽雙眼,「你以為道歉就夠了?任何人都不准對我妹妹始亂終棄!」
「若得諸位同意,我會娶她。」
唐老五怒吼起來,「你休想教她做妾,她可是我們的心肝寶貝、掌上明珠!」
「她會是我的正室。」
唐老六冷哼一聲,「你娶了她做正室,接著是不是要再納個三妻四妾?」
「我終生都不會納妾。」
話說到這兒,唐家七兄弟幾乎啞口無言,最後,唐老七終於想出了最高一招,「景瀚平,你敢對著你過世的爹娘發誓?」
「我敢。」景瀚平毫不遲疑地雙手握拳道:「還請各位做證。」
現場一片死寂,眾人跟著景瀚平走到景家祠堂前,只見他雙膝跪下,眉目嚴肅的朗聲道:「我景瀚平乃景家第十一代繼承人,在此對景家列祖列宗起誓,今生今世我只娶唐雨悠為妻,絕不再納妻妾,倘有違反誓言,願受祖宗責罰,五雷轟頂,無怨無悔!」
裘常新暗暗叫好,這招有擔當又有魄力,只怕唐家不要這個女婿也不行了。
孟琦在一旁看了,悄聲對未婚夫說:「你要不要也發個誓?」
石仲禹一臉苦笑,「饒了我吧,光你一個就夠我受了,我哪敢再自找苦吃?」
景瀚平立誓之後,又重重磕了三個響頭,才起身向唐家七兄弟問:「不知七位兄長們可滿意?能否讓我以大禮迎娶雨悠入門?」
笑意緩緩爬上七人緊抿的嘴角,唐老大第一個拍上景瀚平的肩膀,爽快地答應,「好啦!這下沒話可說了,我的好兄弟,雨悠就交給你了!」
唐老二數著手上的佛珠,「也許是天意,也許是緣分,本想把雨悠留在我們唐家一輩子,看來老天自有安排。」
唐老三則誠懇的建議,「雨悠她什麼都好,就是脾氣倔了點,你有時候要讓讓她,要是行不通,就壓壓她,別讓她那溫柔的微笑給騙了。」
唐老四屈指一算!微笑道:「當初我為雨悠卜卦,就說她位屬西南,果然是要在大理落地生根了。」
「妹婿,我不大會說那些文謅謅的話,可我真是……他媽的高興!」唐老五哈哈一笑,他就是那種直腸子的老實人。
「以後我們會常來探望你們,最好別讓我們聽到雨悠有任何抱怨!」唐老六生意做得最好,協議達成後仍不忘提出警告。
「我沒想到……這趟雲南之行……能替雨悠找到這麼好的對象,簡直就像我自己的女兒要出嫁似的……」唐老七生性心軟,說著,還掩面而泣、不能自己。
七隻強壯的手臂重重地拍在景瀚平身上,差點沒把他拍得吐出血來,不過,他還是強自忍住、微笑以對,如果一定要先經過地獄才能娶得佳人,他甘之如飴。
唐世璋和羅婉嫣相視而笑,兩人對這樁婚事都是求之不得,既然七個兒子全首肯了,他們只要順水推舟、做做姿態就成了。
在場一片歡欣和樂,卻見雨悠臉色蒼白地顫抖道:「我……我不嫁人的……」
很可惜,除了她的貼身丫環梅素琴,沒有任何人聽到她的宣佈。眾人繼續熱絡的交談,互道恭喜,還研究起該怎麼稱呼彼此。
「你們聽清楚了!」雨悠以生平最尖銳的聲音喊道:「我不嫁!」
說完,雨悠便頭也不回的跑回「竹閣」,那幾乎是她自跛腳以來最快的速度,連梅素琴都有點跟不上,可見這位準新娘有多麼忿忿不平。
大家都為之愕然,景瀚平第一個就想追上去,卻被岳母羅琬嫣拉住說:「好女婿,你不必去自找罵挨,讓我跟雨悠的爹去勸勸她吧!」
羅世璋摸摸鬍子,沉吟道:「雨悠生性溫柔、極少動怒上發作起來就難以收拾,還是別以硬碰硬,要動之以情才是上策。」
「爹、娘!多謝你們的體諒!」景瀚平總算心安了,深深一鞠躬。
「就衝著你喊我們這聲爹娘,怎麼樣也要把你收為半子才行。」羅世璋握起妻子的小手,「夫人,為了女兒和女婿的大好將來,我們就快去滅火吧!」
「是的,老爺。」羅婉嫣挽住丈夫的手臂,笑得好甜蜜。
當唐家兩老散步著前往「竹閣」時,景瀚平望著他們恩愛的背影,但願自己和雨悠也能攜手一起走過人生路。
「兄弟!」突然有人拍上他的肩膀,原來是作風海派的唐老大,「人生難得幾回樂,走,咱們喝酒去!」
「是,小弟遵命。」景瀚平相當樂於與他們共飲,這些都是疼愛雨悠、照顧兩悠的人,對他來說,也就等於是自己的親人。
☆☆☆
「竹閣」外的風仍然沙沙,「竹閣」裡的人則是淚眼模糊、有苦難言。
唐世璋和羅琬嫣一進廳堂,梅素琴正好從臥房走出來,為難的說:「老爺、夫人,小姐她……她不想見客,她說要獨自靜靜。」
「我們哪是客人?我們是她的爹娘呀!」羅婉嫣拍拍梅素琴的手,吩咐道:「我們帶來了很多家鄉食物,你去準備幾樣清淡的小菜,等雨悠累了,就讓她吃點東西。」
「是!」梅素琴一彎腰,轉身出門。
於是,唐世璋和羅琬嫣走進臥房,只見他們心愛的女兒正站在窗前歎息,似有數不盡的愁緒、填不滿的遺憾。
「雨悠。」羅碗嫣首先上前,「怎麼了?你就快成親了,那不是件好事嗎?」
看女兒默不作聲,唐世璋則解釋道:「你從小到大有多少人來提親過,我們都沒輕易答應,如果對方不能給你幸福,我們怎麼捨得讓你受苦?」
雨悠拉住爹娘的手,「難道……現在你們就不要雨悠了?」她記得爹娘和哥哥們都說過,他們要保護她、寵愛她一輩子的。
唐世璋拍拍她的肩膀,「乖女兒,實在是這姻緣難得、天生注定,我們再也找不到更好的人選了。」
爹娘都被那傢伙騙了!雨悠有滿腹的委屈要說:「你們都不知道,他拿那些骨董字畫威脅我,要是我不肯好好吃飯睡覺,他就要砸了它們給我看呢!」
雨悠這是抱怨、是訴苦,羅琬嫣卻聽得大為感動,「他又疼愛你、又明白你,可說是你上輩子修來的福分,你千萬要珍惜呀!」
「爹、娘,你們不懂!」雨悠急得臉都紅了,「我不喜歡他!我討厭他!」
「所謂日久生情,念在瀚平對你一片癡心的份上,何妨給他,也給你自己一個機會呢?」羅琬嫣是感情上的過來人,深知被愛的女人有多幸運。
唐世璋則點出其中的嚴重性,「更何況!瀚平已經對列祖列宗發過誓,必定要娶你為妻,你願意看他慘遭五雷轟頂嗎?」
果然,這讓兩悠稍微遲疑了,「我……我不知道……」
除此之外,她更說不出自己曾被景瀚平擁抱、解救,甚至親吻、撫摸的事,萬一讓爹娘知道了,只怕更會逼她立刻出嫁。
唐家夫妻明白女兒向來善良,便抓住了這點大加發揮。
「要是你不嫁給他,說不定他這輩子就要孤獨以終了。」
「我們兩家向來交情甚篤,我和瀚平的爹娘也是舊識,他們景家要是落得無以承繼香火,你教爹怎麼對得起他們在天之靈?」
「你們別說了!」雨悠慌得直扭手絹,「我聽得都心亂了。」
「好好,不說就不說。」羅琬嫣不想操之過急,還是慢慢勸導為上,「我讓小琴去準備了些桂林名產,我們先到廳裡去坐著吧!」
「真的?」雨悠的愁容一轉,期待地問:「有我愛吃的桂花薄餅嗎?」
唐世璋呵呵一笑,「當然有啦!我們帶了十幾箱食物,夠你在大理吃上好幾年了。」
「爹真的要把女兒拋在大理,不帶我回家啦?」說到這,雨悠抱住父親的胳臂,又是一臉哀怨。
「放心吧!你七個哥哥到處經商,還怕他們不常來探望你嗎?爹娘忙完你的婚事後,也就了了一樁心事,從此四處遊山玩水,自然也要來看看你過得多幸福。」
雨悠嘟著嘴,還是不大滿意,但在雙親的安慰呵護下,她不知不覺就多吃了些,對那家鄉菜的滋味又是懷念、又是感觸。
「大理和桂林相隔也沒多遠,你想回家隨時都行,我看瀚平這麼重視你,又這麼尊重你七個哥哥,一定會陪你回來桂林的。」
「是啊!況且瀚平的爹娘都過世了,你的責任只要持家穩當,還是可以隨性的畫你的圖、彈你的琴,這等福分可不是每個妻子都能享有的。」
雨悠默默地聽著爹娘的勸告,也不禁恢復了些理智,憑良心說,景瀚平並不是什麼粗俗惡人,甚至還頗有風雅品味,只是他手段強烈、用機深沉,才讓她心有不甘。
既然爹娘和兄長們都對他萬分欣賞,或許他也真有可取之處,就拿他在宗祠前立誓來說,那鏗鏘語調、那斷然決心,多少也打動了雨悠的抗拒。
雖說她一心想要返鄉,但等到爹娘百年之後,哥哥們各自有妻兒家庭,她一個人落得孤單無助,不也是景況堪憐嗎?
啊--她不要再想了,她頭好暈,就像一片芳心千萬緒,人間沒個安排處。
大理、大理……西南絲綢之路的重鎮,人說有風花雪月四大奇景……當初她怎能料到,在這座歷史古城中,有這麼一個故事等她寫下結局。
☆☆☆
大事底定,唐家一行人就此住下,共同迎接雨悠的大喜之日。
儘管時間匆促,景家仍慎重做到納采、問名、納吉、納徵、請期和親迎六大禮。既然唐家人都客居在景家,兩家之間毫無距離,種種禮儀也就順利完成。
五月五日,隆重的婚宴在大廳舉行,除了唐家的親戚遠道而來,大理當地的名門望族也都到齊,為這場引人注目的婚姻祝福。
唐家七兄弟全喝得大醉,要知道,自從雨悠墜馬跛腳,他們為了最掛意、最寶貝的妹子,不知打聽了多少可能的好對象,也不知拒絕了多少好人家的提親,就是找不到真正能接受雨悠、珍惜雨悠的人。
當初他們會放心的讓雨悠獨自出遠門,也是因為裘太爺提及景瀚平這號人物,或許近水樓台先得月,有機會促成這兩人的緣分,而今果然願望成真,教他們七兄弟如何不滿懷欣慰、感慨萬千呢?
「雨悠……雨悠……你還是別嫁了,跟我們回桂林去,七哥捨不得你啊……」唐老七喝多了又開始掉淚,唏哩嘩啦的有如湧泉。
唐老大連忙阻止他,「說什麼傻話?都到這地步了才來反悔?不成!」
唐老二靈光一閃,提議道:「那不我們七個輪流住在這兒,一人住個五十二天,也差不多能好好照顧雨悠了。」
唐老三卻反問,「你們這麼不相信妹婿?我對他可有信心得很!」
唐老四雙手一擊,大笑道:「乾脆我們全都搬來大理,在景家旁再蓋一處住所,那不就皆大歡喜了?」
「好啊!我好想抱抱雨悠的女兒,她一定跟雨悠小時候長得一模一樣,就讓我們七個舅舅把她寵得像個小公主!」唐老五連生了五個都是兒子,恨不能有個小嬌娃。
唐老六認真的考慮起來,「說來雲南物產豐富、山川壯麗,也是有不少生意可做,在此落地生根還挺合算的。」
「哥哥們!」雨悠又想笑、又想哭的,握住那些溫熱的大手,哽咽道:「你們別再為我費神了……從今天起……我就不是你們捧在掌心的妹妹,而是個……必須獨當一面的女主人了……」
唐老七一聽,哭得更大聲,「不要!不要!你、水遠是我們最可愛、最貼心的妹妹,不管你嫁做人妻或身為人母,我們、水遠都要把你當作三歲的小娃娃來疼!」
「七哥,你別這樣……你們只要偶爾想想我,拿起我的畫像看看,那我就很滿足了……」雨悠眨眨眼,硬生生的眨去淚光。
其它六人大開淚水之庫,一起環抱著雨悠痛哭不已,而看到這八個乖孩子哭成一團,唐世璋和羅琬嫣也忍不住加入陣容。
「從你三歲那年跌下馬來,爹就沒有一天不自責、不懊悔的,都是我耽誤了你這一生的幸福……如今看見你尋到了好歸宿,我心上這顆大石才能放下……」
「娘就你這麼一個女兒,可以讓我打扮、讓我嬌寵,還會對我們撒嬌、鬧脾氣……每到你的生辰,娘都會請畫師給你畫像,就是為了記得你的模樣……沒想到日子過得這麼快,你都長大成人要出嫁了……」
「爹、娘……女兒在家時沒有好好盡孝道,來不及為你們做些什麼……」
「別這麼說,你向來善解人意,每次爹娘有個什麼爭執,總是你在其中相勸,否則我們早就鬧得全家雞犬不寧了。」
「你可是我們唐家的驕傲,哥哥們在外都會向人誇耀,說我們的妹妹有多聰慧、多善良……我們七個兄弟都不愛彈琴作畫,老天爺把全家的天分都放在你身上,這安排多值得、多應該,」
景瀚平完全不予勸導,就任他們一家人盡情抒發,他明白這都是其情流露,何必橫加阻止?直到宴罷人散,他才上前相勸。
「爹、娘、大哥、二哥、三哥、四哥、五哥、六哥、七哥。」好不容易喊完所有的人,他深深鞠躬道:「我得一一送客,請你們替我護送雨悠回房好嗎?」
「沒問題!這是我們送雨悠的最後一程,不過,我們應該要高興點,因為這是送她進洞房,是喜事!」唐老大率先答應。
「那就有請各位長輩幫忙了。」景瀚平心底很清楚,這群「親衛隊」比任何人都有用,如此一來,雨悠插翅也難飛了。
在眾人的簇擁下,雨悠不情不願的走向「乾坤樓」……不,它已經改名為「百合樓」,就是祝福這場婚姻百年好合之意。
一路上,唐家兩老和七兄弟們有感慨、有懷念、有叮嚀,也有期許。
唐世璋首先開口說:「雨悠,瀚平對你一片真誠,你別老是給他臉色看,多少也對他溫柔點吧!」
唐老三點點頭,遙想未來,「說不定你們很快就有孩子了,到時我們全部來喝
滿月酒,就像當年我們喝你的滿月酒一樣,只是前後相差了二十二年……」
唐老六則是回想過去,「記得那時我們成天找新玩意,就是要討雨悠開心。城裡的鋪子都讓我們踏遍了,還去求路上的小孩把玩具賣給我們,想來真是……」
唐老二學佛甚久,對世事看得比較開,「大家相處的日子說短不短、說長不長!能做一家人都是緣分。」
唐老四則提出卜卦的結果,「我研究過瀚平的生辰八字,他跟雨悠確實是天作之合,再也沒有比他更匹配的人選了。」
唐老大則作出結論,「倘若只有我們七兄弟,長大後一定各謀發展,分散在五湖四海,幸好雨悠讓我們有相同的牽掛,以後雲南大理就是我們第二個家了。」
雨悠靜靜地聽著親人們說話,只願這短短的路程不要有終點,就這樣被親情暖暖的包圍著、被回憶柔柔地環繞著。
然而,不管她的跛腳走得多慢,終究還是來到「百合樓」門口,眾人停下步伐,這就是終點了,他們不能再送雨悠了。
「爹、娘……你們當真不帶我走?」雨悠還是覺得志下心難安。
羅琬嫣慈祥地笑道:「傻女兒,這是你的新婚之夜,難道你要逃婚不成?別教我們到這時候還為你擔心。」
是的,那就堅強點吧!雨悠告訴自己,至少要讓家人放心,於是,她緩緩下跪,誠摯地道:「雨悠在此謝過爹娘和兄長的教養,但願爹娘身體健康,兄長萬事如意。」
「好妹妹……」唐老七嗚咽一聲,強忍住淚水,「我、我不哭了,我要哈哈大笑……」
唐老五拍拍七弟的肩膀,「好,我陪你一起笑,為了雨悠而笑,哈哈哈!」
如此的大喜之日,笑聲本該是歡暢愜意的,在他們之間卻顯得離情依依,不只七兄弟大笑,雨悠也笑了起來,抹去淚滴說:「謝謝……謝謝哥哥們……」
羅琬嫣拉起女兒,特別囑咐道:「小琴,你們好好替小姐打扮,知道嗎?」
梅素琴欠身回答,「是的,請夫人放心。」
「答應我們,一定要幸福!」七兄弟同時端正站好,做出最後的請求。
「是!」兩悠也振作起精神回答。
看過眾人最後一眼,雨悠轉身進房,腳步穩定,從此以後,她不能再讓家人牽掛、擔憂,她必須是個幸福的新嫁娘,唯有如此,才能報答海般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