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沐春風的笑容總在她眼底眉梢流洩而出,每個人都發現她明顯的轉變,連她自己也訝然的發現這世上除了花草之外,原來還有一種叫「愛情」的東西,可以讓她的步伐輕快。
「大姊,你真的那麼喜歡那個阿郡嗎?」希希把程程臉上的保濕面膜拿掉,開始輕柔的替她做臉部按摩。
一星期一次的做臉是她給自家姊姊的免費服務,當然她們的肌膚賽雪也是她美容坊的活廣告,看到她兩位姊姊吹彈可破的雪膚柔肌,許多政商名流的夫人小姐都愛往她的美容坊跑。
「你可以叫他袁大哥。」程程溫柔的糾正。
「好吧,袁大哥。」希希用她的纖纖玉指在程程臉上熟稔的遊走,好奇的問:「那你會嫁給袁大哥嗎?」
聞言,程程唇角不自覺的浮起一絲笑意。
「我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嫁給他,可是我想跟他一起生活,有他在身邊,我覺得日子過得很充實。」
「看來你們的感情已經很穩定了。」希希替長姊高興之餘又有點擔心。「可是爺爺還是不贊成你們交往,這該怎麼辦?」
這件事已經變成家裡僕人們打賭下注的目標了,大家一天到晚猜測他們祖孫倆誰會向誰先妥協。
「我會說服他的。」
日久見人心,反正時間久了,她爺爺自然會發現阿郡不是他心中所想的浪蕩子,等到他對阿郡改觀,相信就不會那麼強力反對他們交往了。
「大姊,你說袁大哥開了一間動畫製作公司,改天可不可以也讓我去參觀參觀啊?」希希興致勃勃的問,她對任何新奇的事物都有興趣。
程程微微一笑。「我會替你問他,不過我想應該沒問題。」
「太好了!」希希嘰嘰喳喳地說:「大姊,百貨公司已經下五折了耶,我們待會去逛街好不好?你現在談戀愛,應該多買幾件漂亮衣服才對。還有,我們可以去吃冰淇淋,我好久沒吃巧克力聖代了,你陪我去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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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程程二度造訪袁氏物語時,就替希希問了這個問題。
「當然可以!」袁伊郡二話不說,很大方的答應了。「她什麼時候要來參觀都可以,任何時間這裡的大門都為她而開,未來小姨子嘛,我當然要好好巴結巴結嘍。」
「未來小姨子?」她笑著搖頭。「話說得太早了,別忘了你還沒說服我爺爺呢。」
袁伊郡不以為然的說:「是你不讓我去見你爺爺,不然我敢保證他老人家絕對會喜歡我的,不是我往自己臉上貼金,我可是很有長輩緣的。」
他老早就想拜訪商界名人鍾自封,見識見識他有多專制獨裁,偏偏程程說他這陣子身體微恙,不肯讓他們碰面,以免刺激他老人家。
所以嘍,現在他得暫時按兵不動,不過他也會伺機而動,早點讓老頑固首肯他與程程在一起,省得程程老是為此煩惱。
「真的那麼有長輩緣?」她似笑非笑的看著神氣活現的他。「難怪我看樓下的警衛伯伯總是對你一臉愛慕的表情,原來——」
「鍾程程!」他撲過去作勢要掐她脖子。
「哇!不要!」程程笑著躲開。
「不要不行!」他把她壓進沙發裡,低頭就是一陣熱吻,吻得她喘息不已。
「別鬧了,吃菜包吧,涼了就不好吃了。」程程笑著推開他,動手理了理凌亂的髮絲。
她今天特地帶了一大袋菜包來探班,少說也有三、四十個,那些香噴噴的菜包一擺上桌,立刻被眾好漢瓜分一空,只留下四個給他們倆。
「他們真是食量驚人。」一想到那些大男人吃菜包的速度她就驚歎不已,每個都像餓鬼投胎般,餓很久似的。
「這算什麼!」袁伊郡一副小Case的表情。「下午茶時間,我一次要叫十個大技薩才夠他們吃,現在你知道我這個老闆有多大方了吧。」
程程微微一笑。「你這樣做是對的,略施小惠,他們會對你更賣命。」
他挑了挑眉,表情換成了刮目相看。「原來你也懂得這個道理,我還以為只有我懂。」
她微笑的說:「別忘了我也是老闆,也有員工,當然瞭解員工的心態。」
「說到員工,你花店那個男生,是不是愛慕你?」他研判性的盯著她,一臉追究的模樣。
她粲然一笑。「你說佑羽?」
他哼了哼。「對!」
他老早就覺得那個男生不對勁,每次他快快樂樂的去接程程下班,那個男生總沒給過他好臉色看,好歹也尊重一下他是他老闆的男朋友,有必要老是擺張撲克臉嗎?
「不可能的。」她笑著否認。「佑羽才二十歲,連兵都還沒當,你想太多了。」
「但願是我想太多,反正我就是覺得他不對勁。」他警告的哼著。「你小心點,不要讓我發現你們有什麼,否則……哼。」
「否則怎樣?」程程有趣的看著他。
他挑挑眉,一臉流氓樣。「否則走著瞧!」
她更覺莞爾。「怎麼走著瞧?」
他指了指自己的拳頭。「就是用這個解決的意思。」
她看著他的拳頭。「暴力?」
「對!」他重重點頭,一臉狠樣。
「你要對他用暴力?」她納悶的說:「可是,我聽說佑羽過去好像是全國高中組的空手道、跆拳道以及劍道冠軍耶。」
他悶聲聽著,懷疑的瞪著她。「真的假的?」
不會那麼強吧?那傢伙看起來瘦瘦弱弱的,有可能拿那麼多冠軍嗎?是程程在唬他吧?
程程忍住笑意。「你怕了?」
「誰說的?」他抬起下巴,倔傲的問:「我的樣子看起來像是會怕別人的樣子嗎?」
「確實不像。」她唇邊的笑意逐漸擴大。「如果我告訴你,佑羽是愛慕我沒錯,而我對他也有好感,你……」
他緊緊蹙著眉心似乎在思量什麼,然後二話不說拿起話筒立刻撥了出去。
「李秘書,明天立刻幫我報名學空手道、跆拳道外加劍道,一樣都不能少……對,明天,立刻!」
他放下聽筒,看到程程正對他笑。
「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很好勝。」
「還很好色!」他發出嘿嘿的獰笑聲,不懷好意的把她拉進懷裡,炙熱的唇壓住她的,熱燙的舌順勢探入她口中。
程程趁著天雷還沒勾動地火之前又推開他,以免野火越燒越旺。
「吃菜包吧!」她拿起一個菜包遞給他。
「我只想吃你,美女。」他再度把她拉進懷裡,雙手圈著她纖細的腰身廝磨纏綿,慾望明顯地寫在眼裡。
「喏,吃一口,嘗嘗味道。」她索性把菜包送到他嘴邊餵他吃。
他不置可否的吃了口菜包,突然間他瞪著她手裡的菜包,表情變得十分古怪。
「這菜包——」他蹙著眉頭。
程程很緊張。「怎麼?不好吃嗎?」
他滿臉狐疑和不解。「你在哪裡買的?」
「是希希新研發的懷舊口味,準備在她的餐坊裡賣。」她看著他,小心翼翼的問:「怎麼了?是不是覺得這種口味的菜包不好吃?」
他搖了搖頭,為自己的失態感到好笑。「不是,很好吃。你告訴希希,她做的菜包好吃極了。」
許久沒吃到這種菜包了,他還以為……
不可能的,在他記憶裡早已磨滅的影像,怎會再出現?
他露出一記苦笑。不是說毫不在乎嗎?他還期盼些什麼?
「對了,星期天清善寺的揚善法會向我們的花坊訂了很多花,佑羽那天請假,你這位壯丁願意來幫我們搬搬抬抬嗎?」她不經意的問。
「我當然願意替美女效勞,但酬勞可不可以先付?」
「酬勞?」她一頭霧水的看著他。
他勾起薄唇露出微笑,賊賊的摟住她,再度將她壓進沙發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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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天一早,袁伊郡就開著他的拉風跑車到吉祥花坊,一身的雅痞穿著,架著墨鏡十分時髦。
「喏,接著。」程程把貨車的鑰匙遞給他,接著拿出一件深藍色的工作圍裙。「穿上吧。」
他瞪著那件恍似洗車工人穿的圍裙,揚起眉毛。「不會吧,你要我穿這種東西?」
笑意躍進程程晶亮的眼。「對啊,今天你是我們吉祥花坊的員工,為了整齊畫一,你當然要穿我們的制服。」
他皺著眉頭。「不穿行不行?」
為了今天的約會,他特地穿了一套流行、帥氣的衣服,在這樣前衛的打扮之下,他豈可穿上那等可笑的圍裙來破壞他的帥氣呢?
她微笑了,美麗的眼睛閃著光芒。「袁先生,我好像已經付過酬勞嘍,你怎麼可以這麼不敬業呢?」
他只好不情願的一邊穿圍裙,一邊自言自語著。
「我好像誤上了賊船,原本見你清麗高雅、神聖不可侵犯才會愛上你,沒想到如此淫亂不堪入耳之言詞竟會出自你口,真是遇人不淑、知人知面不知心吶!」
「都是跟你學的。」程程眼睛在笑,眉毛在笑,嘴角也在笑,整個人都笑意盈盈。
「其實袁先生你穿這樣很好看啊,很居家,像個好男人。」小惠讚賞地說。
袁伊郡挑起眉毛,深深不以為然。「小惠,關於這點你就不懂我們男人的心態了,我們最忌諱做好男人,男人不壞,女人不愛的道理你懂吧?」
「可是,我還是喜歡好男人。」小惠幽幽地說,腦中霎時浮現一個影像,英挺沉斂的卸任鍾宅管家,嗚嗚,她早夭的單戀。
袁伊郡大大的不以為然。「好男人有什麼好?像我這樣的壞男人才有吸引力,你不覺得我看起來很迷人嗎?」
「阿郡,小惠還小,不要教壞她。」程程把壞男人推上車,自己也神采奕奕的上了貨車的副駕駛座,對留守的小惠揚揚手。「小惠,店就交給你了!」
貨車緩緩上路,袁伊郡從來不曾開過貨車,加上又載了滿滿一車的花籃、花圈,因此他緩慢的駕駛,不敢掉以輕心。
「我覺得小惠和那個討厭鬼佑羽倒是很適合的一對,不妨替他們製造一些機會,給他們多點時間單獨相處。」漸漸上手後,他開始有閒情逸致跟程程聊天了。
程程忍不住想笑。「原來你對作媒也有興趣,我還以為那是我爺爺的專利。」
她知道他的想法,這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老是認為佑羽待在店裡很危險,一定會跟她日久生情,然後他就得不償失了。
「我只對幫討厭鬼作媒有興趣。」
程程笑著搖頭。「佑羽真可憐,他一定不知道自己哪裡得罪你了,少爺你要這麼針對他。」
「他不知道?哼哼,他會不知道才怪。」袁伊郡眼露凶光,咬牙切齒地說:「每次只要你不在,他看我的樣子活像我是他的殺父仇人,你一回來,他又若無其事的工作,這還不算什麼嗎?」
她失笑的看著他。「你想太多了。」
「只要你一天不嫁給我,我就無法安心,你說,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要嫁給我?」
現在的男人可真悲哀,想對一個女人負責,居然難如登天。
「我說過,爺爺現在身體不太好,我們不能刺激他……」
他看了她一眼。「我總覺得你在找借口。」
「什麼?」程程嚇了一跳,他怎麼……怎麼會這麼想?莫非潛意識中她確實想這麼做?
他有趣的看她倏然一驚的臉色,伸手輕佻地摸了她滑嫩的俏臉一把。「我開玩笑的,美女,你太緊張了。」
經過一小時的車程,終於到達郊外的清善寺。
袁伊郡幫忙把一籃籃的花籃提進會場,大清早,參加法會的民眾還沒到,廟宇自有一股佛門聖地的清幽。
擺設好所有的花籃花圈,程程拉住他的手往殿堂裡走。
「聽說這裡的菩薩很靈驗,我們也去上炷香。」
「你也信這些?」他不置可否的跟著她踱進殿堂,少年就留學國外,根本很少拿香拜佛。
程程拿香點火,唇角噙著笑意。「只是求佛祖保佑我們和家人身體健康,還有,早日化解你們父子的恩仇,如此而已,應該不算迷信吧?」
「你又來了。」他別開視線,她明知他不喜歡提到他父親,卻總不放棄遊說。
前方,有個婦人正在抹拭貢品桌,那熟悉的背影令他身軀一僵,一瞬也不瞬的盯著那名婦人的背影,直到她緩緩回過身來,忽然他腦門轟地一響,天地為之變色,他幾乎站不住腳。
一時間,四周靜謐無聲,他們兩個對視著,袁伊郡臉色蒼白,婦人早已淚盈於睫。
程程拿著香不敢亂動,她好緊張,四周的寂靜讓她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老天!他們母子終於見面了,她真的很希望他們能好好談談,不過看起來希望似乎有點渺茫,她已經嗅到阿郡身上的暴怒氣息,但願他不要太鑽牛角尖才好。
婦人朝袁伊郡走近,幾步路之間她已控制住重逢的激動情緒,只是眼裡還有餘波蕩漾的淚光。
「阿郡。」陳儀芳停在他面前,中年的面容仍可看出年輕時的秀美。
「你為什麼在這裡?」他直直的盯著她,聲音僵硬無比,嚴峻的面孔冷硬如石。
她溫柔的看著他。「阿郡,這些年來你好嗎?媽好想你,媽一直想再見到你……」
「住口!你不配做我媽!」他突然憤怒的朝婦人吼道,心中的怨再也控制不住的爆發出來。
陳儀芳心痛的凝視若陌生的兒子,幽幽的歎了口氣。「你別生氣,我知道自己不配做你媽,也知道你不會原諒我,我只是想告訴你,我從來沒有忘記過你,你一直是媽媽最放心不下的……」
「你住口!住口!住口!」袁伊郡激烈的喊著,他咬牙切齒的瞪著她。「現在說這些廢話有什麼用?可以彌補我所受的痛苦嗎?你自私,爸也自私,你們全部都自私,我恨你們!永遠恨你們!」
程程心驚肉跳的聽著,看他怒氣沖沖的轉身就走。
他不願再聽那個女人的任何解釋,反正她說什麼都不能令他諒解她當年拋棄他的事實。
「阿郡!」程程連忙跟上去。
他氣得頭也不回。
「是你安排這場母子重逢的感人戲碼嗎?」他胸腔劇烈的起伏,語氣非常不穩。「鍾程程,你憑什麼自作主張?你憑什麼認為你有權利這麼做?你憑什麼認為你可以主導這一切,而不需要經過我同意?」
「阿郡,她是你母親!」程程追上去,試圖想拉住他的手讓他停下來,卻被他狠狠的甩開。
「我沒有母親,從她離我而去那天開始我就沒有母親了!」他面部的肌肉扭曲,眉毛可怕的糾結著。「我可以有那麼久的時間沒有她也活得好好的,現在就更加不需要她來介入我的生活!」
「難道你真的一點都不想她?」她衝到他面前攔住他,不讓他繼續走。
「不想!」他煩躁的推開她,整個人像只受傷的野獸。
「你在自欺欺人!」程程再度攔住他,急切地說:「你知不知道當年你母親因為承受不起離婚的打擊,而得了嚴重的憂鬱症?當時她又懷孕,卻因為精神壓力過大而流產,你父親向法院申請她有精神疾病,被限制不能探視孩子,因此她一直沒有辦法見到你,每次上門想見你,都被你的繼母趕出來,她一直在寺廟裡過著孤寂的生活,十幾年來她對你念念不忘,從沒有忘記過你!」
「你騙我。」他搖頭,呼吸急促,聲音又啞又澀。
「我為什麼要騙你?」她低柔而清晰的說,「你第一天到我花店來買花的時候,她也在店裡,她一眼就認出你來,後來她跑來向我打聽你的事,卻又不敢讓你知道她的存在,她請我替她保守秘密,默默的在背後關心你。」
「那天在機場我給你的藥膏,是她聽我說你熬夜趕工作,趕得頸肩酸痛,才特地去買給你的;我帶去你工作室的菜包也是她親手做的,她說那是你小時候最喜歡吃的,你一定不會忘記。」
「我告訴她你在從事動畫電影的製作,她聽了非常欣慰,說你從小就很喜歡畫畫,能夠把工作與興趣結合是你的福氣,她天天都在佛祖面前為你祈福,希望你能吃能睡、身體健康。她是這麼愛你,而你卻對她……」
「你不要再說了,我不相信你的話,不會相信!」他打斷她的述說卻喉頭發梗,胸口漲滿了酸楚的情緒。
「阿郡!你為什麼不敢面對現實?難道你非要等到遺憾發生了才來後悔嗎?」
程程深深的凝視著他。「我父母早逝對我來說一直是個遺憾,你為什麼不珍惜健在的父母?我喜歡的是製作動畫時,能帶給兒童快樂的你,而不是現在這個鐵石心腸的袁伊郡!」
他擰著眉轉身,不置一詞的往前走去。
「阿郡!」她再度揚聲叫他。「你母親下禮拜就要和義工隊到非洲了,如果你現在不見她,就不知道什麼時候可以再見到她了!」
他的身軀一僵,停頓了一會,卻仍然繼續走。
程程惻然無語的看著他的背影,沒有再追上去。
她知道自己現在再說什麼也沒用,除非他自己想開,否則任憑誰說破了嘴都是白費。
但願他想得開,但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