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貴人,為何你最近不喊我丫頭了?」
「你有名有姓,難道喜歡別人喊你丫頭?」
「也不是啊……只是你喊習慣了,我一下有點不能適應。」
「那就從現在開始適應吧。我的荔枝呢!」
「貴人,我一直想跟你說,荔枝吃多會上火呢!」
FM1046 FM1046 FM1046 FM1046 FM1046 FM1046 FM1046
原來,一直在她夢裡的男人,名字是--貴人。
靳若熏眨眨眼睛,一睜眼入眼簾的又是白色天花板,然後她別過頭,看見蒼穹又躺上她的床了。
這次,她沒有驚訝,只是一臉帶著審思味道地望著他俊美的側臉。
好一會兒,她才滿足地笑開。
「貴人……蒼穹,我們真的……好久不見了說。」
看著自己的手又不由自主抓住他的發,她真的覺得這真是一種難戒掉的習慣。
慢慢地,在不驚醒他之下,她偎靠在他懷裡,汲取他的氣息,然後閉上眼睛,再度入睡。
反正已經放暑假了,那就再睡久一點。
再說,她記得蒼穹很愛睡的。
FM1046 FM1046 FM1046 FM1046 FM1046 FM1046 FM1046
夏風徐徐,有點悶、有點熱。
不巧,家裡冷氣又壞了,找人來修,對方又說很忙,說要明天再來,所以為了寫暑假作業的靳若熏只得坐在客廳裡,穿著細肩帶小可愛,邊揚著扇子邊努力寫作業。
「假日一日游?天,這什麼題目?都高中生了還寫這種小學生的作文……」這廂邊揚邊寫順便抱怨兩句。
那廂蒼穹已經端來一大盤荔枝上桌。
望著洗淨的荔枝,靳若熏緩緩抬眼。「你一個人吃?」有點多說。
蒼穹搖頭,親自剝一顆荔枝遞到她面前。「很甜的,可以消暑。」
「吃荔枝能消暑,那還要冷氣機做什麼?我最討厭吃荔枝……」她現在是最討厭荔枝了。
蒼穹臉色沉下。
這些天以來,他覺得靳若熏對自己有些「特別」。
總趁他轉身之際,她便放肆地打量,而當他注視她時,她又一副什麼都不知道的模樣。但是儘管她再怎麼掩飾,他還是看得出靳若熏的眼神帶著淺淺的笑意與……熟稔。
是了,就是熟稔,那種彷彿她認識他很深很深的眼神。
所以,他原本是想試試看靳若熏還喜不喜歡荔枝,沒想到……看來是他多疑了,若是過去,若熏至少會笑著婉拒,而不是如此強烈的口吻。
「不過,有人剝,為何不吃呢?」說畢,一口咬住蒼穹遞過來的荔枝。
他問:「你不是討厭?」
她笑:「討厭--只是一種心理上的厭惡,其實,我不會討厭吃它。」
「心理上的厭惡?」他又問。
「喔,那是一個--秘密。」
有人連著吃了一個月相同的食物便會產生反感,那她做了將近十多年的荔枝夢,自然也會有心理上的厭惡啊!這是相同的道理。
「秘密?」原本除去的疑惑,如今又升起。
「不能說,所以叫秘密。再來一顆吧!」
荔枝終於換人剝了!靳若熏笑得合不攏嘴。
蒼穹又遞上剝好的荔枝。
心頭也愈來愈懷疑了。
FM1046 FM1046 FM1046 FM1046 FM1046 FM1046 FM1046
既然有懷疑,自然要想辦法去找出答案。
「記得白虎嗎?他最近也要來到人間出任務。」蒼穹故意無心脫口。
聽見這名字,靳若熏原本笑得開心的臉,卻露出一股困惑,反問:「我認識白虎嗎?」跟著又吞入一顆荔枝。
蒼穹微瞇了眼,不動聲色。「是我弄錯了……」
白天,不行,那就等最不清醒的時候再來--
深夜,蒼穹來到她身邊,見她一臉好夢,也無法阻止他要追探真相的執著。
「若熏……若熏……」他輕喊。
「嗯……」她沒有睜開眼睛,喃喃應聲。
「我想吃荔枝,你剝給我吃。」他丟出餌。
她微微扁了嘴。「自己剝啦……」最討厭有人來擾她清夢。
「可是我想吃你剝的,起來吧!」
這回,靳若熏倏地坐起身,眉頭聚攏。「貴人,我一直想跟你說,你不能因為我剝荔枝比較有趣這個理由,半夜要叫我起來啊!」現實與夢一下子沒了界線,她立刻回到了以前與貴人」相處的情形。
但一說完後,靳若熏才驚慌地搗住嘴。糟!她剛剛好像說了不該說的話。
聽到滿意的回復,蒼穹笑痕浮上了唇。「你剛剛說了什麼,若--熏?」
蒼穹平時冷然的語調就夠教人害怕了,沒想到這會兒他發揮功力,更徹底取代了剛剛修好的冷氣。
她瞠目,決定當只駝鳥,拉上棉被,躲了進去。
「我什麼都沒說!我什麼都沒說!」
蒼穹才不讓她有躲避的機會,用力將棉被拉開,覆身上去,把她困在床與自己胸膛間。
「嗯,你早就想起我了對不對?」
靳若熏猛搖頭。「沒有!我沒有!」哪有很早,也才最近幾天而已,而且還是莫名其妙就想起來。
蒼穹才不理會她的說詞,逕自問道:「為什麼記得我也不跟我說?十六年了,你竟然能十六年都不在乎我,是不是你根本沒有愛過我?」
靳若熏不答腔,還是別過頭不敢正視他。
「還是--恨我,因為我沒能救回你的命,讓你白白送死?」說出這句話,他內心無限傷痛。
「蒼穹,不是這樣的,我不恨你,為什麼要恨你?」她急急回道。
蒼穹心中頓時一喜。「你終於肯承認了?」
她淺淺歎息。「我是最近才想起過去的事情。」
「那為何不跟我說,恨我?」他存心又提。
「就跟你說了沒有嘛!是因為……」她支吾地說不出口。
「說!」
「我不想跟你去封域。」
「你討厭那裡?」他以為若熏至少還挺喜歡那裡的。
靳若熏搖了頭。「不是的,因為我不想和家人分開。過去,我是不得已才必須離去,如今,我想和他們永遠在一起。」
蒼穹默默不語。
「對不起……」
蒼穹聽見她道歉,唇上才又恢復了笑意。「我還以為是什麼很嚴重的問題,還好不是我的原因,用不著跟我說對不起,這是應該的,我不會那麼不講理……」
「真的?」她甜甜地笑。
「可是你據實不報,該怎麼補償我的痛苦呢?」
靳若熏眉心打了結。
「補償?有那麼嚴重嗎?不過才幾天而已,再說……我也不認為想起過去是很重要的事情,因為我還是喜歡你啊,這點不會改變的!」她相當清楚自己對蒼穹有一股莫名的好感,所以就算沒了過去的記憶,她肯定自己還是會愛上他。
聽了她的解釋,原本不太愉快的心情終於如撥開烏雲見天日般,陽光普照。
尤其,他最愛剛剛那一句話--因為我還是喜歡你啊,這點不會改變的!
「可是依舊傷到我了。」他一臉傷心,不再困著她,逕自下床走到窗邊。映著月光的臉顯得有些孤寂。
有嗎?她怎麼看不出來?
「有嗎?哪裡?」靳若熏跟著下床,還以為他是在跟自己說笑。
原本側著的臉,忽然轉過來,靳若熏竟意外看見他的臉上淌著晶瑩的淚水。
他淺淺一歎,彷彿不覺臉上有熱淚。「若熏,死去的人永遠不會知道活著的人有多麼傷心。你死的時候,真的也把我的心一併帶走了……」
靳若熏輕輕拭去他的淚。「別哭,我現在不是回來了?」
「我等你二十一年了……」
「放心,我再也不會離開你了。」她保證。
「我二十一年沒睡過……」
嗄?這也算在她頭上?
「放心,接下來你有幾百年夠你睡了。」
「我很愛你……」
「我也是。」
「我一直很喜歡你幫我梳頭髮....」
「我明天幫你梳。」她也是挺愛幫他梳頭的。
「我也一直喜歡你幫我剝荔枝……」
「喔,明天幫你剝,等等!」他剛剛說了什麼,剝荔枝?「自己剝吧!」
「你欠我的,就是要幫我剝。」他堅持。
「為什麼我要幫你剝?」現實剝了十年,夢裡也剝了十幾年有找,夠了吧?
「因為你欠我二十一年的傷心、睡眠、思考、進食,以及--寂寞,你足足欠我有那麼多,不還行嗎?」
讓蒼穹過人的氣勢一嚇,靳若熏抿了唇,心中也不斷浮現自己好像的確欠他那麼多一般……不!不!這...是栽贓啊!
「蒼穹,我當初也很委屈啊!」她可憐兮兮地說
「委屈?跟我說實話會委屈?」他對她不願吐實相當不諒解。
咦?現在是想秋後大算帳是吧?
「去問螣蛇啊!誰叫他不讓我說實話,只要一說出口,就會馬上死。」
蒼穹瞇了眼,眼神迅速凝出殺意,轉身欲走。「那個螣蛇……」
靳若熏一急,連忙由他的背後摟住他的腰。「你要去哪裡?」
「宰了那條蛇。」
「別啦!都事過境遷了,算了,算了。」她做和事佬。
「那……你欠我的怎麼算?」
彷彿算計的聲音從前頭飄了過來,靳若熏才知自己又進退兩難了。
「算我欠你啦!」她歎氣道。
聽了,蒼穹才滿意地回頭,抱著她。「我好想你,若熏。」
靳若熏的表情又想氣又想笑。「我沒辦法說我很想你,因為我最近才想起過去。」
這也要計較?
「沒關係,反正,你已經回到我身邊了,我不會再放開你了。」他狠狠地摟著最愛的女子,心中無限欣喜。
靳若熏也隱藏不住自己對蒼穹的思念,緊緊抱住他。
她明白自己心口上的那個破洞,終於填滿。
FM1046 FM1046 FM1046 FM1046 FM1046 FM1046 FM1046
然後,兩人的身份又對調,回到封域那時候。
「荔枝。」他朗朗地開口。
她臉色不太好看。「荔枝吃多會上火。」但手上的動作沒停下,立刻剝了顆荔枝給他。
他吐出荔枝子。「我吃了幾百年也沒上過火。」
「是是是,你最厲害了!」她也塞了一顆荔枝入嘴,奮力地咬。
「若熏。」
「喏。」她以為他又要荔枝,塞了一顆給自己後,才拿給他。
誰知蒼穹趁她不備,在她唇上偷了一個吻,順便「取」走她嘴裡的荔枝,霎時,靳若熏的臉色爆紅了。
「你?你?怎麼可以這樣?」她撫著臉,支吾半天。
蒼穹好整以暇調侃道:「不知道誰上次還在路上大膽親我呢!」
靳若熏扁了嘴。「那不一樣,上次我還沒有想起你,這次我想起你了……」
蒼穹依然不覺有何差別,自己剝了顆荔枝。「有差嗎?」
「當然有,以前的我不會主動,現在的我會主動啊!」
「哪一個愛我?」
「都愛啊。」
「這不就成了,既然都愛我,哪一個你還不都一樣。」
蒼穹的話頓時打破了她近日來的困惑。對兩種記憶她一直無法調適好,沒想到不過他幾句話而已,就讓她豁然開朗。
「你愛哪一個我?」她學著他。
蒼穹先是定定凝望她,彷彿是在觀察般,爾後才深情一笑。「我只愛你,無論是哪個你,我都愛。」語畢,又覆上她的唇。
若說二十一年的等待,是為了如今的雨過天晴,那麼,他終於能說值得了。
「咳咳。」一聲音量適中的咳嗽聲,不太識相地打擾了他們。
靳若熏轉頭一看,竟是青龍。
「青龍爺爺,好久不見了。」她甜甜地笑。
「乖,小若熏,這些日子好嗎?」
「很好。您呢?」
青龍撫著長鬚道:「很好。」
「您想喝點什麼?」
青龍閉目想了會兒,說:「最近喉嚨不太舒服,想喝點現搾柳橙汁。」
知曉青龍的意圖,蒼穹沉默不語。
靳若熏則是楞了下。雖說台灣的水果已經沒有四季之分,但一時要找到柳橙也是有些難,不過既然是「老人家」需要,她會努力去找。
「等等,我去市場買。」丟下話,她走了出去。
直到屋內只剩下兩人,青龍才緩緩開口:
「時間到了,有了決定?」
蒼穹點了頭。
青龍也猜得出他的決定,蒼穹和螣蛇在某方面來說其實是有點像的。「你不是
真正的十二神,一沒有靈力,在封域或許還能,但是在人間就再也無法獲得永生。這樣不後悔嗎?」
封域的十二神若想長期待在人世,就必須捨棄自己的職位,轉移給下一位繼承人,就如同當年的貴人一般。
而十二神也不許有愛情,否則必須撤除神之職。
之所以對蒼穹破例,乃是因為他並非正統的神,所以第二條規則不必嚴守,但若他想永遠待在人世間,勢必得照著規矩來。
蒼穹一把握住自己的發,臉上沒有絲毫的不捨。
「我總算能瞭解那時貴人為何願意捨棄自己的命來幫助螣蛇了,青龍,我不會--」話未竟,他已經斷了自己的青絲。「後悔,水遠也不會。」
他愛若熏,永遠的。
青絲一落地,立刻凝聚成一顆靈珠,青龍收下靈珠,淡淡笑了。「我會代你找尋繼承者。那麼,就此告別了。」
不是無情,乃是看透所謂的生死,他們還能在意什麼?
就算是有情,也深深埋在心底就好。
目送青龍離去,蒼穹頓時覺得身上的重擔沒了,感到無比輕鬆。
他對十二神,原本就不戀棧。
「出來吧,我知道你沒有離開,若熏。」
靳若熏乖乖現身,來到他面前。「我是回來拿錢包……」怎料竟讓她看見意外的一幕。她從來就不希望蒼穹為她犧牲。
他淡淡揚笑,似乎不當剛才發生的事是一回事。「可能荔枝吃多了,還真有些上火,快去買柳橙吧。」
靳若熏一臉錯愕。「蒼穹,為什麼你要這麼做?是我害你的吧?」
「你害我什麼?」他佯裝不懂。
「為了我,你不得不犧牲。你在想什麼?我們可以辛苦一點,兩地來回啊,根本犯不著……欸,是我太自私了,完全沒顧慮到你。」她只想到自己不願離開家人,竟一時忘了封域的規定--十二神是不能離開封域太久。
「若熏,你在說什麼?自私的人--是我。」
他很清楚靳融茴到封域想做什麼,大概是想和螣蛇談條件,讓他同意靳若熏能再度獲得長生,只是他也很有把握,螣蛇是不會答應的,所以與其見靳若熏慢慢自眼前老死,他寧願與她相守一輩子。
「什麼意思?」靳若熏不懂他的意思。
「是我想永遠留在你身邊--失去你一次了,我無法再承受第二次。長生,對我而言,並不是重要的事情;死亡,我更不怕,我只是不想再嘗到傷心絕望的滋味了。再者,除非你希望我變成跟螣蛇一樣?」
靳若熏聽著紅了眼眶,猛搖頭。
他起身上前,慢步走向她。「一個人生活,我度過,那沒什麼,可是你讓我知道什麼是愛後,再離開我,我會無法忍受寂寞……所以對我來說,跟你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可是……」
他摟著她,輕輕噓了聲。「別說了,再說,我會當你不愛我,想趕我走。」
她噤聲,對於他的犧牲,默默記在心上。她很清楚,無論蒼穹用了多少理由,她都曉得是因為自己的任性。
那麼,她一定要好好補償他。
「真的嗎?」蒼穹含笑問著。
「嗄?」
「就是你說要好好補償我啊?」他笑得愈來愈開心,因為他已經想到最好的補償方式了。
她微微攏了眉心。
「你偷看我的心,不是說好……」驀然,她止住口。由蒼穹的表情觀來,她的心中警鈴大作,因為她總覺得那抹笑容十分狡詐,然後,她明白他所謂的「補償」是什麼了。
「不是說要補償嗎?」
她苦笑。「要我剝荔枝一輩子是折磨我吧?」
「嗯,一輩子?你也偷窺我的心。」
兩人既要在一起一輩子,這個時間剛剛好。
她無奈瞅著他。「還需要嗎?光看你的笑容就知道你在打什麼鬼主意。」
「既然知道,就最好辦,是不是啊?若熏。」他笑的得意極了。
見他這副喜形於色的模樣,她忽然憶起過去在封域時,有一段時間蒼穹變得相當成熟,不過後來她也看得出,他是故意裝出來的。
於是,她調侃問:「不裝成熟了?」
「你已經是我的了,還有什麼好裝的。」她提,他便想起來。都是六合跟他說什麼人間的女子喜歡成熟穩重的男人,害他K錯不少書。
一個遲來的意會攀上心頭,她甜笑問著:「什麼時候愛上我的?」現在的她,已能適應兩種記憶、個性混合的身份了。
蒼穹但笑不語。
「說嘛!」
他才不說,要是說了,肯定會被當成人間所謂的「變態」。
「秘密。」
這將會是他永遠的秘密。
「蒼穹……」她撒嬌。
他搖頭,回到座位上,指著荔枝,意思再清楚不過。
為了得到秘密,靳若熏很甘願地幫他剝。
「吃完,要跟我說喔。」
他,仍然只是笑。
嗯,再說嘍!
對於能再吃到若熏親手剝的荔枝,他真的很高興,真的……
「若熏,我有沒有對你說--我愛你。」
她點頭。「說過了啊,那秘密是什麼?」
「荔枝。」
「在這裡!」
張嘴含入荔枝,蒼穹知道自己絕不會後悔,一點都不會。
「秘密是……」
屋內,有人追討秘密。
屋外,鳥語花香,南風拂來,帶來熱意,也捎來幸福的氣息。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