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披上外衣,風有些涼呢!」玉扣將件藏青色的長袍披在卿娉的身上。
「嗯,玉扣,你剛才說有人報信祥王他那邊將有貴客來訪,你……你有沒有去問問看來者是誰?」卿娉將長袍穿上,粉頸低垂的看著河中心那朵潔白的荷花,低聲地問。
「公主是想知道來的是不是九王爺?好,奴婢這就去問。」
玉扣笑著說。「說不定是可依王爺派人送雁為聘,要選日子跟公主成婚了呢!」
「玉扣!你在胡說些什麼啊?我又沒有說……」卿娉紅著臉跺腳連連的追著玉扣。「你這丫頭,看我怎麼治你這張嘴皮子!」
「哎唷,公主饒命啊!玉扣自己治就行啦!」玉扣說完,自己拉拉兩邊的腮幫子。「公主這下子氣消了吧?」
卿娉嗔瞪她一眼。「還不快去,要是再胡說,你看我饒不饒你!」
「是,奴婢這就去!」玉扣說完提起裙腳,飛也似的向前的迴廊跑去。
「卿娉,你這孩子怎麼站在這發呆,玉扣這丫頭跑到哪望去了,怎麼沒跟在身旁照顧你?」瑤妃不知何時已在一群宮女的族擁之下來到她身後。
「母后,孩兒要玉扣去辦事了。母后身子不舒服,怎麼不多休息?」卿娉趕緊扶著面色蒼白的瑤妃坐下。
「唉,母后的身子自個兒也知道,現在唯一擔心的就是你。
這些日子我一直在考慮,要不要找人送信到祥王那邊,你跟可依早日成婚,母后也好放心。」瑤妃憂心地說。「母后這幾天一直夢到你死去的父王跟王兄們,大概母后的日子也不長了……」
「母后,,別這麼說,孩兒這就去焚香祝禱,祈求上蒼庇估母后……」卿娉急急地說完,就要其他的宮女去備妥香案及清香。
「卿娉,母后最掛心的還是你。如果母后不在了,你要記住,如果有事一定要到東方的平王那邊。平王是母后的王兄,你一定要去平王那裡;否則再也沒有人能保護得了你的。咳,咳……」瑤妃住的連聲咳了起來,甚至哇一聲的咳出一團濃濃的血塊。
「母后!快去傳太醫。」卿娉焦急的大叫,在宮女的協助下將瑤妃扶進房中。
太醫把完脈,開出一些藥方交給身旁的宮女。要卿娉跟他一道出去,卿娉看看床上臉色蒼白的瑤妃,噙著淚的和他走了出去。
「公主,瑤妃是久年重症,再加上她心情憂悶過久。這樣下去可不太好!」太醫皺著眉地說。
「太醫,您一定要治好母后!」卿娉一聽之下紅了雙眼,妯哽咽地直求著太醫。
「唉,公主。微臣已經盡力了,現在只有盡量不要刺激到瑤妃,這樣或許可以多拖些時候。」太醫語重心長地說。
「是,謝謝您了。」卿娉拭著淚水地說。
「微臣告退。」太醫說完提著他的藥盒走了。卿娉走到香案前,她舉起三炷清香,朗聲禱告。
「天地河川,所有神靈,請庇佑母后,早日康復。」她鄭重的朝天地四方各拜三下,這才將香插在香爐中。
她歎口氣的返身向房間走去,一眼卻瞥見玉扣正神色有異的朝這裡急急走來。
「公主,瑤妃娘娘的病又復發了嗎?」玉扣指指空地上的香案,低聲地說。
「嗯,太醫說只能盡量拖了。」卿娉說著淚水又不住的往下滑落。
「公主,你不要傷心,否則娘娘看到了又要心疼。」玉扣看到卿娉的淚水,心裡猶豫著要不要將剛才聽到的消息說出來。
「嗯,你到前頭去,有沒有探聽到什麼消息?」卿娉擦乾淚水,低聲地問。
「沒……沒有,大概是個使節而已。我們進去探視娘娘吧!」玉扣扶著卿娉走進去,她還在為剛才所偷聽到的話感到震驚。
自雁老王過世之後,連年兵戰,卿娉的三位王兄都戰死異地。而諸王分割天下後,勢力最大的就是寧王及祥王。寧王是老王的親兄弟,所以他起而收容王后瑤妃及公主卿娉。
剛才她偷偷的躲在議事廳中偷聽,來的是可依王爺沒有錯,但他所說的話卻令玉扣大惑不解——
「九王爺,今日前來送聘是不是要迎娶卿娉公主?」寧王笑著說。寧王長得富富泰泰的,有如一尊彌勒佛。
「是,奉王兄之命,特來迎娶卿娉公主。」可依平平的說,臉上不見絲毫的喜悅之情。
「噢,是了,是了。要不要立刻派人去通知卿娉?你們小倆口也許久不見了,不是嗎?」寧王笑瞇咪地說。寧王向來賞識可依,是眾所皆知的。
可依的臉上抽動了一下,但他搖搖頭。「寧王,恐怕您誤解我的話了……」
「哦?」寧王詫異的走下王位前的台階。「你不是帶了這些聘禮來迎娶卿娉?」
「是。我是來『迎娶』卿娉……卿娉,她將嫁入後宮,成為我王兄裔凡的妃子,而非我的妻。」可依黯然地說完,退到一旁去看著窗外被風搖晃得有些花容零散的芙蓉。
「什麼?」寧王瞪大了眼睛。「卿娉是你已訂親的妻子,裔凡他……這不合禮教啊!難道你願意將未過門的妻子讓給裔凡?」
可依沒有說話,只是握緊了拳頭,一言不發的仰天長歎。
倒是他身旁的貼身護衛陸青忍不住的上前一步,「寧王,可依王爺的性命就操之在此一舉了。」
「你說什麼?」寧王感到事態嚴重的趨向前去。「你叫什麼名字?把事情給我仔仔細細的說清楚!」
陸青雙膝一跪。「求寧王替可依王爺做主。自從老王爺病重之後,國事一律由裔凡王爺掌管。三年內稅賦加重近三成,百姓怨聲載道。前些日子裔凡欲將可依王爺流放至沼澤開墾,幸賴丞相去向老王爺求情,可依王爺才能以倖免。這回裔凡王爺要強奪卿娉公主,如果不能遂其心願,恐怕不但可依王爺,就連老王爺都可能橫遭不測。奴才陸青求寧王救救可依王爺及老王爺。」陸青不住地磕著頭說。
「陸青,你起來。」寧王面色沉重的走向可依。「可依,祥王的病還是沒有復原?」
「太醫說是早年征戰太多,過損元神所致。只能靜心調養,盡人事聽天命了。」可依黯然地說。
「嗯。」寧王沉思了一會兒,這才抬起頭看著他。「可依,卿娉的性子相當剛烈,我看她不會願意改嫁裔凡。況且,她已跟你訂親,算是你的人了。古有明訓:『烈女不嫁二夫』,熟讀詩書的她不可能不明白這個道理的。」
「既然她已是我的人,她就應該明白從父、從夫、從子的閨禮。如果……如果是我命令她改嫁裔凡,她也不從嗎?」可依悲憤地說。
「可依,你不要太激動。我們仔細的推敲推敲,或許仍有轉圜的餘地。況且,祥王畢竟是你們的親生父親,裔凡應該不至於下什麼毒手吧?至於你,你確定還要回去嗎?我可以為你安排……」寧王輕聲地說。
「不,我必須回去。」可依不待寧王說完,立即急促的說。
「我若不回去……那老師和他的十族人口都要保不住性命了。」
「原來裔凡是以劉師傅的家族性命來威脅你,唉,沒想到裔凡會扣留人質在手中。那我就不能留下你了,可依,你想怎麼辦呢?」寧王皺著眉頭地說。
「我將帶卿娉回去,明日一早即起程。」可依面帶倦容地說。
「明日,會不會太趕了?要不要休息幾天,補充好糧草再走?」寧王強打起精神地說。
「不了,多謝您的好意。裔凡的個性多疑又善嫉,我怕耽擱太久,他可能會對老師下毒手。」可依躬身為禮地說。
「唉,你要怎麼告訴卿娉呢?依她的性子,只怕她連宮門都不肯踏出一步。」寧王想起卿娉的倔脾氣,歎著氣地說。
可依凝神想了一會兒。「寧王,我想先不告訴卿娉,等入了我國的領地時,再告訴她。屆時,她就是要使性子,大概也沒有法子了。」
「可依,你當真不再考慮?卿娉是我的侄女,我不能同意她受這種委屈,況且,裔凡的王后陰狠又善妒,我怕卿娉會受到的欺負。」寧王仍嘗試做最後的努力。
「依卿娉的姿色及才華,她會受到裔凡的專寵的。況且,王后陰謀聯合她的外家叛亂,裔凡早已對她不滿,可能會廢了她的後位。到時候,卿娉的地位就可以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若是卿娉願意,她必然可以解救國內百姓於水深火熱之中。」
。
「你是說?」寧王駭然地說。「你是說……」
可依緩緩的點點頭。「我會全心全意輔佐卿娉,讓她專心致力於治理國家。當然,時機一成熟,我會先助她推翻裔凡的。」
寧王重重的跌坐在椅子上。「可依,你可知你今日所說的話有多嚴重?你是謀反呵!」
「是,我是謀反。但我是為了受苦受難的百姓,況且我也補嘗了卿娉,她將成為祥國的女王。我將王座送還給她,也算是無所虧欠了。」可依說完,直視寧王而無所懼的坐在寧王下首。
「唉,你先去休息吧!卿娉和瑤妃大概也休息了,明天早朝時再說吧。」寧王說完一招手,左右的侍衛自行上前將那些聘禮都抬了下去。「可依,我認為你還是應該先告訴卿娉一聲。
她雖身為女流,但能力可不遜於你我。」
「是嗎?再說吧!」可依疲倦的說完,和下屬一起跟著那些抬聘禮的侍衛下去休息。
「這可怎麼辦?唉,祥王你的病到底何時才會痊癒?這些孩子的一生,可就要出差錯了。」寧王說完直搖著頭的踱進後殿。
卿娉在夢中睡得極不安穩,她往旁一看,玉扣這丫頭不知何時已將被子都推到她的身上。在初夏的夜晚,熱得她出了一身的汗。但這似乎不是呼醒她的原因。
「公主!公主!」有個模糊不清的聲音不斷的傳過來,卿娉趕緊披上外衣,悄悄的打開門走了出去。
「公主萬福!」只見一個年輕男子躲在一叢玫瑰後面,朝她行了個大禮。
「起來。你是……陸青!你怎麼在這裡?可依也來了嗎?」
卿娉驚喜的發現那個人是可依身邊最忠心的貼身侍衛陸青。
「公主,奴才是今天下午跟可依王爺到達寧國的。」陸青指指東邊那座宮殿。「王爺正在休息。奴才是有要事要稟告公主。」
「噢,什麼事?這麼晚了,不能明天再說嗎?」卿娉拉拉身上單薄的衣物,有些不安地說道。
「奴才是怕明天就來不及了。公主,奴才冒死前來勸告公主,明天千萬不可隨可依王爺返回祥國……」
「返回祥國?這麼說可依今日是要來迎娶我了?」卿娉紅著臉地說,但她隨即皺起眉頭。「陸青,你為什麼要我別跟可依回去?」
「公主,這次可依王爺是代替裔凡王爺來迎娶公主的。」陸青急急地說。
「什麼?你說什麼?」卿娉臉色蒼白的看著陸青,他所說的話是那麼的奇怪,似乎都達不到她的意識之中。
陸青焦急地向前跨了一步。「公主,你明天若隨可依王爺回去,將是嫁給裔凡王爺為妃,而不是可依王爺。」
卿娉只感到一陣天旋地轉。「天啊,怎麼會變成這樣呢?
可依他……」
「公主,可依王爺必須這麼做,否則他自己的性命也會有危險的。」陸青急急的為自己的主人辨解著。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休息吧〕」卿娉有些所有搖搖欲墜地說。
「公主,今天晚上……」陸青有些不知所措的看著她,臉上流露出期盼的表情。
卿娉輕輕一揮手。「我不會告訴任何人的,你去吧!小心一點。」
「是,奴才告退。」陸青說完匆匆忙忙的沿著牆角的陰影,藉以隱藏身形的遁去。
卿娉慢慢的向寢宮走去,但雙腿卻軟得如同一灘漿糊般的無力,淚水不斷的流下來。就快到了,就快到了!她在心底無聲地告訴自己。原來裔凡終於露出他的真面目了,她閉上眼睛回想她見過他的那一面。那是三年前,父王尚未駕崩,有回諸侯朝覲時,他隨祥王一道到現今已成廢墟的國都覲見父王。
那時她躲在父王王座後偷偷的打量著諸侯覲見時的盛況。裔凡從一進正殿就是一副盛氣凌人的模樣,卿娉厭惡的看他捏死袋中的蟋蟀,再扔在台階上。一那天朝覲之禮過後,父王憂心忡忡的告訴她三個王兄,裔凡會是個可怕的野心家。
「為什麼呢,父王?」她不解地仰頭問道。
「他從小就殘暴成性,不知體恤下人。以後如何治理國家?
唉,也怪寧王妃太寵他了,才造成他這種目空一切的個性。只怕以後他的百性、甚至他的手足都難逃他的殘害了。」父王感歎地說。
卿娉長長的歎口氣,現在他把魔掌伸到我身上來了嗎?她踏出腳,卻一腳踩空,整個人向前仆去……
「青萍,你怎麼了?」蔻子滿頭大汗的看著青萍,她走過去打開冷氣,室內立刻籠罩在一陣涼意中。「呼,熱慘了!」
青萍努力看看四周。這才發現自己仍在尖叫,她連忙閉上嘴巴。「蔻子,我怎麼了?」
「誰曉得,你一直張開嘴拚命的叫,吵得大家都不能睡。
我才該問你是怎麼了哩!」蔻子沒好氣地說,拿起茶几上的煙,順手點燃了一根。
「我把你吵醒了?對不起。」青萍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作夢了。」
「算了,反正我剛好也醒了。青萍,你想有沒有人會作那種連貫的夢?就是……我的意思是說,每次夢裡出現的人都一樣。可是發生在他們身上的事,每天都不一樣,就好像看連續劇一樣過癮。」蔻子噴出濃濃的一口煙,若有所思地說。
「連續劇?」青萍聞言為之一震的看著蔻子。「你為什麼會這麼說呢?」
蔻子走到冰箱旁打開冰箱:拿出兩粒蘋果,丟了一粒給青萍。「沒事,青萍。你想我這個人還有救嗎?連作夢都與眾不同。」她用力的咬口蘋果。
「蔻子,你怎麼了?」青萍找了把水果刀,細心的削著蘋果皮。「這不像平常的你啊!」
蔻子索性從床腳下找了瓶酒,她詢問的朝青萍揚了揚酒瓶,見青萍搖搖頭,她聳聳肩的為自己倒了杯酒。「平常的我又是怎麼樣?青萍,我覺得我的生活沒有目標,你知道嗎?我一直在想,我好像有某件該做而未做的事,可是我卻老是想不出來是什麼事!好煩喔!」
「怎麼會呢?你再仔細想想看,你在我的印象中向來都是很有主見,很能調適自己的啊!」青萍詫異的說。
「我也不知道,從小時候開始,我就好像一直在找某個人。
我不知道我為什麼要找那個人,我只知道這是我的心願。至於為什麼要找他;還有找他幹什麼,我也不知道。」蔻子凝視著杯中冒著汽泡的液體說道。
「咦,我也有這種感覺1以前我常覺得自己一個人會很茫然,現在比較不會了。自從認識你跟柯怡後,我覺得日子過得比較實在,也較快樂。」青萍細細的咬著蘋果。
「這是不是就叫緣份?」
「哈,你跟柯怡有緣分?跟那個傢伙有緣分的人都會倒大楣的。他啊!上個月就被簽帳簽了快十二萬,要不是我去幫他催,哼,我看他喝西北風去!」蔻子撇撇嘴地說。
「我看你們兩個人挺合得來的。」青萍想起柯怡被蔻子的抹布打到時那個不敢置信的表情,不禁笑了出來。
「合得來?哼!我跟他是哥兒們,他可從不把我當成女人。
他一天到晚就只會刺激我,我卻很有義氣的到處替他收拾爛攤子。」蔻子將杯中的酒仰頭喝盡。
「這就表示你們有緣啊1要不然你怎麼不幫別人收拾爛攤子而要幫他?」青萍笑著說。「起碼你就沒有幫我收過爛攤子!」
「你?有沒有搞錯?你是柯怡說的:『我們的聖人青萍』,你又沒有做錯什麼事,我怎麼幫你收?小姐,先決條件你總得闖了禍,我才能幫你啊!」蔻子張大眼睛地說,順手將煙蒂丟進煙灰缸中。
「青萍,柯怡這傢伙的品味越來越好了,這瓶香檳的味道好棒,你要不要來一杯?」蔻子舉起酒瓶,笑著在表萍面前晃動的說。
青萍看了眼鬧鐘。「哎呀,快三點了。快睡吧,免得明天又爬不起來了。」
「嗯,我把這杯喝完,你先睡吧!」蔻子拿著杯子到處的找著遙控器。「我想看一下第四台的恐怖片,這樣睡起來會比較香甜。」
「你喔!真是受不了你。」青萍說完搖頭頭的躺回去睡覺。
「快睡吧。」蔻子盯著螢光幕頭也不回地說。
青萍忙碌的提著水桶,拿著抹布的擦拭著桌椅,店裡到處充滿綠意,這是她有一回到假日花市去搬回來的。音樂正好放到莫札特的費加洛婚禮的序曲,她覺得有些睡眠不足,但蔻子連爬都爬不起來,她只好勉為其難的到店裡坐鎮,否則那些小妹八成又要鬧翻天了。
「青萍,蔻子又起不來啊?」柯怡打著呵欠地說。
「嗯,她昨天晚上看恐怖片看到天亮,還喝光了一瓶從你這裡拿回去的香檳。」青萍微微一笑地說。
柯怡仔細的打量她一會兒。「青萍,我覺得你太寵那個丫頭了。看看你自己,黑眼圈黑得像隻貓熊了……」柯怡說著伸手沿著她的眼窩四周劃著。
青萍有些赧然的避開他的碰觸。「這也沒什麼。她有時也很體恤我的啊,大家彼此體諒嘛!」
柯怡又連連的打了幾個呵欠,他用手抓抓凌亂的頭髮。
「你啊,真像個聖人。我要回去睡了,快累慘囉!如果有什麼事,蔻子那傢伙還叫不起來的話,你就直接CALl我好了。」
「嗯,謝謝你。我看大概不會有什麼事吧!」青萍微微一笑地說,手裡則忙著清洗著煙灰缸。
柯怡像是還想再說些什麼的欲言又止,最後他揮揮手。
「記住我的話,我先回去睡了。」
「嗯,再見。」青萍忙著將煙灰缸擦乾,頭也不回地說。
柯怡不太放心的看著店裡,不知道為了什麼,他一直有股奇怪的預感,但他又說不上為什麼,只是磨磨蹭蹭的一直不顧離開。看著忙碌的青萍,還有到處送著茶水及厚片土司的小妹,也許真的是我自己過敏吧!他啞然失笑的走了出去。
青萍將所有的東西都放好,該補的貨品也都補齊了後,這才坐下來準備吃她早已冷掉的早餐。角落的動靜引起了她的注意,她不安的抬起頭,有些擔心地望著那頭幾個神色詭異的年輕男子。
「叫你們老闆出來,幹什麼?要在這裡混也不先去探聽看看我們兄弟的名號。」為首的那個氣焰相當的盛,他將裝著塗滿花生醬的厚片土司連盤子一塊的砸在牆上。
夜校工讀的小妹嚇得哇一聲哭了出來,其他的客人則是很快的掏出錢付帳出去。青萍強迫自己裝出無所畏懼的表情走過去。
「我就是老闆,請問有什麼事嗎?」青萍保持著禮貌的語氣,微笑地問。
「你就是老闆?你店裡小妹的服務令我們兄弟很不爽,你想這要怎麼賠?」那個小流氓似的滿臉青春痘爛疤的男孩子輕佻地問。
青萍冷冷地看著他。「請問我們小妹是哪一點服務不周到了?我一定會要她們改進的。至於你們今天所用的飲料跟餐點,都算是我請客。」青萍平靜地說。
「就這樣?那我們大哥可就非常的不滿意了。另一個滿臉橫肉的小混混接著說。
青萍有些不耐煩地看著他們。「那你們打算怎麼辦?我不接受任何人的勒索。」她揚起眉冷冷地說。
「是嗎?那我就讓你的店開不下去,動手!」為首的那個一聲令下,七、八個小混混立即開始翻桌子、打店裡的客人,有的還扮起椅子砸著店裡的玻璃裝潢。一時之間,店內驚叫聲四起,夾雜在物件的破裂聲中。
「你們太過份了!」青萍氣得渾身發抖的想到櫃檯去打電話報警,但那個滿臉橫肉的小混混阻止了她的去路。
「想報警?門都沒有!今天只是給你個小警告,一個星期內你給大爺們準備好十萬塊,否則……哎唷,誰……」他話還沒說完即發出殺豬般的叫聲,青萍這才看清楚原來他的手臂被人從後頭扭住了,而那個人……竟然會是谷逸凡。
「否則就怎麼樣?嗯?你說啊,否則就怎麼樣?」谷逸只一邊狠狠的用力扭著小混混的手,一邊冷笑地問。
「哇!哎唷,你給我記住,我們十一個小牛郎幫絕不會屈過你的!」那個小混混咬著牙地說。
「你們幾個年紀輕輕的不學好,只會欺負弱女子,還敢封自己是十一小年郎。去吧!」谷逸凡使勁一推,將那個小混淚推到他呆若木雞的同夥堆中。「不要再讓我見到你們,否則我就把你們送到警察局去!」
「哼,我們走。」為首的小混混灰頭土臉的想率眾離去,卻被谷逸凡叫住。
「等一下,你們打算這樣就了事?」谷逸凡點燃一根煙問道。
「不然你還要怎麼樣?」個子最矮的那個,一臉不服地大叫。
谷逸凡大略的看看裝潢損壞的情形。「這裡的裝潢我預估大概是十萬元,加上因為裝潢整修而暫停營業的賠償,共賠二十萬元就夠了。」
「什麼?」幾個人不約而同的大叫;「要我們賠錢?有沒有搞錯?」
谷逸凡只是冷笑地看著他們。「或許你們會比較喜歡到外島去管訓?聽說最近又要開始提報流氓了,據我所知,這個管區的限額好像是十三個……」
「二十萬?小馬,給他。」為首的那個臉肉不住抽動地說。
「可是……」那個矮個子詫異的開口。
「我說給他。媽的,你想害大夥兒都去唱綠島小夜曲啊?」
為首的大哥一掌就甩在那個叫小馬的頭上。「快!聽到沒有?」
「是、是。」小馬不敢遲疑的打開他腰際的霹靂包,拿出一大把皺巴巴的大鈔,慌慌張張的數著。
「大歌,二十萬。」小馬將那團皺兮兮的鈔票交給為首的大哥,那位大哥再將錢交給面前的谷逸凡。
「嗯,你們可以走了。下次再讓我知道你們到這粗店來搗蛋,就別怪我不客氣了。」谷逸凡將錢交給青萍,沉著聲說。
「我們走。」大哥帶著他的手下們走後,青萍這才恍如大夢初醒般的看著谷逸凡。
「谷先生,謝謝你。如果沒有你,我真的不知道……」青萍說完才感到臉頰上的涼意,還有那種驚嚇之後的虛脫感。她伸手擦去臉上的淚水,不好意思地望著他。
「叫我逸凡。你今天就休息一天吧!我打電話叫人來整修一下。卿娉,你先休息一會兒,你大概被嚇壞了吧!」逸凡深深地看著她說。
「逸凡,你為什麼要這麼叫我呢?你已經不是第一次這樣叫我了。」青萍有些莫名其妙地說。
逸凡微微一笑。「卿娉,你還沒覺醒;就如同可依尚未覺醒一樣。這屬於我們的前世今生糾纏,看來還不到結果的時候。」
「你在說些什麼呢?為什麼我都聽不懂?」青萍迷惘地看著他;他為什麼知道卿娉、可依的事呢?那是我夢中的故事啊,不是嗎?
「坐一下,我馬上回來。」逸凡說完馬上快步的跨出去。
青萍回過神來,趕緊拿起掃把畚箕掃著遍地的碎玻璃及紙片碎屑。幸好有逸凡在這裡,否則那些小混混恐怕不會這麼容易善罷甘休。她邊掃著地不住地想著。
在另一條偏僻的巷子內,有個男人正將一張支票交給一群年輕人。
「好啦,以後不准再來騷擾這家店了,否則你們應該知道我的規矩的。」交出支票的男人露出個陰狠的表情。
「當然啦,只要你谷老闆一句話,以後咱們兄弟們一定離那個女人遠遠的。說句真格的,她可真是辣,碰到那種砸店的狀況,還能不被嚇倒的女人,倒也還不多見。」為首的老大笑著說。「不知她是什麼來歷。」
「嗯,這你們就不用管了。記住,絕對不可以讓她知道我跟你們早就認識的事。」谷逸凡不放心地再叮嚀一次。
「知道啦,那我們走啦!」等那一群人走遠後,谷逸凡這才收拾起微笑的表情,他嫌惡地瞪他們一眼,隨即開始往店的方向走。
卿娉尚未覺醒,可依亦然,看來在今世我是最早覺醒的人。想到這裡他不禁露出了笑容。可依啊可依,縱使你護著卿娉逃到天海角,墜入層層轉世、次次輪迴,我也一定要得到卿娉。
想起那一幕仍教他血脈僨張,當他企圖將可依一刀斃命時,柔弱的卿娉竟撲身而來,致使劍身在她臂上停留住,但也劃出一條細長的傷痕。卿娉的那個婢女,叫什麼名字來著?
玉扣,對,就是她,年幼無知的忠者,因為她的無知,使我可以找到卿娉跟可依的藏身之處,也因為她的愚忠,使卿娉得以以死相殉可依。
但是我不會罷手的,卿娉、可依,我在今世仍將毫不留情的追趕你們,直到我得到卿娉為止。
我要打破你們生生世世的誓言,即使那必須花費我生生世世的時間。我一定要!從沒有到不了手的東西!即使是女人也一樣;卿娉,你逃得越久,我對你的慾望就越深越濃;卿娉,我絕不會讓你再逃出我的手掌心的。
他露出陰冷的笑容,慢慢的朝青萍的店而去。
「啊,逸凡,這些人都是你找來的嗎?」青萍笑容滿面的迎向他,指著店內那群忙碌著的工人說道。
「嗯,我認識的朋友,大概不到晚上就可以復原了。」逸凡微微地笑著說。但當他轉向那些工人時,臉上的神色就不是那麼輕鬆愉快了,可以說有些……冷酷。
「真是謝謝你跟你的朋友了。這樣吧,我去煮些茶水,你先坐一下。」青萍說完很快的鑽進廚房中弄著那堆茶葉和奶精粉。
「谷老闆,大概再兩個小時就完工了,這是清單,你過目一下。」裝潢的工人頭拿了張清單遞給他。
「嗯。」逸凡看也不看的就在下聯簽上名。「盡量快點。」
「是,謝謝啦。」工頭說完轉過身去,催促著手下的工人盡快裝復那片牆。
逸凡冷冷的看他們一眼,朝著廚房走去。一抹得意又神秘的笑容浮上他的臉。
青萍一瓢瓢的舀著那些大珍珠,再將已調好的奶茶倒進去。逸凡的事業八成做得很大,要不然他怎麼在這個上班的時間內不用在辦公室內呢?
她突然想起仍在家睡覺的蔻子,趕快的想撥電話回去,叫蔻子來幫忙整理。她邊想邊向外頭走去,冷不防的撞到一個男人寬厚的胸膛。
「噢,對不起。」青萍紅著臉的道歉,閃著身子的想從他堵著的門縫邊擠過去。
「你別忙了,你沒有義務弄東西給他們喝的。」逸凡托起她嬌俏的下巴,深深的直著她的眼睛。
青萍驚惶的躲開他的手。「逸凡……我要出去了。」
「你很怕我。為什麼?我沒有傷害你,而且到目前為止我並沒有給你添任何麻煩,不是嗎?卿娉。」逸凡有些挫折地說。
「為什麼要拒我於千里之外?」
青萍沒辦法解釋自己的感覺,但是只要一靠近逸凡,她就會有一股不安從心中慢慢升起。「逸凡,你為什麼要叫我卿娉呢?我的名字是青萍,不是卿娉。」
「青萍也罷;卿娉也好;反正你就是你,如果你不希望我叫你卿娉,那我就叫你青萍吧!你知道嗎?你穿青色的衣服真的很美。」逸凡輕聲地說。
青萍看著身上的青綠色針織毛巾。「我喜歡青綠色,它令我感到和平跟安定。」她繼續的沖泡著奶茶。
逸凡皺著眉頭的看她沖調著那些飲料。該死的,竟然讓卿娉為他們準備飲料,以她的身份所調的東西,那些工人夠資格喝嗎?
「讓我過一下,謝謝。」青萍用個大托盤裝了數杯的珍珠奶茶,逸凡看不過去的支手去端她的托盤。
「我來,怎麼可以讓你端呢?」逸凡不由分說的便端了出去,青萍只好感激地跟在他身後出去。
工人們大喜的各領一杯,但並沒有停下手邊的工作,仍不停的鋸著木板或釘著釘子。
「逸凡,你也喝喝看嘛。」青萍笑著端起一杯給他,這時有個畫面卻一閃而過的令她有些困惑;好像……好像我不是第一次端東西給他喝了?
「嗯,謝謝你。」逸凡很有風度的接了過去。看著青萍走回吧檯,他也跟到吧檯邊,坐在高腳椅上。
看樣子她並不知道自己的身份,逸凡吸著粒粒豐潤圓滑的珍珠,瞇著眼的想道。
「青萍,我知道有個地方有可口的餐點、輕鬆的音樂,願不願意跟我一起去分享?」他直截了當的提出邀請。
「嗯?我不知道能不能走得開,等他們修好了我還要整理呢,晚上柯怡要開PUB,我得把場地清理乾淨。」青萍指著那一團混亂地說。
「有那些女孩就夠了,況且你不是還有個合夥人,叫什麼……蔻子的?」逸凡看了眼那些坐在角落聊天的小妹,毫不在意地說。
「哎呀,我差點忘了打電話了。我得趕快叫蔻子起床,否則她大概要睡到明天才起來。」青萍跺著腳的拿起話筒。
「正好可以叫她來接替你,我等你一起去吃午餐。」逸凡仍然堅持他的邀請。
青萍握著話筒的看著他,這個人難道都不怕碰釘子的嗎?
想想自己也應該請他吃頓飯的,畢竟他為我解決了個大麻煩,不是嗎?青萍如此的告訴自己。
「好吧,如果我叫得起蔻子的話;不然,我真的走不開,我們之中起碼要留一個人在店裡才行。」青萍聽著電話鈴不斷地響著,然後又切到她們的電話答錄機去。這表示蔻子可能出門了,要不然她不可能打開電話答錄機的。
「怎麼,沒人接?」逸凡看著她放下電話,忙問道。
「蔻子大概出門了。」青萍將電話機放回角落。
逸凡看了下手錶。「時間也差不多了,既然她已經出門了,我們就先走吧,免得待會兒塞車。」
「要去很遠的地方嗎?我們店裡從午餐前到下午兩點半之間的客人是最多的時候,我怕會趕不回來幫忙。」青萍有些猶豫地說。
「你可以給自己一個很好的理由啁,畢竟不是每天都有人來砸店的吧?」逸凡用他低沉的嗓音,輕柔地遊說著她。「如何,嗯?」
青萍氣餒的看著他。「你真是高明的說客。好吧!但是我堅持請客喔!」
「那怎麼成,我……」
「不行,如果你不讓我請客的話,那我就不去了!」青萍輕笑地說。
「噢,那好吧,我就恭敬不如從命!」逸凡笑著說,心裡為自己的好運竊笑著。
「一樣子青萍,不,應該說是卿娉,在這一世並未如前幾世般的懷著對我的恨意出生。我必須加緊腳步,在可依還沒察覺,及卿娉自己覺醒之前將她娶到手。
逸凡笑著看她愉快的向那些小妹們交代事情。我自己是在懂事後的一次跌倒後,清晰的看到我們的前世,糾纏幾世紀了,但總是功虧一簣,這次我絕不能再失敗了。我的靈魂想要平靜的再次投胎轉世到另一個輪迴;但是因為我們之間的恩怨太深刻了,我的靈魂被自己所下的詛咒所捆綁;也同時捆綁了可依跟卿娉。
「逸凡、逸凡!你在想什麼?我叫你好幾聲了。」青萍關切的神情在眼前晃動著。
「沒事。都交代好了嗎?」他捻熄手中的煙,站起身子。
「嗯,我們走吧。」青萍背起她的背包。
逸凡有些不安地看著那個袋子,裡面有什麼東西?為什麼會令我感到頭痛欲裂、冷汗直流?到底是什麼東西?逸凡勉強的搭著青萍的背往外走。
「逸凡,你怎麼了?不舒服嗎?」坐在他黑色的房車裡,表萍詫異地問他。
「沒什麼,大概是在冷氣間待太久了。」他將車子駛離那個店門口的路旁停車位。「你這個皮包別緻的,是進口的嗎?」
青萍拿起皮包在手中把玩。「是啊,是蔻子有一回去東南亞玩時,買回來送給我的。」
「噢。」逸凡沒有多說話,但他決心要找機會弄清楚。那個皮包內到底有什麼令我如此不安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