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煽燃了她方寸間的情火,卿鴻無助地攀緊那具男性軀體,不僅自己渴求什麼,只知道他的手指在她身上引起了層層的驚心動魄,她忍不住扭動腰肢,雙腿磨蹭著,她聽見自己的喘息,也聽見了他粗嘎低吼。
「韜……」她又喚著,頭在柔軟的被褥上來回擺動,臉染春潮,黑如墨染的髮絲散在大紅床上,散在雪白的胴體上,散在星眸半合的嬌容上,那模樣能教天下的男子為之瘋狂。
粗糙的掌心揉弄著她腰腹的肌膚,緩緩往下探去,卿鴻緊張地顫抖,本能想要躲閃,眼眶中忽然凝聚水氣,楚楚可憐地咬住小唇。
「別怕……」容韜知道她的懼意,低下頭毫無保留地銜住香軟紅唇,吻走了卿鴻最後一絲意識,主宰她的靈魂。
隱忍夠久了,他的自制力已達飽和,稍稍抬頭望進卿鴻迷亂的眼裡,他看見同樣迷亂的自己,聲音帶著清楚的痛苦。
「卿兒,感受我所給你的。」
然後他身子一沉,將慾望理進那不可思議的溫暖裡。
卿鴻疼得叫喊出來,十指掐進他的背,頰上的淚讓容韜一個個熱烈的吻截去了,昏昏沉沉中卻又領略出難以言喻的充實,她眨著淚眸,下意識扭動腰臀。
「天啊!」容韜痛苦至極的呻吟。
卿鴻的動作逼瘋了一個男人,他發出沉重的喘息,額際滲出細細汗珠,再也忍無可忍了,他爆發體內最狂野的慾望,在她的身上忘情地馳騁。
他的給予卿鴻深深感受到了,這一刻將終身不忘,心與身同一個男子結合,她由處子轉變成真正的女人,撕裂的疼痛在不知不覺間退去,難以負荷的歡愉沖刷四肢百骸,隨著古老的韻律,她初嘗雲雨。
這一晚,遲來的洞房花燭夜疑是夢境。
???
外頭,天已大亮,光線透過窗紙射進屋內,卿鴻醒來時床上只有她一人。
凌亂的床褥和全身的酸疼提醒她昨夜的歡愛,擁被坐起,瞧見自個兒的衣裙隨意丟在床角和地上,她呻吟了一聲,手捧住又燙又紅的臉蛋,不敢相信自己竟這般不知羞恥。
忍著四肢和腿間奇異的疼痛,她拾起衣物穿上,才發覺肩頸和胸前紅紅紫紫,印著許多吻痕,然後是落紅,血絲乾涸在腿上,混進大紅色的鴛鴦軟褥。
心跳倏地加急,一抹相屬的幸福湧入心田,她完完全全屬於他了,而他則是要與自己相伴一生的夫婿。甜甜笑著,卿鴻下床取來臉盆架上的巾帕擦拭血跡,然後利落地穿妥衣裙並梳洗了儀容。
有人叩門,她輕應一聲,嫣兒照慣例端來早膳,一對梨窩笑吟吟。
「郡主早。」放下托盤,她眨著大眼,瞧得卿鴻好不自在,「您今兒個睡晚了,昨夜又沒用晚膳,肚子肯定餓了,廚房燉了三珍鮮粥,嫣兒替郡主盛來最嫩的魚肚兒,您趁熱嘗嘗。」
經這一提,卿鴻真覺得飢腸轆轆,接過丫環遞來的香甜米粥,秀氣地吃著。
「味道很好。」卿鴻胃口極佳,很快解決了第一碗,她抬頭對著嫣兒笑贊,露出頸部的肌膚,那盤扣尚未結緊,青紫的吻痕隱約可見。
「郡主!您怎麼啦?!」嫣兒驚呼,顧不得主僕之分,雙手扯開她頸間的衣料,一瞧眼睛睜得更大,又急又氣地喊:「被蚊蟲給咬了嗎?!幾時的事了?您也不說,都紅成這副模樣了,別要有毒才好啊!」
卿鴻趕緊遮起那些印記,臉紅得如天邊晚霞,不知要如何解釋,她這小丫頭有時機伶無比,有時又天真得讓人頭疼。
「不行!我得請府裡的大夫過來看看。」說完,嫣兒掉頭要走,幸好卿鴻動作迅速,一把抓住了她。
「嫣兒,別說!別胡來啊!」她歎氣。唉,這事若傳揚出去,她還能見人嗎?
「怎可能不說?您都傷成這樣了,這蚊蟲肯定有毒,我得快去請大夫,然後稟報老爺,請他派人來撲滅蚊蟲,哎呀,也不知那蟲長啥兒樣?竟把您咬得這麼重,好幾處都變紅變紫了,怎麼這怪蟲專挑脖子咬?」她沒瞧見卿鴻的胸脯,要不八成嚇得說不出話來。
「嫣兒,不是你想的那樣,這是、是……」
卿鴻結結巴巴有口難言,門外聲響陡起,主僕倆同時望去,容韜不知何時立在那邊,亦不知聽下多少談話,卿鴻腦袋轟地一響,羞得直想挖個地洞躲進去,而嫣兒卻如見救星,她朝容韜福了福身,小嘴停也沒停。
「老爺早,老爺,您快來勸勸郡主,她脖子起了紅點,青青紫紫的,也不知被什麼蟲子給螫了,還不願看大夫哩!夏季易生蚊蟲,老爺還是命人將主房和花園四周好好掃除一番,防那害蟲作亂,然後——」
「是我咬的。」靜靜吐出真言,容韜一雙眼瞥了瞥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流轉到卿鴻臉上,見她羞愧泛紅的臉龐,嘴角淡淡揚高,再度申明,「她頸上的傷是我吮出來的。」
原來,那只怪蟲是一個人。嫣兒嘴張得大大的忘了如何閉上,晴天霹靂擊中她的小腦袋瓜,什麼都想不起來,什麼也說不出來,只明白天要亡她。
「嫣兒,先退下吧。」黑暗中,救贖的聲音傳來。
「是、是……」腳發軟,連語調都帶顫,嫣兒哭喪著臉踉蹌的跑開了,小小腦袋瓜還是想不明白——老爺作啥要咬郡主?嫁了人除了伺候夫君睡覺,還得貢獻自個兒的脖子?還是只有老爺有這癖好這、這到底怎麼回事?
房裡,誰也沒理走遠的嫣兒,容韜打量著新婚妻子,憶起昨夜綺麗的美夢,在拜天地那夜積欠他的「債」,他已「連本帶利」討回了。
眼中含有深意,他步近卿鴻,捉下她緊覆在頸部的手,「還疼嗎?」他問著,視線梭巡在膚上的青紫。
卿鴻強迫自己接觸他的目光,心跳如鼓,為他燃燒的火焰再度在體內興風作浪,她聲似蚊她,羞澀地啟口:「已經不疼了。」
「胡說。」
輕斥一聲,容韜低頭吻住她的唇,手掌好不規矩,趁卿鴻意亂情迷之際輕易將衣衫扯下雙肩,露出大片欺霜賽雪的肌膚。
卿鴻反射地驚喘,伸手欲要遮掩,卻讓他制住動彈不得。微微推開懷中的人,一處處的吻痕落入容韜眼底,印在水嫩的膚上顯得格外的觸目驚心,他微微震動,眼神深沉。
「我昨晚太過粗暴了。」
不僅僅是粗暴,他失控了,醉倒在她足夠誘引聖人的嬌軀上,旖旎瑰麗的歡愛氣氛,逸出她口中的聲聲吟哦,摧毀所有屬於理智的東西,他要了她,瘋狂的與她纏綿,在她身上宣洩出最赤裸的情慾。
他承認,他確實受她吸引,但只是依心而為,想要就要了,這份興趣不會長長久久,那不是他的作風。
思及昨夜,她信誓旦旦的幽然語氣和小臉上認真的神態,那一刻他心中微泛漣漪,當理智再度控時,心中已然清醒,他自是明白,一朵養在眾人掌心的百合是禁不住風雨吹打。
他奢求什麼?未免愚蠢。
「冷嗎?」好看的唇淡淡扯動,他的指尖在羊脂般的膚上遊走。
卿鴻忍不住輕顫,覺得力氣漸漸散盡,坐都沒法坐穩了,不由自主靠向他,還費力地想要制止,「韜……別這樣,現在是大白天……不合宜的——」
她的話斷在他俯下的嘴裡,腦中頓成空白,禮教飄飄然飛遠了,她是融在他懷裡的女子。
兩人的氣息愈來愈沉重,穿插交雜著,容韜的手撫摸她一片玉背,將軟玉溫香牢牢扣在胸前,舌舔過她的唇,潔美的下顎,落在頸窩和肩胛的美好弧線。
卿鴻暈了,昏沉沉輕飄飄,全身泛著癡迷的熱潮,她抬起藕臂主動攀住容韜的頸項,喉間發出小貓般的呻吟。
正當房內的溫度愈發升高,突然而起的叩門聲澆熄了這一切的氤迷,下一瞬,卿鴻發現衣襟教人疾速拉攏,容韜用身子擋住她,密不透風地將她抱個滿懷,她怔了怔,聽見他吐出連串的詛咒。
門外是高猷,他處事向來謹慎冷靜,等到房中的騷動停止,他才再度輕叩門扉,平穩的音調清楚地傳來。
「爺,皇上召見,您不能再逗留了,傳旨的宮人還在外頭候著。」
「知道了,我很快就出去。」
「是。」然後是腳步走遠的聲音。
容韜歎了一口氣,雙臂陡地使力圈緊懷裡人。
她掙扎了起來,揚高的美麗臉龐嫣紅未退,略帶焦急地說:「皇上召你入宮,定是有重要之事待議,不能再耽擱的,你、你放開人家啦,教人瞧見了不好。」
挑高眉,容韜揉著她的蠻腰,不疾不徐地說:「誰敢瞧,我挖了他的眼。」
卿鴻又是一怔,黑白分明的眼睛盯著他,弄不清他是生氣抑或說笑。
親親那嬌嫩欲滴的臉頰,容韜終於勉為其難地鬆開雙臂,原先進房沒打算停留,只為了換朝服入宮面聖,但一見到她,昨晚入骨的銷魂一幕幕湧進腦海,她並非絕世姿容,卻教他興起前所未有的狂浪情潮,他是正常的男人,而她是美麗的女子,原以為是單純的慾念,但每回望進那對慧黠的明眸之中,某種不確定的情緒在胸口動搖起來,令人陌生。
得到了自由,卿鴻深深吸氣平緩悸動的心,小小身影轉入內,很快的,她捧著折疊整齊的朝服來到容韜面前,柔聲地銳:「快換上,別教皇上等久了。」
他的妻呵……
容韜甩去細微的疼痛,他知道心中在期盼什麼,那是個可笑的想法,以為她能明瞭他深處的靈魂,但她面對的僅是身為北提督的容韜。
「替我更衣。」語氣轉淡,俊眸中仍有熾火。
「嗯。」卿鴻微微頷首,將朝服暫時放置一旁,小手摸索著男子領邊的暗扣。
她的頭頂只及容韜的肩膀,兩人靠得好近,他鼻中充斥著女性的幽香,心神又是震盪。沉默著,他任由小手脫去外衫,當朝服罩在寬肩上時,他捕捉到她赭紅的臉蛋,忽然他握住那雙忙碌的柔荑。
「你不放開怎麼替你更衣?」她訥訥地說。
容韜從中衣的暗袋裡掏出一個紫瓶,放在她的掌心。「待會兒將藥抹在膚上,能淡化那些痕跡,若還疼著,這藥多少也能減輕不適。」
不等卿鴻反應,他鷹般快速地攫取柔軟紅唇,索求了一個短暫卻熾烈的吻,然後俐落的穿妥衣服,轉身大踏步離去。
卿鴻愣在原地,唇上還留著他的味道,握在掌心的紫瓶圓潤冰涼,她感覺著,想起他交代的事,心羞澀不已,嘴邊逸出一朵可人的笑意。
身子是很酸疼呵,卻是飄飄然的甜蜜。
第四章與虎謀皮(一)
「爺,難道真無其他辦法可行?」
一向穩重的高猷雙眉擰住,將馬驅近銀駒。
銀駒上的男子扯了扯唇,輕易地控制座下大馬,放緩速度,他神態自若地看向前方,壓低聲音,「皇上表面禮遇有佳,其實對我已起戒心,樹大招風、功高震主,我也不願如此。這事要做得真實,他疑心甚重,定會派人來探虛實。」
此次入宮,皇上果然下旨要容韜剿滅閻王寨,推應了一番,聖意難違,他銜命離去,外頭,高猷和幾名護衛候著,回提督府路上,容韜大略說出自己的計劃,卻引來高猷強烈反彈。
「一國之君心胸未免狹窄,爺為他鎮守北疆,保邊陲百姓安居樂業,這些還不足以證明爺的忠誠嗎?何況閻王寨不殺人、不越貨,從未做過危及朝廷百姓之事,他瞧咱們聚眾成寨,名聲漸大,便不分青紅皂白貿然來攻,傷兵擾民,實在可恨。」高猷難得露出慍色,想了想主子所言之計,心中深覺不妥,努力地勸說:「爺打算幾日內讓自個兒重病不起,藉以推掉剿寨之事,卻沒必要拿生命作賭,裝病不難,何必弄假成真?」
神俊的眼瞇起,容韜沉吟片刻,心中自有考量和顧慮。
「我自有分寸,屆時,你只要將我因練武走火入魔的消息散佈出去即可。」
「可是——」
「既已決定,我不會改變。」容韜揮了揮手止高猷往下說去,心頭沒來由的沉重,思索即將執行的計略,他必須假戲真做,要不,瞞不過他的妻,那個最親近他,心卻離得好遠的人。
猛地重踢馬腹,他「駕」地一聲,銀鬃馬如箭飛奔,將眾人甩在後頭。
???
書閣的內室,容韜赤裸著上身在寒冰石上盤腿打坐。
寒冰石源源不絕的寶物,終年不化,透著凍冷寒氣,尋常之人觸碰片刻,往往抵受不住它發出的刺骨冰寒,若是身具武功底子,懂得運用內力周旋體內的奇經儲備脈,克服寒冰石源源不斷的寒氣,則豐沛之氣人於經絡,轉相灌溉,溫健腑臟而內力盈滿。
但,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寒冰石助長了內力修為,若習武之人使用不得法,那沁寒之氣逼入體中,無法周轉化去,幾日下來,寒氣必會侵害陰陽維脈,屆時體外冷熱交迫,體內則心痛難熬。
寒冰石上的男子正反其道而行,這是他想過「自損」的最快方法。
盤坐已過一炷香的時間,容韜故意不運勁抵抗寒冰之氣,冷意肆無忌憚由週身大穴竄進,他微微睜開雙眼,感覺房中如同北疆的冰天雪地,呼吸間,七竅流動著白煙似的氣息。
冷,無止境的寒霜罩身,唇漸漸變得青白,他臉色卻紅赭異常。
在這緊要時分,一抹可人的身影彷彿是水中映月,緩緩在眼前展現,容韜瞧不清楚,只約略捕捉到那翠色幻象……一個不該在這裡出現的人。
容韜蹙著眉用力閉上眼睛,然後再度開啟,那個影像沒有消失卻更加的明朗清晰。
他瞧見了她,那雅致而美麗的臉龐,有著牽扯著他的思緒清靈眸光,那張唇半開半合好似在說些什麼,他聽不見音波,心受干擾,冽寒和燥熱兩股力量在體中陡地轉劇,不斷地翻來覆去。
捨不得放棄翠影的模樣,容韜不願凝神合眼,突覺一隻素手將香帕觸著自己的額頭,傳來淡雅香氣,他的心動得飛快,隨著幽香飄浮縈迴,然後爆裂成千千萬萬片,他衝不破魔障,從此墜入了魔道。
猛地,喉頭湧上腥甜,殷紅的血溢出嘴角,是冰冷而黏稠的液體。
「韜!」那女子驚喚,語帶哭聲,身子朝他撲了過來。「韜——」
他知道有人喚著他的名,卻怎麼也做不出回應,身體如斷線的傀儡,由寒冰石上跌落,碰觸到的除了堅硬的地板,還有著柔軟、溫暖的懷抱,虛無縹緲的幻影化為真實,那女子攬住他的頭,似乎在哭。
緩緩將梨花帶雨的她映入心田,容韜的身軀有了自由意識,不顧一切朝她身上的暖意貼近。
虛弱地扯出一個笑,他的唇動了動,卻始終叫不出她的名字,茫然的黑暗對他兜頭罩下,緩緩合上眼,他在卿鴻懷中喪失了意識。
???
再度睜開雙眼,容韜的腦中有片刻混沌。
四周儘是熟悉事物,他平躺在主房的大床上,絲被蓋至腋下,他一手擱在腰側,另一隻則被包裡在一團柔軟當中。
眼神向旁移去,那顆小小頭顱枕在床邊,黑而軟的髮絲披散開來,隨著女子淺淺的呼吸輕動,撩撥著他裸露的臂膀,引起肌膚微微的酥麻。他的手不好動,原來是讓卿鴻緊緊地握住,大掌困在一雙柔荑裡頭。
忽爾間,喪失意識前的那些片段躍入腦海,他內心陡動,嘗試要運勁提氣,才稍稍使力,任督二脈已感刺疼,此次恐怕傷得不輕。
原是經過細心的思慮,借寒冰石之力擾動體內氣息,應付了皇上派來探視的御醫,撤回領兵攻剿閻王寨的旨意之後,有寒冰石相助,他能在短時間內調息養氣,回復功力。
但,萬萬料想不到她的出現。
容韜明白那是心魔,愈是在意則愈受牽引。
「爺,您覺得如何?」高猷悄悄步近,低斂的眉鎖著擔憂,臉上的皺紋似乎變深了。「您已昏迷了一日夜。」
「是嗎?」容韜疲倦地眨眨眼,覺得自己從未這樣虛弱。
「爺,這全是屬下的疏忽,當時該要派人守住書閣,嚴禁任何人進入。要不,您也不會傷成如此。」縱使壓低聲音,那自責的情緒表露無疑。
容韜苦笑了笑,「不怪你……這事,我自個兒得擔這干係。」試著抽起受縛的手,無奈對方握得好緊,她連頰兒也貼在上頭了。
頓了頓,高猷已恢復靜穩的神態,緩緩述說:「昨日,夫人誤闖暗室,在裡頭發現了您,她衝出書閣吩咐僕役請大夫去,然後命人來知會屬下,等屬下趕到時您已被安置在這兒了,儘管夫人擔憂得淚流滿面,處理事情卻十分冷靜。這一天一夜,她寸步不離守在爺的身邊,任憑旁人勸說,仍執意要親自照料您。」
她親眼所見他氣血逆轉,這場病十足真實。容韜嘲弄地想著,再次使勁掙脫她的手,那伏著的頭顱受到震動,由睡夢中緩緩醒來。
卿鴻困頓地眨了眨眼,感覺裡在手心的粗糙大掌離開掌握,她猛地清醒,抬頭望去,那男性面容帶著些微蒼白,深邃的眸光不曾改變,靜靜與她牽扯。
終於,一顆心回歸原位。等待他回復意識的這段時間,彷彿百年之長,卿鴻凝著他說不出話來,怕稍稍開口,眼淚便要決堤而出。
「請爺靜心休息,屬下先行告退。」高猷默默離開,將門安靜地帶上。
容韜收回手,撐高上身坐起,這個動作再簡易不過,竟引來喉間輕咳。接著,馨香襲了過來,卿鴻緊張拍著他的背,一隻手則力道適中地撫著他的胸口,白督清麗的面容近在咫尺,容韜淡然揚眉,見到她頰上的點點淚珠。
「為何要哭?」他問,聲音低啞。
不問還好,一說穿,那淚水彷彿擁有自己的意志,由卿鴻眼中紛紛亂墜。
「你、你傷得好重……是我不好,是我的錯……」她抹掉臉上的濡濕,努力將話說得明白,「高總管說……我打擾到你練武,才使你內力無法導入正確的經脈,所以氣血逆流。你嘔出好多血,我好擔心好害怕,不知道什麼時候你才會醒過來,我一直等一直等,等了好久,你還是閉著眼一句話也不說……」
那些淚不打算停了!聽著卿鴻自責無比的表白,容韜低低歎氣,用手指拭淨她蜿蜒在臉上的珍珠。
「我這不是醒來了嗎?別哭,我見了心煩。」
「嗯……」她應著,珠淚含在眼眶中,依舊是可憐兮兮的模樣,她咬了咬唇尋求保證:「你會不會又一直合著眼不說話?」他蒼白的臉色令她沒來由的心慌。
容韜又是歎氣,緩緩搖頭,「不會了。」
「不許再暈倒了,你好重,我抱不動你。」她口氣微微哀怨。
「不會了。」
「還有,不可以吐血,我害怕見血。」
「好。」
「謝謝你。」卿鴻突然破涕為笑,整個身子偎入他的懷裡,藕臂主動地抱住客韜的腰,秀白的頰擱在他的肩窩,聽著鼓動的心跳聲。
方纔的對話令容韜啼笑皆非,而她的舉措鬆軟了他部分心智,深吸一口烏絲上的清香,他淡淡啟口:「你怎會出現在書閣的內室?」
回想整個情況,卿鴻的心再次驚慌疼痛,手臂纏得更緊了些,小小頭顱在他身上尋找舒適的窩,一會兒,才聽見她細小的聲音。
「那日皇上召你入宮,回府之後就不見你的蹤影,我問了底下的人,才知道你一直待在書閣裡頭,用膳時候未見你出來,也沒吩咐下人準備菜飯送去。我有些擔心呵……所以自作主張進了書閣,可是你根本不在,然後,不知情中我碰到了機括,書閣的一面牆忽然移開,就瞧見你在裡邊,在那塊透著寒氣的石頭上。我喊著你,你好似聽不見,只是空洞地睜著眼睛,然後是血,你嘴裡一直溢出血來……」她不再敘說,身子微微輕顫,因為那一刻的恐懼。
「對不起……」此話既出,容韜感覺頸窩一片濕熱,沾染了卿鴻的淚。
顯然,她自責無比又為他擔憂不已。
這一切主導卻是在他,為掩飾另一個身份,為推辭聖旨他不擇手段,而她的闖入僅是計劃中無意的插曲,雖情況出軌,但要讓自己「重病在床」的目的已完美達成。
容韜苦笑,暗想要是她得知了事情的內幕,會有如何的反應?
「是我不好,弄不懂那是你習武練功的地方,還冒冒失失闖了進去,你傷得這麼重,非得在床上好好休養不可了……我想,你現下一定很惱我的……」卿鴻猜測著,心裡萬般地惱恨自己。
「不是你的錯。」
聞言,卿鴻略顯激動地抬起頭,「是我錯,就是我。」抿了抿嘴,眼眶中聚集新一波的淚珠,威脅著要落一下。
抓準時間,容韜皺著眉咳了起來,那咳聲深沉得掏心掏肺,卿鴻來不及掉淚,小手慌忙地在他胸口和背部拍撫,努力要制止那突發的咳嗽。
「韜,很難受嗎?你等等……我找大夫去。」
病況不好控制,卿鴻的心亂成一團,起身便要往外跑,才旋身,一邊的柔荑讓人捉了住,來不及細想,身軀再度跌入容韜的懷中。
直接撞上堅硬的胸肌,聽見他悶哼一聲,怕是傷上加傷,卿鴻趕忙抬頭緊張地端詳著他,卻望進那雙深意難辨的眼中。
「你……你……不咳了……」她欣喜地道,想了想又要站起,「不行的,還是得請大夫去。」
他雙臂箍緊,不讓卿鴻離開,「乖乖讓我抱著,我就不咳了。」
「別胡鬧,你的傷得好好調養才行啊!」卿鴻才輕輕推了推他的胸膛,劇烈的咳聲竟然再起,嚇得她動也不敢動,密密地貼在他身上,詭怪的是,那咳嗽竟又奇跡似的停住了。
不明白容韜說的是真的,抑或故意鬧人,不管是何,卿鴻不願聽那扯痛心房的咳聲,就順遂了他的意思,任他環抱自己。輕幽幽地,她歎了一口氣:「我要看顧著你,直到你完全康復,韜,你要快些好起來呵……」
容韜不說話,雙臂加重力道,胸臆間翻騰著莫名的情緒,和些許心虛。
???
接下來的日子,卿鴻幾乎是寸步不離容韜身邊。
幸而嫣兒日前已遣回靖王府,少一個人知道,少一分危險,但看顧容韜這種病人卻不是件容易的事,一日四回的服藥時間,他像個孩童似地鬧彆扭,一會兒嫌藥太燙,一會兒嫌藥太苦、顏色不對,任人好說歹說千求萬求,那湯藥仍喂不進他的嘴。
面對如此狀況,卿鴻縱使耐心十足也莫可奈何,然後無意間,她察覺了某種現象——將煎好的藥汁端來他床邊,毋需贅言,只管對著他默默垂淚,那碗湯藥即使能燙掉舌頭一層皮,還是會讓他兩三口迅速地解決了。
對那些惱人的眼淚,容韜有很重的罪惡感,彷彿自己是惡劣無比的大騙子,他該要冷眼旁觀她的舉動,或者冷靜思索下一招策略,而非這般在意她的情緒波動,見她落淚,他心煩,見不到她的人,他更心煩。容韜懷疑,不僅是身軀,連理智也受了重創,他竟有些留戀起這種廢人般的生活。
房內,相同的戲碼又在上映。
無可奈何地歎氣,容韜搶來那碗藥,懷抱壯士斷腕的決心?一鼓作氣飲下,藥汁又苦又澀漫過喉頭,他皺起眉,再將空碗遞回給面前那個淚人兒。
「別哭行不?」語氣明顯煩躁,修長的手指捏了捏眉心。
「我沒哭。」卿鴻反駁著,接過空碗登時笑靨如花,掛在頰上的淚猶如花瓣上的露珠。知道此招屢試不爽,卿鴻將淚逼出眼眶的技巧愈發進步了,這並非難事,一思及那日他傷重的模樣,心頭酸疼,眼睛跟著就發熱了。
用繡帕拭淨他嘴角的藥汁,卿鴻溫柔的目光在那張稍見蒼白的俊顏上梭巡,臥病在床的這幾日,容韜一頭黑髮未梳成髻,隨意按在肩頭,瞧起來英俊而頹廢,她順手理著那些髮絲,動作輕柔無比,緩緩地說:「幸好皇上命令御醫聯合會診,這些天你不再咳嗽了,可見那個藥方子很見效。還有,你練武走火入魔的事一傳開,太后奶奶派了人來探望,送來不少外族進貢的珍奇藥材,等你傷好了,我們得進宮叩謝她老人家。」
容韜的心思沒在那些話上,聞著她身子飄來的淡雅香氣,心猿意馬了起來,忽地,大掌抓住她的手,不容抗拒地低語:「過來。」
生病的人最大,況且她是害他的罪魁禍首。
卿鴻順應著,上身已傾了過去,他背後靠著軟墊香枕,而她則靠在他寬廣的胸膛,唇幾乎印在男性的喉結上。近來,他常這樣與她依偎,卿鴻臉紅地咬了咬唇,雖說已是夫妻,但每每肢體上的親密接觸,仍教她心跳如鼓、頰如霞燒。
「皇上召你回京定有要事,這節骨眼上,你偏偏受了傷,而北疆的軍務又得調令他人,唉……都是我的錯。」卿鴻忍不住又自責自艾。
「噓……」容韜的指在她光滑的頰上撫摸,聲音帶著蠱惑的魔力,「別談這些,我不愛聽……要說,就說些其他的。」
「什麼?」
「說說我們兩人的事,好比……」他勾起卿鴻美好的下顎,眼中燃燒著兩簇火焰,頭緩緩俯下,「我有多久沒好好抱你?」男性的唇精準地封住她的小口,雙臂更加使勁纏住嬌軀,那軟綿綿的觸感令容韜低聲吼叫,唇與手並用,略帶野蠻地侵襲卿鴻的咽喉和胸前。
「韜……」他的感情來得猛烈,卿鴻有些不知所措,卻在極短時間內臣服了這一切,她心跳快得異常,雙手主動攀住他的頸項,助長情慾的火苗。
她愛他阿!不僅僅因為他是她的良人,而是情定在初遇的剎那,她將芳心托付,想與他廝守終生,山無稜!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卿兒,你好甜……好甜……」他在嫩膚上烙下無數的吻,一把火燒灼著四肢百骸,氣息愈來愈模糊,愈來愈沉重,愈來愈不受控制。
春情蕩漾,一室旖旎,這美好時刻應要溫存下去,卻無法盡如人意。
該下十八層地獄的敲門聲連環快響,似是有意提醒,讓裡頭的兩人快些整裝,避免尷尬。
說實話,若非閻王寨捎來要緊消息,事關重大,高猷抵死也不願杵在門外,冒著被炮轟得體無完膚的危險,做這吃力不討好的差事。
卿鴻首先捉回心緒,小手由迎合轉為推拒,躲著他一連串熾熱的吻,嬌喘連連,發出的聲音細弱得如同呻吟,「韜,不要……有人呢……韜……」
「別管他!」容韜聽不進去,將溫暖的身子緊緊鎖在雙臂,上身擠壓著女性柔軟的胸脯,他粗嘎地低吼,臉埋入扯開的衣襟之中,深深嗅著,一股甜甜的香氣鑽進腦門。
敲門聲不怕死地再次響起,卿鴻又羞又急,死命地扣住衣領,不知何時讓人撩高裙擺露出的玉腿也使力掙扎了起來。
忽然,容韜停止一切的攻擊,口中逸出驚人的詛咒,雙手仍環抱佳人,兩兩依偎,交錯著粗重的喘息。那把火難以撲滅,他合著眼忍得極辛苦,額際滲出點點汗珠,過了好一會兒,感覺有只小手在臉上輕拭游移,他睜開眼,瞧見卿鴻慧黠的明眸和溫柔的笑意。
又是一陣敲門聲。
這時,卿鴻竟噗哧一笑,臉蛋紅得好看無比,她微微推開容韜,迅捷地整理好自己的容態,手又覆上他的身,為他綁好中衣的腰繫。
「你別惱呵,我一直都陪著你。」垂著頭,她低聲囁嚅,含蓄中有著濃烈的情意。
容韜眼神深沉,大掌情不自禁撫著她水嫩的頰,正待說話,外頭又傳來叩門聲。頓了一頓,他收斂翻飛的情緒,朝外揚聲:「進來。」
獲准登堂入室,聽見開門關門的聲響,不一會兒,高猷的身影立在屏風外的小廳。他垂首斂眉,彷彿忘了方纔那奪命連環的叩門聲,語調一貫的恭敬平穩。
「爺,夫人。」
卿鴻聞聲轉向屏風,溫言道:「高總管是否有急事稟報?」
「是的,大人。是北疆捎來消息,有些軍務必須請爺親自裁決。」
國事為重,不可怠忽。「那麼,你們好好談談。」卿鴻說著,水眸瞅了眼身邊的男子,小臉上紅潮未退,她微微笑著,輕聲細語地交代:「別太勞累了,你想吃什麼東西嗎?我吩咐廚房做去,待會兒,我再過來瞧你。」
容韜搖搖頭,笑得有些邪氣,在她耳畔低語:「你明知道……我想吃你。」
聞言,卿鴻的掌心立刻摀住他的嘴,怕他又吐出驚世駭俗的話語。
「唉,你這人……」拿他沒轍,卿鴻又氣又笑,然後掌心一陣溫熱,他竟伸出舌在裡頭畫圈圈,眼神閃爍著曖昧的光華。
卿鴻一羞,急急收回手,她退離床邊好大一步,臉上表情好可愛,「你、你……生了病的人還不安分。」她丟下話,人旋身跑了出去,在屏風外放慢腳步,對著恭立的高猷說:「別讓他太累了。」
「是。」他神情平靜,頷首回答。
「謝謝。」卿鴻甜甜笑著,盈盈步出房門。
「進來,高總管!」
屏風內傳來極不悅的吼聲,高猷靜默地扯動嘴角,緩緩走了進去,他雙手輕鬆地垂在身側,依舊低首垂眉,無視容韜那兩道疾射而來的凌厲目光。
「到底所為何事?!」容韜直問。依他猜測,北疆縱有急報,高猷也絕不會失了分寸,硬生生來擾斷他的「性」致。
面對心情不佳的容韜,高猷不火不徐的態度未改。
「爺受重傷的消息傳開後,寨中兄弟很是擔憂,幾位當家全進了京城,今日屬下特地跑了一趟三笑樓,將整個情況說明,寨主和其他當家得知了內幕後,十分不諒解,尤其是十三爺,直嚷著要敲開爺的腦袋,瞧瞧裡邊裝了啥兒……東西。」他自動修飾十三爺的話,以免惹火病人。
聞言,容韜冷冷一哼,翻開被子下了床,他內力大傷,眉間仍有病色。
「大哥還交代了什麼?」
「聽武四爺提起,寨子向各處發出號令,下個月十五,當家們全部聚會閻王寨,燦爺的船往四川去了,漕幫派人沿著長江追下,在日期之前應能知會到他。」頓了頓,高猷繼續說:「另外,寨主要屬下代為轉告,要爺好生休養,別再為朝廷和閻王寨的事煩憂,他說下個月的聚會,他不想見到您。」
容韜挑了挑眉起身步近窗邊,無所謂地說:「那大哥要失望了,下個月十五,我回閻王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