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臥在香軟的床榻上,舞秋卻睡得極不安穩。
她翻過身子,耳邊卻似傳來姐姐的聲音。她驚醒屢見四周沒人,眼見的全是她所不熟悉的環境,她不禁瑟縮了下,緊抱住錦被,又昏昏沉沉地倒回枕上。
「舞秋,快回去,別來找我了。」姐姐的聲音似遠似近。
「姐姐!你怎麼了?為什麼要我別去找你?」睡夢中,她搶著問了一堆問題,卻沒有得到任何回答。「姐姐!你怎麼了?姐姐,你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頓時,四周陷入一片黑暗。
她開始慌了,沒命似地狂奔,拚命想逃出這一團迷霧之中。
「舞秋,我愛的不是你。」
這次,換成了楊羽的聲音。
縱然,這不是第一次聽到,她的心卻仍不由自主地抽痛。「不愛我?為什麼要娶我?」她握緊雙拳。「那麼告訴我,你愛的是誰?」
她的聲音在空氣中迴盪,卻沒有人回答她的任何問題。她沮喪地望著前方,卻什麼也看不見。
突然,一陣逼人的白光閃出,迫使她不得不閉上雙眼。她伸手,試圖遮住那刺人的光亮,光線漸漸變弱,她瞇著眼想看清前方,驚地,眼前出現的竟是她再熟悉不過的情景--。
紅燭。
喜幛。。
滿室的紅,是她新嫁的新房。
她只記得,她嫁給楊大哥已經十來天了。但令她不解的是,夜夜,他都睡在離床榻最遠的那張椅上,彷彿她是什麼吃人的怪獸似的,從來就不肯靠近她。
他娶了她,為什麼不要她?
屈服、默默承受,向來就不是她的性子。今夜,她準備了美酒。點上了臘燭,穿上最惑人的衣裳,等的就是要成為他真正的妻。
自有記憶以來,她心上想的、嘴裡念的,就是楊羽,她的楊大哥。每天每夜,她都期盼著自己趕快長大,好成為配得上楊大哥的女人。
如今,她終於等到這一天了,但事情卻不如她所想的那樣。
他之所以能嫁給楊羽,全是姐姐的主意。為了不讓她人宮受苦,她在官差來領人的前一個晚上,與楊羽成親。縱然是在那樣的情況下,但她卻真的認為--楊羽是愛她的。
一個男人怎麼可能不愛他所要娶的女人!這樣一想,她的一顆心竟小鹿似地亂撞。她所愛的男人也深愛著她,這是多幸福的事。
但--他為什麼不肯碰她?
或許,他是顧及她思念姐姐的心情;或許,他是擔心她初嫁,一時不能適應?或許,他是太害羞了?所有的可能都在她腦海中出現過,但卻得不到一個答案。
於是今晚,她決定自已找尋答案。
咿--呀夜深人靜,房門的聲響也顯得格外清晰。她被上外衣,起身亮起了另一枝燭火。「楊大哥,你回來了。累了嗎?」她自茶壺裡倒出一杯酒,為他遞上。
他一怔。「你還沒睡?」他微微皺眉,卻仍是接下了茶杯,仰頭一飲而盡。「這--是酒?!」
「是啊!陳年的紹興,你還喜歡嗎?」她露出開心地笑。這壺灑,可是她向爹求了好久才拿來的。
他放下酒杯,臉上的神情卻凝重不已。
「我陪你喝。」她微微傾身,身上的外衣順勢滑落,露出她纖細的頸項和豐潤的乳溝。
他一震,搶過酒杯,大刺刺地一口吞下。「女人別喝酒!」
「楊大哥……」她欲言又止,眼兒迷濛。
「穿好你的衣裳!」他厲聲命令。
她一怔,淚水迅速充滿了眼眶。
他的模樣,好像她是一個送上門的女人,而他卻不屑一顧。她咬牙,才不甘願做一個受人擺佈的小女人。「楊大哥,你是我的丈夫!」她指控似地喊。他怎麼可以……「只是權宜、暫時的!
「權宜?暫時?」她不敢相信這樣的話是從他口中說出。「難道你不是為了救我、因為愛我才娶我的?」她是這麼愛他,他怎麼可能不愛她?
「我是為了救你才娶你……但舞秋,我愛的不是你。」他沉痛地答。心,為著他真心所愛的人而隱隱作痛。「從來都不是。」
她往後退了數步。
「不。你胡說!你騙我!」她不願相信她所聽到的話。
姐姐親口告訴她,楊羽愛她,要娶她為妻。縱然,這婚結得倉促,但楊羽會好好照顧她,不讓她受到一絲傷害的,但為什麼他「我答應過冰芯要照顧你,」他冷冷地回答。「僅止於此。現在,既然你已躲過了皇上那一關,我們之間的關係,也就沒有必要再繼續下去。」
他一字一句都像枝利箭,箭箭刺入她心上。
不愛她!
「不愛我,為什麼要娶我?』」她忍不住喊。「那麼告訴我,你愛的是誰?」他怎麼可以娶了她,卻又說不愛她!面對這樣殘酷的事實,她無法承受。若可以選擇,她寧可和姐姐一塊兒進宮面對那一個老皇帝,也不願是現在這樣的情景。
「你不需要知道。」
「我是你的妻子!」
他搖頭。「即將不再是了。事實上,你仍是清白之軀,從來,我就不曾把你當作我的妻。明天一早,我會將實情讓你爹娘知道,然後,你便可以恢復自由之身,去找你真正所愛的男人。」
「不!不要--」
她自夢中哭醒,睜開眼,仍是一片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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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平頭一次,他為了一個女人,夜不成眠。
她的笑、她的嘎、她的媚,和她不可思議的舞姿,全在他的腦海裡盤旋不去。連他自己也沒想到,一時的好奇,竟讓他遇見了她。
他的心為她牽動。不由自主。
堅毅、烈性、明朗純真……一切的一切,都那樣輕易的撼動著他的心魂。越接近她一分,他便越不想放開她一這樣強烈的渴望,竟是連他自己也吃驚的情愫。
他該怎麼樣才能將她留在身邊?
至今,她的情況對他來說仍是一個謎團,包括她為何能躲過先王的秀女召令、又是如何說服她爹娘讓她獨自一人進京?他更擔心,當她知道葉昭儀的遭遇後,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向來,他長於智謀,總覺得天下沒有事能難得倒他,但此刻的他卻亂了。
「不!不要……」
一聲淒厲的哭喊傳進他耳底,他倏地坐起。是她!是她的聲音。他旋即拔劍。整個胃恍如揪結,彷彿被人狠狠湊了一拳。猛地推開房門,他奮不顧身地衝向她所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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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秋!」他踢開房門,直衝向瑟縮在床榻上的她。
「誰叫?」她受到驚嚇,待看清來人是他,她竟忍不住悲從中來,朝他伸出手。「嗚……」
他接住她伸過來的手,緊抱住她。「別怕,沒事,沒事了。」迅速地觀察四周,並沒有任何異常,他立即知道是她作了噩夢。
但,他的心不禁揪緊。
是什麼樣的噩夢會令她半夜驚醒,還哭得如此令人心痛。在她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她緊緊地抱住他,像是一個溺水的人尋著了浮木。他的體溫迅速溫暖了她,而他身上淡淡的男性麝香,卻令她感到如此安全。她漸漸平靜下來,最後,只剩輕微的啜泣。
他一句話都沒說,只是緊緊將她摟在懷中,輕撫著她的秀髮。他想知道,是什麼事困擾著她,但他必須等她自己告訴他。
「我……夢見了姐姐……」
還有楊羽。但不知為何,在他面前,她無法、也不願讓他知道她與楊羽之間的事。
他一震,無法回答她的話。
她的姐姐死了,陪葬在先王的冥宮之中--但,這樣殘忍的事實,他根本無法說出口。是她的姐姐托夢給她?所以她才會哭得如此心痛?
「姐姐叫我……不要再找她了……」說到這裡,她忍不住一陣鼻酸。「你說,我姐姐是不是出事了?要不,為什麼我會作這種夢?」
「那不過是一個夢。」他擁緊地。
「對啊!」她仰起頭,頰上還掛著晶瑩的淚珠。「那只不過是一個夢,對不對?」她向來不愛哭的,他說得沒錯,那是一個夢,姐姐不會有事。
而楊羽,那一個真正令她心痛的人,只不過是她過去曾作的一個夢。
看見她勉強擠出的笑,他心疼、亦心動。
怎麼可能,她竟是如此堅強,卻又脆弱。他輕撥開她散在頰上的髮絲,一隻大手眷戀地撫著她的,拭去她頰上的淚。「別哭。」
她的心一陣溫暖,為著他的話和舉動。不自覺地偎近他,她摩挲著他粗糙的大手尋求更多。她喜愛這樣的感覺,彷彿好似她深深被一個男人寵愛著。
然而,她真正的丈夫--名義上的丈夫,卻從未這樣對待過她。
那夜,她收拾衣物和銀兩,在所有人都尚未清醒的清晨,毅然決然地離開了清泉鎮。為著找尋姐姐的下落,也為著不願親眼見楊羽向爹娘提起他們之間的事。
她不甘心就這樣失去他。她不明白他為什麼不愛她,以及愛的是誰,但她總覺得,只要找到姐姐,姐姐一定會知道。
但現在……她卻突然覺得不再那麼在乎楊羽了。這對她,是好的嗎?她微微一笑,笑得有些淒涼。
「舞秋--」望見她眼底的迷濛,他的心猛然一震。一股前所未有的情感在瞬間湧上他胸臆,他被迷惑了。一個如嬰孩般純真,卻又足以魅惑所有男人的女人--他情不自禁地俯身,愛憐地輕吻上她的頸。
這樣一個女人,怎會有人捨得傷害她。
她如遭雷擊。
他--吻了她?
可更令地震驚的是,她一點都不討厭這樣的感覺。甚至,情不自禁地怦然心動。她低垂的眼睫不停煽動,似極她慌亂的心跳。
他望著她,唇角勾起一個弧度。自她嬌羞的神態和低垂著的雙眼,他知道她並沒有拒絕他;甚至,他可以肯定--她要他。
順從彼此的渴望,他只手叩住她的後腦,吻上了她的唇--甜美、豐潤,該死的令人瘋狂。
「晤……」她呻吟出聲,為著全然無法預期的驚人快感。他的薄唇舔吮著她的,在她口中燃起一把火,直漫過她的四肢百骸。
她全身像是著了火般,無法克制體內的躁動。
他低吼,緊扣住她的纖腰,一把將她帶進懷中,令她的長腿不得不纏住他的腰身。他捧住她渾圓的腰臀,不容她離開他身上分毫。
「啊……」如此親密的接觸,令她如受震顫,一顆心狂跳得幾乎無法呼吸。
不知為何,一種莫名的悸動和快感竄過她週身,她不自禁地扭動著身軀,彷彿在渴求什麼。
就在她張開貝齒呻吟時,他的舌竄進她的幽香。她猛地一震,丁香般的小舌便被他緊緊纏住,需索地舔吮著。
她的手無助地攀住他的頸項,微閉的雙眼,透露出她迷醉的神情。她的心跳如擂鼓,呼吸急促,幾乎要端不過氣來,但她卻不願推開他,捨不得這銷魂的折磨。
該死!
他低吼。如果再這樣下去,他勢必會在這裡要了她。他當然要她,但不是在這樣的情況、以這樣的方式。他要的是,她全然地屬於他。
幾乎用盡所有的自制,他將自己抽離她。「呀……」只聽得她一聲挫折的呻吟,他旋即將她揉入自已懷裡,平撫她急促的呼吸和劇烈的心跳。
她整一個人癱軟在他懷裡,彷彿經歷一場硬戰。整一個人既虛弱、卻又如此激切,甚至,當他離開她的那一剎那,她竟感到前所未有的失落。
他不喜歡她嗎?她伏在他肩上,身下感受到的,卻是全然男性的悸動。她有些吃驚,那是不是……就是傳說中的……
「別動!」他按住她的身子。
她一怔。他沉重的呼吸在她耳邊響起,像是正承受著極大的痛苦。她開始擔心,是她……壓壞了他的……那一個嗎?「你好像……很難過啊?」她掙扎著要起身。
「如果不想我現在就要了你,別動了--請你。」他的嗓音沙嘎低沉,明顯地充滿了難耐的情慾。
她瞪大了眼,整一個人立即頓住,連眼皮也不敢眨一下。他……他在說什麼?要……要了她?她震驚地連思考都口吃了。
天!
如果不是他停下來,說不定,她這時早已經……想起方纔的自己是那樣放蕩地攀著他、發出那樣羞人的聲音和扭動,她簡直想找一個地洞鑽進去。
她可是一個已有丈夫的人哪!雖然她的丈夫不愛她、也不要她;可更糟的是,她竟一點也不覺得跟他在一起是多麼不對的事。甚至,她竟渴望他更多的碰觸。
天!她為自己的不覺內疚而內疚。
為什麼?她愛的,不是楊羽嗎?!她迷惑了。
「放開我。」她輕推著他的胸膛,頰上染滿嫣紅。
他鬆開她,給了她一個舒適的空間,卻未曾真正放開過她。「我不會放開你的。」他意有所指。
他要她--他再確定不過。看著初嘗情慾的她,臉上的迷惑和嬌羞,兩人間的發展已再清楚不過。
「你--」她羞赧,卻欣喜。「別這樣…」
老天,她究竟是什麼樣的女人?怎麼可能在前一刻夢見自己暗戀了一輩子的男人,卻在下一刻,又投人另一個男人懷中。
她開始疑惑,她愛的究竟是誰?她該不該……把真相告訴他?
「等朝中的事一忙完,我便送你回清泉鎮,向你爹娘提親。」他附在她耳邊低語。
提……親?!地整一個人幾乎彈起。他在胡說些什麼?!「不行!」她大喊出聲。
「不行?」他挑起一道濃眉,雙手握住她不盈一握的纖腰。「那麼……你最好給我一個好理由。」他語氣平淡,但其中隱含的霸氣卻不容小觀。
「不……不足啦……我的意思是……」她心虛地低垂著眼睫。「我還沒找到姐姐,而且……」
「而且怎麼樣。」
「而且我還不認識你!」她終於想到了一個理由。
總不能告訴他,她已經成親的事實吧!
「你還不認識我?」他挑眉,掩不住輕笑。「舞秋,」他一手扣住她的腰身,將她拉向他,一手勾起她精巧的下巴道:「你覺得,我們兩一個還不夠『認識』彼此嗎?」他語帶玄機。「你若真覺得不夠,我可以再試一次。」說罷,他的臉順勢湊近她。一她後退。「你--你這一個登徒子!」她羞紅了臉。
真沒想到他竟說出那樣的話!她還一直以為他老實,沒想到跟看起來的一點都不一樣!不過,他沒趁地意亂情迷時奪去她的清白、那……他可也還算是一個正人君子?
他笑。「我可以把這話當作是讚美嗎?」他從沒想過,他也有被人稱作登徒子的一天,但若對象是她,他並不介意。他確信她早已接受他,甚至愛上了他。若非如此,以她的烈性,絕不可能讓他對她這麼做。
而他,若決定要一個女人,便不會再更改。
「隨便你!」她用力推開他,逞自走下床榻。這人老是這樣,看來一本正經,其實根本沒一個正經。「反正,我是不可能嫁給你的!」
「難道你想始亂終棄?」他帶著受傷的語氣指控。但望著她窈窕身影的眼底,卻是深邃精亮。
「我?」她猛地回頭。「我怎麼可能!我們根本……」接下來的話,她說不出口。「亂」,談不上,可說「不亂」……她又不敢承認。
「這麼說,你是願意負責的了?」他挑起道眉,引她上鉤。
望著他炯炯的目光,她幾乎無處遁逃。「我……」她賭氣道。「負責就負責嘛,有什麼了不起,你想怎樣,隨便你好了!哼!反正,他也不可能真拿她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