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愣住了,沒想過見到的會是這樣一名女子。
年紀約莫四十上下,美艷絕倫,全身裡以一襲黑紗,端坐在廳前竹椅上,整個人就像這竹屋給人的感覺一樣,美則美矣,卻是一種森冷、詭異的美。但,不難想見此女年輕時必是風華絕代、傾國傾城的美人兒。
無良老人要他們找的,會是眼前這個女人嗎?
她的手輕輕一揮,自屋後走出一個極魁梧的壯年男子,約莫五十上下,面貌雖不起眼,但神情流露的儘是梟雄的英氣。
令人奇怪的是,這樣一對出色的男女竟會隱居在此深山之中,實在讓人不解。
而且,據他判斷,這兩人間的關係相當耐人尋味。
李陵雙手抱拳一揖道:「在下「沈浩」,冒昧前來尋找舍妹,不知兩位前輩是否見過?」
子菱的安危全繫在他們手中,他不能輕舉妄動。
「找妹妹?孟秋,你說……他要找的是不是那個瞎眼的女娃啊?」女子轉頭對身旁的男子露出一個嬌艷的微笑,隨即捧住自己的雙頰逋:「他叫我前輩耶,我看起來真有這麼老了嗎?」
這舉動、這神情,好似她自己才只有十八歲,令人覺得有些詭異,「不,少夫人永遠年輕美麗,一如往昔。」叫孟秋的男子雖面無表情地回答,但雙眼不自覺洩漏出的憐惜與愛慕卻沒有逃過他的硍睛。
少夫人?李陵皺眉。二十年前或許是吧!
這叫孟秋的男子尊稱她一聲少夫人,可見,是她以前的屬下,只是,這兩人的感覺,並不像普通的主僕。
「唔,你就是懂得討我歡喜。」她開心地笑了,頰上還泛趄陣陣紅暈。「我就知道,我一定比那個女人還美。」
這女人--不大對勁!聽她的口氣,子菱應該在他們手中,他必須謹慎行事。
「孟秋,去把那個女娃兒帶出來!」她一個命令,他立即轉身進屋,不一會兒,手中便抱著動彈不得的子菱出現。
「沈」大哥!
動彈不得的她,在心中呼喊。「沈」大哥真的來救她了!
「子菱!」他一眼即看出她被點了週身大穴,他上前,卻被對方以單手輕鬆地挌開。
然後放子菱直挺挺地站起,一手置於她的頸間。
「前輩,請把子菱還給我。我們兄妹倆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擄走子菱?」
「噢,好感人的兄妹之情!孟秋,你瞧見了沒?」她吸了吸鼻子,又正色道:「小伙子,仇,我們當然是沒有,找也不是要孟秋擄走你妹妹,嚴格說來,應該是我要救這個小娃兒才是。」
救我?子菱不懂。既然要救我,為何又要用這種方法?這女人的話聽起來沒頭沒腦的,究竟是敵是友還不清楚,她可不敢指望她。
「救她?」他不明白。
她風情萬種她笑著。「當然,那小丫頭的雙眼,普天之下,除了我,沒有第二個人能救!你說對不對?孟秋。」
「那是當然,少夫人的醫術無人能敵。」孟秋答道,語氣裡儘是崇敬。
這話讓子菱驚喜,豎起了耳朵繼續聽下去,「你是說……你可以治好子菱的雙眼?」
「沒錯!」她笑。「這丫頭因高燒和過度驚嚇導致雙眼失明,本來,要是由我來治療的話,不出三日,我就能讓她恢復視力。只可惜,你們之前找了大夫給她下了針,雖然打通了她的眼穴,卻忽略了她因受到驚嚇而滲入眼、腦的毒氣,以致延誤了時機。」
「那--」李陵擔心地問。
「不過話說回來,要查出這病因,普天之下除我之外,恐怕也沒有第二個人了,所以,算是你們運氣,碰上孟秋下山,否則,這丫頭得瞎一輩子了!」說完,她自得她笑了起來。
李陵喜出望外。「多謝前輩出手相助,在下感激不盡!無良老人說的果然沒錯,只要找到少夫人,子菱的雙眼就有救了!」
「你說什麼?!」他的話,讓這被稱為少夫人的女子突然尖叫出聲,眼底浮上狂亂的神采。「你剛才說什麼?什麼老人?」
糟了!
聽見她的話,子菱不由得打心底涼了上來。那無良老人究竟是怎麼回事?怎麼會要他們來找他的仇人求醫,這不是要他們來送死嗎?
「無良老人!無良老人!」她自座位上站起,焦躁地踏著步子,口中不斷地喃喃自語著。「說!你說!無良老人是不是就是那個該死的甄無良!是不是他教你來找我的?」
聽見她這話,李陵立即全身戒備,準備隨時奪回子菱。
「少夫人。」孟秋的聲音透著焦急、眼底亦充滿了憂慮。「「沈浩」,你還不快回答少夫人的話!」話聲才落,置於子菱頸問的手隨即收緊,威脅著她的生命,不!「沈」
大哥!你快走!她在心底呼喊,希望他能聽見。
「住手!」李陵這一吼,制止了對方的力道,但那孟伙的手卻仍握著子菱的頸子不放,「說!」孟秋低吼。
「的確是甄無良指引我們來的。」他話還沒說完,就聽得那少夫人一聲尖叫。
「啊--啊--我找他找了三十年!他終於出現了!」她捉住自己的頭髮,歇斯底里地喊。「他知道我在這兒!既然知道,又為什麼、為什麼不來見我!」
孟秋見狀即刻拋下子菱,飛奔過去抱住失控的夫人。
說時遲那時快,李陵身形一閃,移步摟住了子菱,順勢解開她身上幾個大穴,連抄帶抱地將她攔腰抱起,腳下一踏,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飛出門外。
「哪裡走!」孟秋見狀,身形一凌,自屋頂衝撞而出,恰恰落在李陵跟前。「沒有少夫人的允許,你們別想離開無良居半步!」說罷,伸手就去抓子菱。
「「沈」大哥!」子菱驚叫,伸手推他。「你別管找!快放下我!你快走!」
伳若帶著她,是絕對逃不出這裡的!
「你胡說什麼!我絕不會去下你不管的!抱緊我!」他雙手抱住她,在這樣的情況下,只能以腳下功夫應敵,但雙腳難敵二拳,更何況對方功力似不在他之下,若是單獨應戰或可勉強打個平手,但眼下懷裡抱著子菱,又怕她被拳腳所傷,是以節節敗退。既然不能力敵,他試圇躍出竹林,眼看就要成功,卻次次都被孟秋擋了下來。
「孟秋!住手!」聲音自竹屋裡傳出,少夫人緩緩步出屋外,神色、語氣彷彿都已恢復了鎮定。
這又是怎麼回事?子菱仔細地聽著。
「是!少夫人。」孟秋退回主人身邊。
「「沈」公子、「沈」姑娘。」她再說話,聲音已回復親切動聽,臉上亦寫滿了笑意,「我這無良居--可不是任人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啊。」她扶著孟秋的手臂走近他倆,姿態步伐與她看來的年齡極不相襯,就像是--年逾六十的老人。
「前輩難道想強留下我們不成?」說話間已把子菱放下,護在自己身後。
她攀住他的肩,為他的心思感動。
「那倒不是。」她緩緩地走到他面前,停了下來。「只是,你知道嗎?」她又笑了,笑得讓人毛骨悚然。「我找甄無良幾乎找了一輩子,如今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快說!你們是在哪裡見到他的?老實告訴我!或許,我還可以放你們一條生路!」
「「沈」大哥,不能告訴她!說了,她一樣不會放過我們的!」子菱窩在他身後警告。
李陵握住她的手道:「你放心,我不會讓她傷了你的!」就算是一死,他也要把子菱安全地帶離這裡。
「死丫頭!你給我閉上嘴!」呂玉嬋尖聲大吼。「你以為你不說,我就拿你沒法子了嗎?」她露出邪惡的笑。「看來,你們還不清楚,我呂玉嬋,除了是天下數一數二的名醫外……使毒的技巧,可也是無人能敵呢!」
糟!察覺到她話裡的殺機,李陵立即大喊:「子菱!快屏息、護住心脈!」
呂玉嬋?!當年失蹤的北城派少夫人呂玉嬋?難怪那孟秋會稱她一聲少夫人。不對!
如果她真是呂玉嬋,那--她豈不是六十有餘了,怎麼會?!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和甄無良之間又有什麼恩怨?
「哈哈哈--別白費力氣了!現在運功看看,是不是使不上力啊?」
他聞言立即暗暗運氣,沒想到才一催動,體內真氣竟像是洩了氣似的盡數流失,旋即收住真氣,但同時想起子菱功力尚淺,一時必收不住真氣的流失,心下一驚,遂回身出掌,護住了子菱的心脈。
「「沈」大哥!快住手!」她雖不懂得毒性,但卻知迶,在守不住真氣的情況下勉強催動真氣,是會傷了內腑的。
果不其然,讓住子菱的心脈後,李陵跟著自嘴角溢出濃稠的黑血。濃郁的血腥味刺激著她的嘄覺。
「你流血了!「沈」大哥!你--」她緊緊地抱住了他,摸索著拭去他嘴角的血,卻被指間大量的血嚇著了,「不要--」她淚流滿面。
「不礙事。子菱,我沒事,只不過流了點血罷了,你別擔心。」他環抱住她。
她心疼。一股怒氣自心頭湧上,轉身怒罵道:「你這妖女!想幹什麼就衝著我駱子菱來好了!不要牽連「沈」大哥!」
「子菱!」話已出口,他根本來不及阻止她。
「「駱」子菱?「沈」浩?」呂玉嬋低喃著。「你們--不是兄妹?你們--」她睜大了眼,來回地觀察著他們。「是情人?」
「是又怎麼樣,不是又如何?就算是死,我也死得比你幸福!」雖然看不見,千菱仍是朝對方吼了回去。「我雖然年輕,但至少死的時候有一個愛護我、願為我犧牲生命的「沈」大哥陪在我身邊。而你呢?像你這樣的人,別說犧牲了,以你這妖女如此陰毒的性情,誰會願意和你在一起!就算是死了,也不會有人替你收屍的!還有,你聽好!
我就算是死,也不會把甄大夫的下落告訴你的!你別想再去多害一個無辜的人!」
「你--你--」她激動的發抖。
子菱的每一句話,都正巧說中了她的痛處。
「我?我怎麼樣?」事到如今,她什麼也管不著了!只要能跟「沈」大哥在一起,她死亦無憾!她轉頭對著他道:「「沈」大哥,如今,我們大概都活不成了。
雖然如此,但我……很高興有你陪著我……」
「別說了,子菱。」他緊摟住她。明白她的心意。
他又何嘗不是如此呢?對他來說,能遇見子菱已是他今生最大的幸福。只不過,他深深自責,對不起子京和雪凝。因為,他保護不了子菱。
「子荾,原諒我不能保護你--」
「不,別這麼說。「沈」大哥,我不要你保護我,我只要你能陪在我身邊,那就夠了,」她說著,低垂下了眼睫道:「到了這個時候,有句話我一定要告訴你……」
「我在聽。」他溫柔地答。
無論她說什麼,他都會聽的。
她深吸口氣,再抬起眼時,已充滿了淚水。「「沈」大哥,我……愛你……」
她的表白旋即震撼了他!她……愛他!從來、從來沒有人對他說過這句話。
「噓--你別回答。」她伸手摀住了他的唇。「我只希望,你能答應我一個要求……」她垂下了眼睫,兩頰泛起紅暈。
「子菱!你知道,無論你要求什麼,我都會答應的。」他憐惜地撫上她清麗的容顏。
人生得此伴侶,夫復何求?
她笑,仰趄小臉,閉上雙眼道:「我要你--再吻我一次。」
吻我。他知道,他無法拒絕她的任何要求。
她的話、她的人、她的唇,讓他在一瞬間完全失控。他摟過她,一手環緊她纖細的腰,一手捧住她的後腦,唇,需索的印上了她的。
這是一個傾注所有情愛、憐惜,甚而生命的一吻。
頓時,天旋地嫥。
他無法相信,光是一個吻就足以奪人心魄。她的唇,甜蜜而濕潤,口中淡淡的幽香侵襲著他。「天!子菱!」她是這麼的甜美,令他無法自持。
他的心跳劇如擂鼓,撼動著她的身、心。
她不知道、她不知道和一個自己所愛的人相擁而吻,會是這樣激切、這樣駭人。先前的那一吻,已足以讓她縈繞心頭良久,而這個吻,卻更是深深地震撼了她的靈魂。
他的吻,幾乎要奪去她的呼吸,他的氣息和著她的,他的雙臂擁著她的,她的身子貼著他的,彷彿兩人的身軀和靈魂在這一吻中合而為一,直至永恆。
「子菱,我愛你。自第一眼見到你開始,我就愛上了你!」他急切地告白,雙唇流連在她的額、她的眼、再回到她的--唇。
她震懾、搖頭。淚水立即奪眶而出。「「沈」大哥--」她撲進他的胸膛,緊緊環抱住他堅實的腰身。「今生……不能做你的娘子,我們來世……再做夫妻。」
天哪!她在心中呼喊。為什麼讓我遇見了「沈」大哥,卻又要這樣殘忍地剝奪我們的幸福!我多希望--能成為他真正的妻,就算只有片刻,死而無憾。
「別哭!看見你的淚,會讓我心疼。」他捧起她的小臉,一一吻去她臉上的淚珠。
「無論今生或來世,子菱,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夠了!夠了!你們全都給我住口!」目睹眼前的這一切,呂玉嬋終於忍受不住。
她從來沒有得到的愛,為什麼這個丫頭如此輕易就得了!她恨、她不甘心!帶著滿腔的恨意,她飛身躍起,一掌震開了交纏著的一對愛侶。
她好恨!恨天下所有相愛的情侶!她詛咒他們!
三十年前,她的性命被甄無良所救。
她因鑽研醫理毒術而身中劇毒,本已回天乏術,但甄無良的出現救了她。
自此,他倆日夜相處、切磋醫道,又因醫治她的病而無法避免肌膚之親,使兩人做出了越軌之事。但她並不後悔,相反的,她愛上了甄無良。
那時的他,已有妻室。但,在多少個夜裡,他曾信誓旦旦地說要婜她,帶她遠走高飛。而她,也為了這份愛願意拋棄北城派少夫人的地位。為了他,她甘冒著不貞、背叛的罪名,也要與他雙宿雙飛。
然而,就在他倆決定要私奔的那晚,甄無良竟然帶著他的妻子出現。告訴她,他離不開他的妻。
那樣大的打擊,讓她幾乎當場崩潰。
她是那樣傾注了所有的愛,只為與他長相廝守;她是如此地決絕,就算被她的夫婿所殺也在所不惜,她的未來,全都投注在他一人身上。而他,竟是以這樣殘忍的方式負了她!
她沒有殺了他。可悲的是,就算他如此對待自己,她還是不忍下手。她轉而奪他妻子的性命,但更令她憤恨的是,他竟然以生命護衛他的妻!
她恨、她不甘,帶著悲憤離開了地無法再待下去的地方。此生,她會帶著對她的恨和愛,永遠地活下去。
她的保鏢孟秋,自願跟隨她。
她沒有拒絕。有個忠心的奴僕跟在身邊,好過一百萬個說著虛偽愛情的負心漢!她要靠她的醫術和使毒的絕技,讓自己青春永駐,待再和甄無良相見的那一日,他會知道他當年所作的選擇,會是他今生最大的遺憾。
「子菱小心!」呂玉嬋的出手讓李陵無力招架,先前因中毒內力已失,如今這一掌更出乎意料,他小一橫,運起最後的真氣轉身替子菱擋下了這一掌。
這樣的情景讓呂玉嬋更加憤恨,當年,甄無良就是這樣替他妻子擋下一掌!一瞬間,時光彷彿回到當時。
「「沈」大哥!」子菱驚叫,兩人雙雙跌坐地上,經脈受損,「你們這封狗男女!
別再癡心妄想了!今生你們做不成夫妻、來世我也要你們永無相見之日!」呂玉嬋瘋狂地斥罵,眼底浮出的血絲清晰可見。「我先殺女的,再把男的做成藥人!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直到我死,你們都不會有機會相見!
今生?來世?哈哈哈--一切到此為止!」
這女人瘋了!徹徹底底地瘋了!子菱不敢相信這樣的事會發生在他們身上。她不甘心,好不容易得到的幸福竟要葬送在這瘋女人手裡,難道,就因為她自己的不幸,要讓全天下的人來替她受過嗎?
「事到如今,要殺要剮就隨你吧,我們不怕!」子菱拭去嘴角的鮮血,捉起衣角再輕輕地擦掉李陵臉上的血跡,李陵反握住了她的手。「呂玉嬋,我們不知道你和無良老人之間有什麼恩怨,也不想知道你是不是被他拋棄所以發了瘋!可是你這樣殺害無辜的人,你的良心何在?為了自己的恩怨犧牲別人,你又得到了什麼?這樣陰狠的女人,難怪甄無良會不要你!你以為,把這兒取名叫無良居,殺盡所有走進無良居的情侶,他就會因此而回頭嗎?」她緩緩地搖頭。「呂玉嬋,你真是天底下最可笑、最可悲的女人!」
彷彿被重重擊了一拳,呂玉嬋踉蹌地連著退了三、四步。孟秋緊跟著上前扶住她。
「住……住口!你給我住口!」
子菱笑笑,不再多說,只是轉身貼近李陵懷裡,汲取他身上的溫暖,享受這最後一刻。而他,亦深深地環抱住她。
「少夫人,請保重自己。」孟秋扶著臉色蒼白的呂玉嬋,心中不忍。
突然間,呂玉嬋大笑起來。
「好!說得好!」她轉向孟秋道:「把他們兩個都給我打昏。」
「少夫人!」
「什麼都別問!就照我說的去做!」
「這--是。」
孟秋得令,一步步上前,靠近了緊緊相擁約兩人。
然後,一切都陷入黑暗之中。
她可以不殺他們。
但也絕不會讓他們好過。
竹屋的藥室裡,瀰漫著濃濃的煙霧。
望著眼前半人高的木筒裡坐著的駱子菱,她的笑意更深了。她在等她醒來。
愛情是最經不起考驗的謊言。它包著重重的糖衣,只為吸引無知的女人陷入其中無法自拔。這是她的切膚之痛。
你相信愛情嗎?她笑。駱子菱,我會向你證明,你所謂的愛有多麼可笑!
好痛!
子菱眉心糾結著。不知是誰,像在她身上潑了滾燙的水一樣,從頭到腳,她全身沒有一個地方不感到疼痛。她想動,卻無法移動任何一個部位。連想撐開眼皮都覺得相當困難。
雖然明知看不見,但她還是睜開了雙眼。或許,一時間很難改變這習慣吧。
亮光?她突然驚覺到納入眼簾的,竟是微弱的光線和一片模糊的景致。她看得見了?
她不敢置信,睜大了雙眼努力探看眼前的一切。
一間封閉的密室、一團火,還有一個女人!
天!她看得見了!
她幾乎要尖叫出聲,但喉問的痛楚,卻讓她只能發出沙啞的聲響。她開始有些心驚。
這是哪裡?「沈」大哥呢?她為什麼動彈不得、也說不出話?眼前那模糊的影子又是誰?
「駱子菱,你醒了?」一個清麗的女聲傳入她耳底。
這聲音……「呂玉嬋?!」她以沙啞的喉嚨喊道。「你--你把我怎樣了?「沈」
大哥人呢?」
「別急,小丫頭。」呂玉嬋冷冷她笑著。「怎麼,不先感謝我醫好你的雙眼嗎?」
她的雙眼?「我--是你治好我的眼睛?」
她不是恨她入骨,甚至要殺了她嗎?為什麼--還替她治好雙眼?
「你究竟想幹什麼?「沈」大哥呢?你把他怎麼了?」看不見他的身影,她好心焦,此刻,她根本無心考慮到自己的情況,只想趕快見到「沈浩」,知道他平安無事。
「嘖嘖嘖……看來,你還是這麼執迷不悟啊!」呂玉嬋站了起來,給屋裡的爐火添了些柴。「你的「沈」大哥啊--被我泡在另一個桶子裡呢。」她敲敲右方的牆。「喏,就在那裡。等你泡夠了,他那兒也該差不多了。」
「桶子?什麼桶子?你究竟想對我們做什麼?!」
「做什麼?哼!」她沒回答,只是走近仔細地觀察著她,然後喃喃地道:「好了,好了,這真是太完美了!」
她的興奮,讓子菱不覺寒毛豎立。也看清了她的臉。她的長相正如她想像中的一樣,雖然美,但透著詭異,讓人不寒而慄。
「你--你想怎麼樣?」
她拿出了一面銅鏡,移到她面前,經聲細語地道:「駱子菱,現在都看得見了,對嗎?」不待她回答,她又繼續道:「想知道我是怎麼打算的嗎?你自己來看看吧!」說著,把銅鏡移到她面前,正對著她。
子菱小心翼翼地探頭,望進那面銅鏡裡。
「啊--」她驚聲尖叫起來,「怎麼樣,還滿意嗎?」呂玉嬋對她的反應相當開心。
「這可是我自己最滿意的傑作呢。不知道,那個叫「沈浩」的男人見了,會有什麼反應呢?天哪,我真等下及撰你們兩個見面了!」
「不--不--」子菱搖頭,眼底寫慲了驚懼。
銅鏡裡,是一張--不,是半張如鬼魅般扭曲的臉孔。
她的右臉,似是被活活剝去了臉皮般的醜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