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姊?」駱靖一臉疑惑,怎麼從沒聽父親提過他還有個師姊?
「是你?!」
「是你?!」
兩人見面同時驚呼出聲。
「怎麼,你們倆認識?」駱展元驚喜莫名。
何只認識?這下他不認栽都不成! 「師弟,你說巧不巧,我剛才才在西湖橋上遇見他,卻沒想到他竟然會是我的『徒孫』!」不知怎的她突然有種大快人心的感覺。
天!駱靖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她叫他爹「師弟」、那豈不表示他要叫這個丫頭為「師姑」?!
老天!乾脆殺了他還痛快些。
「靖兒,還不快叫師姑。」
「是啊,靖兒,難得你跟『師姑』我這麼有緣,這一聲師姑,我可是聽定了。」靈兒笑得像只偷了腥的貓。
「爹,你怎麼可能有個年紀比我還小的師姊?」他試圖忽略她那該死的笑。
要他叫她師姑,他是寧死也不肯!
「小?我才不小呢!」靈兒抗議。
「靖兒,不得無禮。」駱展元斥責。「這事說來話長——當年為父上山拜師,卻在路上撿到被布包裹著的師姊,當時她身上血淋淋的,像是剛出生的嬰孩,為父只得帶著她去見師父,想不到師父一見到師姊,立刻將她收為徒弟。而為父卻是在拜求了三個月後,師父才肯答應收為父為徒的。記得那時,你娘剛生下你不久,算來你們倆應該是同年同月生,至於是不是同日——這就不清楚了。」
「什麼?!」他會跟這個黃毛丫頭同年同月生?!
「什麼?!」她才不像他這麼老氣橫秋! 兩人不約而同地大喊。
「是啊,這樣的因緣,怎麼也想像不到。」駱展元撫鬚而笑。
當時他曾想過讓兩人指腹為婚,無奈師父極力反對,否則就是親上加親了。
因緣。又是這該死的字眼!駱靖開始感到頭痛。
「你到這兒來幹什麼?!」他不懷好氣地問。
「師父要我來送信,可不是我自願的,你管得還真多。」她反擊道。
「靖兒——不可放肆!」駱父勃然大怒。
韓靈兒得意的笑臉,讓駱靖皺起了眉心。
「靖兒,你聽清楚了,從今天起,你師姑就要住在咱們府裡,我要你好好招呼她,千萬不可怠慢,聽見了沒?」
他瞪大了眼。「什麼!我有沒有聽錯?」
「師弟,既然靖兒不歡迎我,那我看我還是回山上去好了,頂多讓師父臭罵一頓,沒什麼大不了的。」說著,靈兒背起包袱、拿起長劍,轉身就走。
「等等,師姊——」駱父急忙叫住她。「靖兒,你還不快向師姑賠不是。你師姑這回下山,全都是為了你,你別不識好歹!」
「為了我?」她不害他就該謝天謝地了。
「你才知道啊!師父信上說,要我住在這兒,隨時跟在你身邊,幫你度過今年的大劫。說老實話,論起功夫我可是挺有自信的,你不是什麼捕頭嗎?捉強盜、打壞人我絕對幫得上忙,要是你不小心被砍了,只要還沒斷氣,無論是大傷小傷、大病小病,我絕對醫得你生龍活虎。所以只要有我在,一切安心啦!」
聽她這一番話,駱靖整張臉黑了一半。
他身為神捕,豈由得她跟在身邊胡搞?!
她跟著皺起眉頭。「要是早知道師父要我成天跟著個男人,我說什麼也不會下山了!」
一定是師父算準了她的想法,才要她不准先看信的。
「夠了!要怎麼樣隨便你們。」駱靖不耐地下了結論,他可不想再跟他們瞎混下去。
「好吧!那就這樣。」靈兒點點頭。「師弟,你知道師父的脾氣,我就在這兒住下了。不過你放心——」她故意斜瞥了一眼駱靖。「只要過完了今年,我馬上就離開這裡。別說我要賴著不走,我可也是被迫的呢!」
過完今年?!真是好極了!
如果他今年真有他們所說的大劫,他保證——他的煞星已經出現了!
「靖兒,你說——咱們今天上哪兒去啊?」
一大清早,韓靈兒便喜滋滋地找到了駱靖。
這山下人家好吃、好玩的東西挺多,不過才來了一晚上,她桌上、房裡就擺滿了師弟差人送來的東西,老是待在山上可悶壞她了,現在師父派她下山,又有人可以讓她使喚,是比以往有趣多了。
尤其這駱靖,只要一激他就生氣,她還沒見過這麼愛生氣的人。
「韓靈兒,你聽好——第一、我姓駱名靖,你口中的那兩個字,不是你可以叫的;第二、我不管你是為什麼而來,總之,少在我面前晃蕩;第三、我要知道向雲心的住所!」他不假辭色。
「呵,凶著呢!」瞧他那一雙眼,還真有點嚇人。可偏偏她韓靈兒吃軟不吃硬。就算她是在山上長大的,也不見得就比他笨。「好,駱靖,這第一點,我沒什麼意見。」要不是為了氣他,當真這樣叫還怪噁心的。「至於這第二、第三嘛——」
「我從不跟人談條件!」他收劍,逕自往屋外走去。
「唉——難道你不想知道雲心姊姊住哪兒?」這人,脾氣比她想像得還硬。
他停下了腳步,卻沒有回頭。
靈兒笑了。「雲心姊姊說要把傘還你呢,可卻忘了問你住哪兒。」
他仍不作反應。
她背著手靠近他。「要我——帶你去要回那把傘嗎?」她挑眉。「如果你答應讓我跟著你出去逛逛,我就帶你去找雲心姊姊。」
他回頭,一雙眼凌厲逼人。
「不喜歡啊,那……我還是先帶你去找雲心姊姊好了。」她心跳加速、說話也開始結巴。連她自己也不懂她為什麼要怕他。
「告訴我在什麼地方,我自己去。」他冷冷地道。
這怎麼行!「不行啦!我——我是說,我只知道怎麼去,要我用說的,我說不出來。」
他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走吧!」碰上這種女人,他還能拿她怎麼辦?
「好!咱們這就出發。」她興奮極了。原來這傢伙是吃軟不吃硬。那往後可好辦多了。
「聽說你們山下出了個什麼盜的,專搶有錢人家的財寶,還喜歡在光天化日下殺人,是不是真有這回事啊?」她邊走邊問,忍不住開心地四處張望。
「不關你的事。」他希望她離他越遠越好,尤其是關於他的公務。
「怎麼這樣說呢?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絕不會丟下自己的『徒孫』不管的。更何況師父的話,我可不能不聽。」
提起她師父,他不由得怒由心生——
平白無故要她下山來幫他度什麼大劫!如果他今年真有劫數,他就不信跟他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的她會一點事都沒有?
「喂,你怎麼一句話都不說啊?好歹你得讓我知道在這兒該提防些什麼樣的人,否則萬一遇上了危險——」她話還沒說完,卻聽到不遠處傳來一聲尖叫。
「站在這兒別走!」幾乎是反射性的,駱靖腳下一踢,縱身往叫聲來處飛躍而去。
靈兒愣在當場。「天哪!該不會是真的有人在光天化日下殺人了吧?」驚愕之餘,她趕緊跟上前去探個究竟。「等等我啊——」
長巷內,七名黑衣大漢包圍著一名弱女子。
「住手!」駱靖長劍出鞘,縱身一躍,擋在那女子身前。
「公子——救我!」
駱靖一回頭。「雲心姑娘?!」
「駱公子!」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調戲良家婦女!你們眼裡還有沒有王法?!」駱靖怒由心生。一想到雲心險些慘遭這些歹徒的毒手,他的心不禁一緊。一個「天際長虹」,他攔下了黑衣人刺來的劍身。
黑衣人目露凶光。「哪個該死的傢伙敢管我的閒事,讓我先解決了你再說——」話聲未落,劍光便如落葉般飛刺而至。
劍氣!駱靖心驚——這歹徒武功竟如此高強。他一手摟住雲心的纖腰,迅速地騰躍而起,以劍身擋下對方凌厲密集的攻勢。
他將雲心安置在牆角,自己則擋在她身前,面對七名黑衣惡徒。
「身手不錯嘛。」
「駱靖!當心——」靈兒趕到,見對方人多勢眾,旋即抽出腰間的銀絲軟劍,大喊。「我來了——是你?!雲姊姊……」
該死!「你來幹什麼?」他吼道。
「我來幫你。」她擋在他身前。
「不需要你的幫忙。」他一運氣,單手推開她。
有她在,他還得擔心她的安危,簡直就是越幫越忙;而她竟還擋在他前面,真讓他不知該罵她,還是謝她!
「呵呵,原來『神捕駱靖』還得躲在女人身後?看來,你的艷福還不淺嘛,有這樣的美人願意為你犧牲。」為首的黑衣人狂笑道。
駱靖一愣,這黑衣人認得他?!「你是什麼人?」
「我?」他大笑。「你就叫我黑衣人好了。順便告訴你,這一個月來的四起命案全是我犯下的,如果有本事就來拿下我吧。」
「你是衝著我來的?」
他好笑。「如果你要這麼說也行。兄弟們!把他們全給我拿下——兩個女的,我帶回去享用,至於那男的嘛——我要他的項上人頭!」
「是!大哥。」六人眾口齊心,招式齊發。
「癩蛤蟆想吃天鵝肉!」靈兒一聲嬌斥,搶在駱靖跟前先發制人。「你們這些敗類,看我今天為民除害——」
「韓靈兒!」駱靖大喊,根本來不及阻止她。
他一面要照顧雲心的安危;一面還要擔心莽撞的韓靈兒,根本分身乏術。現下若是只有他一個人,事情就好辦多了。
突然,一陣清揚的簫聲傳來,駱靖的臉上出現了笑意。「文朗,既然來了,還不現身!」
話聲方落,陸文朗手執長簫,輕鬆地自屋簷落下。「你四個,我三個,把他們一併解決了。」
「看劍!」為首的黑衣人不容分說,一劍刺向陸文朗眉心。
駱靖與文朗交換了個眼神,旋即將兩個女人安置在身後,迎戰敵人。
「等等,你們倆都分完了,那我怎麼辦?」靈兒不滿地喊道,跟著衝上前。
「韓靈兒——」駱靖捉住她的衣領,像提小雞似地將她擲向身後。「你給我安分地待著!」
陸文朗忍不住揚眉——
他可沒見過駱靖對女人用這種態度,特別還是個這樣美的女人。「姑娘想練練劍嗎?」文朗回頭朝靈兒鼓勵地一笑道。「來,這兒分一個給你吧。」向來,他就無法拒絕美人的要求。
韓靈兒喜出望外。「好!我來了——」旋即加入戰場。
駱靖沒再表示意見,卻皺起了眉頭。
「駱靖,你好樣兒的!明知道自己打不過我們,還找來幫手。」眼見情勢不對,為首的黑衣人大喝。
駱靖的武功不弱,這黑衣人早就知道,所以才帶著兄弟一塊兒上場,沒想到半路又殺出了個程咬金,完全破壞了他的計劃。
「什麼幫手?你們這些三腳貓,我韓靈兒一個人應付就綽綽有餘了。」
黑衣人卻完全不理會她的叫陣。「好!駱靖,今天算你好運。兄弟們,咱們走!」一聲令下,七名黑衣人縱身躍上屋樑。
「等等,哪裡跑!」韓靈兒跟著躍上屋頂尾隨而去。
「韓——」駱靖根本來不及阻止她。「文朗,替我照顧雲心,我馬上回來!」
「駱靖——」文朗搖了搖頭。「這些人真是急性子。」
「公子……」雲心上前。
「在下姓陸……」文朗回頭,看見雲心的姿容,卻整個人愣住了——
天下竟有如此絕色! 方纔那韓靈兒已足以令人驚艷,而眼前這女子卻讓他心動!駱靖何時認識這樣的女人,竟然沒有告訴他。
「陸公子,多謝你出手相助——雲心在這裡謝過。」
「不,雲心姑娘別客氣,駱靖是我的至交,這點小事算不了什麼。不知……雲心姑娘跟駱靖是怎麼認識的?」
一會兒是韓靈兒、一會兒又是雲心,駱靖這小子還真艷福不淺。
「不瞞陸公子,前日,雲心在西湖不小心絆了一跤,遇上了駱公子和靈妹妹仗義相助,還將僅有的一把傘借給了我……」
「他把傘借給了你?!」駱靖命定的人竟是她!文朗頓時感到一股強烈失落——但他知道他該怎麼做了。
「是,所以我今天出來是想打聽駱公子的住處,想把傘還給他,沒想到……」
「沒想到遇上了這班匪徒,更沒想到竟遇見了駱靖!」他接下話。
或許,這真是所謂的命定吧。
「陸公子,你們都是我的救命恩人,雲心感激不盡。」她彎身作揖。
「別!」文朗趕緊上前扶起她。
沒想到就在他的雙手無意碰觸到她的臂膀時,一陣電流自他手中傳過,他心上一驚立即鬆手,連著後退了好幾步。
雲心似也感受到那股強大的力量,驚愕得抬眼。
「呃——不知道駱靖追到韓姑娘了沒有?」文朗首先打破沉默,彷彿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是啊……」雲心望著駱靖離去的方向,不知所以地答著。
「韓靈兒——你給我站住!」靈兒在前拚命追趕,駱靖緊追在後命令她停下。
從沒見過這樣好勝的女人,簡直該死的找他麻煩!
「別吵!我就快追上他們了。」她遠遠地喊,還加快了腳步。
然而就在她大喊的同時,她突然停了下來。
駱靖這才鬆了口氣。「該死的你——」他幾個箭步來到了她身後。
他不得不承認,她的輕功的確不弱。但那幾個黑衣人的功夫絕對在她之上,要是她因此有個什麼萬一,他很難向父親交代。
「駱靖—蠱」她回頭,大力地喘息。
「你!叫你停下你沒聽見嗎?」他在她耳邊吼。瞧她臉上的神色,一陣紅一陣白,原來是硬撐著在追趕匪徒。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看了就教他生氣。
「追不上就別硬撐!逮捕這些敗類是我的職責,不需要你來多事!」他可不想見到她出什麼意外。
「我才不是硬撐……」她喘息著回答。「而且……如果不是他們暗劍傷人……我現在早就已經捉到他們了。」
「暗劍傷人?!」他突然警覺到事情不對。一伸手,他捉住她捂著腰側的手腕。
「你——」
只見她身上的紅衣已被浸濕了一大塊,他伸手去摸,卻沾得一片鮮血。「韓靈兒!」他既怒又急,迅速扶住她,在她身上點住幾個要穴,試圖替她止血。
「不知道……」她把右手握的暗器交到他手裡。「靠這個……能不能查到……他們的來……路……」
「閉嘴!」他攔腰抱起她,忍不住大吼。
都什麼時候了還在想這件事!要是讓她當捕快,肯定比他還敬業。該死的! 她皺了皺眉頭。「駱靖,你再這樣……吼我……我想……我可能會被你……吼暈了……」
「你——你敢暈過去試試!」他吼。話還沒說完,她整個人便癱軟在他懷裡。
「韓靈兒——」他大吼,飛奔而去。
這女人!竟然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看見她迅速蒼白的臉色和身上的血跡,他的胃不禁隱隱作痛。
走遍大江南北,沒有一個盜匪可以讓他感到威脅,而偏偏在他懷中的這個女人,卻能在短短的時間內,讓他頭疼、胃疼,甚至——慌亂!
他無法解釋自己不應該出現的情緒,更不想瞭解。他唯一可以確定的就是——!讓這個女人離得他越遠越好! 「陸公子,靈妹妹的傷勢……是不是很嚴重?」陸府裡,雲心坐在床畔擔憂地問著。
駱靖揚起了一道眉。
「暗器上淬著毒,是有些麻煩。不過……」文朗道。
「不過什麼?!」駱靖整個人自座位上站了起來。
文朗斜瞥了他一眼。「如果你不這麼毛躁的話,應該也看得出來這暗器上淬的並不是劇毒。」向來能讓駱靖失去冷靜的事並不多,今兒個駱靖的表現,竟完全失了平日的冷靜自持。
文朗的話讓駱靖又坐回了位上。「要是她有個什麼萬一,我的麻煩就大了。」他為自己反常的舉止作解釋。
要不是她名義上是他的「師姑」,他根本不需要為她魯莽愚蠢的行為負任何責任!
「我倒不知道,你是個怕麻煩的人。」文朗對他的解釋不以為然。「再說,她跟你又有什麼關係?」
不是他要故意挑畔,只是駱靖的反應實在異於平常。
「她——是我爹的師姊。」駱靖勉為其難地回答。
雲心驚異地道:「這麼說……靈妹妹是你的——師姑?!」原來,他們還有這層關係?
「嗯哼。」駱靖沒有答話,反倒是文朗發出了個原來如此的哼聲。不過就算是師姑,也用不著如此緊張吧。如果他肯用他的腦子好好判斷一下,就會知道韓靈兒的傷勢並不是太嚴重,頂多讓她在床上躺個十來天罷了。
駱靖迅速地瞪向他。
「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靈妹妹也不會……」雲心忍不住紅了眼眶,自責起來。
「這不是你的錯!」
「雲心,不是你的錯!」
兩個男人異口同聲,卻又同時住了嘴。
「她的傷勢並不嚴重——」
「是她自己太莽撞了——」
文朗與駱靖又同時開口。這回確實有些尷尬,似乎兩個人都急於安慰眼前的女子。
文朗低垂眼睫,清了清喉嚨道:「韓姑娘不會有事的,你們大可以放心。我這就出去準備些藥材,她要是清醒了,你們再叫我一聲。」
說著,他走出了房門。
縱然他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做,但有時……總是有些情難自禁。這真不是個好現象。他敲著自己的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