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戰,有時候是陰錯陽差就開始了。
一開始,是她不想跟餘音說話。餘音那天晚上說的話,確實讓她覺得很不舒服,但如果因為這樣,就要說她是在和餘音賭氣,似乎也不盡然如此。
至少她知道,餘音說的不是沒有道理。
餘音總是有道理的;不過很多時候,聽起來就是刺耳了點。
等到她終於完全冷靜下來,可以心平氣和對自己承認這一點的時候,她跟餘音已經超過一個星期沒有說話了。
當然,這不是她跟餘音第一次吵架。三年的同寢生活,兩個截然不同的人,就算感情再好,多少也會有摩擦。有時候只是小小的意見不合,但也有過一兩個月的冷戰。
不到十坪大小的寢室,有心的話,兩個人可以一整天不說上一句話;更奸詐一點,她甚至連餘音的臉都不用見到。打工、圖書館、上課,除了寢室以外,還有很多地方可供藏匿。
差別在於:她這次並不是存心要弄到這麼僵,可是事情就是這樣發生了。
她出門上課的時候,餘音還在睡覺;打工回來,餘音常常也已經上床。就算當中抽空回寢室休息,喜歡去圖書館看老電影的餘音也不一定會在寢室裡。
剛開始還有一兩聲招呼,一天、兩天、三天,冷淡的彆扭變成沉默的戰爭。加上這個週末,她收到爸媽的勒令,非要回家去一趟,略盡兒女孝道。等到過完週末,人回到台北,情況已經不可收拾,最近幾天,她甚至沒有聽見過餘音的聲音。
歎口氣,在書頁上劃下重點,她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是她不好,可是她要怎麼跟餘音道歉?餘音會不會已經生氣了,根本不想理她?
一想到這裡,她就覺得頭皮發麻。
而心情不好的結果,是她又跑到東區多買了好幾件衣服,眼看再過兩天就是三越南西店的週年慶,她的心情更不好了。
說不定可以用折扣價買到的衣服,因為一時的衝動用原價買了,才走出店門,她就已經後悔……可是這樣的後悔,並沒能在逛下一家店時,阻止她做出類似的行為。
結論是:別說意志力,她連學習能力都沒有。
此如說像現在。一邊努力用期中考試加自我嫌惡埋葬自己,心裡卻還是一邊偷偷在盤算著這個月的週年慶行程。她趴在桌上,只覺得好想哭。
電話鈴響。
她嚇一跳,眼睛眨了眨,懷疑地看向那掛在門邊牆上的電話,有點猶豫,不知道該不該接聽。
打電話來的人……不會是「他」吧?
過了幾秒鐘,她垮下肩膀,歎口氣,還是起身走過去拿起話筒。
「喂?」
「映紅學姐?」話筒裡傳來的聲音不是她在躲的那個人。還來不及鬆口氣,已經發現情況不對,電話那端的聲音微微顫抖,細微的呼吸輕喘,顯然不是好消息。
她眨眨眼睛。「莉秦,什麼事嗎?」
「映紅學姐……」聽到學姐的聲音,才不過大二的學妹情緒頓時崩潰,抽抽搭搭地哭了起來。「怎麼辦?!」
「莉秦,你不要難過。」她抓著學妹的手,徒勞地試圖安撫她。「事情真的沒有那麼嚴重。」
「可是,」吳莉秦連頭都不敢抬起,自責地說:「是我把事情弄砸了。」
「不是你。事情是你同學去接洽的不是嗎?」她將手收緊,強調自己說的話。「蜜拉不能來,我們男外找人就好了。時間還早,我們十二月底才社慶呢。」
剛剛那通電話,帶來的消息是原本答應要來社慶演講的蜜拉,突然因為行程太滿而決定取消。從室友口中得知噩耗的莉秦當時整個人都傻了,情急之下,才會說沒兩句,就在電話裡哭了起來。
「可是,學姐,當初是我自己說沒問題的,現在弄成這樣,又要去麻煩遠毅學長……都是我不好。」
她眨眨眼睛。「反正這個本來就是蕭遠毅負責,他不會介意的。」
「這個不是遠毅學長介不介意的問題。」學妹的手在輕輕發抖,充滿罪惡感的聲音低落:「我是社長,連這一點事都辦不好,難怪……」
她歎氣。比起他們這幾個學長姊,莉秦的個性實在是太認真了。偶爾想想,自己都覺得羞愧。「莉秦,你不要這樣想。辦社慶本來就是要開開心心,沒有什麼辦得好辦不好的,又不是上課考試,這條路行不通,我們換個方式也可以。只要大家開心,活動就是成功的。相反來說,要是你做得這麼不開心,就算我們請到蜜拉,也沒有意義。」
「映紅,你說什麼東西沒有意義?」嚴肅的聲音從門口傅來。
抬頭一看,是餘音。她吐吐舌頭,大略將事情交代一下。
劉餘音皺起眉頭,跟著坐到兩人身邊,「莉秦,映紅說的沒錯。蜜拉不來,我們找別人就好,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跟你沒有關係。」
「可是……」女孩遲疑著,似乎還是無法擺脫那股罪惡感。
劉餘音安靜地看著心情低落到異常的女孩,過了半晌,藏在鏡框後面的深邃眼眸突然一閃!「……莉秦,你跟室友因為這件事,發生了什麼不愉快嗎?」
吳莉秦身體震動一下,迅速搖頭。太迅速了。
和餘音對看一眼,她歎口氣,「莉秦,到底怎麼回事?」
女孩還是沉默。
「莉秦,你不說,我和映紅沒有辦法幫你。」劉餘音扶扶無框眼鏡,「蜜拉不能來,真的是小事,我們沒有人會在意的。反而是你如果因為這件事跟朋友鬧得不開心,我和映紅才會覺得對不起。本來是要回來社上幫忙的,卻讓你更難做人,這樣的結果,不是我們想要看到的。」
「餘音學姐……」
「莉秦,餘音說的沒錯。你這樣,我們更擔心。」
吳莉秦抽一下鼻子,頭垂得更低,「其實,真的沒有什麼事,我只是跟室友有一點吵架而已。」
吵架?她偷偷冒冷汗,這才想起自己跟餘音似乎也是處於類似的狀態中。大家最近好像都在吵架的樣子。「呃……」
劉餘音沒有注意好友的表情,一直盯著閃爍其詞的學妹,「因為蜜拉的事?」
吳莉秦遲疑一下,慢慢點頭。
她眨眨眼睛。「為什麼?」如果說有點不愉快,她可以理解,但是看莉秦的樣子,似乎不只是「一點不愉快」而已。
「我……我覺得很難過。」沉默許久,吳莉秦才慢慢開口,壓低著聲音,消沉的語調裡充滿了困惑和受傷:「她突然就跟我說,蜜拉不來了,因為她的檔期排不出來。我就很緊張,問她為什麼,可是……可是她卻很不耐煩地說人家就是檔期排不出來,問那麼多幹嘛……我知道她可能覺得我很煩,畢竟她又不是我們社團的社員,本來就沒有義務幫我這種事。蜜拉不來,也不是她可以控制的……可是我以為我們是朋友,她為什麼一定要用這種方式說話?好像都是我在自作多情似的……我覺得,」說著,她的眼眶又紅了,「自己好笨,一點用處都沒有。」
女主角皺起眉頭,「這樣說……真的很過分。」
劉餘音歎氣。「莉秦,你不要想太多,這跟你沒有關係,那是你室友的問題。」
吳莉秦難過地搖頭,用力擦掉眼淚,說不出一句話來。
她不知道怎麼辦好,看了餘音一眼,無聲歎氣。「莉秦,我們不要再想這些了,這件事,真的錯不在你。我們還是來想想,要請誰來演講好了。」
下課鐘響,台上的老師依舊欲罷不能地滔滔不絕,從睡夢中醒來的學生開始騷動。
他沒睡著,只是半垂著頭,昏昏沉沉地看著書頁上的句子,手指一邊無聊地轉著原子筆。老師說的,跟自己在書上看到的,好像有點出入……這種時候,他該相信自己的眼睛,還是老師的學養好?
打個呵欠。真是傷腦筋。
終於,胖嘟嘟的教授決定他說夠了,合上課本,宣佈下課。人群三三兩兩,從教室的前後門散去。他抓起背包,起身伸個懶腰,心不在焉地往門口走。
繞過杵在門口似乎在等人的女孩,他筆直走向圖書館,一邊思考著自己是不是太久沒去找映紅了。
「那個……」叫喚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這個星期,他忙著開會寫報告,課堂上要期中報告也就算了,竟然還要準備經商會的「報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諸事繁忙的結果,他連女生宿舍的門口都沒經過,更不要說見到心上人的面了。
「學長……」
電話是逮不到人的,運氣看來也不是很可靠。學校就這麼點大,他整天在這裡晃來晃去,卻連映紅的影子都沒見過半次。他認命地摸摸眉毛。他想見映紅,還是得自己去找人才行。
「學長。」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他畢竟只是一個追求者而已。有很多時候,他甚至會懷疑:其實映紅根本不喜歡他,所有的臉紅和注視,都只是他自己愉快的幻想而已。
感情這種事,實在很難捉摸。
「學長!」
感覺到有人衝到了面前,他停下腳步,困惑地看著眼前氣喘吁吁的女孩。「請問你是哪位?」
女孩的臉色微變,勉強勾起嘴角,僵直的笑容看起來似乎沒什麼誠意,「學長,你忘了?我們見過兩次,我叫溫霈玨。」
他想起來了,是那個找映紅談判的學妹。「喔。你找我?」
溫霈玨抿緊嘴角。「對,我剛剛就是在等學長下課。」
啊,剛剛在門口等人的女生。他點點頭,努力壓下一個呵欠。「有什麼事嗎?」
「請問學長有空嗎?我有幾件事想要請教。」
他抓抓眉毛,若有所思地看著眼前的女孩。「我趕著去圖書館。」
女孩的臉皮抽動,目光一下子變得險惡。「這只會耽誤學長幾分鐘的時問。」
「幾分鐘?」他不置可否地微杗。「你想問什麼?」
「學長和孫學姐,真的是男女朋友嗎?」
他點頭,一點罪惡感也沒有地撒大謊:「是啊。」
「那學長知道,學姐跟政浼的事嗎?」
他眨眨眼睛。「誰是政浼?」
溫霹玨瞪他一眼。「陳政浼,『我的』男朋友。學長,你竟然連政浼的名字都沒有聽過?學姐的手段真是高明啊。」
「手段?」他覺得很有趣,「什麼手段?」
溫霈玨冷笑。「玩弄男人的手段。學長,你都不知道吧?那位學姐一邊跟你交往,其實一邊在勾搭我的男朋友。她是政浼的高中學姐,因為政浼跟我最近有點爭執,她就乘虛而入,故意假裝一副好學姐的樣子,聽政浼訴苦,其實是一心想要搶走政浼。」
「有這種事?」
「當然!學長,我實在很不想告訴你這些事。」聽到這話,他往後瞥一眼,憤恨中帶著欣喜的表情,倒是一點也看不出來所謂「實在很不想告訴你這些事」。「那位學姐是出了名的狐狸精,最喜歡搶人家的男朋友。我聽人家說,她從大一到現在,已經拆散了幾十對的情侶。而且每次搶到手,又很快厭倦了,馬上就把人家拋棄,接著又去找下一對受害者。」
他停下腳步,半側過頭,看著一直跟在自己左斜後方的陌生學妹。「學妹,你告訴我這些,有什麼用意嗎?」
她聳聳肩。「我只是想給學長一點忠告,讓你知道自己的女朋友是什麼樣的人。」
「喔。」他嚴肅地點點頭,又繼續往前走。
「學長,」溫霈玨毫不放棄,又跟了上來,眉頭緊皺,「你不覺得這樣很過分嗎?」
「過分?確實有一點。」他安慰地看學妹一眼,「不過既然知道在別人背後說壞話很過分,以後別再犯就好了。」
「你在說什麼?」女孩的眼睛幾乎要噴出火來,「我說的是孫映紅!」
「是這樣嗎?」他眨眨眼睛,慢吞吞地搔眉毛,「還好啦。」
「還好?」溫霈玨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暴跳如雷。「這樣叫還好?學長,這種陰毒不要臉的女生、專門搶別人男朋友的女生,你說還好?!」
「是還好啊,又不是殺人放火。」他懶洋洋地笑,「而且學妹,你引用的數據不太對。從大一到現在,因為映紅分手的情侶,據我知道的,還不到十對。你說的幾十對,有點言過其實,映紅沒那麼厲害。」
她冷哼。「不管怎麼樣,她都是那種專門破壞人家感情的狐狸精。」
他聳聳肩,沒有回答。
「反正,你們男生根本不在乎這些!」溫霈玨瞪著一直往前走,顯然不為讒言所動的男主角,嘶聲恨道:「只要長得漂亮,怎麼樣都無所謂。我付出這麼多真心,對他這麼好,得到的結果還不是一樣?那個狐狸精一出現,隨隨便便就把政浼騙走了!」
「學妹,你真的覺得是映紅搶走你的男朋友?」
「廢話!」
「我看情況剛好相反吧?」他懶洋洋地說:「映紅好像對你男朋友沒什麼興趣。」
「學長,你不要自欺欺人了,孫映紅就是那樣的女生。」溫霈玨聳肩。「當然啦,你是一定不會相信的。男生就是這樣。」
「是不是所有的男生都是這樣,我不敢說。」他慢吞吞地舉高右手,比向正朝自己走來的兩人,「不過照眼前的情況看來,你男朋友好像才是死纏著映紅的那個人。」
「政浼,我真的有急事,不能跟你聊這些。」她皺起眉頭,困擾地看著不肯放棄的學弟。
打電話過去,蕭遠毅不在宿舍,書偉說他去上課。下課鍾已經在十分鐘以前敲過,蕭遠毅的手機還是沒開機,表示他可能在圖書館……希望他不是去哪個社團活動,否則她真的不知道要上哪兒去找人了。
才剛出宿舍門,就碰見陳政浼。看到她的短髮,驚訝的學弟似乎認定他必須要負起某種莫名的道義責任,一直不肯放過她。
「學姐,我跟霈玨說過了,我跟她的事,跟學姐沒有關係。」陳政浼歎氣。「可是她還是跑來找學姐了,是不是?我聽同學說,看過霈玨跟學姐上個星期一起在咖啡座那邊說話……造成學姐這麼大的困擾,我真的很抱歉。」
「沒關係。」她偷偷看一眼近在咫尺的圖書館門口。不知道她溜進去的話,政挽會不會看在校規份上,就這麼算了?「真的沒關係。政浼,你還是趕快跟女朋友和好吧,我……」
男孩的臉色一沉。「我已經決定跟霈玨分手了。」
她嗆住,瞪大眼睛,「呃,政浼……」
「學姐,我再也受不了了。」陳政浼別過頭,咬著牙,「她根本不願意瞭解我,一天到晚除了冷嘲熱諷以外,就只會說她對我有多好、這兩年她為我付出了多少,好像這樣,我就應該任她踐踏、聽她使喚似的。她從來沒有想過,我需要的,根本不是她所謂的『犧牲』。我只是要有人願意好好陪我、聽我說話,可是她……我真是受夠了!」
她好想哭。能不能她也說自己受夠了?「政浼,你不要意氣用事。」
「我不是意氣用事,我是說真的!我跟她已經沒有辦法繼續下去了。」男孩認真看著自己從高中開始仰慕的學姐。「更何況,我真正喜歡的人……」
「啊!」眼見情勢不對,她眨眨眼睛,用力露出微笑,截斷學弟的話:「學弟,我趕著去辦事,真的得走了,下次再聊,拜拜。」
可惜想得太美。男孩眼神一閃,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學姐,你聽我說……」
「嗨,映紅。」
心猛一跳,撇過頭。「蕭遠毅?」
他微笑。「映紅,你在這裡做什麼?」
一邊趁機掙脫學弟的糾纏,她急忙露出微笑,「蕭遠毅,我正好要找你。」
他眨眨眼睛,似乎有些驚訝,「找我?」
正要回答,一直沒有開口的學弟說話了:「學姐,他是誰?」
她好奇地看看學弟。政浼忘了嗎?他跟蕭遠毅見過一次面。「呃……」
冷冷的聲音從另一邊傳來:「對啊,學姐,告訴他,這位學長是誰。」
完了。她轉頭一望,苦下臉,這才發現晚娘同學也在現場。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大家一定要把場面弄到這麼戲劇性嗎?
回去一定要問問莉秦,看這個星期雙子座究竟是不是犯小人。
「學姐?」陳政浼皺起眉頭。
歎口氣,看了一直站在旁邊神色詭異的蕭遠毅一眼,心不甘情不願地開口:「他……是我男朋友。」
「所以,還是要麻煩你去洽詢演講的事情。」
他點頭。「沒問題。我過兩天告訴你結果。」
好不容易擺脫那對奇怪的情侶,映紅拉著他溜到河堤上來,告訴他莉秦的事隋。就像映紅說的,不是什麼大問題,只是把原本他該做的工作,再交還給他而已。
「過兩天?你心裡已經有人選了嗎?」她眨眨眼睛,好奇地問。
他微笑。「我可能會再去問問蜜拉吧。如果真的不行,我記得傳院也找過一些電視圈的人來演講,我問問認識的人,看有沒有門路。」
「蜜拉?」她露出疑惑的表情,「可是莉秦說……」
「就是因為莉秦,我要去問問看。」他聳聳肩。「至少把事情弄清楚,學妹的心情說不定會好一點。」
她安靜下來,好奇地看著他。「蕭遠毅,你真體貼。」
他覺得很有趣。「還好吧,這樣就叫體貼嗎?」
清澈的眼睛睜得更亮,定定地看著他,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他歪著頭,懶洋洋地報以回視,不說半句話。
然後,女孩突然臉紅了,慢慢若無其事地把視線別開。
好現象。他的微笑更深。「對了,映紅,那個沒那麼恐怖吧?」
「什麼東西沒那麼恐怖?」
「那句話。」
她瞪著他,臉變得更紅,悶悶地說:「蕭遠毅,我不要理你了。」說完,她又一溜煙兒地跑掉了。
看著女孩快步離去的背影,男孩慢吞吞地摸摸眉毛,嘴角浮起一抹愉快的微笑,原本還有些浮動的心情終於沉澱下來。
在圖書館幫老師找完資料、借書出來,時間已經接近九點。
十一月,天空難得沒有下雨,她看看天頂懸掛的新月如鉤,慢慢走下圖書館前面的台階。
等一下到便利商店旁邊的健康滷味買包消夜回去,好好向餘音陪罪吧。下午因為莉秦那件事,意外打開了她和餘音之間的僵局,但是話沒有說開,她還是有點難過。
「映紅?」聲音從背後傅來。
轉回頭,她眨眨眼睛,是餘音,應該是剛去視聽室看完老電影出來。
綁成馬尾的長髮順著夜風飄飛,美人抱緊懷中的書,露出一貫帶著點嚴肅的笑容。
「你來圖書館借書?」
她點點頭,突然覺得鼻子發酸。「餘音……」
劉餘音安靜地看著好友,似乎明白了什麼。「映紅,我們到河堤去散散步吧。」
明月夜,河堤的晚風襲人,不遠處的操場隱約傳來人聲喧嘩。她抓緊了上個月剛剛買的米色外套,和好友並肩走在傾瀉而下的銀色光芒下。
先開口的人還是劉餘音。向來嚴肅的聲音帶著淡淡自嘲,和緩響起:「上次莉秦還跟我說,這個月的摩羯座要小心口舌是非,別太自以為是。想不到才沒有兩天,我就把它忘得一乾二淨。」
她搖頭,悶悶地說:「餘音,對不起。你說那些話,我知道你是為我好。我不應該生你的氣的。」
劉餘音輕輕歎氣,「我也有不對。你心情不好,我還那樣說,也難怪你不高興……」
「其實……」她頓住,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劉餘音輕輕抿起嘴角,「這個星期,我冷靜下來想了想,也覺得自己很過分。設身處地,如果是我心情不好,好朋友還不肯站在自己的立場想,我會有什麼感覺?一定也是不舒服,甚至說不定從此不認這個朋友了,這種問題,本來就跟對錯沒有關係,尤其在那個當下,說什麼為了你好,我自己回頭看看,都覺得自己冷血。」
「餘音,不是的。」她深呼吸,「我太狡猾了,問題根本不是那個。」
劉餘音搖頭。「映紅,你又來了,這次是我不好,你就別幫我說話了。」
她畏縮一下。「真的,餘音,你聽我說。事情跟蕭遠毅有關係。」
深邃的眼眸閃過光芒,「遠毅?這會跟遠毅有什麼關係?」
她咬咬牙,將事情的始末和盤托出「……就是這樣。餘音,我不敢承認自己喜歡上蕭遠毅──對你、對我自己──所以我借題發揮,明明知道你沒有惡意,還故意跟你鬧脾氣……我太狡猾了,其實根本不是你的錯。」
「那天遠毅吻了你?」劉餘音眨眨眼睛,似乎有些驚訝,「為什麼你會不敢跟我承認這件事?」
她困惑地看著反應意外平淡的好友,遲疑地開口「……餘音,你不是喜歡蕭遠毅嗎?」
劉餘音皺起眉頭,怪異地看著她,眼神突然一閃,搖搖頭,「映紅,你誤會了。」
她瞠目結舌,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什麼。她誤會了?「餘音?」
魔女避開好友疑問的目光,看向遠方,淡淡地說:「真的,映紅,你相信我,我喜歡的人,不是遠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