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又一次地,她罔顧他的心意,任性妄為。可是他,竟也一次又一次地不計前嫌,反過來幫助她,不論她撂下多少難聽的指責,無論她做了多少可笑的蠢事,然而他的包容與保護,卻從不曾減少過一分。
這份情,她虧欠定了,也償還不起。
「蘺凡小姐,你無須太過擔心,老大只是失血過多,身子虛弱了點,讓他睡一下就會沒事了。」哼哈二將在接獲通知後飛快趕過來,迅速處理完傷口後,瞧見江蘺凡神色恍惚地坐在床畔邊,一語不發的,反而擔心起她來。「去睡一下好嗎?」
她癡癡呆望趴臥床榻上的側臉,英挺又迷人,但為了她卻憔悴蒼白。
「他真的不要緊?」
「真的,我們以性命擔保。」風裡來、浪裡去,什麼陣仗沒見過。只不過十年來「魅組織」的領導第一回受這麼嚴重的槍傷,倒是把接獲通知的哼哈二將嚇一大跳!不過幸好水寰懂得避開要害,才能把傷勢減至最低。「放心吧,老大真的沒事,反倒是你,臉色白得不像話。」
要是老大清醒後看見心上人虛弱成這副德性,不開鍘才怪。
抿抿唇,江蘺凡忽回頭直視水寰最得力的左右大將,決定將盤踞心中的疑問挑出問個明白。事情弄到這步田地,若再任由疑雲籠罩心頭,只會苦了自己、更累了水寰。
「告訴我,那一天我到底聽錯了什麼話。」
哼哈二將愣住!不會吧?她似乎在認錯。
「請告訴我好嗎?」江蘺凡誠懇請求。
呵,呵,呵,哼哈二將相視一眼,咧嘴笑了……老大這傷可來得恰到好處,美人兒居然因此轉了性,不再頑固。大好的機會哼哈二將當然得要好好把握,立即呱嚷解釋道:「你真是誤會老大了,他絕對沒有欺騙你的意思。」哼怪開始口沫橫飛。「記得他那天一聽完你的心願,天才亮就立刻調派『魅組織』的所有人手前去搜集有關唐家的背景資料,也終於查出唐震余藏匿五彩幻石的三處可能地點,但是由於無法完全確定,為了不想讓你起了期待又失望,所以他才決定先親自出馬,想辦法查探出虛實究竟後,再與你詳談,他不是想佔為己有,而是想給你意外的驚喜呀,誰知你一聽到話尾,斷章取義的以為老大另有居心,其實老大是用心良苦啊!」
「原來……」她慚愧難當的。「我用小人心錯看君子腹了。」
「沒關係、沒關係,誤會解開來就沒事了,蘺凡小姐你就不要放在心上,過去的就讓它變成過去,無所謂的。」
「他會原諒我嗎?」她總是帶給他麻煩。
「廢話——不!我的意思是老大中毒已深……」哼怪的話又被哈奇不滿地截了去。
「什麼中毒,喂,哼小子,你到底會不會說話呀你。」
「噢,是怪怪的。對不起,我重講一遍,老大是因為在乎你、喜歡你、愛上了你、不能沒有你,所以才肯為你出生入死,要換成別人,他連睬都不睬一下呢。」
聞言,江蘺凡雙頰撲上赧紅,是羞且愧。哼怪這席話幾乎讓她無地自容。
「想來反倒是我不配了。」憑他的能力、條件、背景,他有更好的選擇。
呃,怎麼變成這樣?
「蘺凡小姐,你可別又想岔了,我沒說你不好啦。」完蛋了,完蛋了,她該不會又走偏鋒了吧。
江蘺凡慚愧地垂下眼瞼,看看自己給人的印象多麼不堪。
「你們別緊張,我不會再冒冒失失了。最起碼,我有任何決定也要等水寰醒過來之後再說。」
「那就好……就好……」直拍胸口暗呼阿彌陀佛,美人不偏激,那麼一切就有可為。嘿嘿,想來老太爺的詭計已經有了成績,呵,呵,呵。「蘺凡小姐,那我們先告辭辦事去了,就麻煩你幫我們照顧二少爺,拜託你嘍。」不等美人兒回應,一溜煙就跑。
哇哈!趕緊跟老太爺報告這消息去,那麼接下來就有機會狂糗水寰少爺了,一想到可以欺負人,哼哈二將就歡天喜地。
「閒雜人」全退去,屋裡僅剩他倆一坐一臥——江蘺凡癡癡看著水寰俊朗突出的五官,想著這男人對她的全心包容。
手指緩緩伸出,細細描繪他完美的線條。以後怎麼辦?她不以為他能夠再度原諒她,人的耐性終究有限。
也許他醒來後,下的就是逐客令。
她把臉龐俯近,專注盯望他的俊容,一心想將他的五官鐫鏤在心坎中。如此,一輩子都不會忘記,即使分開了……
「對不起,我把你害慘了,對不起……」她喃道。
「那你決定怎麼賠給我?」清澈的笑眼驀然睜開,跟江蘺凡的水瞳相對望。她嚇一跳!反射性想移開幾乎貼上的嬌容。
「不准動。」他霸道下令,而她這次當真乖乖不敢動。
「你……你醒了……什麼時候?」臉孔與臉孔幾乎要貼合一塊兒,這般曖昧情境使熱火不客氣地侵佔她兩鬢,焚得她差點爆炸。
「那兩個活寶從一進門就嘰嘰喳喳叨念個不停,就算死人也會被吵醒。」
「噢……」接下來怎麼辦?她手足無措,她現在要怎麼做?
水寰撐起身子。
「別動呀,你?」他的傷。
「不礙事。」手一圈,把她摟進懷抱裡,替她解決無措的煩惱。
這人是鐵鑄的呀,不怕疼、不怕痛的。
「小心,我會壓到你的傷口的。」纖手抵住他胸膛,他反而摟得更緊。
「怕什麼?江蘺凡這帖藥可是冶療我傷口的唯一良方,不抱緊一點怎麼行。」他大剌剌地挑情。
嬌容紅得簡直跟煮熟的蝦子一模一樣,江蘺凡訥訥不敢言語。
「怎麼?生氣啦?」他掬起她的下巴。
「不……」她滿臉灰暗複雜的情緒,失意地道:「我沒資格,該生氣的人是你才對。」
「怎麼說?」偷偷吸口馨香,只要她在身邊,這世上就沒有值得他擔心的事。
「我誤會你,又跟你說了那麼多可惡的話,甚至還害你受傷。」
「噢?」他故意不答,存心逗弄他。「然後呢?」
「然後哼哈二將剛才又說……說……」她實在不好意思開口。
「說什麼?」
「說你……你……」哎呀,她怎麼敢說出口。
「說我在乎你、喜歡你、愛上你、不能沒有你,對不對?」低喃輕語緩緩飄進她的耳畔,劇烈地震住她的靈魂,江蘺凡傻了。
「你……你都聽見了……」
「這兩個活寶有夠雞婆,居然把我全部的心意搶先一步向你吐露,怎麼辦?回鍋話一定毫無驚喜可言,你還會感動嗎?」他扼腕。
粼粼水光凝滿眼眶,小嘴猛顫抖。
「蘺凡?」
「可是我做了那麼多的錯事,你還肯……」
他點住她的唇。「傻瓜,為什麼不?你是我的女人哪。」
淚,差點滑落。
他捧起她的臉,炯炯目光是毅然且堅定的、鏗鏘有力的言辭更訴說其心情。
「蘺凡,這些話絕不是哄你、更非博取你的信任,你可知自己是獨一無二的鑽石,而你這顆珍寶又是多少男人想謀奪的對象。只不過,這世上除了我之外,沒有人有資格擁有你,你是我的。」他悖離一貫的不羈態度,納為羽翼下的毅然擊入她的心間。「你、是、我、的。」
那每每衝擊她的不信任石塊因他這席話而完全碎裂,只為水寰而碎裂。
淚,滑下……
他的唇一顆一顆吻掉滑落在她頰上的水珠,等干了,他才輕快地又開口。
「故事可沒有結束,我們還有更重要的工作得完成。這一回,我不再讓唐震余有翻雲覆雨的機會,我要他為自己的野心受到應有的懲罰。」水寰決定速戰速決,不讓五彩幻石的問題又讓江蘺凡惴惴不安。
情,有幸得之,但還有母親的事件迫在眉睫尚未解決,江蘺凡忙收拾起沸騰的感動。
「經過這回的混亂想必他一定有所警覺,五彩幻石極有可能換了地方藏放。」拭去淚,定下心,她又恢復鎮定。
「不管他藏在哪裡,我都有辦法教他乖乖地主動獻出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這是水寰一貫的處事原則,但這回他居然犯上他,唐震余就要為他的行為付出代價。
怎可小覦「魅主」的能力,江蘺凡心頭篤定地想,只要有水寰在旁,五彩幻石絕對可以拿回來,但──「你的任何決定我都要參與。」非關不信任,而是那顆五彩幻石有其奧妙處,如果不在身邊,她擔心會出事。
他看她,讀出她的心思,小妮子終於不再陷入不信任的泥淖中。「我不阻止你跟隨,不過你必須同我配合,相同的你也不許私自行動。」
她同意。「看你的樣子似乎已經擬好了行動方案?」
他胸有成竹的一笑。
「唐震余那傢伙耐不住性子的。」話才落,他立即附在她耳畔告訴她該用的對策。
「你確定?」可能嗎?水寰所預測的情況會發生?
「不然我們打個賭?」黑眸閃爍壞壞光芒。
「好像滿有趣的。」她不介意一玩。「那麼賭注是什麼?」
「就是你。」吞噬殆盡的渴望衝出!
麗容一羞,她別過臉。「別……別開玩笑了。」
「不是開玩笑吶。」呃,完了,她粉紅色的瑩透肌膚簡直在折磨他的感官神經,挑逗他的慾望嘛。不,再苦也得忍著,勝負還未定呢!
「我們就以勾指頭為定。」忙不迭轉移話題,劃開吞噬她的衝動,執起她的手兒,小指與小指相勾,結果這一解,情緒更是激動,因為他倆已連起情、串起心、小指與小指圈起了他們的未來人生。
這下更慘了——水寰的頭顱忽地又掉在她的肩膀上。
「你怎麼了?」江蘺凡被嚇上一大跳……
好慘喲,他悶悶地道:「怎麼辦,我等不到賭約到期了,現在就好想一口吞下你。」
「可是你的傷……」話才出口,她赧愧的幾乎快無地自容,聽聽,她應了什麼話。
來不及了,水寰的眼睛這時候可睜得又圓又亮。
「你的意思是只要我身體康復,就不介意當我的食物。」下一秒鐘,他已經把她壓倒在床上,邪氣地直嚷嚷。「我沒事,早就沒事了,不相信我身體力行給你瞧瞧,你就知道我多麼健康。」
「水寰……」嬌吟盈滿最真的幸福。
☆ ☆ ☆
陰霾褪盡後,連高掛在天空的日頭都顯得特別耀眼,江蘺凡所跨出的步伐都活潑許多。
還有什麼會比這一刻讓人覺得幸福。
她好幸運。
「蘺凡。」
驚聞背後這聲喚,她頓止腳步!緩緩回過頭去,看著喚住她的人。
知道他會來,卻沒想到竟是這麼快。
「蘺凡。」遠方的長者遲疑了好半天,最後才慢慢舉步朝她走過來。
江蘺凡依舊佇立在原地,不動不移,看著長者一步一步走過來,看著他舉步維艱的辛苦模樣。心忖:他這樣的躊躇是因為愧疚、還是害怕、還是擔心被她拒絕。她倒起了探一探究竟的心眼。
「蘺凡……」江克中畏畏縮縮的,總算來到女兒跟前。
「什麼事?江伯父。」
如重雷擊頂,他臉色慘白。
「蘺凡,我不是伯父……我是……是你的……你的……」期期艾艾半天,就是出不了口。
「我的什麼?」她毫不留情地進逼。
江克中氣虛地。「別這樣。」
「我錯了嗎?」她很平靜,平靜到冷血,沒有張牙舞爪,沒有痛斥怒罵。水寰教訓得是,衝動噴火只會亂了理智,最後還只落個一事無成的下場。現在,她能靜靜地看著江克中破天荒的找尋而來,也能鎮靜地將他們設計好的計劃淋漓盡致地發揮出來,她有勝利的預感。「江伯父,請問你找我有何貴事?」
「不要恨我,蘺凡,請你不要恨我,我也很為難。」
「我並不恨──」此言一出江克中大喜過望,但緊接一句,又把他打入地獄深淵中。「因為我們永遠都只會是陌生人。」
「別這樣對我,我承認我錯了。」
她笑笑,雲淡風輕地。「有自覺最好,那麼去為你的過錯彌補吧。」
「對,我來找你就是為了要彌補你的。」他捉住女兒的手激動地獻寶。「我想到了一個讓我們『全家團圓』的方式。」
「聽起來似乎是個不錯的主意。」她望著他。「什麼方法?」
「震余很喜歡你。」
她眼神一變。「唐震余早知道我是你的女兒。」
「是……是的。」
江蘺凡雙眼一閉,不勝唏噓。「可是你卻出賣我,不肯告訴我真實的狀況,甚至還在我面前作戲,冷血地看我跳進虎口。」
「不是這樣的。」他訥訥地為自己解釋。「我是為了你的將來做打算。」
「將來?」好可笑。
「是的,我不要你繼續留在幻之影那種鳥不生蛋的地方,你的人生應該過得富裕、無所或缺才對。」他強辯道。
這算是哪門子的父愛,以他的價值觀來決定她該怎麼過生活。
是悲哀、還是他無知。
「我似乎該謝謝你。」
聽不出她的諷刺就是天下第一號大白癡。
「稍信我,我全是為你好。」江克中老臉羞慚,差點抬不起來。
「那麼請你老老實實回答我,這一趟路是誰讓你來的?」
「是……」要撒謊的意圖毀滅在她的眼光下,他瑟縮地道出真相。「是……是震余,是他讓我來說服你,可是我發誓我和他都是真心誠意要納你入我們唐家門,蘺凡,嫁給他吧,他有權有勢一定會讓你幸福的。」
「用權勢壓人,這就是你所謂的贖罪、所謂的補償?」
「我……」
「那媽媽呢?你對她又有什麼樣的交代?」
他啞口無言以對。
江蘺凡死心了,只怪母親當年識人不清,更難怪母親自此後絕口不再提他,何必呢,髒了自己。
「江先生,」她把兩人的關係拉得遙遠。「我們的談話就到此為止,如果你還有一點點良知的話,就請你把五彩幻石還給我。」說完,她毅然轉身。
「蘺凡……」江克中追趕。「你別走,你一個人應付不了唐家的。」
「我不再是一個人,我有了夥伴,一個世上最可靠的夥伴,他會保護我,沒人可以傷害到我,包括你在內,別再跟過來了。」現在的她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
望著她瀟灑的步履,江克中一張臉慚愧至極。
「還有,回去告訴唐震余,他這輩子是休想得到我。」她有心地又拋下一句:「叫他識相地盡早斷了吃天鵝肉的妄想,以免後悔莫及。」
江克中顛躓倒地。
☆ ☆ ☆
「連你去也沒用、居然沒用。」唐震余聽到江克中無功而返的消息,氣得咆哮摔椅。「江蘺凡,你好樣的,敬酒不吃吃罰酒。」
「震余……能不能算了。」見他狀似瘋狂的大嚷大叫,江克中膽戰心驚地,他該不會惱羞成怒轉而去傷害蘺凡吧。
「別擔心。」看出了他的忌憚,唐震余收斂起脾氣,陰鷙地說道:「這世上唯有她知道幻之影的真正所在地點,我怎麼可能傻得去動她,只不過,她要是以為自己找到了水寰那座靠山,就有恃無恐,那麼她會大失所望。」
那丫頭終究還是耐不住性子私自前去中央保險大樓偷取五彩幻石,但結果還是落個無功而逃的下場。她當他唐震余是個大傻瓜嗎?有了第一回的動靜:那個至今仍然查不出到底是誰持虎鬚的謎團。不過根據內行人的判斷,第一次極可能是名震世界的「魅組織」所為,唯有「魅組織」才有這麼高明的技巧。
只不過「魅組織」和江蘺凡又有何關聯?就在第二回他計劃甕中捉鰲進而得到解答時,誰知又讓她給逃脫掉。算是她的運氣,不過第三回,就是這一次,他將使出殺手間,他不相信江蘺凡不會就範。
「你的意思是?」江克中小心翼翼詢問。
「通知江蘺凡,要她三天後自己一個人到岩石洞來。拿幻之影的所在位置換回那顆五彩幻石,否則的話,五彩幻石將會永遠消失在海水底下,她啥都別想得到。」陰狠的神態儘是猙獰,江克中不寒而慄。
☆ ☆ ☆
除了佩服之外,江蘺凡實在不知該用什麼樣的形容詞來訴說此時的感動。
居然,唐震余的每一個想法、步驟,涓滴不漏地全在水寰的算計內,江克中果然被逼迫地來找她,而她也放下了餌,知道大勢已去的唐震余當真耐不住性子直接找她談判,這對跟時間賽跑的她而言,不啻是逼五彩幻石現身的最佳方式。
如果早聽水寰的,或許不必繞這麼多的冤枉路。但若沒這些崎嶇忐忑路來陪襯情路,也許她和他之間的火花根本擦撞不起來。
想不透這其中奧妙處,也許只有一個緣字能解。
今日是十五,暈黃月圓瑩亮剔透,不知道唐震余是否故意挑選今天談判;難不成他解開了五彩幻石的奧妙,知道了驅動五彩幻石的方法?
「水寰,你千萬記住,當你拿到五彩幻石的時候,心情一定要保持冷靜,千萬不可以有強烈的精神波動。」沿路上,江蘺凡嚴謹再三交代。
「這就是五彩幻石的功能?」
她看了他,點頭承認。「五彩幻石會擾亂正常人的神智,除非你能駕馭它。而在平常時候,它只是一顆無用的美麗石頭,唯有在月圓時分,而且又暴露在月亮底下時,它的功能才會發揮出來。這時它會散發出一種磁波干擾人類的精神系統,嚴重時候甚至會把人給弄瘋。其實我也只是聽媽媽大略提過,並沒有見過它真正的奧妙,而在幻之影那種人間天堂,沒有人有邪惡的心思,也就沒有人想利用它,所以五彩幻石只會在二十年一次的祭堂上才有其用途,它將與另九顆五彩幻石合聚一塊兒,為幻之影之主所控制。」
「又是祭堂、又是幻石的,怎麼幻之影感覺起來像是個化外之地,跟這個科技掛帥的世界完全脫了節。」
「它是自成一國。」江蘺凡頓了下,才又道:「這樣吧,等我把五彩幻石拿回幻之影救了媽媽之後,我可以請求長老,讓你踏上幻之影見識一下。」保證他看了會直呼不可思議。
「不勉強。」他已不再熱中。「雖然幻之影的秘密是我這一生中最想解出的答案,但若為了秘密而失去你,我情願不要。」
她感動,自己所遇上的男人是君子。
「前面就是了。」在岩石洞一公里外水寰停下車,讓她自己另駕一部車前去應約。「小心一點。」為了不刺激唐震余,他讓江蘺凡一個人與他面對,自己則另外加派人手將岩石洞半徑一公里內全數包圍,做最密切的偵測;更為了預防萬一,海底下也派有潛水高手,在唐震余拋出五彩幻石下海時得以搶救。
「你也一樣。」
「我們會成功的。」
她帶著信心前去赴約。
☆ ☆ ☆
岩石洞臨海,地勢陡峭,沿海的石塊因為海水的侵蝕以致濕滑危險。
唐震余傲然站在岩石上迎著海風,睥睨如邪魔地看著江蘺凡依約來到。
「就你一個人,水寰呢?」怪了,那男人居然沒跟隨?
「你不是要我獨自一人赴約。」
「他就真的放下你!」唐震余嗤之以鼻,吐了口口水。「這樣沒種的男人你也要。」
「我不是來跟你談論水寰肘。」他煩不煩。
「也對。」他對她挑眉勾情。「我們要談的是我們之間的事,終身大事。」
「夠了,誰也別再對誰演戲。」她懶得跟他糾纏不休。「你我心知肚明對方今晚的真正目的。我要五彩幻石,而你想得到的只是幻之影的所在位置。」
「我沒那麼市儈呀,我真是喜歡你,你當真不考慮、考慮?」他凌傲不可方物地批評對手。「再奉送你一個秘密,水寰他未必能夠繼承不良國際的龐大產業,他可有兩個兄弟在爭奪,而且那兩人也不是泛泛之輩,水寰爭不過他們的機率相當大。」
「不要把每個人都想得和你一樣貪婪。」
唐震余臉色一變!「既然你不識好歹,那我也不再浪費唇舌,你要得到它?」唐震余從口袋拿出一顆拇指大的圓形石球,雖小,但五彩色澤卻是非常明顯。
逼出來了,唐震余終究逃不出水寰的算計,自動將五彩幻石帶到她眼前。
她忍住心喜。
唐震余野心勃勃地繼續威脅著:「那麼就用這顆石頭換取幻之影所在位置,很公平的交易吧。」
「還給我,你最好別碰五彩幻石,你承擔不起這後果。」她警告,開始察覺五彩幻石因為暴露在月圓下慢慢起了變化。「快還我,五彩幻石會毀滅人的精神。」
「你以為我會上當。」唐震余狂笑。「你父親江克中老早就跟我說過幻之影的種種奇特,超能力之島啊,而且你會拚盡全力奪回五彩幻石,足以想見這顆石頭必有極大的用處,如何?快說吧,若你不告訴我幻之影在哪裡,這顆石頭就由我來操縱。」
以前是他幸運,不知道激發五彩幻石魔力的方式,才躲過危險,但這回,高掛的月圓、磁力牽引出的潮汐變化、再加上他深沉的心機與矢言強奪的精神震盪。
「還給我!」她要避免幻之影的寶物危害到不知情的笨蛋。
「帶我去幻之影,我就把石頭還給你。」他邪惡地要挾,但見五彩幻石的光澤愈來愈璀璨。
「快還我,否則你會被五彩幻石吞噬,你不是幻之影的人,你抗拒不了幻石的魔力,我是在救你!」
「你何時學會騙術?那個水寰可把你教育得很成功。」他表情愈來愈猙獰,而五彩光輝也愈來愈耀眼。「帶我去幻之影,否則我會把它丟進大海裡。」
「還我。」
「休想……啊……」轟一響,五彩幻石從唐震余手上跳離,化成一顆火球。
「唐震余,快跑。」
火球在他頭上愈形愈大,但唐震余仍杵立在岩石上,瘋狂地大笑。那對眼神,完全狂亂。「我是王者,誰能指揮我,江蘺凡,我命令你帶我去幻之影,聽見沒有,快!」
他整個神智都被五彩幻石給控制住,不知道逃跑、不知道害怕,就只是不斷喃念同樣一句話──帶我去幻之影……帶我去幻之影……帶我去幻之影……
他頭上的火球開始上下移動,火焰也開始擴大,像是顆火球怪物,在唐震余頭頂上浮移,若讓它當頭罩下,唐震余非得被火球吞噬不可。
怎麼辦?有生以來江蘺凡也是頭一回看見五彩幻石的魔力,而本身並未具有超能力的她根本無法可解。
五彩幻石要怎樣才能恢復原狀?而唐震余又將落個什麼樣的下場——即使他這個人野心勃勃,但惻隱之心人皆有之。
「震余……」聲聲焦急的叫喚突地從背後傳來,是唐綵鳳和江克中。他們兩個也來了岩石洞。「震余?」眼見這狀況,兩人都快崩潰了。「那是什麼怪物,會飛的火球,天哪,它要吞噬掉震余了,救他、快救他呀。」唐綵鳳要衝出去,被江克中一把拉住。
「不可以,太危險了,你不可以過去。」
「他是我兒子呀,是我唯一的希望,我怎麼可以眼睜睜地看他送命。」
「沒用的,他的野心牽動五彩幻石的能力,他自己正在害死他自己。」江蘺凡冷冷道。
「啊!」唐震余已經開始慘叫,浮動的火球似有生命的變化成張開的蚌殼狀,緩緩從上方降下,似要包合住唐震余。
「震余,你快跑,快跑呀!」唐綵鳳淒厲的喊,拚命想掙出江克中的鉗制。
「蘺凡,你想辦法救救他,快點呀。」
「你還敢求我救他,其實真正歸咎起來,害死唐震余的兇手就是你。」是他把五彩幻石從母親手上偷走,害得她受到幻之影法規的責難,又不知其功用,只知拿來當威脅的工具,現在,只是讓他們嘗嘗惡果。
「震余!」唐綵鳳放聲狂叫,尖聲刺耳。
「我辜負了一個女人,不相心再辜負另一個。」江克中聲淚俱下。「求求你呀,我求你……」
「蘺凡。」水寰不知何時已來到她身後,從頭到尾把這一切看進眼底的他,只是緊緊把她護在胸懷裡。
她微仰頭,百味雜陳。「我該怎麼做?」
「你自己決定,只要自己心中沒有遺憾。」
「啊……」淒厲聲和著海濤拍岸,驚心動魄。
「讓我自己來吧,既是我種下的因,理所當然由我自己去承擔後果。」江克中決定自己去救唐震余。
「不。」他一動,江蘺凡還是拉住他,那雙再無所惑的瑩亮雙眼卻是看向水寰。「他畢竟是我父親對不對?若真出了事,我一定會有遺憾的。」
「蘺凡……」江克中羞愧得想跳海而死。
她並不想看他。
「我們一起去救人。」聽完她的決定,水寰握住她的手。
「好,一起。」兩人並肩衝向火球方向,即使前有艱險,他們是快樂的。
「帶我去幻之影,帶我去……」在岩石上亂蹦亂跳的唐震余一點也無視火球即將吞滅他的危險,狀似精神病患的又嚷又叫。
焚風狂烈襲來,水寰護在江蘺凡跟前先一步匍匐前進靠近唐震余,但著了魔的唐震余根本聽不進水寰的指揮,不懂逃跑。
見狀,兩人只好冒著更大的危險,決定直接衝前架走唐震余。
然而,就在他們要行動的那一剎那,突然乍起一道狂風,而且那道冷風似乎有著生命並受著指揮,宛如利劍一般地從水寰和江蘺凡頭上呼嘯而過,直撲火球。
照理說,風助火勢,但宛若利刃的風勢竟當場把顆火球削切成無數小火星,轟一響,火球化開,如煙火綻放一般,璀璨過後瞬間即滅!
咚,五彩幻石恢復原來的模樣,掉落在巖地上。
「蘺凡,有沒有受傷?」護著佳人的水寰一躍而起,急忙扶起心上人。
「沒事。」她拾起五彩幻石,浮動不定的心總算安定下來。「五彩幻石終於物歸原主了。」
他替她高興,不過在此之前,水寰心頭有一大片疑竇想問。
「剛才那道風勢絕對不是自然現象,好像被某種東西駕馭著。」水寰望著她。
「你感覺到了沒有?曾有一條身影就在岩石隙縫中一閃而過。」
她點頭。「是感覺到了,而且是個男人的身形。」可惜已經消失,不然就可以解開這道疑惑。
現在既然無解,也只好撇下了。
「幻之影在哪?幻之影在哪?」另一邊,剛逃過死亡的唐震余依然瘋癲地狂嚷,混亂的神智並沒有恢復正常。
「咎由自取,怨不得人。」江蘺凡看著唐綵鳳和江克中使巧拉住唐震余,努力架著他,但他根本宛如瘋子,不受控制。
「這就是懲罰。」水寰環住她的纖腰,仰頭望看圓月漸成殘盡餘暉,星子也隱身消褪,晨曦開始喚醒大地。「不理他們了,我們走吧。」
「一起救媽媽去。」她含笑。
兩人並肩走出岩石洞,而身後,跳出海平面的火紅日頭替他們照亮未來。
好璀璨。
☆ ☆ ☆
閉幕太有意思了從三月開始進行到八月底止,他一共牽成了三對佳偶。
薩亦和宋薔這一組。
水寰和江蘺凡這一雙。
連最難纏的魔巖都贏得意菲無悔的愛。
這樣斐然的成績絕對比婚姻介紹所還要來得更了不起。
而他,不良老人……不,改稱為月老可是一點都不為過。
是吧?呵,呵,呵……
「該怎麼感謝我吶。」註冊笑聲愉悅地通滿空間大地,老頑童討起賞來。
三對儷影,六雙眼睛,同時骨碌碌地溜了一圈。
不良老人警告道:「小子,送我的禮物可要有建設性一點唷!」
「沒有問題。」六人笑一笑,同時放聲。
不假思索地,薩亦吊胃口地首先說了。「我提議……」
「好,我附議。」水寰和薩亦一向是哥倆好,即使他語焉不詳,也知道他想送哪樣大禮給不良老人。而這回最難能可貴的是,一向與他倆水火不容的魔巖這回可與他們靈犀相通。
「我們所決定的謝禮是——」魔巖逸出致命的輕柔話頭。
「是什麼?」不良老人耳朵都洗好了。
「一位美嬌娘。」
噢?不良老人著著實實被嚇上一跳!
「美嬌娘?」不會吧,七老八十的不良老人也該要有一出愛情故事豐富其人生嗎?
這個嘛……
嘿,大伙以為呢?
呵,呵,呵……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