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羨奇是公司裡目前最受矚目的新人,專輯還未推出她的歌就已經搭配連續劇和廣告傳遍了大街小巷,整個唱片圈幾乎都在引頸期待她這張「頹廢」的發行。結果她果真不負眾望,專輯才推出一個星期就爬上排行榜的冠軍了。聽說她原本並不打算在傳播媒體上曝光的,這個決定讓公司裡的高級主管們個個心驚肉跳,但卻沒人敢提出反對的意見,這證明她的來頭顯然不小。
唱片大賣,公司裡的頭頭們都樂得合不攏嘴,誰還會逼她出來宣傳;沒想到她竟主動提出配合宣傳的意願。風羨奇要露面的訊息才一發佈,電視節目的通告便像雪花般的飛來,大伙全都搶著要她上節目,這根本是一般新人無法想像的待遇。
今天可是風羨奇第一次參加電視節目的錄影,宣傳人員簡直都快忙死了,派出了五個人護送她來上節目竟然還是不夠,光是應付聞風而來的各家記者就夠他們忙的了,更遑論其他欲爭睹風羨奇本人真面目的成群歌迷。
風羨奇點點頭,臉上沒有半點焦慮,冷靜得不像是頭一次要面對攝影機的新人。「我很好。」
一旁已經傳來導播催促的聲音了。
「對不起,今天的局面有點混亂,我們都還沒有時間跟你說明一些要注意的事,等會兒你上去不會有問題吧?」宣傳人員戰戰兢兢地問,這也是她第一次與風羨奇見面,先前風羨奇還未出來打歌,公司上上下下就全部知道她後頭有座極大的靠山,連公司的大頭頭們也沒人敢怠慢她,現在她紅成這樣,儼然已是大牌中的大牌了,小宣傳更加不敢掉以輕心。
「別擔心。」風羨奇拍拍她的肩,站起來便朝主持人走去。
一切準備就緒,「五、四、三、二——」
演藝圈的大姊大出現在螢光幕前,笑容可掬的說著開場白。
「今天我們很榮幸的邀請到從未在螢光幕前出現過的歌手,相信大家對於她的歌並不陌生,她的『愛情止步』、『頹廢』,還有最新的冠軍歌『為了誰』讓她的新作成為排行榜上唯一有三首單曲進入前十名的專輯,目前第四首主打歌已經進入了前二十名,據瞭解現在市面上已經買不到『頹廢』這張專輯了,根據唱片公司的說法他們已經盡快在補貨了,最快要星期二所有的觀眾才能買到這張已經破了十白金的『頹廢』。不過大家先不要著急,我們今天請到了主唱風羨奇本人,現在就讓我們來歡迎當今歌壇人氣最旺的新秀——風羨奇。」
螢幕上出現了一位令人眼睛一亮的美麗女子,她不過穿了一件白色的T恤配上簡單的牛仔褲,再套上一雙球鞋,但看起來就是那麼的出色。
「哇……羨奇?」主持人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你就是風羨奇?」
風羨奇出乎眾人意外頑皮的向她點點頭,還眨了眨眼睛,看起來十分的俏皮可愛。
「我根本沒有辦法把你跟『頹廢』兩個字連在一起,我本來還想像你會穿得邋邋遢遢的來,沒想到風羨奇是這樣的。」
「其實頹廢不一定是表現在人的外表,我的歌表達的只是那種心境,
徨無依,以至於有消極頹靡的感覺,而感覺是靠意會,不是刻意裝扮就能表達得出來的。」
「能見到你真好,你的專輯賣得非常好,很少有人能像你這樣,沒有出來宣傳還能有這種成績,當初是公司決定不讓你出來宣傳的,還是有別的原因?」
「那是我個人的決定。」她率真地回答。
「能告訴我們為什麼嗎?」主持人臉上有著訝異。「我們知道當初你在范先生的工作室裡曾引起一陣旋風,有相當多的經紀公司都看上你,非常多的記者朋友想要知道你的消息,可是你後來卻銷聲匿跡了,直到現在才又出現,其間發生了什麼事呢?」
「當初是在幾個好友的陪同之下認識范大哥的,我很高興他能欣賞我的歌,起先他有向我提過出唱片的事,但是那時候我對唱歌並沒有興趣,可是我也不想整天無所事事,一事無成的感覺讓我覺得自卑,尤其……尤其是在自己喜歡的人面前。」她的臉閃過自嘲的笑,聳了聳肩。
「我只是想讓自己配得上他,所以後來便答應范老大的提議,也跟著唱起歌來,那時的想法就是這麼簡單,可是我很害怕上電視,也很怕別人認得我,怕曝光後所要面對的金魚缸生活,要出現在這裡得花上許多的勇氣。」
「我想這是台灣演藝界頭一次有女歌手願意在電視上這麼坦白的說話。」主持人十分欣賞她這種毫不扭捏的個性。「然後呢?你和他後來怎麼樣?」
「後來我發現……一開始兩個人在愛情裡的地位不平等,想要再挽回並不容易,想像中的愛情城堡只要有一點點的鬆動,用不著風吹雨打它自己就會倒塌。愛情的幻滅來自於自己的想像,其實如果一直秉持著信念,相信有愛,愛情是永遠不會在你心中消失的。」
「現在的情況如何?」那樣的回答並不能讓主持人滿意。
「我心裡一直是充滿希望的,以前的我對愛情總有著莫名的信心,覺得自己有那樣的付出就該有應當的回報,可是我忘了愛情最重要的就是當中的過程,一徑的猜疑著未來的結局,卻忽略了愛著對方時的甜蜜,這樣患得患失其實是沒有必要的。現在的我想通了很多事,我調適了許久才讓自己出現在這裡,未來我希望自己能有更多的進步空間,不管是在歌唱、創作或是在其他方面,可是唯有目前……我希望『愛情止步』。」
「你剛剛不是說如果秉持信念,相信有愛,愛就不會消失嗎?難道你已經不再信仰愛情了?」主持人似乎從她的話語中猜出了答案。
「這個信仰是絕對不會改變的,可是目前我除了愛情之外還有許多事得去做,所以愛情之於現在的我已不再是第一順位了。」
???
螢幕裡的她並沒有多大的改變,只是小巧的鼻尖多了一副黑框眼鏡,臉色也略顯蒼白了些。
當沈侃在電視節目裡發現彧君的身影時,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雖然已從沈倪懺悔的道歉裡得知彧君與范介聲之間的關係,也知道他們之所以會拍到那張照片只是純粹起因於范介聲那時正在為彧君製作專輯,但一切都太遲了……第一次聽到她的歌,他便確定了風羨奇的身份,但從音響裡聽到她的聲音和在電視上看到活生生的她,這兩種感覺完全不一樣。
他瞇起眼睛,細細的觀察著,想找出她為自己傷心的證據,但又矛盾地不想在她臉上看到任何的失意。事實上他心底還是希望彧君快樂的,他現在可以瞭解她當初的感覺了,看自己深愛的人在電視上,發現彼此的距離是如此遙遠,這種心慌是難以形容的。而他卻忽略了她的感受,一心想把她藏起來,不願讓外界知道她的存在,讓她失去了信心,她才會以為自己配不上他;沒想到他竟在無意之間傷了她,他曾經決定要好好保護她的,諷刺的是,傷她最深的竟也是自己。
「愛情之於現在的我,已不再是第一順位了。」她是這麼說的。
沈侃無奈的吁出一口氣,怎麼也無法使心裡好過一些,他甚至連閉起眼睛都能聽見她唱著「愛情止步」那首歌。
天啊!他到底做了什麼?
愛情止步?這真是她的心聲嗎?愛情真的一點都無法靠近她了嗎?沈侃沉痛的瞪著電視中的她。
無意間發現她握著麥克風的纖指間隱約散發著璀璨的亮光。
希望在他心中升起……
???
風羨奇的歌聲在台灣掀起了一股旋風,她的一舉一動都是眾人矚目的焦點。自從她在電視上隱約透露出感情的端倪之後,各大媒體更是想破了腦袋、用盡了所有的關係想獲得一絲與羨奇的戀人有關的線索,到底誰是風羨奇願意踏入演藝界的關鍵人物,更是引起了媒體的猜測。
這話題一爆發之後,幾乎每天報上都會出現數位有著幾分知名度的男士和風羨奇的名字連在一塊,各大媒體幾乎傷透了腦筋,卻始終找不到真正的X先生。
「我的天啊!范老大他公司裡的人口風還真緊,小連和我交情這麼好,竟然也不敢多說幾句,虧我平常還把他當哥兒們看,他居然只給一句:『范老大下令任何人都不准提一個字。』就封口了。真他媽的沒品!」
「這算什麼!柏妮跟我是大學同學,我們倆當初還是同居人呢!上回還給了我一個大獨家讓我專訪風羨奇,她跟我那麼要好,遇上風羨奇的緋聞還不是一字也不吐,我看這不光是范老大威勢嚇人的問題,聽柏妮說風羨奇可是他們公司裡的寶,現在這麼紅了也沒見過她對工作人員擺過譜的,整個公司上上下下都給她收得服服帖帖的,哪有人會出賣她!」
某報社裡的記者們全聚在一起互吐苦水,正當大伙聊得正起勁時,一聲尖叫讓所有人都噤了聲。
「什麼?!」只見剛進報社才沒多久的菜鳥記者手忙腳亂地撿拾著適才因大震驚而掉落的筆,一臉的不可置信。「麻煩你再說清楚一點,你說風羨奇的神秘男友是……」
電話另一端傳來一個鎮定的女聲,她再度重複了一次先前的話,「我說風羨奇的戀人就是籃球國手沈侃。」
「沈侃!」菜鳥記者喃喃地重複。
一旁的資深記者們紛紛倒抽了一口氣。
天啊!籃壇的天之驕子沈侃和當今歌壇的天後風羨奇竟然是一對,這可是天大的新聞啊!
「我只是不想再看到兩個深愛彼此的人繼續受折磨,如果讓事情披露出來可以靠大眾的力量讓他們重新在一起,我願意告訴你所有的經過。」
「當然!我會將一切真實的寫出來,請你一定要相信我。」菜鳥記者對於刻骨銘心的愛情特別有興趣,更別提風羨奇還是他的偶像呢!
電話那端傳來一聲歎息,聲音才慢慢的飄出,「這一切全是一場誤會……」
???
彧君小心翼翼地從陽台潛進屋裡,一如往昔他還是沒有將陽台的落地窗關上,還好這棟大樓的警衛都還算滿盡忠職守的,否則連她都能這麼順利的從隔壁陽台爬過來,那小偷想溜進來豈不更容易嗎?
室內的擺設依舊,球鞋和衣物被主人凌亂的丟在玄關附近,有幾份報紙被扔在茶几上,甚至沒有被翻過的痕跡。酒櫃的門半開著,裡頭的酒有一瓶被移至餐桌上,瓶內只剩下幾滴琥珀色的液體,一旁的酒杯翻倒在桌上,桌面留下一片殘漬。
這就是他過的日子嗎?
她早就從沈那兒得知了許多沈侃的消息,沈嘴裡氣他氣得不得了,但是最先開始幫他說好話的人也是她,也許這就是所謂的「刀子口、豆腐心」吧!
她明白沈侃當初為什麼會把自己趕出這裡,雖然已經知道他生氣的原因,但要她就這麼原諒他……很難。
她也曾試著將心比心,換作是她,也許她也會很憤怒吧!
可是……唯一不同的是……她不會就這麼放棄他。
不會光憑一張照片就判定了一切,甚至連一個解釋也不給。她當時連自己犯了什麼錯都無從得知,就被沈侃推出他的世界。
該感到可悲嗎?她花盡了心力愛上的男人竟如此待她!為他所做的一切全變成了笑話,她以為只要闖出一番成就便能讓自己配得上他;沒想到……還來不及把自己的努力呈現在他眼前,打擊卻接踵而至。
說真的,從一開始她便不後悔愛上他,畢竟一個女人一生能碰上幾個讓自己如此心動的男子?愛就愛了,至少她愛得盡心盡力,雖有遺憾,她還是努力過。
她明白,只要她再投向他的懷抱,一切還是可以很圓滿的,也許他愛她愛得不夠深,但他是喜歡她的,強求愛得深或淺是不實際的,況且她也不願做縮頭烏龜,重蹈母親的覆轍,就這麼眼睜睜的讓愛溜走,她相信只要自己肯爭取,沈侃的懷抱依舊是她的天空。
這也是為何她會選擇搬進沈侃公寓隔壁的原因,她仍舊放不下他。
但……原諒很難,至少目前她還是做不來。如今只要能身在他的附近她就滿足了,一道牆又算得了什麼,何況還是一道能保護她不受傷害的牆。
也許孤單讓人感傷,但她只要能偶爾回到曾是兩人共處的天地,回味以往甜蜜的時光就滿足了,其他的只能讓時間去安排,用時間沖淡這令人心痛的一切,直到心不再疼了,傷口結了疤,消去了痕跡……他們也許還有機會重來。
???
大批媒體記者湧入體育館,讓原本已經水洩不通的場地更顯擁擠。
誰能料得到籃壇的天王巨星竟然就是歌壇新偶像的神秘愛人,這消息不但驚動了整個演藝界,也震動了籃壇,引發了所有人對這段戀情的注目。
風羨奇所屬的唱片公司在報紙刊出當天火速的取消了她所有的通告,一大群的記者找不到女主角,便將攝影機對準了同樣具有極大知名度的沈侃。
在球賽還未開打之前,記者們便在球場的門口占好了位置,準備在男主角出現時來個訪問。等候了許久終於看到了男主角現身,大批人馬便蜂擁而上將沈侃團團圍住。
「沈先生,你對於報上今天發表有關你和風羨奇小姐的戀情有什麼看法?」
她呢?她的看法如何?彧君的感覺才是他想知道的,而他只是個看不清真相的糊塗蟲,以她目前的聲勢,他無意的一句話都會引發他人的揣測,要是傳出對她不利的流言豈不是害了她?
「之前你的住處傳出有一個長髮女子出入,那個神秘女郎是否就是風羨奇小姐?」
他依舊閉口不談。
「你和她因誤會而分手,你是否有意與她復合?」
當然!但他知道自己希望不大,連自己的妹妹們都沒人肯幫他,彧君的現狀都是他從電視上看來的,她私下的情形他根本一無所知,就算他有心與她重修舊好,也找不到適當的管道。
「風小姐為此取消了一個禮拜的活動,你對這事件的爆發有什麼話想說?」
這表示他將有好一陣子不能在電視上看到她。沈侃的心情益發沉重。
「沈先生,沈先生……」
記者們被球團派出的工作人員擋在身後,他才能順利的走進休息室,幾位好友靠了過來。
「沈侃,真的假的?你和風羨奇?」
「她該不會就是你前一陣子嘴裡講的那個小女朋友吧?」
「我的天!你在哪裡認識她的?」
「幫我要張她的簽名,她是我的夢中情人也!」
夢中情人?沈侃臉色變得僵硬。
他真恨不得發一道禁止他人唾涎風羨奇的法令,順便向全吐界宣佈風羨奇是他沈侃的人,讓她永永遠遠的屬於自己。當初他明明有機會這麼做,是他讓這一切美好溜走的。
他緊握著拳,試圖控制胸臆間的激動。
他會想出辦法的,一定得想個辦法找到她才行。
???
窩在家中的彧君也好不到哪兒去,報上的頭條讓她整個腦袋都快炸了!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吃不下、睡不好,整個心情忽上忽下的,可是她擔心的卻不是自己。
他會怎麼想?
如果沈侃以為這是唱片公司為了替她宣傳而使出的招數,那該怎麼辦?
她至少還能躲在家裡,可是他不行。她要是沒記錯的話今天他應該有場比賽,記者找不到她一定會去找沈侃,他根本就避不開這陣仗,豈不是又為他帶來了困擾?
她好恨!為什麼她帶給他的總是一大堆理不清的麻煩?
一打開電視,果然出現沈侃被大批媒體記者團團圍住的畫面,他高大的身材讓她輕而易舉的在人潮中找著目標,他自始至終都沒開過口,對於記者的問話也是聽而不答,好像這與他完全無關似的。
彧君瞪著電視,覺得此刻的感傷有些似曾相識,她也曾像現在這樣,坐在他的住處看著電視裡的他,感覺他與自己的距離如此遙遠,而今的感受更深,尤其當他一語不發的避開攝影機的鏡頭,這讓她覺得自己好像怎麼努力都還是不行,他還是不肯接受她。
如果他有心,只要他對著攝影機說聲……不!她不奢求那麼多,只要他點個頭就行了。
但電視裡的他卻面無表情。
水滴上了她的手臂,是淚!
一陣陣電話鈴聲響起,她已沒有力氣去接聽,所幸答錄機讓她可以暫且逃過這迫人的一切。
「彧君,沈侃發了瘋似的在找你,求求你和他見一面吧!報紙上的事逼得他不知所措,我求你好好跟他談一談,我沒有告訴他你在哪裡,我想你才是那個最有權利告訴他該怎麼做的人,一切由你決定,答應我好好考慮好嗎?」沈倫著急的聲音從答錄機傳來。
談?還有什麼好談的?
他的表情、他的煩躁不已經說明了一切?她的存在只不過讓他感到困擾罷了,她還能說什麼?她還能保留一絲希望嗎?
她抹去眼淚,指間的金屬劃過她的臉頰,她呆呆的望著手指上的戒指,一個念頭浮上她的腦海。
來不及深思,她在下一瞬已衝到了陽台……
???
落地窗竟然是鎖著的。
「可惡!嗚……」
她喉頭冒出了嗚咽,啜泣的音量開始逐漸增高。
他怎麼可以這麼不在乎!為什麼連一點表情都沒有,難道她在他心中真的不具絲毫意義?為什麼他都不說話?沈倫還說他找她找得快瘋了,騙人!騙人!那根本就不是真的,看他的樣子根本就不是那樣。
她僵持已久的情感找不到宣洩,索性化作淚水傾巢而出。
「可惡!你可惡!」
她用力的拍打玻璃窗,窗內黑暗一片,什麼也看不見。
「你說過你愛我……全是騙人的。」
她哭倒在角落,一隻手仍斷斷續續地擊打著玻璃,帶著一絲的不甘心,及一些些的希望……
鎖上的窗還是沒有回應,希望的火焰緩緩的滅絕……
她堅決地褪下指間的戒指,緩緩地蹲下身將它放置於地面,旋過身攀向陽台。
一聲尖銳的抽氣險些讓她緊攀著牆緣的手鬆脫。
有力的臂膀緊攬住她的細腰往後一扯,她的背撞上一堵熟悉的肉牆。
「真的是你?」他的聲音有著明顯的驚慌。「為什麼?你瘋了嗎?你以為這樣就可以解決一切了嗎?」
彧君抬頭一看,沈侃驚慌的臉映入她的眼簾,來不及做出反應,她已經被他抱進了屋內。
「你……」
「我無法想像……要是我晚回來一步……」當他看到她整個身子有一半是在陽台外時,簡直把他嚇得肝膽俱裂,這裡是七摟啊!更別提這公寓裡的每一層都還是樓中摟,挑高足足有六米,都可以當作是十四樓來算了,要是真的跳下去準會沒命的。想到這兒,他的手臂更是用力鎖住了她的纖腰,他根本不敢去想她要是真的跳樓了會怎樣。
「你……怎麼會……」彧君一時還不能相信這個緊緊抱著自己的人就是沈侃。
「我以為是我在作夢,我聽見你的聲音,果真是你。」沈侃忍不住低下頭親吻她的髮梢,然後降至她的臉頰。「彧君,真的是你。」
「放……放手……我快窒……窒息了。」
懷中的人兒顯然已經快不行了,小臉上佈滿了痛苦,掙扎著想鬆脫他緊密的擁抱。
沈侃連忙將手一鬆,只見她雙腳一癱就要跌到地上了,他大手一撈又把她扶了起來。
彧君努力的呼吸,要不是他及時鬆手,她一定會被他活活勒死。沈侃將她抱到沙發上,一臉擔心的看著她,眼裡滿是柔情。
「說話啊,你為什麼不說話了?」望著他,彧君關不住的淚水又開始湧了上來。
換他無聲了,儘管有一肚子的話,這些日子以來的相思全在見到她的一剎那煙消雲散了,還好他救了她,此刻他多慶幸自己提早回來,但與她面對面的相視,他竟吐不出一言半語。
「你可惡……」她憤然的揮開他握住自己的手,胡亂的掙扎起來。
「彧君。」他攔住她揮舞的手臂,將它們箝制於她身側。
「別攔著我,你不是無話可說嗎?那我們也沒什麼好談的。」
「不是……」他只是不知該從何說起。
「我在你眼裡只是個傻子,不管我再怎麼努力都還是不行,我早該知道這樣行不通的,可是我放不下,我發了瘋想讓自己靠你更近一些,可是我低估了我們之間的距離,就算我再努力,你還是不會……」她的手掙脫了他的控制,但身體卻還是逃不出他的包圍,她沮喪的用手摀住臉,無助的哭了起來。
「對不起……」沈侃乾澀的喉嚨冒出了聲音。
「別委屈你自己,想笑就笑吧!反正……我在你心裡只是個大笑話,我再也不在乎了。」她抽抽噎噎地說。
「我從來沒那樣想過。」他伸出手將她拉向自己。
「別碰我!」她推開他,抬起了滿是淚痕的臉。
她臉上的抗拒刺傷了他。「原諒我,我知道我誤會了你,一時失去了理智,看到那張照片我……我想我一定是氣昏頭了。」沈侃不顧她的抵抗硬是摟緊了她,他需要抱著她才能感覺她的存在,直到這一刻他還不能百分之百肯定彧君真的在他面前,他怕一醒來便會發現這只是一場夢。「我愛你,我真的愛你,我總是擔心我的忽略會讓別人有機可乘,而那陣子你總是不在家,我以為我的恐懼成真了,我以為你真的愛上別人,所以一看到照片我才會像發了瘋似的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你。我……我是真的很愛你。」
「你在電視上不是這樣的,你似乎已經不在乎我了。」她的語氣裡有著一絲難掩的埋怨。
「我哪有!」沈侃急忙喊冤,「我不知道你的情況,如果我說錯了什麼豈不是會為你惹來麻煩?何況……你不是為了今天報上的事才躲起來的嗎?還有,要不是我及時發現,你早往樓下跳了。你以為自殺可以解決一切嗎?」一想起她剛才掛在陽台上的模樣,他心就發涼。
「我哪有要自殺!」
「那你怎麼解釋剛才吊在陽台上的事,」
「我……我只是要回去。」她的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
但沈侃還是捕捉到了。「回去?」
彧君咬住下唇,一語不發的往門口走去,沈侃連忙跟上,但還未走到門口她又旋了身,硬生生的撞上他的胸口。
「你去……噢!」他強自吞下胸口的痛楚,箝住她的玉臂,將她制在懷裡。「聽我說——」
「我忘了拿鑰……」話被她隱去了後半段,反正她沒必要向他解釋自己是怎麼進來的,不過要回自己的小窩只有一個方法,她緊閉著唇直直的往來時路走去。
「彧君!別嚇我,都是我不好,你別這樣。」沈侃見她往窗台走去,不禁嚇白了臉,死命的扯住她。「我不好,我該死,全是我的錯,你生我的氣好了,別這樣。」彧君狠狠的往橫在自己身前的手臂咬去。
「啊!」他喊了一聲,卻怎麼也不敢放手。
血絲從他的皮膚滲了出來,她嘗到了口中的鹹味。
「放開我……」她的語氣微微發顫。
「不,如果這樣能讓你消氣,你儘管咬吧!」
他的聲音溫柔得讓她幾乎開不了口。
「別假腥腥了,你對那個張小姐也是這麼說的吧?我可沒那麼好騙。」即使眼淚已經再度在眼眶集合了,她還是不妥協。
「我沒有跟她上床。」
「是啊,你們連床都來不及去就直接上沙發了。」伴隨著她輕快的口氣,溫熱的液體滴上了他的手。
「我承認我罪不可赦,不該利用她來傷害你。」
「你那時候並沒有料到我會出現,沒有通知就冒出來是我不對。」她硬是不讓他有道歉的機會,反而把罪過往自己身上攬。
「彧君,要我怎麼做你才肯原諒我?」
她用力將手肘往後一頂,只聽見他悶哼了一聲,但強硬的牢梏卻還是環著她。
「你又開始了,你總是以為這麼說就會沒事,就算你照我要求的做了又如何?我們之間的切並不會因為這樣就解決,你不信任我的事實依舊存在,你抱過張惠君、吻過她的事實也不會消失,而我更不可能忘記,你認為這樣我們還有未來可言嗎?」
「只要你還愛我,一切都還來得及。」
是的,該死的她竟還愛著他。
見彧君沒有回答,他只得鼓起勇氣說下去:「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我證明我的愛。」
他的唇落在她的發上,她已經逐漸軟化了,不,她絕不會這麼輕易的饒了他。
「如果我不呢?」
「我發過誓,如果你出現在我面前,我就不會再讓你溜走,我不會再保持沉默,我會讓全世界都知道我愛的人是你,追著你直到你答應嫁給我為止。」
「誰說我要嫁給你了?」她不甘心地駁斥。
「你答應過我的求婚,你忘了?」懷中的她已不如剛才那麼僵硬,他小心的把握機會。
「我什麼都不知道。」她推開他放鬆的手臂,轉過身斜睨他一眼,毫不認帳。
「我有證據。」沈侃低頭抬起她的手,「戒指呢?」他的臉出現了不確定,莫非彧君真的不肯原諒他,連她一向不離身的戒指都拿掉了?但他明明在電視上看到她戴著的。
「不知道。」她別開頭不理他。
「我們需要它,別再賭氣了,我已經承認都是我的錯了。」
看他懊惱的模樣,她忍不住問:「為什麼要戒指?」
她還是在乎的,沈侃心頭的焦慮消失不少。「沒關係,珠寶店還沒打烊,我們現在還可以去挑一套新的。」他迫不及待的想套住她。
「想都別想,我只要我的那一個。」
這表示她答應?沈侃樂得眉開眼笑。
「我陪你回去找,我在電視上看過你戴,應該不至於會丟掉才對。」他滿懷著信心。「你現在住哪裡?」
「隔壁。」
「隔壁?」他呆呆的重複,突然雙眼大睜。「你就住在隔壁!」
彧君被他的暴吼嚇退一步,強自鎮定的回道:「不行嗎?」
沈侃眼睛瞇了起來,「我還以為我想你想瘋了,才會聽得到那些聲音,原來……聲音是從隔璧傳來的,真是你在唱歌、彈琴。」
「是又怎樣?」誰教你那麼鈍,連聽都聽不出來我就在隔壁,虧我彈得那麼辛苦!彧君在心中抱怨了一大堆。
像是又想起了什麼,他挑起的濃眉令人膽顫。
「你是怎麼過來的?」她會被鎖在落地窗外實在不難猜出原因,如果真是他想的那樣,那她得要小心的保護她的小屁股了。
「你管我那麼多!」有沒有搞錯?這個興師問罪的角色應該是她才對,他只有在一旁賠罪的份,哪輪得到他來質詢!
「柳彧君!」
敢威脅我?哼!小下巴仍固執的維持著上揚四十五度角。
長腿開始有了移動的跡象,彧君做好了逃亡的準備。
但一七○終究敵不過一九八,左腳才稍稍離開地面,長臂便伸了過來,硬是箍住了纖腰,一個使力就讓她趴上了他的大腿。
「沈侃,你想幹嘛?」意識到他高揚的手掌,她已驚出了一身冷汗。「你敢!你要是敢打我,我一定會恨你一輩子的。」
來不及了!大掌已經揮了下來。
她閉起眼,眼角冒著濕意。
過了幾秒,那應該產生的痛楚卻還感覺不到,是她的感官神經出了問題嗎?
臀部傳來的撫觸讓她明白自己的神經系統沒出差錯,倒是他……
「你……」
沈侃將她的身子挪正,讓她穩穩的坐在他腿上。
眼睛對上眼睛、額頭碰上額頭,他低歎一口氣,「教我怎麼捨得打你?」他輕摟住彧君,溫柔地擦拭她眼角的淚水。
沈侃突來的轉變讓她心酸。
「善良的天使,你還願意救你眼前這個為情所困的人嗎?」
這讓她想起他們初識的時光。
「我……不會。」她抖著聲音說道。
「你會的,你知道該怎麼做。」他的唇逼近她,含情的眼落在她的紅唇上。
凝視持續了許久,她才啞著聲音開口,「我怎麼會知道,我自己也在等待救援。」
愛戀地貼上臉頰與她廝摩,援救愛人的唇瓣終於貼上了彼此。
尾聲
「沈侃!沈侃!」沈老爺氣呼呼的喊著。
「砍……砍……」年僅三歲的小沈侃學著曾爺爺說話。
沈侃一手拿著奶瓶,一手抱著三個月大的小女兒,匆匆從一團混亂的廚房中逃出來。
「砍什麼砍,我是你老爸,叫爸爸。」沈侃教訓著兒子柳朗。
兒子姓柳全是他的錯,誰教柳彧君的結婚戒指至今仍下落不明,偏偏她又非「戒」不嫁,到現在他的配偶欄都還是空白的,「還好」孩子已經生了兩個,這四年的光陰總算沒有「虛度」。
「快過來看看,這玩具卡住,你修理修理。」
沈侃簡直成了這個家的雜工,除了泡牛奶、換尿布,連修理玩具都要他負責。沉入寬抱著小曾孫連看都不看孫子一眼,可憐的沈侃因為娶不到柳彧君,害他的小曾孫只能跟著母姓,至今他還是不能原諒這個笨孫子。
沈侃的父親沈越態度也好不到哪兒去,四年來從沒給兒子好臉色看過,一把搶過可愛的小孫女捧在手心裡疼愛。
「動作快點,小朗等著玩具玩,小晴也等著喝奶呢!」
「媽呢?」沈侃光泡個牛奶就忙出一身汗了,好不容易溫度、濃度、份量都弄對了,他卻又得負責修理兒童玩具,再加上這兩個對他懷恨在心的老傢伙,此刻他急需一位有母愛的女性來幫忙。
「還說呢,一回來就去找彧君洗腦了,誰教我兒子不爭氣。」
「我要是不爭氣,你哪來的兩個小孫子!」沈侃不堪其擾地回嘴。
「是啊!兩個『姓柳』的小孫子。都是你沒用,人家才不肯嫁給你,任你老媽、妹妹們說破了嘴,她還是不肯答應你的求婚。」
「唉!要是彧君肯嫁進沈家,我什麼條件都肯答應。」沉入寬歎道。
「我何嘗不想把她娶進門,可是……」沈侃雙肩一垂,這個問題他們已經討論過不下百次了,任他將整個屋子翻過一百次,就是找不到那只關鍵的戒指。
他心煩意亂又無可奈何,拾起兒子的小玩具,索性把郁卒的心情轉嫁到塑膠火車上,一個不小心火車頭就這麼飛了出去,劃出一個拋物線,「匡啷」一聲,愛妻最喜歡的手繪花瓶應聲而碎。
柳朗舉起食指指著老爸,「你糟糕了,媽媽打屁屁。」
「你給我閉嘴!」沈侃上前拾起惹禍的玩具,忙著粉飾太平。
他從不認為這花瓶有什麼好看,但彧君偏偏就是喜歡它,這下可好了!
「我的天啊!」一旁傳來女主人的驚呼。
沈侃心想,完了!自己今天還真不是普通的倒霉。
沒想到彧君竟用著比他更驚慌的語氣說道:「別碰它。」
沈侃莫名其妙的看她一眼,她的反應並不如他的想像。
「沒關係,我把它掃起來。」沈侃心想,也許她是怕自己會被碎片割傷吧!
「你別碰,我來。」她急得滿頭大汗,跑過來就想拉他離開佈滿碎片的區域。
「我會小心的啦,你回去陪媽聊聊。」老媽是來說服她點頭嫁他的,搞不好正說到緊要關頭,被他這麼一打斷,等會兒少不了得挨上一頓罵。
唉!娶不到老婆,連在家裡的地位也跟著淪陷了。
一家子人就在客廳裡看著他們倆爭著要掃地,真不知道這掃個地有什麼好爭的?
「叫陳嫂來,誰也別爭了。」
「不行,」彧君大喊一聲,「誰都不許碰那個花瓶。」
眾人一頭霧水的望著她,沈侃眼神一變,目光迅速的掃視她身後護衛的那片區域,猛然發現一個不明小物體正在碎瓷片堆裡閃著奇異的光芒。
他緩緩的起身,一臉不懷好意的望著眼前這個即將成為他老婆的女子。
「我……我……」彧君慌得說不出話來。
在她還來不及解釋之前便被人一把擒住,沈侃一手抱著她,一手伸向地面,正確無誤的找到了那枚「失蹤」了四年的婚戒。
「我看你往哪兒跑!」他在她耳邊低語,然後大聲的向呆若木雞的家人問道:「爺爺,你覺得我和彧君現在就去公證結婚好不好?」
「當然好,還愣在這兒幹嘛?沈越,還不趕快去開車。」沉入寬簡直樂斃了。「我的小曾孫終於可以姓沈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