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不是真的啊?」花函蘿伸了伸懶腰嘟噥著。
「早叫師兄別多事通報你的,現在就不用聽你在這裡囉哩囉唆的。」薛秋靈白了花函蘿一眼。
「花花姐是怕咱們走了一大圈冤枉路最後又得回長安。」
章可人識趣地跳出來緩頰,怕弄翻了、鬧僵了,一路上大夥兒不好過。
「回長安作啥?我看你們是被那個大鬍子給迷住了吧!」
「你嘴巴不累嗎?喝杯水休息一下會舒服些。」花函蘿沒好氣地道。
「我嘴巴累不累干你什麼事?」她薛秋靈最討厭讓人說教,尤其是眼前這隻狐狸精。
「裘師兄回來了,你們別往下吵。」章可人使了使眼色好心好意地提醒。
「裘師兄也是你叫的啊,咱們師父可不是同一人。」
「你我師父怎麼說亦是師兄妹,我們稱呼一聲裘師兄也不為過啊!」花函蘿公正地道。
「我們師父早已和你們師父恩斷義絕,少攀親帶故的,聽來噁心!」
「秋靈,你又在胡說些什麼?」
裘樂拎了兩隻烤山雉和一些饅頭由外走進來。
「我才沒胡說,她們姐妹倆趁你不在一直欺負我,而且是變本加厲,比起每一次都來得可惡。」
「有這麼誇張嗎?薛秋靈,你莫含血噴人。」花函蘿實在快聽不下去了。
「我一點也不誇張。」
裘樂放下手中的食物,看向花函蘿,討好地道:「這是你最喜歡吃的烤山雉趁熱吃了。」
「師兄,我也喜歡吃烤山雉,怎麼你沒招呼我快些吃?」
薛秋靈嘟著嘴,一副打翻醋罈子的模樣。
「你是自家師妹嘛!函蘿是客人。」
「可人也是客人,你為什麼也沒招呼人家?」豈有此理。
「秋靈,你要是再這樣雞蛋裡挑骨頭,就什麼也別吃了。」
裘樂終於火大了,這個師妹也不知怎麼回事,一路上老是沒事找事吵,吵得他耳朵快長繭了還不罷休。
「師兄,你好偏心。」她快哭了。
「我哪裡偏心了?」他撕下一隻山雉腿遞給花函蘿。
「我可是你正牌的師妹,你不照顧我卻對外人比待我好,要是師父地下有知肯定不饒你。」
花函蘿接過山雉腿側身給了可人師妹。
章可人搖搖手,「我不吃腿,翅膀更美味些。」
「你不吃就給我吃!」
二話不說,薛秋靈一把將山雉腿搶了過去。
「秋靈!」
裘樂愣住,都是師父把師妹給寵壞了,越大越刁蠻,要什麼就非得到不可,再這樣下去怎麼找得到婆家。
「你要吃就給你吃吧!反正還有三隻腿。」花函蘿聳聳肩。
薛秋靈的女孩心思她心裡像明鏡似的,少女情懷總是詩,她們從小一起長大周圍最稱頭的男人除了裘樂還是裘樂,薛秋靈會對裘樂情有獨鍾也是很正常的。
「多謝了!』南私靈有一絲得意。
「你高興就好。」
總有一天,她會告訴秋靈,她的心思真的從來不曾放在裘樂身上過,她成日成天吃著飛醋是白吃的。
「如果你能消失在我眼前我會更高興。」她得寸進尺的道。
裘樂臉色一沉,「住口!」
「到洛陽拿到四件寶物我就會消失,不勞費心。」花函蘿微笑道。
「那四件神物是咱們的,師兄,你不可以讓給她們,師父能否復活就看四件仙界神物了,你別忘了你對天發過誓,絕不在這事上心軟的。」薛秋靈放下啃了一半的山雉腿大嚷,她真的很不服氣。
「我想那四件寶物既然屬於天界所有,一定擁有非凡的力量,同時救活師父和函蘿的師父該不是什麼難事。秋靈,做人要大方些。」
「師父恨死了花函蘿的師父,你想同時救活兩人恐怕不成。」
「你說秀鳳師叔恨我師父?那她為何在我師父歸天當晚服毒自盡?不是殉情是什麼?」花函蘿脫口而出。
「你胡說!」薛秋靈倒抽了一口冷氣。
「我沒有胡說,這不是什麼大秘密,你不妨問問你的裘師兄。」
章可人也被這個消息震了下,「花花姐,這事是真的嗎?」
花函蘿點點頭。「是真的!」
「你太小人了,竟敢含血噴人!」薛秋靈反擊道。
「我沒有含血噴人,我可以對天發誓,如有半句謊言願遭天打雷劈。」
「函蘿,你言重了。」裘樂制止她。
「我沒有說謊,所以不怕天打雷劈。」
「師兄,花函蘿鬼扯的對不對?」
裘樂很為難,「你要我怎麼說好。」
「師父是不是自殺死的?」
「你別問,知道真相又如何?」
章可人拉了拉師姐的衣袖。「真是殉情?」
「是的,千真萬確,秀鳳師叔殉情於咱們師父。」
「為什麼?」章可人一點也不知道師父還有這麼一樁風流韻事。
「能為什麼?」若非為情,她就不會使用殉情二字。
「你這個妖女,想破壞我師父的清譽,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
薛秋靈抄起一根火把突地往花函蘿身上丟,花函蘿閃了下身,保全了身上衣物的完好。
「秋靈,你瘋了!」裘樂抓住她的手。
「我是瘋了,花函蘿把師父說成妖精,她怎麼可以信口開河?」她大吼。
「函蘿沒有信口開河。」他衝口而出。
「沒有信口開河?難道是真的?師兄,你也瘋了不成?師父和師伯向來都是怒目相視,怎麼可能有私情?」
「有私情就是有私情,這也沒什麼好丟人的,你我師父男未娶、女未嫁,誰敢說他們相愛是不對的,是你太大驚小怪。」
「相愛?花函蘿,你看你用了什麼莫名其妙的字眼!」
「秋靈,你冷靜些,有很多事是你不知道的,你這樣我們如何跟你說明真相?」
裘樂也只有搖頭的份,他這師妹發起脾氣來像雷公一樣,又是閃電又是打雷的。
「怎麼?師父就不是人嗎?你師父不可能愛上我師父嗎?你的想法未免太奇怪了。」花函蘿坐回原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塵。
「我以為他們彼此恨著對方。」薛秋靈呆了下。
「因為他們都太驕傲了。」裘樂說道。
「驕傲到不願在活著時先承認愛著對方。」花函蘿接續道。
章可人也是後知後覺的人,「我真的一點都不知道,我以為這一切全出自於巧合。」
「秀鳳師叔身體一向硬朗,怎麼可能師父一死,她也跟著走了?」
「這倒也是!」她太粗心了,完全沒有發現師父的心意,她還以為師父不婚是因為眼光太高了,原來心裡早有情系的對象。
「師兄,為什麼不告訴我真相?」
「師父不讓太多人知道,所以我一直替她瞞著。」裘樂也是無意間發現師父對月訴情曲,一時好奇,追問之下才知道這個天大的秘密。
自古多情空餘恨,多情反被無情惱。
※ ※ ※
月明,星稀。
「花花姐,師父真的對秀鳳師叔有情?」
兩人躺在床上尚未睡去。
「不會錯的,我偷看過師父和秀鳳師叔之間的情書,他倆年輕時確有共結秦晉的打算。」
「情書?」章可人好奇地轉過身,「上頭寫些什麼?」
「什麼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啦,總之很肉麻就是了。」
「有多肉麻?」章可人聞言咯咯笑著。
「非常肉麻,回詔州時你自己看了就知道。」
「那些情書還留著?」
「師父寫給師叔的全讓師叔退還給師父了,應該還藏在那個石頭盒子裡,你若想看,回去後找給你看。」
花函蘿打了個呵欠,趕了一天路,好不容易找著一間有床鋪的客棧,她真的累斃了。
「哪個石頭盒子?師父有個石頭盒子我怎麼會不知道?」幼時常常四處翻弄,不曾有過關於石頭盒子的記憶。
「師父把石頭盒子放在屋頂上的梁縫裡,不是刻意尋找任誰也找不到。」她咕噥著。
「可卻讓你給找著了。」
「不是我找著的,我沒那麼無聊,是師父拿給我保管的,師父知道自己快死了,要我在他死後把石頭盒子交給秀鳳師叔,沒想到師父仙逝的那一天,師叔也走了。捺不住好奇心,我打開石盒看了那些信。」
「我以為他們倆討厭彼此呢!」章可人想起師父和師叔吵架的畫面可思議。
「他們交惡的原因說來可笑。」花函蘿閉目微笑。
「有多好笑?」章可人直起身子精神全來了。
「師父同師叔上街買春聯,師父不小心多看了那賣春聯先生的女兒師叔打翻醋罈子,一發不可收拾,就這樣……緣散了。」
「師父應該說好聽的話哄師叔的嘛!」
「他是哄了。」
「結果呢?」
「當然是沒用羅!否則今天局面不至於如此。」
章可人短歎。「可憐,我覺得他們好可憐哦,師公怎麼不出面打圓場?」
「問題在於師公也認為師父不對。」
「唉──要是你當時知道這事就好了。」
「我能想出什麼辦法?」
「師叔一向疼你,直說你像極了她,由你出馬說服師叔,一定能搞定。」兩人重新睡下。
花函蘿又打了個呵欠。「我那時還太小,小到不知大人世界的糾葛,只會成日成天忙著撲蝶。」
「花花姐,我們真有辦法讓師父和師叔復活嗎?」如果他倆真能復活,或許能夠再續舊緣。
「就看能不能找到那四件神物了。」
「秋靈嫉妒你,真受不了她,今天中午在山神廟差點害你受傷。」
「習慣就好,她本性不壞。」她迷糊地道。
「裘師兄應該讓她早點死心的,這樣你的日子會好過些,秋靈也就不會老找你麻煩了,不過她找你麻煩也不是全沒好處的,至少今天讓我知道了這麼震撼的消息。」
「睡吧……我累了、困了。」花函蘿只剩下三分意識。
「我們要找的杜狂雪真的在洛陽?」章可人問。
花函蘿沒有任何回應。
「花花姐?」
章可人撐起身子,看了下師姐。
「人家正在興頭上,你怎麼睡了?」
她還有好多事沒弄清楚呢!長安城裡的杜狂雪真的不是她們要找的杜狂雪嗎?師姐為什麼這麼相信裘師兄的話?
她們這樣漫無目的找下去行得通嗎?如果真正的杜狂雪就在長安,她們不是白跑一趟洛陽嗎?
※ ※ ※
杜狂雪望著任瑤仙病懨懨、可憐兮兮的模樣,情緒平靜無波。
當然,不能說他不意外。
他想,她和他一樣意外吧!
「你來了!」任瑤仙張著無神的雙眸,氣若游絲地道。
「娘,是好心的姐姐把杜大爺請來的。」嵐英回答母親。
杜狂雪僵住,瑤仙怎會有個這麼大歲數的孩子?
他沒把話問出口,倒是任瑤仙主動答腔:「嵐英是我的女兒,十四歲那年我進毅王府做丫鬟,毅王藉著酒意強要了我的身子,自那次以後毅王食髓知味,不斷強取掠奪,直到我懷了嵐英,那年我才十五歲……」
他打斷她的話:「我不想知道你的過去。」
「我知道,可我還是想說,我好久沒好好說上一段話了,嵐英太小,不知道我的苦……」
一股氣猛地衝上喉頭,她忍不住嗆咳著,連著咳上十聲八聲之譜。
「娘,我倒杯水讓你喝。」
嵐英倒來水,扶她起身餵她喝。
「是不是常常覺得全身乏力?每次咳嗽總要咳到眼淚鼻水一齊流,可又沒有大量的痰吐出來?或間有形寒忽熱的情形?」
她點點頭,躺回床上。
「大爺,請你一定要救救我娘。」嵐英哭了起來,自小只有母親呵護的她,特別眷戀母親,她不能失去唯一的依靠。
「小妹妹,莫哭,你娘不礙事。」
喂完馬兒喝完水才走進門的鐵霸,只聽到杜狂雪斷病的最後一句話。
「什麼小妹妹?瑤仙哪來的女兒?」
任瑤仙把才才對杜狂雪說的話再說了一遍,引來鐵霸一陣大驚小怪。
「怎麼會這樣?瑤仙,這麼多年來你如何能藏著一個女兒不讓咱們知道?」果然不是簡單的女人。
「你們聊吧!我走了。」
杜狂雪轉身往外走去。
「狂雪,你怎麼待不到一刻鐘就要走了?診過脈了嗎?」
「不用診,一看便知。」
「什麼病?能治好吧?」
「都說不礙事了,你說能不能治好?明天你把藥送來替她煎了,伺候她服下。」
「我不會煎藥,還是你來吧!」鐵霸追了出去。
兩人並轡而行。
「要我再來,難如登天,我還以為是什麼大病呢!」他冷哼一聲,非常不以為然。
「真不要緊?」
「肺胃氣弱引起的病,只要補補胃氣,肺氣自然能旺,這就是養胃供肺,補氣養神。」
「我手很笨,不會伺候病人。」鐵霸推辭著,總是希望兩顆傷痕纍纍的心能復元。
「一回生、二回熟、三回成高手,我會教你。」
※ ※ ※
隔日一早,杜狂雪寫下藥方:白扁豆四錢、北沙參三錢、南棗四個、元米湯煎服。
「用紅米二兩炒至略黃,再用三碗半水讓米粒滾至裂開,濾取兩碗米汁,與其他三味藥一起煎上,待煎取一碗後睡前服下。」
鐵霸求饒……「你講這麼多,我記不起來,不如由你去,我做助手……」
「休想。」
「聽來她也挺可憐的。」鐵霸起了惻隱之心。
「覺得她可憐就好好伺候她。」他嗤笑一聲。
鐵霸進退維谷,本想做和事佬,卻弄得裡外不是人。「你別誤會,我沒有同你搶女人的意思。」
「搶女人?搶誰?」
「瑤仙啊!我很清楚朋友妻不可戲的道理,再怎麼樣瑤仙差一點就成了杜夫人,我只是同情她,最終目標是希望你們能和好。」
杜狂雪失笑。「你的願望很不可思議。」
「會嗎?」
「我和杜瑤仙已是破鏡難圓、覆水難收了。」
「可你願意替她治病啊!」這不是善意是什麼?
杜狂雪大笑。「你忘了是誰教你帶我去瑤仙家的?」
「花姑娘?」
杜狂雪不再說話,逕自往櫻花林走去。
鐵霸欲喚住他,見他愈走愈遠便作罷。
※ ※ ※
瑰麗燦爛的櫻花,隨風翻飛──
他又進入綺夢中了。
這不是陌生的歡愉,他有絲緊張地凝住呼吸,只見她揚起唇角,綻開一抹迷人魂魄的笑。
伴隨著他的挑逗,她發出嬌喘呻吟,細絲般的絹料下是她若隱若現的飽滿。
他抬手解開她腰間的繫帶,頓時,美妙的赤裸勾引起他的情慾。
「上回,沒嘗夠你身上的滋味。」他邪惡的說。
她回應他靈舌的舔弄,任他吮吸。
他似要嘗盡她雪白肌膚的幽香似的,而她亦不甘示弱地扭動纖腰──
他的氣息粗嗄,她水蜜般的身子鼓動著他盈滿的歡愉。「我的情奴……」
慾火難耐,氛圍裡漾著妖嬈的氣息。
火似的慾望燃燒她……大掌托住她的玉臀,不讓她臨陣退縮。
他要她將今夜烙在心底深處,就算是短暫的一夜,也要深刻的記住。
「呃……嗯……天啊……」他忘情的呻吟。
然後,她突地在他懷中消失,不論他叫喚多少聲,就是不見她的蹤影。
醒來後的他如從九虛之間回到紅塵。
直到潰散的神智緩緩拉回,教他驚心不已。
是她勾引起他迫切焚燒般的飢渴,他抹了抹臉上的細汗,走下床,推開窗戶。
黑暗裡,落花如雨……
心,沒來由的懸念起她來。
她好嗎?是否也被春夢所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