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半仙到底靈是不靈?」麻小蔓問著新認識的朋友傅百佳。
「很靈的,他是半仙嘛!」傅百佳一邊照著新買的銅鏡一邊說話。
兩人相識於市集舊衣的拍賣會上,因同時看中一件襖子而做朋友,後來兩人什麼也沒買,空手離開拍賣會。
「半仙也可能是個偽半仙,騙錢的。」
「阿乎哥不會騙人。」傅百佳越看銅鏡越覺得自己實在長得不賴。
「若關平真這麼神准,他就不可能說出栗公子近日會有劫數的話。」太傷人了。
「這事不能讓悠悠姑娘知道,會影響她的心情,好不容易見她笑了,怕她知道會躲起來不嫁了。」傅百佳放下銅鏡,臉上多了憂心。
「這我知道,我們太多事了,又不是咱們倆誰大喜,幹嘛問什麼何時生子的事,結果間出了這個青天霹靂的事。」
傅百佳樂觀不起來,她太清楚半仙坊的關平能通古往今來的本事了。他說某人會發財就會發財,哪怕那人現下只是個叫化子。
「好煩哦!咱們今天真的不該走進半仙坊的。」麻小蔓後悔得快要死掉。
「怎麼會是大凶之卦呢?我們今天到底是怎麼問的?」她怎麼想不起來?
「你先問咱們城裡最近是不是會有什麼熱鬧非凡的事,阿乎哥馬上說,農曆年前後會有大喜與大慟。」
「然後你接著問,大喜不用說是誰成親了,因為城裡早有風聲,可大慟呢?」傅百佳回憶道。
「關平卜了卦,直截了當地說大慟隨大喜而來。」麻小蔓不禁覺得頭皮發麻。
「會不會真的出事?」傅百佳顫抖了下。
「會出什麼事?我想破頭也想不出來,問關平,他一句話也不肯透露。」
「是啊,阿乎哥太不夠意思了,咱們再去半仙坊間個清楚,他不說明白,我們就不走,坐在那裡一直等到他說為止。」
兩人殺進半仙坊,關平似是知道她們會去而復返,所以沒有驚訝的表情。
「要喝茶還是滾水就好?」關平問。
「青草茶。」麻小蔓故意刁難。
「在你左邊的那只茶壺裝的是青草茶。」他指了指。
「你怎麼知道我想喝青草茶?」麻小蔓瞪大眼。
關平一笑,「你現在肝火旺,喝青草茶可以降肝火,人的身體通常會把一些訊息顯示出來,也就不難觀察出人們心裡想要什麼了。」
「你和高向庭一樣可怕。」麻小蔓大叫。
關平聳聳肩。
「阿乎哥,快告訴我們大慟是什麼啦!我們好去提醒當事人小心防範。」
「說實話,你們想知道的,也是我想知道的。」關平歎了口氣,「我明明感覺到有事會發生,卻又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真的很氣人。」
「什麼,連你也不知道?」麻小蔓大呼不可思議。「難道你騙我們?」
「我沒騙你們,我關平只是個半仙不是神仙,世間有許多事仍舊是參不透的。」
「這麼說來也只有往下看下去,才會知道何謂大慟囉?」傅百佳懂了。
「可以這麼說,這大慟是因為大喜才存在的,沒有大喜就能避開大慟。」他只知道這麼多。
「所以栗公子不能娶楚姑娘為妻?」傅百佳直言道。
「沒錯!大喜和大慟是互相牽引著發生的,如果沒有大喜自然就不會有大慟了。」
麻小蔓站起身,就要往外衝。
「你要做什麼?」關平拉住她。
「去破壞人家的好事啊,你都說得這麼清楚了,大慟隨大喜而來,那麼我就去破壞大喜之事。」
關平搖頭。
「怎麼?」麻小蔓回視他清澈的眼眸。
「沒用的,你阻止不了,沒人阻止得了。」
「為什麼阻止不了?我要去告訴他們,婚禮之後會有悲劇發生。」
關平露出無奈的笑,「問題就出在這裡,你去預警也產生不了什麼作用,因為栗天擇根本不相信這些。他那個人只信自己,只信人可以勝天。」
「人不可能勝天的。」傅百佳說出她的想法。
「有的時候也許可以,但在這件事上很難,大喜會發生,大慟也逃不了。」關平下結論。
「能不能只要大喜不要大慟?」麻小蔓天真的間,她受不了見到有人哭天喊地。
「傻瓜,人們需要白日,也需要黑夜,不能只選白日放棄黑夜。」
是嗎?一定會發生的黑暗,到底是以什麼樣的姿態呈現?不到最後,無法解謎。
% % %
珠珠最是替楚悠悠高興了。
「悠悠,我就知道你和我們不同,你不可能像我們一樣庸庸碌碌過一生的。」
「珠珠姐,真的謝謝你。」
楚悠悠看著煙波府張著喜燈,結著紅綵帶的景象,仍覺得這一切好像是作夢一樣,不是真的。
怎麼可能這麼順利呢?栗家兩位長輩雖沒什麼熱情的表示,可也沒有責難。
只除了栗天璃的白眼和譏諷。
「珠珠,你又躲在這裡偷懶了?飛上枝頭做凰鳳的人是她不是你,你高與個什麼勁?」
珠珠福了福身不再說什麼,默默退下。
「一個做丫鬟的能爬得這麼快也算是奇跡,不過我想是特別吧!你這壞示範會教壞府裡其它的丫鬟,你瞧她們不做事天天做著春秋大夢,可惜我沒有別的兄弟可娶丫鬟了。」栗天璃不是滋味地道。
栗天璃不想費力討好楚悠悠,娘說這位新嫂子福薄怕是坐不穩當家主母的位置。她高興極了,所以更不可能巴結。
「我希望以後能和小姐和平相處。」
尚未嫁入栗家,楚悠悠還是以「小姐」稱呼栗天璃,她不想為了稱謂這種小事惹是非。
「我不反對你的提議,咱們井水不犯河水也不是不能相處,只要你不惹我,包你平靜無波。」她也怕哥哥發飆。
「謝謝小姐。」
見楚悠悠似乎挺誠懇的模樣,栗天璃也不想太刁難。
「丹鳳公主明天會到蘇州,你的身份雖是栗家未進門的少夫人,不過我提醒你最好低調些,畢竟丫鬟做主母的例子自古以來就不多。」
「悠悠明白。」她本來就不是太「高調」的人。
「還有,丹鳳公主五年前隨皇上一同游江南時也由咱們家接駕,當時皇上本想把丹鳳公主賜給大哥的,後因丹鳳公主年幼作罷,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楚悠悠輕輕頷首,她早在同意栗天擇的求婚時,就做好了犧牲到底的準備。
不論多大的羞辱她都會全數承受,不論多大的艱困她都會咬牙撐過,只因為她愛那個她要嫁的男人。
她為他動心,本就打算不計名分地伺候他,償還這一生欠他的情債。
能得到他的寵愛是她前生修來的福氣,能不謝天嗎?
「丹鳳公主要是問起,你知道該如何回答嗎?」栗天璃乾脆地問。
「悠悠不知道。」
「和你講話真累,不是點頭、搖頭就是一問三不知,真不懂大哥看上你哪一點。」
是美色嗎?蘇州又不是沒美人,滿街都是水鄉美女。
「好吧!我直接教你好了,丹鳳公主可能還是很中意大哥,不然怎會沒事跑來蘇州,又指明要住煙波府,所以你不能得罪丹鳳公主。」
「丹鳳公主知道天擇少爺要娶親嗎?」
「大哥肯定會告訴她,不過你不能在她面前得意洋洋,她會受不了。」
「我不會。」她怎會做那樣的事。
「連我都要讓丹鳳公主三分,你自然得讓個七、八分。」
「丹鳳公主乃千金之軀,來煙波府作客我自然要以客為尊,沒有所謂禮讓的問題。」
「最好是這樣。」栗天璃暗笑,那是你不知道丹鳳公主的驕氣,連我栗天璃都受不了。
%%%
賽神農
「瞧你神清氣爽的,成親對你真是件好事。」高向庭淡淡一笑。
「你要不要也跟進?」栗天擇心情很好,不介意被取笑。
「暫時不考慮。」
兩人因為楚東文那混蛋建立了交情,雖是淡如水的君子之交,可也禁得起考驗。
「言歸正傳,你信上寫楚東文根本沒姦污胡大嘴的妻子是怎麼回事?」
「那胡大嘴哪有什麼妻子,自己都養不活了,沒有女人會死心塌地跟著一個游手好閒的大無賴。」
「楚東文要一百兩做什麼?」
「他們合夥想誆你,他們猜想栗家的錢好騙,結果一試就成。」
「真可惡!」
高向庭理所當然的笑道:「楚東文太瞭解他那妹子的魅力了。」
栗天擇並不否認,「沒錯,我就是沒法見到悠悠睜著一雙憂愁的眸子看著我。」
「所以楚東文能騙到你栗公子的錢。」
人真的不能有意中人,因為意中人就是弱點的同義詞,敵人的攻擊目標。
「我不會讓他有機會打擾我和悠悠的婚後生活。」栗天擇決定給楚東文一點顏色瞧瞧。
「丹鳳公主會不會是你和楚姑娘之間的絆腳石?」
栗天擇愣了下,「你怎麼會這麼間?」
高向庭從麻小蔓處耳聞關半仙的「說法」,心裡也隱隱的發毛。
「隨便問問,我最喜歡看見人家成親了,所以希望你和楚姑娘也能歡歡喜喜的。」
「我們會歡歡喜喜一直走下去,直到死神將我們分開。」
「既然這樣何時成親應該不會影響你們的感情才是,你為什麼不考慮丹鳳公主回京之後才舉行喜筵?」高向庭技巧性的探問。
「如果你曾經像我一樣這麼在乎一個人,就不會問我這個問題了。」他恨不得今天就把悠悠娶回家。
高向庭無法回答這個問題,因為他確實不曾嘗過在乎一個人的滋味。
「真羨慕你。」除了這句話,他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好像欲言又止的樣子。
「沒什麼,只是對不可知的末來有些惶惶不安,不知道將來會發生什麼事。」高向庭寧願相信吉人天相,關半仙的預言不會成真。
「向庭哥,我的頭好疼啊,昨晚沒睡好,外頭的野貓一直叫嚷,煩死了,你能不能替我開些安魂定魄的藥方?」麻小蔓按著太陽穴走進賽神農,苦著一張臉。
「你們聊,我先走一步。」栗天擇轉身離開。
麻小蔓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那麼嚴肅的人臉上都能掛上笑容了。」
高向庭輕拍了下她的腦袋,「人家已經有意中人了。」
「我又沒要怎麼樣。」她咕鼌。
「是啊,沒要怎麼樣卻表現出一副嘴饞的模樣。」高向庭取笑她。「才沒哩,我只是欣賞栗公子的風度和神辨罷了,不行嗎?」她吐了吐舌頭。「栗天擇是我所認識少數對感情這麼執著的人。」他不得不佩服。「怎麼,你探了栗公子的口風?」他點點頭,「不妙。」「難道關平說的是真的,大喜與大慟是注定要相隨發生的?」她笑不出來。
% % %
車總管通報門外來了一個少婦,哭哭啼啼的指名要找悠悠姑娘。
楚悠悠愣了下,她並不認識什麼少婦朋友。她趕緊跟著車總管一道去瞧瞧,到底是誰在門外哭哭啼啼?
她不認識哭得死去活來的少婦。
「你找楚姑娘有什麼事?」車總管問道。
少婦一見楚悠悠立刻跪倒在地哭喊著:「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東文。」
「這位姐姐,請別這樣,有什麼委屈說給悠悠聽,我哥怎麼了?」楚悠悠連忙拉起少婦。
「你哥哥東文他……」少婦又是一陣嚎啕。
「請慢慢說清楚,我哥哥怎麼了?」她想起爹爹留在這世上唯一的血脈,不禁跟著緊張起來。
「你也是知道的……可不可以借兩步說話?」少婦看了一眼車總管。
楚悠悠點頭,跟著少婦往煙波府右牆方向走去。
「東文就愛喝兩杯,這回可惹上麻煩的人物了,他昨晚喝了酒在大街上拿了把刀砍了知府大人的公子,把人家的頭給砍得頭破血流。」少婦說著說著眼眶泛起淚光。
「我哥人呢?」
「躲起來了。」少婦輕聲道,怕隔牆有耳。
楚悠悠聽完少婦的話,臉色沉重地道:「哥哥怎麼會這麼衝動呢?」
「我知道你就要嫁入栗府做少夫人了,這樣冒昧的拜託你,也怕會影響你,可我左思右想,實在不知道還能求誰救救東文。」
「我可以知道你和我哥是什麼關係嗎?」她確定不曾聽聞此女的來歷。
「我是東文的相好,你一定不認識我,我叫史霞,求求你救救東文,他並沒有大家認為的那麼壞,他只是不小心走錯路,現在他想回頭,就怕沒有機會了。」史霞說著說著哭了起來。
「史霞姐,你什麼時候認識我哥的?我怎會不曾聽他提起?」她怕又是一個騙局。
胡大嘴事件她已經害天擇少爺白花了一百兩銀子,這次不能再有誤。
「幾個月前,東文愛往花街裡混這事你也是明白的,我和他也是有緣,我知道東文幹了不少狗屁倒灶的事,任誰也有理由不救他這一回,如果你不方便的話,我也就不強求了,我再想想別的辦法好了。」
「你別誤會,我是他的妹妹,怎麼可能袖手旁觀?」
「我知道你們不是親兄妹,所以想想還是不要為難你好了。」史霞轉身就要離去。
「等等,我跟我哥見了面之後再想辦法好嗎?」
史霞帶著她往「靈佛寺」的方向走去。
「東文躲在靈佛寺後頭的山洞裡,他要是見到你一定很歡喜。」史霞自顧自的道。她們走了約莫半個時辰的山路才到靈佛寺,見著楚東文時他正啃著生地瓜填肚子。
「史霞,我叫你去籌錢,你把她帶來做什麼?」楚東文嘴裡嚼著東西道。
「我沒法可想只好求助楚姑娘。」史霞委屈地道。
楚東文瞪著楚悠悠怒道:「她就要過好日子了,哪會管我的死活!」
「哥,你怎麼可以把我想得這麼絕情?」她忙著解釋她不是忘恩之人。
「難道不是?」
「哥,你若真的有難,我這個做妹妹的一定會想法子幫你。」楚悠悠蹲在他身邊,好心好意的道。
楚東文推了她一把,害她趺坐在地上。
「享福了是不是?」
她難受的看著他,「我請天擇少爺去拜託知府大人,也許這件事會有轉圜的餘地。」
「你少雞婆,知府大人面善心惡,他不會饒我的。」
「可你躲著也不是辦法啊。」
楚東文認真的問道:「你是不是真的肯幫我的忙?」
楚悠悠點頭,「如果在能力範圍之內,我沒有理由不幫自己的哥哥。」
他意味深長的看著她,「不是親哥哥也肯幫?」
「養育之恩,恩重如山。」她一直不敢忘懷。
楚東文一笑,「給我一百兩,我要和史霞遠走高飛,到別的地方闖闖或許可以重新開始。」
「一百兩!」她確實沒有這麼多。
「怎麼,這也不是什麼大數目,栗天擇是腰纏萬貫的鹽商,你只消一開口,他不可能不給。」
問題是,她開不了口。
「我……我要想想……」
楚東文立刻變臉,「還說什麼養育之恩、恩重如山,一到關鍵時刻什麼都成了屁話!」
「東文,別這樣。」史霞推了他一下。
「你推我幹嘛?我說的是實話!」他大聲咆哮。
「哥,我不是不幫,給我一點時間,也許會有兩全其美的法子讓知府大人原n,。你,你也不必離開蘇州。」
楚東文憤怒地斥道:「你是瞧不起我是嗎?你看我一無是處離開蘇州一定吃不開是嗎?所以拼了命希望我別到外地流浪?怕丟了你栗少夫人的身份?」
「不是的。」
「自從爹收養了你之後,我就一直倒霉到現在,爹看重你,看輕我,說你孝順,我不孝。」他冷哼一聲。「真是天大的笑話,明明是爹不公平,好的東西全留給你,壞的東西卻要我照單全收。」
天地良心,爹一向公平,她不知道他會有這麼強烈的不平衡。
「東文,你別亂說話,你爹當年那麼窮,會有什麼好東西留給楚姑娘!」史霞插嘴道。
「女人,閉嘴!」他斥道。「你懂什麼?我爹讓她讀書識字,寧願讓我吃粥餓肚子。」
「楚姑娘又沒說不幫你籌一百兩,你就別再說以前的事了,怪可憐的。」史霞說。
楚悠悠心情惡劣,自己實在能力有限,唯一能想到的法子就是變賣天擇少爺近日陸陸續續買給她的首飾。
「哥,我會想辦法的。」
「你別騙我了。」他不信,「栗天擇不會幫我的,他看不起我,把我當惡霸。」
「我有些金銀首飾,賣了之後可以湊些銀子。」楚悠悠急切的說明。
楚東文看了下她手指頭上的翠玉指環。「你先把那翠玉指環給我,讓我能度過這幾天好等你籌錢。」
「不,這是 」
楚東文冷冷的道:「說得好聽要變賣首飾給我籌路費,我現下不過跟你要個翠玉指環,你還不是借口理由一大堆。不要緊,我死了之後到九泉之下跟爹說去,說他白白疼你十幾年,一點好處也沒有。」
「楚姑娘,你東文哥現在真的很慘,天天啃地瓜、面色很不好。」
最後,她摘下了翠玉指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