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鞭炮聲轟隆作響,屋內的阮冬陽嚇得從床上霍地坐起,伸了個懶腰,不經意地瞥了一下鬧鐘,她驚吁;「我的媽!七點三十分了,這是什麼情況?不可能啊,我才睡了一下下,怎麼天就亮了?」該死了,該死了,她一定會被老闆娘給砍死的。
果不其然,母老虎發起威來可真不是蓋的。
「阮冬陽,你知不知道現在幾點了,好大的膽子,我已經警告過你了,想在這裡工作就不准遲到,你居然給我遲到三分鐘,你想被我炒魷魚是嗎?」
「不是的。」阮冬陽搖搖頭。
老闆娘的脾氣她很清楚,沒有耐性又勢利,心跟小、好面子,若是跟她硬碰硬,只有走路的分,所以她會小心翼翼地「伺候」她,有其不得已的苦衷。
「明鏡律師事務所」裡的小秘書職務,其實也沒什麼好眷戀的,要不是老闆陳河田律師待她不錯,在她進明鏡工作的第二天居然就肯借她二十萬渡過難關,否則她早就拍拍屁股走人了,也不用再受老闆娘王秀珠的閒氣。
身為明鏡律師事務所的律師娘王秀珠,嫁給陳河山六年膝下尚虛,但不知道問題是出在她身上或是她丈夫身上,怕面對現實的她,死也不肯上醫院檢查,又怕丈夫因此有外遇,於是跟前跟後、死盯活盯;對陳河田她就是不放心,進明鏡管財務,一來可以就近監視丈夫,二米就是怕男人有了錢就耍花樣,所以將丈夫的口袋勒緊,是她馭夫的不二法門。
談到用人,王秀珠本來不打算給阮冬陽機會的,因為這個女孩長得太妖嬈、太青春、太美麗,不是能教她放心的典型,一張無邪的臉透著嫵媚,是古代勾人魂魄的狐媚女子現代版。
要不是阮冬陽是丈夫恩師之女,她死也不會答應讓她進明鏡工作。
「再給你一次機會,再遲到,立刻走路,知道嗎?」
「知道。」阮冬剛好想自動請辭,她不想成為三○年代粵語片裡的苦情女主角,那種只會點頭和流淚的女人,一點出息也沒有。「還不快去做事!」王秀珠又吼道。
阮冬陽真是佩服陳河田律師,他是如何在此「惡劣」的環境下淒出三十萬借給她的?每每好奇想問個究竟,又思及知道男人太多心事未必是件好事而作罷。
中午休息時間,隔壁報關行的會計馮心妍約她吃飯。
「你今天遲到三分鐘?」
「是啊,被罵得臭頭,是不是整棟樓全聽到了?」無所謂啦,她阮冬陽被老闆娘罵已是家常便飯了。
「陳律師是不是出差了?」
「今天早上下高雄見一個委託人。」
「難怪,母老虎的吼聲更肆無忌憚了。」
「要不是昨晚在『愛情大飯店』耽誤太多時間,今天也不會遲到三分鐘。」她不禁哀聲歎氣一番。
「反正你快出頭天了,到時候別忘了拉拔我一下,我啊,認命了,除非有奇跡出現,不然很難改變現狀的:」
馮心妍感歎世道不好,本想騎驢找馬,可驢雖不好騎,馬卻更難找。
「什麼出頭天?你信那些預言?」
「當然相信,金未來的預言奇準無比,上回經他預言的十二名幸運女孩全部如願以償的找到如意郎君,所以你一定也能這麼好運找到你的真命天子。」
前些日子,亥時出生的阮冬陽,應愛情大飯店的邀約,參加了一次預言活動,不過說真格的,金未來所說的預言她不敢相信,免得到頭來只有一場空歎。
「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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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捱到下班時間,下了公車,阮冬陽在巷子口吃了一碗麵,無精打采的走回家。
「捉住她!」有名男子低喝一聲。
下意識地,也不管來人想捉的人是不是她,她拔腿就往街的另一端跑去,沒命的跑。
「媽的,死女人,還敢跑!」那個男人指著她暴吼出聲。
她今天到底是怎麼搞的?從早上衰到晚上。
狂跑了一段距離,阮冬陽再也跑不動了,她身上的力氣像是要用盡了似的。
她索性停下腳步。
「你們幹嘛追著我跑?」
「少裝蒜了,你會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事?」帶頭的壯漢掄起拳頭就要往她揮過去。
」等等,我真的不知道我做了什麼。」她朝著眼前的三個陌生男子微笑,常聽人說「伸手不打笑臉人」,用在她身上不曉得有沒有效,「你的行為已經得罪了人還不知收斂。」
「得罪,我得罪你們了嗎?」她不記得自己曾做過什麼害人利己的事。
「你得罪的人不是我們,而是我們的老闆。」
「那更是不可能了,你們的老闆想必是個大人物,可是我真的不認識什麼大人物。」
帶頭的壯漢嚷道:「不需要向我們解釋這麼多,我們老闆要親自問你幾個問題,如果你有一籮筐的理由,整理一下,等會兒再說給房先生聽。」
「房先生?」她擰起了眉心。
「他是我們的老闆.小劉、小吳,把這位小姐『請』上車:」
「喂!我沒說要跟你們走,你們不能……救命啊!救救我啊!我——還有沒有法治啊……有……」
路人勝上皆是漠然的表情,沒人理會她的大聲呼救,大家都怕惹禍上身。
將她丟進後座,午子便像箭一樣疾射出去;
「你們要把我帶到什麼地方去』你們怎麼可以這麼大膽,不怕坐牢嗎,」
無論她說了什麼,車裡的人都像啞巴一樣.一句話也不吭,當她的話是耳邊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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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停在一幢花園洋房前面,別墅型的豪宅,氣振的雕花鋼門,明亮的照明燈,整幢別墅顯得堂皇又富麗。
她跟著管家走進美輪美奐的客廳,意大利式的皮沙發,復古的吊燈,彷彿置身歐洲華宅的她,幾乎要昏厥過去。
「你叫什麼名字,」
坐在沙發上的男人擰起了眉,像是隨時會被激怒的樣子:
這個男人內斂沉穩的模樣令人望而生畏,他有著一種英國貴族般的憂雅氣質,卓爾不群。
「你呢?你叫什麼名字?」她不悅地反問。
這個世界真不公平,有人富可敵國,有人餓死街頭,偏偏階級化的社會又是這麼殘酷的存在於世界的每個角落。
「做錯事的人還這麼驕傲?」他比她更不高興。
「做錯事,我做錯了什麼事?你為什麼要捉我,你可知道當街擄人和綁架沒有兩樣,看你這麼有錢,不應該會為錢犯罪啊!」
他冷哼一聲。
「和我講大道理?你有沒有搞錯?」
阮冬陽亦不甘示弱。「我是看得起你才對你曉以大義,立刻進我回家,我可以忘了今天晚上發生的事,不然不論你再怎麼有錢,我一樣教你吃不完兜著走。」
「你真……他媽的大言不慚!敬酒不吃吃罰酒,今天你要是不跪地認錯,我就不姓房。」
房祖敖整個人像被火燒了一樣,他心中正燃著一把熊熊的怒火。「我做錯了什麼,你為什麼要這樣罵我?」
她也很火大,稜人莫名其妙地擄來,站了半天連一杯水也沒請她喝,有錢人就了不起啦?她才不吃這一套,想嚇唬她嗎,別說門了,連窗戶都沒有!
「無恥!」他道。
「什麼,」她一時沒聽清楚。
「我說你無恥!」他伸手指了指她。
「你最好收回你的話,我阮冬陽可不是小可憐,沒事被你捉來罵好玩的,你以為你是誰啊!」晟後一句話,她是用吼的,因為他徹底的激怒了她。
「阮冬陽,你真是不到黃河心不死,不見棺材不掉淚啊!我不會收回我說出的任何一句話,一句也不!」他固執地道,一副跟她槓上了的模樣。
「我是做了什麼天大的事,值得你罵我無恥?」她提高分貝大吼。
他按下了內線,交代了句:「把東西搬出來。」
「什麼東西?」她問。
「我會讓你心服口服。」
然後,她在一面電視牆上看到了她自己,然而那個光溜溜的自己正和一個男人在——媽呀!那個男人竟然不是別人,好死不死的就是眼前這個盛怒中的男人。
一男一女光著身子會有什麼好事?自然是翻雲覆雨、男歡女愛……電視牆上正播放著令人臉紅心跳的面面。
影片中的她一會兒被他壓在身下,一會兒同他在大床上滾來滾去,一會兒弓起身子,一會兒像是被服務得很好似的,發出斷斷續續的呻吟……
詭異的是她永遠是一副微笑的表情,而他的則是僵硬到不行的冷笑.整個畫面怪到令人噴飯。
男人的身材很好,性愛技巧高明,是典型的床上良伴;女人則身材惹火,配合度又高,和影片中的男主角玩著各種高難度的「遊戲」。
此時阮冬陽已看得臉紅心跳,只想找個地洞躲起來。
「那個女人不是我。」她怯怯地說著。
「不是你難道是鬼啊?明明就是你的臉。」他真想一把掐死她,竟敢利用他的頭賺錢:好傢伙,賣色情光碟可是一條不錯的發財路啊!
「你太看得起我了,房先生。」她板起臉孔說道。
「什麼意思?」
「我的身材沒這麼好。」她不得不承認。
「什麼?」他盯著她半晌,定定地審視著她的「重要部位」。
她修地以雙臂抱胸。「色狼!」
「我怎麼知道你有沒有在胸部纏著繃帶?」最好能親自檢查一下。
「想都別想。」她看出了他的意圖。
「所以,你還是很有嫌疑。」他說。
她大嚷:「你自己不要臉就罷了,幹嘛把我扯進去?我才沒你這麼無恥!」
「那個男人不是我。」他首次正式澄清。「雖然他的身材已經算是很好了,可是本人身材比他更好,這是毋庸置疑的。」
「不要臉!」
「這片光碟目前在市場上反應很好,移花接木的人肯定誨撈了一票,是你男朋友干的吧?」他不經意的探詢。
她愣了下。「你太過分了,我如果有這種男朋友不如去死還快活些。」
「這很難說,也許你男朋友防著你不讓你知道。」
她氣得說不出話來,轉身要走,他追了上去,她轉身送他一記「大鍋貼」。
「你怎麼打人?!」他扯住她,怒目相視。
「因為本小姐這一生最恨被人誤會,而你,實在欺人太甚。」
她本想再賞他一巴掌,卻讓他給截住。
「我的臉可是價值連城,你最好小心別吃上官司,我的律師會把你告到傾家藹產。」
她笑了笑,「我也有自己的律師。」必要時她會請陳河田律師出馬。
「阮冬陽,我會揪出製作這片光碟的幕後黑手,那人若真是你的男友,我也只好對不起了。」他警告她。
「去查啊!我也很想知道誰會這麼變態,也許是你女朋友干的齷齪事偏要賴到我頭上來。」
這下他們倆的粱子算是結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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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冬陽真的很倒霉。
被房祖敖訓了兩個半小時,累極的她回到家梳洗完畢本該倒頭便睡的,可是,並沒有。
已經許久未曾輾轉反側的她,直到時針指到三時才漸漸入睡;因為晚睡,自然不可能早起噦,要不是她跑得快,只怕又要接受老闆娘的無情炮轟了。
「算你狗屎運,八點三十分準時到,否則有你受的。」
王秀珠不懷好意的瞪了她一眼後,扭腰擺臀地走進她和丈夫共用的辦公室。
她吐了吐舌頭,今天真的走了狗屎運,明明比昨天晚起也晚出門,居然會比昨天早到三分鐘,這不是走了狗屎運是什麼?老天爺這回算是開眼了,不然王秀珠一定會借題發揮炒了她,絕不手軟。
手裡打著字,腦子卻不停地想著房祖敖給她看的色情光碟;到底是誰這麼惡劣,將她的面孔放在赤裸的女體上?她不記得自己曾拍過那樣表情的相片。
見他的穿著,肯定是上流社會的精英分子,足以用英俊來形容的外表,挑眉的動作、牽起的唇角,又冷又酷!一點人情味也沒有的他,怎麼也會成為製造色情光碟的不法集團所移花接木的對象?他是大人物耶,那些人不怕惹上麻煩嗎?
「又發呆了!」王秀珠以食指敲了敲她的桌面。
「我是在想該如何設計這張表格才出色。」她搪塞著。
「騙肖A,你的表情哪裡俾在思考公事?三魂根本不知道飛去哪裡了。阮冬陽,我可警告你,你要是再一直這樣漫不經心,不要懷疑,我一定會請你走路,陳律師好說話,我可沒那麼好心,要我用個廢人,我寧可請隻猴子耍猴戲逗我開心。」
王秀珠一遇上比自己有姿色的女子,總是想盡辦法要攆走人家,阮冬陽算是撐得最久的,大概是因為她的臉皮厚,無論對方怎麼罵、怎麼轟,她就是不走。
「老闆娘請放心,冬陽不會令你失望的。」
「什麼不會讓我失望?你哪一天不給我氣受我就要阿彌陀佛了。」王秀珠白了她一眼,假好心!
「老闆娘處處挑我毛病無非是希望我知難而退嘛!請大姐放心,我對陳律師沒有一絲絲興趣,更不會笨到跟你搶老公,你真的不用防我,我寧願愛上孫悟空,也不會愛上陳律師,他非常安全。」
王秀珠一臉被說中心事的尷尬模樣。「你胡說什麼,誰怕你搶老公來著?」
「老闆娘,我做人做事一向爽快,喜歡打開天窗說亮話,如果我今天直接點破一切讓你心裡不痛快,我很抱歉,可是先小人後君子,大家以後相處會自在些。」
王秀珠哪裡受得了讓人如此赤裸裸的剖析,她嘴硬地說著:「誰說我懷疑陳律師喜歡你來著?你不要自作聰明,往自己臉上貼金,真受不了你。」
接下來,她們倆相安無事一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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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阮冬陽高高興興提著一斤芒果準備回家做芒果冰沙時,有個陌生女子堵在樓梯間不懷好意的瞪著她。
「小姐,不好意思,我家就在上面,讓我過一下。」
女孩盯著她,眸裡蘊涵著足以燒死人的恨意。「你住雙號二樓是不是,」阮冬陽點點頭。
「你叫阮冬陽?」女孩又問。
阮冬陽再度點點頭。「不要臉的東西!」女孩破口大罵。
嚇了一跳的阮冬陽立刻恢復原有的冷靜,反正她又不是沒見過潑婦,工作的地方正巧就有一個。
「你是堆?我又是哪裡不要臉了?」
「你不用知道我是誰,只管記住我的警告,不准再用祖敖哥的臉孔製作色情光碟!」「哦!原來是房祖敖的仰慕者,是他教你來我這裡撒野的?」這女孩標準富家女的模樣,身上的行頭儘是名牌,隨便一個手提包的價值就等於她一個月的薪水。
「好大的口氣!做鍺事的人還一副清高的模樣,你知不知道你的行為已經觸犯了法律?」
「對不起,要談法律是嗎?不是本小姐臭蓋,你是談不贏我的。」這點自信她還有。
女孩驕傲慣了,豈容被個貧家女給比下去,她雙手叉腰吼道:「我譚嬌嬌c大法律系畢業,想比誰的法律條文背得多嗎?」
」譚小姐,我也是受害者,那片光碟的女主角真的不是我,如果你不相信可以請專家鑒定。」
「阮冬陽,如果你敢動祖敖哥的腦筋,我會讓你死得很難看。」女孩撂下狠話。
「拜託!你放心,我對房祖敖沒有半點興趣,而且為了那種男人殺人,真的很不值得。」
「祖敖哥是我的,總之你安分守己做你的平民女,我們井水不犯河水,不然,你死定了。」
「好狂的口氣,你以為你真的能拿我怎麼樣嗎,告訴你,我阮冬陽吃軟不吃硬,反正我孑然一身,沒有高堂要奉養,想跟我硬碰硬是嗎?放馬過來啊!」
在這世上,她沒有什麼值得懸念的,最不怕的就是死亡,早死可以早投胎,想威脅她,也不先去打聽打聽。
「別以為我只是隨便說說,如果你繼續不要臉下去,我真的會殺了你。」
「好啊,快來殺我啊!我就是犯賤,就是不要臉!」她被激怒了,火氣整個被撩起.對方越是不可一世地要她示弱,她越是反彈。
「你敢勾引祖敖哥試試看,我會立刻找人殺了你,經濟不景氣,多得是欠錢花用的殺手,也許不用十萬塊就能解決你。」
「謝謝你的提醒,我可以考慮試試看,雖然我對房祖敖沒什麼興趣,可是為了見識一下你用十萬塊請來的殺手刀法利是不利,勾引房祖敖我勢在必行!」
譚嬌嬌惡狠狠的道:「走著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