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又出現了。
他差人送了一束紫色鬱金香和一張邀請卡,裡頭寫著:
冬天的大陽,能否露個腔?冰冷的心需要它的溫暖。如果可以,晚上在愛情大飯店見。
沒有署名,可是她知道是他,除了他,沒有人會讓她這麼不安,沒見著人,心裡便先起了不安的情緒,這對她來說真的很不尋常。
陳蘭香湊近她,「哇!好漂亮的鬱金香,是老闆送的嗎?紫色的耶。」
「你喜歡?送給你。」阮冬陽大方地說。
陳蘭香一臉狐疑地看著她,「真的假的?這麼大一束可不便宜喔!我老公從來沒有這麼大方過。」
「所以送給你呀,把花拿回去,讓你老公以為你有了仰慕者,性會有所警覺的。」
陳蘭香笑得心花怒放。「仰慕者?我已經好久沒有仰慕者了呢,我老公不會相信的啦。」
捧著耀眼的紫色鬱金香,沒有女人不綻放甜笑的,就連生了兩個孩子的陳蘭香也不例外。
結婚十年,所有戀愛時的激情已完全退去,婚姻生活中不是責任就是義務,她已經很久沒有這麼開心的笑過。
「管他相不相信,你只要在心裡覺得有個仰慕者送了你一束鬱金香,讓你開心一整天就夠了。」
一個心小有愛的女人,自然是迷人的。
「你真的要送我,如果被老闆看見,他會不會不高興啊,」
「不是老闆送的。」她這麼篤定,會不會太自以為是了?
陳蘭香燦爛一笑。「謝謝你,你真的是個好心的女孩。」
接下來的—整個下午,她都在考慮著要不要赴約,就在快下班時,手機響起。
(冬陽,今天是你生日,你準備上哪兒慶祝?)馮心妍提醒她,她今天滿二十四歲了。
「生日?」所以他送她花,請她吃大餐。
(你忘了呀?拜託,上個禮拜我們不是還計劃要好好的慶祝嗎?)
「是啊。」她真的忘了。
(那,今晚要按照原定計劃到『葉園』吃飯嗎?)馮心妍問。
「好啊。」
就這樣,她決定要對房祖敖失約了。
為什麼心裡會有種怪怪的感覺呢?為何自那一夜之後,她不再肯定自己對愛的定義。
可,他對她明顯的只有肉體和情慾上的渴望。
在心靈上,他們沒有交集。
所以她抗拒他,用拒絕來保護自己。
因為,她怕受傷害,她怕迷失,述失在他的身體裡,情慾和愛慾,都是她無法駕馭的,所以…—她選擇不要它們。
她去了葉園,沒去愛情大飯店。
「你今晚看起來有點魂不守舍,為什麼?」馮心妍在侍者送上副餐後挑明的問。
「老了一歲,有些傷感。」
她不知道他會不會等她,會等多久?會不會等到地老天荒?
地老天荒,她在想什麼,等她吃飯和地老天荒有什麼關係,她真是糊塗了。
「會啦,我過生日時一樣有這種感覺,這是失落感,年紀越大越容易產生,別緊張啦!二十四歲還不算老。」
馮心妍哪裡知道她在煩什麼,安慰了幾句,眼尖的她看見熟人似的驚呼:「就是她。」
阮冬陽隨著馮心妍的口光看去,不遠處有位衣著光鮮的女性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是誰?」阮冬陽問。
「隔壁的女律師,非常強悍、非常能幹、非常出色。」
聽到馮心妍的介紹阮冬陽忍不住多看了那名女子幾眼。
那名女子,穿著一襲黑底鑲金蓖的改良式旗袍,烏黑的長髮高高的盤起,一舉手、一投足都是女人的媚態。
「她叫占慈書,三十歲不到,她所接下的案子從來沒有輸過,而且長得—點都不像律師,你覺不覺得她比較像出來討生活的應召女,而且是最高級的那一種。」
「你別亂形容。」
「她長得太妖嬈了,這一點她自己一定也很清楚;而且她的口才犀利得很,連我那個強勢的老闆都不是她的對手。」
「在現今社會中,女人本來就不再是弱者。」
古慈書不是一個人來,她的對面坐著一位看起來很不錯的男人。
「她可厲害了,聽說最近搭上一位金主,哦……就是淫媒替你介紹的社會精英房祖敖。」
她完全愣住了。
多傻啊!阮冬陽,你怎麼會這麼自信的以為送花的人就是他?
滴滴淚珠濃落粉頰,心中湧起濃濃的惆悵。
「你怎麼哭了?」馮心妍訝然地問。
「沒什麼,今天是我生日嘛,我突然想起我那過世十年的母親。」
「哦,生日是母難日,是該好好大哭一場。」
古慈書站起身,和男人走出餐廳。
「那個男人好像快抓狂了,垮著一張臉,八成求愛不成還被古律師拒絕得很難看。」馮心妍幸災樂禍地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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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陳蘭香興高采烈的來找阮冬陽。
「我老公真的懷疑我有仰慕者了喔,因為我吞吞吐吐的摸樣引起他的疑心,本來我還以為他會認為花是我自己買給自己的呢!」那束邡金香重拾她對婚姻的憧憬。
望著滿臉笑意的陳蘭香,阮冬陽卻笑不出來,為了馮心妍的一席話,她懷疑起昨天的花和邀請卡根本不是房祖敖送的。
「以後你可以多運用一些巧思讓你老公更愛你。」
「是啊,免得讓他以為我已經變成黃臉婆了,把我對家庭的犧牲奉獻視為理所當然。」
馮心妍今天要加班不會太早回家.她不想獨自面對一室的寂寥,最後阮冬陽決定她要坐捷運到淡水散心。
她發現自己變了,沒想到自己會變得這麼多愁善感,只為了房祖敖有了新的狩獵目標。
然而是她先拒絕他的,現在才來難過、歎息,是不是太遲了?
空著肚子居然不覺得餓,滿街的美食都無法引起她的食慾。也好,節食一餐有益健康,最近吃了太多高熱量的食物,讓腸胃淨空是必須的。
她的手機在此時響起,來電顯示的號碼是一組陌生的數字。
「喂?」是誰呢?
(為什麼不來?)
是他,這低沉的嗓音,最近常出現在她夢裡。
「你是誰?」她故意這樣問。
他沉默了數秒。(你知道我是誰?)
她咬了咬下唇,不說話,這個男人總有辦法影響她的情緒。
(別再咬了,再咬下去會流血的。)他說。
阮冬陽愣住了,她呆立在原地,抬眼向四處張望,然後她看見他了,原來房祖敖就在咫尺。
她倉惶的收起手機,轉身快步向前走。
「沒用的,我不會放你走的。」
房祖敖跟上她的腳步,與她並肩而行。
她不看他,拚命的加快腳步,開始後悔今天穿了一雙新買的高跟鞋。
「你就是不肯跟我好好談談是不是?一個月不見,依然這麼固執。」他牽住她的手。
她心亂如麻,想甩開他的手,卻甩不開。「你不要這樣好不好?大街上拉拉扯扯的,你不覺得自己的行為跟土匪很像嗎?」
「不覺得,我跟著你走了一個多小時,早想牽你的手,現在讓我牽上了,我不會放手的。」
「你跟蹤我!」她忿忿地嚷著。
「你一下班我就跟著你了,佐佐告訴我,你在譚王表現得很優秀,我以你為榮。」
她停下腳步,瞪著他。「我優不優秀與你無關,你和我連朋友都不是。」
她告訴自己千萬不能低頭,更不能心軟,像房祖敖這樣的男人不會安分地只守著一個女人的。
「連朋友都不是?你怎麼可以這麼說?」他不悅地瞅著她。
離開台北的這一個月,他根本無法好好工作,心裡想的、念的全是她,她的笑、她的嬌、她的怒;恨不得能長上一對日飛千里的翅膀,夜夜飛到她身邊。
「我不想浪費時間和你做朋友。」
他放開她的手,無法接受她的冷漠。「你是認真的嗎?」
她低著頭.看著地面。」是的。」
她一直告訴自己,這樣做是對的,唯有如此才能永保安康、
生無憂,否則在未來的日子裡她很有可能會為他日日哭斷肝腸。
「我可以知道為什麼嗎?每個決定背後都有一個理由,你可以告訴找你不能接受我的原因嗎?」
她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明說,然後,她選之個比較無害的答案:「你太有錢了。」
「什麼?」他皺起了眉頭。
「我太貧窮,你太富有,我們不應該有交集,新鮮感一過,大家都會痛苦的。」
「等到有一方覺得痛苦時再分開啊!」他在處理感情問題時,總是秉持著好聚好散的原則。
她冷笑道:「這就是我們最大的歧見。」
他明白了。「你相信天長地久,」
「顯然比你相信。」她回頭走向捷運車站,這樣的談話不會有文會點,她不想幹耗F去。
他還是跟著她,今天是他第一次搭乘台北的捷運,目的竟然是為了跟蹤一個對他興趣不大的女人,
「你想耍婚姻對不對?」他司。
她不語。
「你不說話我怎能知道你的想法。」他發現自己並不排斥與她共組家庭。
「不想,我不想結婚。」她不想和他結婚,這樣做太冒險了,以她的個性來看,一定沒法子撐三個月。
他越聽越糊塗,「你相信地久天長卻不想結婚,這不是很矛盾嗎?」
「你熱中於一夜情,卻死纏著我,不是也很矛盾嗎』」
他重新牽起她的手。「所以我想試著與你發展一種比一夜情更長久的關係。」
「恕不奉陪。」她甩開他的手。
「固執。」他啐了句。
她轉身朝他扮了個鬼臉。「這不叫固執,這叫明哲保身,你們這種有錢人是不會懂的。」
他亦步亦趨地跟著她,追問:「為什麼要把我送你的花送給別人?」
她瞇著眼瞅著他:「你在譚王安排了眼線?」
他不正面回答:「是我先問你的。」
她瞟了他一眼,逕自往售票口走。「你送花給我,花就是我的了,我要如何處理與你何干?」
回到台北走出捷運站後,他提議:「陪我吃頓飯如何?我肚子餓了。」
「找別人陪吧,我今晚不想進食。」
她站在公車站牌下直視公車來的方向,身旁跟著英俊非凡的男子,不管多大年紀的女人,在經過他們身邊時,都會忍不住地將目光往房祖敖身上擺。
她覺得很好笑:「看來我乾脆向成大姐拜師算了,改行做淫媒肯定賺錢,到時候我一定會把你捧成我的搖錢樹。」
「你這麼高興讓別的女人碰我啊?」他覺得自己真的踢到了一塊大鐵板。
「是你自己作踐自己的嘛,成大姐本來就是你在台灣時的『首席淫媒』,如果不是她,我們也不會認識。」
他受教了。「你訓得有理。」
「我的公車來了,你別再跟著我了,大家好聚好散。」
然後,她上了公車,忍不住用眼角的餘光朝身後瞄了一眼,想知道他是不是也跟著她上了公車。
結果,他沒有跟來。
死房租敖!把白己說得跟情聖一樣,他哪裡是什麼情聖嘛連跟人也跟得半途而廢。
奇怪,她在氣什麼?是她命令他不准再跟著她的,還說要好聚好散,他不過是聽進了地的話罷了,她咒他個什麼勁?
女人心,誨底針,連她自己都不明白自己了。
她望向車窗外,他是不是打算就這麼放棄了』因為她太不識好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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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祖敖並沒有放棄的打算,他只是不想讓阮冬陽覺得他太低俗,追女孩子只有死纏爛打這一招。
「祖敖,容先生的婚禮會在近日舉行,你是不是要親自去參加容先生和冉小姐的婚禮?」唐少文問。
「看情況再說,不過人雖不一定會到,禮卻是一定要送的,到時候若我沒法子去,就由你和方年代表我參加。」
他可能會在台北再待一陣子,若容海堯最後決定要到歐洲舉行婚禮,屆時他未必抽得出空。
「容先生來電話時,整個人像是吃了蜜似的,光聽聲音就能聽出他的喜悅。」
容海堯比他更不屑婚姻制度,沒想到這樣的他也有走進禮堂的一天。「他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說話的語氣自然像是喝了蜜。」房租敖一臉羨慕的說著。
「阮小姐還是無動於衷啊?」唐少文小心地探問。
房祖敖的心事唐少文略知一二,不明白的是阮冬陽為何不解風情,也或許她的不解風情正足她迷人之處!
「她為了一種奇怪的原因一直逃避我,」
「倒是譚矯嬌一天打來十幾通電話追問你的行蹤,不過我沒告訴她你在哪兒,好在方年擋得好,不然她怕要守在這裡等著了。」
「嬌嬌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方年說她以為你要娶她為妻。」
啥?「不會吧,我從小到大和她說過的話加起來還不到三十句,她怎麼會以為我要娶她?」
「由她去吧,小女孩就是喜歡白作多情,你越是把它當作正經事處理,她越是往牛角尖裡鑽。」唐少文說得頭頭是道,儼然是位心理分析師。
「如果她再打電話來,直接告訴她我和心愛的女子逍遙去了。」他要斷了她的念。
「好的,還有一位古慧書小姐打電話來找你,祖敖,她該不會就是你要找的人吧?」
心思敏捷的唐少文憑一點蛛絲馬跡就能臆測出什麼,房祖敖也不瞞著他:「沒錯,古慧書就是我要找的人,她是仇人之女。」
唐少文見房租敖表情嚴肅,心裡有一種不好的感覺,他直接問他:「你是不是準備報復?」
「既然找到她了,自然不會輕易饒過她,她父親的罪行害死了我的父親,這次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對於仇人,房祖敖不曾刻意尋找,因為他還沒想到該如何報仇,若要復仇總要先有個周詳的計劃,敵人出現時才可以直接給予致命的一擊。
如今古慧書的父親古振已亡故,古慈書和她父親一樣,也是十大律師。能幹又美麗的女人往往最是寂寞,若他想趁其不備打擊她可謂易如反掌,可他後來改變主意,他要慢慢折磨她。
他不是真要她死,而是要毀掉她的事業,讓她痛不欲生。
「你預備怎麼做?」唐少文刊。
「看著辦,現在我心裡還裝著別的事,沒辦法全力復仇。」他自有分寸,事業第一,復仇第二。
不!還有阮冬陽.她也很重要。
「那個譚嬌嬌三番兩次打電話來找人,咱們公司的總機小姐不堪其擾了,說真格的,你對她到底有沒有一點意思?」
房祖敖反問:「你說呢?」
」如果拿譚嬌嬌和方年比較,我寧願投方年一票。」
方年可愛些,不會無理取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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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來冷靜能幹的方年是不會無理取鬧的,她永遠扮演著潤滑劑的角色,當決策高層有任何衝突時,她會跳出來打圓場,通常都能得到圓滿的結果,她的表現令人激賞。
可,這個情況最近發生了變化,方年忍耐已久的妒火,再也壓抑不住了。
她找上了阮冬陽,原米應該於一個月前進行的計劃,她挑在今天執行。」阮小姐。」她喚住阮冬陽。
阮冬陽愣了下,她記得方年,一個多月前在愛情大飯店的電梯口,她代表房祖敖來接地,成為那個荒唐之夜的幫兇。
「有事嗎?」她不得不謹慎些。
「我沒有惡意,只是想跟你聊幾句,請你吃頓飯如何,」
阮冬陽撥了撥耳後的髮絲,很自然的道:「換我請你吧!我今天發薪水。」」這怎麼好意思?」
阮冬陽搖搖頭,「不會啦,你能吃多少東西』放心!一頓飯吃不垮我。」她無意與方年為敵。
「我叫方年,年紀肯定比你大,如果待會兒我說了太多倚老賣老的話,你一定要請我閉嘴。」
阮冬陽點點頭,不管方年想跟她說什麼,她相信一定與房祖敖有關係。
她很慶幸自己很有骨氣的拒絕了他,否則今時今日不知會有多少人前來鬥爭她、羞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