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伸了一個懶腰,捶捶手臂肩膀,不經意撇頭,詫見美花像幽靈一樣,白著一張臉,悄然無息地站在我座位旁。
「美花?怎麼還沒回去?在等我嗎?對不起,我以為你走了。我馬上好。」我連忙起身收拾。
誰知美花突然哇地一聲,撲在座位上大哭起來。她哭得很傷心,肝腸寸斷似地,眼淚鼻涕糊得滿臉都是。
她突然這樣莫名其妙地哭起來,我站著楞了一會兒,才慢慢坐下來開口問:
「發生什麼事?」
她沒有回答,伏在桌上,傷心欲絕。
「是不是和冷青吵架了?」我慢慢地,一字一字輕輕地問。
她總算抬頭,抹抹眼淚,抽噎地哭訴說:
「他最近都對我愛理不理的,態度好冷淡。那一天明明恨我約好的,結果他居然爽約,讓我等了好久。我問他為什麼約好了又不來,他既不解釋為什麼,也不道歉。今天我打了一天電話找他,都是答錄機在回話,我……嗚……」
「你先別激動,也許他有事情在忙,沒時間打電話給你。」
「再怎麼忙也應該行個電話給我!」美花嘟著嘴,蠻橫不講理地埋怨。
「我想他心裡也很急,你耐心再等等。他很在乎你的!」
「他如果在乎我就不會用那麼冷淡的態度對我了!」美花說著又嚎陶大哭起來,連帶地鼻涕也流出來。她抹掉鼻水,哭說:「他從來沒有這樣對我過,他一定是不再愛我了。他如果愛我,就不會這樣對我……」
「你別哭!你們兩個之間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他才負氣爽約?」美花說了半天,我還是不明白她和楊冷青之間到底發生什麼事。
楊冷青不會無故爽約,他們之間一定發生了什麼爭吵。我想那大概是情侶間的吵嘴,瞥扭過了就會沒事。
美花卻只是一逕地哭,什麼也不肯說。
「你什麼都不說,我怎麼曉得你們兩人鬧什麼瞥扭?」我有點心浮氣躁,又無可奈何。
美花只說楊冷青爽約,不回電話,為此疑心他不再愛她;至於兩個人為什麼鬧瞥扭,她卻是嗚嗚咽咽地什麼也不肯說。
「別再哭了,又不是小孩!真的不放心的話,去找他好了,這樣不就可以和好了?不然,我去找他跟你道歉?」
「哼!我才不希罕他道歉!他心裡就只有朋友,只顧著體帖朋友,根本就沒有把我放在心上,也不在乎我的感受。在他心裡,我根本比他的朋友還不如!」美花俏麗的哭臉上露出憤忿的切齒的不滿,滿臉的怨懟。
這番話像利刃一樣剌入我心坎,美花憤忿怨懟的表情,更是如夜叉猙獰,排山倒海向我壓來,粒粒泛張的細胞都是最毒最深的譴責。
我無言以對,陷入沉默。
「七月,你說冷青他這樣對我,是不是不愛我了?」美花還在哭,純潔無辜的臉上珠淚縱橫,方才種種怨懟憤忿、咬牙切齒的猙獰,不真實的仿如只是我的幻想。
我盡速把東西收拾好,強露出笑容說:
「你想太多了,我想冷青不是這種人。情侶間偶爾吵吵嘴是常有的事,你別放在心上,等過兩天情緒過了,我看你們比誰都要恩愛、如膠似漆。」
「討厭!你說什麼嘛!」美花總算破涕為笑。
「好了!該走了。波斯和太保還在等我回去。」
「你那兩隻寶貝貓又凶又會吃,你為什麼不乾脆把它們賣掉算了?又省麻煩又有錢賺!」
「太保和波斯就像我的朋友一樣,分開了會覺得捨不得。」我笑笑搖頭。
「真受不了你,對動物這麼濫情。你這種濫情主義的觀念個性實在太不切實際了,人跟動物畢竟不一樣,怎麼可能成了朋友!」
「相處久了自然就會有感情,你不養貓,所以你不知道。」
「我知道你腦袋有問題!」美花半指責,半開玩笑。她說:「動物就是動物,永遠也不可能和人產生帖心的感情。我看你是一個人太寂寞了,才會把感情寄托在貓身上。」
「感情這種撲朔迷離的東西,誰也料不準。動物的感情其實比你想像得深厚,就看你怎麼對待而已。」
我們邊走邊說,路途不覺縮短,就連往常苦等一百年才姍姍來遲的公車,也很合作地適時來到。
「你這個人簡直人畜不分!」上車後,美花繼續又說:「動物和人還是有分別的,不要寵貓寵過了頭,拿它們當人寶貝著。」
「你不瞭解,人跟動物其實都是性靈的生物,只要用心對待,彼此的感情是可以交流的。」我想起太保和波斯張著藍藍的大眼睛聽我細訴心裡事的模樣,我相信它們真的瞭解、懂得我的心情的。
「我看你還是好好找個男朋友才是!你就是一個人太無聊了,才會把精神感情寄托在貓狗身上。」美花抵著嘴笑說:「你以前跟大鳥他們好像處得很不錯,現在還有聯絡嗎?」
我搖頭,我們一夥早已散了好久。
「真可惜,我看大鳥那個人挺不錯的,又對你有意思--」
「美花,別提那些了好不好?」我插嘴打斷她。
「你如果有男朋友,冷青他就不會……」這些話她說得很細,含糊不清,聽起來就像是含在嘴裡的咕儂。我聽慣了小主管細聲細氣的嗓音,所以美花這些低喃我每個字都聽得很清楚。
我又陷入沉默,墜進無底的絕谷。
幸好車聲吵雜,我的沉默顯露不出任何特別的意義。美花也以為我沒聽到她那些話,看看窗外又說:
「我真不明白,像志誠條件那樣好的男人,打著燈籠都找不到,他又那麼喜歡你,你竟然不要!你能不能告訴我,到底要什麼樣的男人,你才看得上眼?」
美花的聲音聽起來,半夾諷刺。我看她一眼,暗暗歎了一口氣說道:
「美花,感情的事可遇不可求,如果兩情不能相悅,交再多男朋友也沒用。」
「但如果你有男朋友的話,冷青也許就不會跟我吵架,也不會這樣對我。」說話的同時,美花轉頭看著我,眼神坦白,不滿怨懟的情緒完全盛在不言中。
我們對望甚久,車子吵雜的隆隆聲圍繞在我們周旁的經緯,襯顯出我們之間情緒的沉默。
「我懂了!」我復看她一眼,甩開長髮,按鈴下車。
下車後,我輾轉又換了兩趟車,才拖著疲憊至極的軀體摸黑回到半山腰的違章建築。我的情緒壞透了,不只是身體覺得累,心情也沉到谷底。
我趴在床上,一動也不動,太保波斯坐在一旁靜靜不出聲,迥異於平時的喧鬧。
我的心情影響了它們的心情,我爬起來,歉疚地說:
「對不起,我的心情壞透了。她是我的好朋友,他又是她的男朋友,我喜歡上他也不敢說。但她怕我搶走她的男朋友,對我說那些話……我不怪她,但是--差勁,真的差勁透了!我是說我自己!我為什麼要喜歡上她的男朋友?為什麼?為什麼?」
我說著說著,難過的哭出來。
同樣是愛一個人,美花是那麼幸福洋溢,滋味甜在心頭!我的感情卻不能攤開,背負著背叛朋友的罪惡感,所有的無奈苦澀只有我自己承受。
「喵……」波斯走過來輕輕摩挲我的膝間。
「我也不想這樣啊!波斯。」我忍住淚,越忍越難過,索性放聲大哭說:「可是我就是喜歡他,我也沒辦法啊,他什麼都不知道,只愛著美花,我像個傻瓜一樣……」
我不知道哭了多久,到最後只覺得聲嘶力竭,喉嚨都啞了。
我懶懶地趴在床上,蓋著枕頭蒙住燈光刺眼的照射。過了很久很久,仿若日月交替那麼久,屬於夜特有的那種寂靜籠罩整個房中。我慢慢起身,聽到門外傳來粗重斷續、夾著呢喃不清的叫喊的拍門聲。
隔著門,那聲音含糊得只剩一串串咕咕響的喉音。我跳下床匆匆打開門,楊冷青踉蹌地摔進來,帶著一身刺鼻的酒騷味。
「你喝酒了?」我關上門,制止太保的蠢蠢欲動。
他掙扎著想坐起來,醉意太濃,只得靠著牆,半臥在地上。我跨過他,想扶他起來,他揮開我的手,咕噥著說:
「我沒醉!你不要管我!」
「話都說不清楚了,怎麼還沒醉!」我攙著他,想扶他起來。
「誰說我醉了?我沒醉!你走開!」他揮開我,逞強地想自己站起來,步履不穩,跌趴在我身上,連帶的也害我摔在地上。
他的身材高太,體重又重,我被他壓在地上好半天使不上力。我稍微喘了口氣,避開他垂靠在我臉頰旁的醉臉以及吐息問的酒臭味,然後使盡力氣將他推開。
「你幹嘛推我?」他跌在牆邊,依著牆掙扎了半天才坐起來。
「問你啊!你為什麼醉成這個樣子?」我覺得自己實在有點白癡,居然這樣一本正經和酒醉的楊冷青對話。
「誰說我醉了?」楊冷青硬不承認自己醉了,睡著牆叫著:「我心裡不痛快,喝酒解悶也不行嗎?」
看樣子,他並沒有我想像中醉得那麼厲害,但他大概喝了不少酒,眼神顯得有些呆滯。
「你安靜一點,沒有人說你不能喝酒!」我抓住他的手想制止他,他不曉得從哪來的蠻力,掙扎個不停。
「放開我!」他大叫:「酒!拿酒來!我要喝!」
「不要叫了,你清醒一點!」夜已經很深,他這樣大吵大鬧只會給我惹麻煩。
我匆匆倒了一杯水給他,他喝了兩口,將它摔在地上,嚷叫著說:
「拿酒來!別以為我醉了,你就想騙我。告訴你,我沒醉,我的頭腦清醒得很。拿酒來!我要喝酒!」
他掙扎地站起來,步履不穩地站在屋子中間,仰天大叫說:「我沒醉!我沒醉!我還要喝酒!拿酒來!」
他腳步踉蹌,顛顛倒倒的,像是隨時會摔下來,我在一旁緊張地守著,又氣惱又擔心。
「拜託你不要再鬧了!」我想扶他到床上躺著,他胡亂揮手,不肯讓我接近,睡著自己的胸口,語無倫次地說:
「不要管我!我心裡痛苦、心裡難過,你知不知道?不!你什麼都不知道!給我酒,我要一醉解千愁。酒呢?--你不要管我!我不要你同情!我沒醉--」
「冷青,你安靜下來--」
「我為什麼要聽你的?你心裡根本沒有我--」
我聽得又急又氣,所有的委屈全都湧上來,又怒又怨,強抑住聲音中的抖顫說:
「你說得對,你根本沒必要聽我的話。你和美花之間有什麼問題也自己解決去,不要喝醉酒跑來我這裡喧鬧,我不是美花,沒有聽你發牢騷的義務!」
楊冷青根本沒在聽我說話,搖搖晃晃向我走了幾步,我怕他又摔倒,伸出手想扶他。他突然張臂抱住我,我支撐不住他搖墜的力量,再次連帶地被他害得摔倒在地上。
「是我不對,是我見異思遷,可是我心裡只有你,你難道不知道嗎?」他這些話異常的清晰,但是沒頭沒腦的。
也許,他是把我錯當成美花了……我別過頭,仰著臉不讓眼淚流下來。
他突然伸手過來,將我的臉扳過去,醉眼矇矓地看著我說:
「你說話啊!你知不知道我心裡只有你,我一直愛著你?你不讓我喝酒,可是我心裡難過、苦悶,你知不知道?」
「不要再說了!我不要聽!」
「你不要聽也得聽!」他抓住我,強迫我看著他,又強抓著我的手放在他心口。「你感覺出來沒有?我心痛啊!你的心腸為什麼這麼冷酷……」
他突然壓過來強索我的吻,窒人的酒氣由唇齒間強灌進我唇瓣裡。我用力想推開他,他雙臂箍得緊,掙扎廝磨之間,我身上沾染了他渾身的酒氣。
他果然把我錯當是美花了。我拚命想推開他,卻又無力推開他,他吻著我的耳鬢和唇頸,一邊呢喃說:
「我愛你……我愛你……」
這就是神的詛咒嗎?被他如此摟抱在懷裡,我卻沒有幸福顫抖的權利。
楊冷青的親吻越來越放肆,對感情的索求也越來越貪婪。我被他壓在身子底下掙扎不脫,長髮凌亂,衣衫也逐漸不整。
當他扯掉我的襯衫,吮吻著我前胸,我全身泛起一陣顫慄,無力而麻醉。恍惚過後,我已呈半裸,他半或迷醉半因酒醉,印在我身上的每個吻都灼熱發燙。
又一次恍惚後。楊冷青上身的衣物不知何時已褪落在地上,我身上的牛仔褲也半褪到股間。太概是因為感染楊冷青身上酒氣的關係,我覺得身體越來越熱,而楊冷青全身也因為酒精發酵的緣故,熱湯得像在燃燒。
他真的醉了,因為酒醉,才會將我錯當成美花而放任自己的激情。我閉上眼睛,覺得又幸福又悲哀。
這真的就是神的詛咒嗎?還是命運的譴責?
楊冷青的身體越來越湯,如火在燃燒,每個唇吮也印帖著更深的飢渴。我傾全力將他推開,狼狽地半起了身,他由後攬住我的腰,雙手一使勁,又將我壓在地上。
「放開我!我不是美花,我是七月!」我伸手推他。
他的神智被酒精迷惑,聽不見我的叫喊。
和他肌膚的裸觸,令我顫慄不已;那種激情和狂野,更令我情迷意亂,不由自主地抖顫。他不斷地吻著我的前胸,那種麻醉酥軟令我不由自主地仰起著頭,禁不住想呻吟出口。
我死命咬著唇,不發出任何聲音,直到他的手摩挲著伸進我牛仔褲裡--
「太保!」我叫了一聲。
一條灰影撲過來,隨著叫聲在楊冷青的背上狠狠抓出了幾道白痕。
楊冷青因痛停止了激情狂熱,我乘機推開他,他跌坐在地上,怔怔地望著我,沒有再撲壓過來。
那個眼神是空洞,渾然不知一切的懵懂。他半趴在地上,酒精的效力越來越強了。
「謝謝你,太保。」
我感激地看了太保一眼,迅速穿妥衣服,然後為楊冷青背上的爪傷塗藥,再攙起他到床上躺著。
他任由我將他攙到床上,只一會兒的功夫就沉沉睡去,剛才發生的一切宛如一場幻夢,讓人懷疑那究竟是不是真的發生過。
安頓好楊冷青,我已累得說不出話,匆匆洗完澡,趴在桌上將就著睡著。
第二天,楊冷青睡到中午宿醉才醒,看見我,楞了一下,然後眉頭一皺,覆著額說:
「我怎麼會在這裡?我記得……昨晚我喝了一些酒……」
他突地抬頭,像是忽然想起什麼,又似是卡在記憶的殘簡片斷,拼湊不出什麼般,臉上露出某種奇怪複雜的神情,混淆著回味、甜美、喜悅、擔憂又懊悔的情緒。但那只是一瞬間的表情,他緊按著太陽穴,一臉宿醉後的茫然懵懂不知。
我屏住呼吸地看著他,心臟跳得飛快,擔心他想起昨晚任何的一些蛛絲馬跡。
他緊皺著雙眉,支著額頭閉上眼努力回想。最後,他終於放棄,頹喪懊惱地說:
「不行,我什麼都想不起來。」
我鬆了一口氣,繃緊的神經逐條放鬆下來。
那樣最好,他最好什麼都想不起來。
他甩甩頭,伸手想取衣服,帶痛背部的肌肉,眉頭微微一皺,反手察看背部的傷口說:
「怎麼回事?我背上怎麼會有這些傷痕?」
我走近察看,昨晚只幫他擦藥膏沒有為他消毒,現在那些傷口約是感染到細菌,發炎紅腫。
「你最好是去看醫生,傷口已經發炎,又紅又腫!」我說。
他沒有答話,靜靜穿上衣服,思索著看著太保。
太保也不甘示弱地瞪著他,湛藍的眼珠充滿了敵意;連波斯也略帶譴責的眼神靜靜望著他。
楊冷青和它們對望了一會兒,突然失笑起來,轉頭對我說:
「對不起,打擾了你一晚,希望沒給你帶來困擾,或者惹出什麼麻煩。」
「算了!」我的心仍然在顫慄。昨晚發生的一切不是那麼容易就能忘記--不!根本無法忘記。我微微甩頭,掠開垂到胸前的頭髮,問說:「你為什麼醉成那個樣子!」
他抿著嘴,眉頭皺得緊緊的,不肯說為什麼。
「跟美花吵架了?」我又問。
「我的事你別管!」他用和昨晚醉酒時同樣的倔強語氣回答我。
「既然不要我管,那你就不要喝醉酒跑來我這裡鬧!」我負氣地說,心情糟透了。
電話聲驀的響起來。我坐著不動,直到電話聲響了好久,又絲毫沒有肯放棄的跡象,才接起電話。
「七月,是我。」美花的聲音軟軟地傳過來。
我看了楊冷青一眼,他從我的眼光看出,知道電話是誰打來的。
「我昨晚去找冷青了。本來我想跟他和好的,但他卻忙著工作,我去了好半天也不理我。我氣不過,對他說了一些負氣的話。」
「結果又吵架了?」我又看了楊冷青一眼。這就是他昨晚喝醉酒的原因?
「我知道是我不對,我願意跟他道歉!」美花幽幽地說:「可是我找了他一上午,都找不到他,也不知道他去了那裡。七月,你幫我找找他,跟他說--」
「這是你們自己的事,你們自己解決。」我斷然拒絕。
「求求你,七月,你的話他一定會聽。他應該會回去工作,你到他住的地方去找他,幫我向他解釋,約他出來,我想跟他道歉。」
「美花,」我忍著心痛,這世界簡直無比的荒謬。「冷青是你的男朋友,我只是個外人,你們吵架,你怎麼可以期望我為你解決?」
「拜託你,七月,」美花不斷軟語相求:「冷青很看重你,對你比對我還好,你說的話他一定會聽的!我們是好朋友,你不忍心看我跟他分手吧?拜託你,幫我這個忙,跟他說我愛他,我跟他道歉!」
我一聲不響地把電話遞給楊冷青,他聽了一會兒,靜靜把電話還給我。電話那頭,美花的軟軟甜語,不知何時已變為哀哀的啜泣聲。
「你放心吧,美花,他一定會去找你,跟你賠不是的!」我背著楊冷青,無聲的淚悄悄往肚裡流。
這就是神的詛咒,咒我感情的失落與荒謬。
「你都聽到了吧?她那麼愛你,不要讓她受委屈。」我掛上電話,強迫自己面對著楊冷青。
「我說過了,不要管我的事!」楊冷青瞪著我,黑眼珠複雜地摻亂著苦悶、多情和無奈痛苦的顏色。
「我也不想管啊!」我吼叫起來,莫名其妙地哭出來。「你們的事關我什麼事,我何必自找麻煩!吵架失和也是你們的事,我何必替你們操心!你走啊!還待在這裡做什麼?難道你還要看我像個小丑,扮演著滑稽的角色?走啊!你走得越遠越好,我才不管你們分不分手!」
我背過身子奔到桌子旁。屋中一下子安靜下來,只剩下我強自壓抑的哭泣聲。我等著楊冷青離去的關門聲,他卻走到我身後攬住我的腰,在我身畔低低說道:
「對不起,是我不好。別再哭了,你哭得讓我心亂。」
我無法細思他話裡的含意,轉身過去,猶帶著眼淚說:
「你一定要好好跟她道歉,跟她和好,好好對她。」
「嗯,什麼都聽你的。」
這就是神的詛咒,感情的荒謬。我百般勸著自己愛的那個人,回到他愛的那個人的身旁。
我冀求和他兩情相悅,何等的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