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自揚每天上完課都來看我。開頭一兩天,他怕我身體尚未恢復,體力吃不消,硬是不肯讓我到學校。後來我惦著實在缺課太多,他才勉強讓我去上課,還不放心地跟著,他始終客氣而溫柔,可是,那種溫柔禮貌中,也始終透著一股疏離冷漠。
是我自己鬆手把他對我的熱情放掉的,到如今,我憑什麼再期望他所有的傾心?如今他對我這樣好,是他對我的恩情,可是我再憑藉什麼這樣地厚顏無恥!
所以,當這晚上,他送我回到蝸居,我電熱開水後,他猶站在門口,我也挨著門邊,笑著說:
「謝謝你送我回來,這幾天麻煩你了,耽誤你不少時間和精神。我已經好多了,請你不用再那麼麻煩了。」
說這話時,我的臉上笑得極力柔美燦爛,可是,心卻暗暗地在抽痛。
他說沒什麼,英俊的臉上也沒有任何表情感受。
我們隔著一道門檻,面對面默默對視著。門開著,那距離卻遠比門牆還沉厚。良久,他才開口:
「可以問你一件事嗎?那天,你說他走了,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我視線平擺,看著他的胸口,覺得好累,這許多是是非非、曲曲折折——唉!
「好累!我已經想放棄,不再渴望追求了,為什麼還要問,為什麼還要撩撥我?我將雙手插入口袋,頭一低,長髮垂過肩頭。」
「他希望我跟他一起走,一起去美國,我——」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再極其無可奈何地吐出來。「反正就是這樣。」
「為什麼?你不是一直很喜歡他,—直在等著他,為什麼要放棄?」口氣平淡,還是那種淡淡的疏離感。
事到如今,我還想冀求什麼?!
我轉頭往後看,水開了,我走過去拔下插頭,拿出杯子,問他說:
「水開了,你要不要?請進來吧!」
他搖頭,跨過門檻,關上門,依然站在門口。
我給自己倒一杯開水,一口一口慢慢地喝著。喝完一杯又一懷後,我暈著一臉笑,對他微微鞠躬著:
「謝謝你送我回來,還有這些日子來對我的照顧。給你添了不少麻煩,我真的非常感謝,以後請不必為我擔心!」
好阿光,不是我立意辜負,而是,我不再有資格珍惜啊——
「我懂了。你不用向我道謝,是我自己心甘情願的。」沈自揚聲聲說出,神色冷漠,然後拉開門,跨出我的世界。
我悄悄流下兩行清淚,躲在牆角,掀起薄簾偷看,樓層下,徒見—片漆暗的春色和水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