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小揉揉惺忪的睡眼,不感興趣的往丹尼爾手上那件皺巴巴、像抹布的東西瞄一眼,倒回床上,擁著棉被說:「丹尼爾,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不要隨便闖進我房間,進來前先要敲門。」
「我敲了你也沒聽見。」丹尼爾把棉被拉掉,逼著蘇小小起床。「不要再睡了,看看我買的東西。」
「那是什麼?抹布嗎?」蘇小小被丹尼爾吵得睡不成,只好起床刷牙洗臉。
「什麼抹布!」丹尼爾跟著她到浴室,站在門口看她梳洗,說:「你實在真沒眼光,討厭!這是很貴的!你別看它故意弄得皺皺的,這是明年春天流行的款樣。」
「哦。」蘇小小專心把毛巾擰乾、掛好,習慣性隨口問說:「多少錢?」丹尼爾伸出指頭比了比,連帶腰身的動作都擺出來。
「八百?」
蘇小小走回房間,對一直跟在她屁股後面的丹尼爾揮揮手要他轉頭,往衣櫥隨便抓件衣服就地換起來。
「不!八仟!」丹尼爾轉身說。
「什麼?八仟!」蘇小小這一驚非同小可,顧不得衣服還沒換好,上身只穿了內衣,搶過丹尼爾手上的衣服,氣急敗壞地說:「你有病啊?這樣一件像垃圾的東西要八仟塊?錢又不是不能用,發什麼瘋!」
丹尼爾挨了罵也不生氣,反倒委屈得像小媳婦似的,低聲下氣解釋說:「你別生氣,我還是買到便宜的,這一件本來要一萬六,但我工作的百貨公司剛好慶祝週年打折,大家都熟,所以明年的新貨我用折扣價買到,賺了便宜……」
他愈說聲音愈低,蘇小小瞪他的眼光,簡直像要吃人。
「你馬上拿回去退了。」蘇小小命令說。
「不行!那多沒面子!再說,我也喜歡。」丹尼爾把衣服搶回去。態度悍然又委屈。
丹尼爾本名叫邱添財,是東區一家百貨公司的櫥窗設計師,和蘇小小是同村長大、歃血為盟的「換帖兄弟」。在他們那個鳥不生蛋的鄉下高中念了三年還沒畢業,就隻身跑到都市打天下,不知怎地,竟讓他混到一所美術家政專校的文憑。畢業後當完兵,先後做過美工設計和服裝設計師的助理,最後不知是不是運氣到了,當上那家知名百貨公司的櫥窗設計師。
丹尼爾人長得算俊,個子中等,舉止娘娘腔,比個性粗魯諢號「男人婆」的蘇小小還像女人;他比蘇小小大五歲,兩人從小就是一對「絕配」,也只有蘇小小不嚕嗦他「閒話」。鄉下地方通常是野孩子的天下。丹尼爾長得像女人、個性像女人、感情也像女人;而蘇小小野慣了,比起丹尼爾多了幾分凶悍之氣,每當她凶起來,丹尼爾在她面前總像小媳婦一樣委屈。
蘇小小從小和他廝混慣了,習慣他那種「性情」,也從來沒當他是男人。
丹尼爾離開鄉下到都市後,嫌自己名字土,又迷上了一位英國影星,就取了個一模一樣的洋名字,不准人家叫他本名。蘇小小高中畢業來此念大學,理所當然就搬進丹尼爾租住的這層公寓,但貪的也是比外頭便宜一半的房租。
「丹尼爾,」蘇小小插著腰,上身仍然氣得忘了穿上襯衫。「你知不知道八仟塊我可以活兩個——不,三個月!你居然用那麼多錢買了那一件垃圾,你錢多是不是?用了都不心疼!」
「小小,你別生氣,聽我說嘛!」
「說個屁!」蘇小小罵句粗話,轉過頭不理他。
「好嘛!我拿回去退掉就是了。」丹尼爾無可奈何地。
「退掉算你聰明。」
蘇小小抓起襯衫聞了聞,然後穿上。聽丹尼爾又說:「我的早點走了,這兩天助理請假,害得我都快忙不過來,臨時又找不到人手。」
「等等!丹尼爾……」蘇小小聽到這裡,把邊走邊說已走到門口的丹尼爾拉回來,臉上堆滿諂媚的笑說:「你剛剛說什麼?你要找人幫忙是不是?」
「是啊,我這兩天忙得都沒睡過好覺,對皮膚傷害好大。」丹尼爾搔首弄姿,配上一副愁眉苦臉。
「那現在你不用擔心了,眼前就有一個好助手。」
「你不用到酒館上班嗎?」
「不上了!」蘇小小雙手亂揮,像要揮掉什麼噩夢似的。「才喝了他一杯酒乾了二個禮拜的白工,已經很對得起他了,休想再要我去做白工!」
「那你答應幫麗莎代班的事呢?」
麗莎是服飾店的店員,住在他們樓下。
「啊!那只有兩天,而且輪早班,不會和你的時間相衝突。」蘇小小萬般討好地笑說:「丹尼爾,我們是好朋友是不是?你有困難我怎麼能不幫忙?這樣就太不夠意思了,你說是不是?」
「不是我不讓你幫忙,小小,」丹尼爾嬌聲嬌氣地說:「留一點空間給別人,不要什麼錢都想賺;再說,這種櫥窗陳列設計的藝術你又不懂。」
「那還不簡單,你怎麼說我怎麼做就是了。你是大師,我是助理,我都聽你的只要有錢賺就可以了。」
丹尼爾拗不過蘇小小的窮磨,只好答應。
「不過,」他道:「你最好換一套像樣的衣服,看你那一身邋遢,別丟我的臉。來!」
他將蘇小小拉到自己的房間,剝掉她身上一件三百九十元的地攤貨,讓她穿上線條飄逸、有男裝風味的長褲,配上男褲的吊帶,除此之外什麼都沒穿,外面再套上無扣長袖的粉綠短上衣,腳下是一雙涼鞋,完全亞曼尼式的休閒風味。
「這樣順眼多了!」丹尼爾滿意地說。
曾莎白和賴美裡常常對她一身前衛大膽的打扮歎為觀止,卻不知她那些掛在身上的「破破爛爛」全是丹尼爾一手的傑作。丹尼爾是百貨公司的櫥窗設計師,時髦行業的工作者,接觸的人也不脫這些風格,有這種室友,蘇小小只有理所當然當他的設計品,時常一身超越流行的裝扮。
像現在,蘇小小身上這種打扮,正是這一季最流行的亞曼尼休閒風味的裝束;但那種風情是人家模特兒在舞台上招展的,有誰敢真的裡頭什麼都不穿、袒胸露乳的,只穿一件短上衣上街招搖的嗎?
蘇小小雖然大而化之,叫她這樣「敞開胸襟」,她可沒那等勇氣。「丹尼爾,這樣不行啦!」蘇小小低頭看看自己,拉攏著上衣。「我這樣出去,不被人當作神經病才怪。」
「反正你胸部這麼小,有穿沒穿還不是都一樣!」丹尼爾瞄一眼蘇小小的胸部,丟給她一件小可愛。
蘇小小背對著丹尼爾,把小可愛穿好,再拉上吊帶穿好短上衣;她雖然不當丹尼爾是男的,卻也不習慣在別人面前「赤身裸體」,她說:「我知道你的觀念新、思想進步,但街上那些人可不是每個都跟你一樣,我不想出去造成轟動。」
「隨便你吧。」丹尼爾說:「準備好了就得走了,一大堆事情等著做。」
一出門果然就飽受各種眼光的好奇;尤其是丹尼爾,他穿了一條緊身七彩褲、蓄著一頭長鬃發,更過份的是,他居然在腰間纏了一條黃絲帶。
不過蘇小小並不覺得困窘,她早已習慣那些人、那些眼光,對她來說,天塌下來都沒有比賺錢重要;而且最重要的,她瞭解丹尼爾他們這些人的哲學,再說藝術家都是寂寞的,走在時代尖端的人也都是寂寞的。
快到百貨公司時,一個男子從大廈匆匆走出來,和蘇小小擦身而過,身上散溢著淡淡的古龍水香味。由香水辨認,會擦這種淡香的大概都是事業有成的紳士型男人,不過蘇小小注意的不是這個,讓她眼睛發亮的是從那名男子身上掉下來的皮夾。
「小小,給我!」丹尼爾眼明手快,把皮夾抄在手裡,一邊喊說:「先生,你的皮夾掉了!」
他相當清楚蘇小小的「劣根性」,孔孟聖賢的諄諄教誨,對她是起不了什麼作用,她常常說的話是:「什麼不義之財不可取,呆!黑心錢賺得快!」
那男人回頭,有禮,但仍可看出他隱藏在教養下的警戒心,點了點頭說:「謝謝!」
說著就伸手取回皮夾,一句多餘的話都沒說。
「等等!」蘇小小看他要走,連忙攔住他說:「你怎麼,不,我們怎麼能確定皮夾是你的?你有什麼證據?」其實她這是強詞奪理,剛剛他們明明都看到皮夾從那男人身上掉下來。
「小小,你……」丹尼爾想說,被她暗暗踩了一腳。
「很簡單,裡面有我的駕照。」男人好脾氣的把皮夾遞給蘇小小,但沒有笑容,他說:「還有一張十萬塊的即期支票,兩張信用唁,以及大約二萬塊現金,你要不要核對看看?」蘇小小老實不客氣把皮夾打開,照他說的核對一次,結果很洩氣的,那人說的一點也沒錯。
「小小,快把皮夾還人家,向人家道歉!」丹尼爾說:「你呀,就是這點個性不好!」
「我為什麼要道歉?我小心求證也錯了嗎?我撿到他的皮夾,他不答謝我已經很差勁了,還要我向他道歉?」
「快還人家!」丹尼爾不忍心拆穿蘇小小的劣根性,只是催她還東西。
「知道啦,嚕嗦!呶!你的皮夾。下次最好看好你的東西,若再掉了,運氣可沒有這麼好,不是每個人都像我這樣,我可……」
「小小!」丹尼爾又催她一聲,蘇小小這才心不甘清不願地把皮夾遞出去。
「謝謝。」那男人取回皮夾,卻站著不走。
蘇小小丟了「肥肉」,已經很不服氣,看他不走,翻起白眼說:「怎麼?你有什麼問題嗎?我一個子兒也沒拿,全部還給你了,你還想怎麼樣?」
「小小!」丹尼爾拉著她,急著走開。「我們快走吧,別再說了。」
他怕蘇小小口不擇言,說出亂七八糟的話來。
那男人打心底嫌惡,但教養不讓他表現出來,他打開皮夾說:「真抱歉,我疏忽了,我應該表示一點意思,感謝兩位的幫助。」
蘇小小眉開眼笑,她剛剛嚕嗦了半天,為的就是這個。「你太客氣了,先生。」她說:「不過,支票我不要,我只收現金的。我喜歡摸到鈔票的那種實際感,尤其是聞到新鈔票的那種味道,最能振奮人心。」
她這些話當真「無恥」到了極點,丹尼爾看不過去,擋住她的財路,對那男人說:「先生,請你收回你的謝禮吧,她只是在跟你開玩笑。」
然後轉身把蘇小小拖得遠遠的,低聲罵道:「你不要成天到晚想這種不勞而獲的事!什麼彩券、六合彩、統一發票——現在連這種錢你都想要!」
「有什麼關係,又不傷人。」蘇小小被丹尼爾抓得死死的,動彈不得;她對失之交臂的錢財,扼腕歎息不已。「都是你,裝什麼譜!害我白白損失一筆收入。」
「你有一點自尊好不好!難道你看不出那個男的眼睛裡的輕視?被人作踐到這種地步,那種錢拿了會舒服嗎?」
「窮人是沒有自尊的。」蘇小小回答得沒有一點羞恥。「再說那種錢不拿白不拿,那些自命清高的人,也不過是擺擺姿態做做樣子,真要一百萬掉在他面前,你看他拿是不拿!」
「別把別人都當成跟你一樣的拜金狂。」
「哦?你不一樣?」蘇小小問,笑笑的。
「當然不一樣,我是有節操的人。」丹尼爾撩撩頂發,指甲上塗了透明的蔻丹。
「人活著,要有崇高的目標,別整天盡想錢,你攢了那麼多錢到底要敞什麼?也沒見你花過!」
「我當然有我的計劃、目標。」蘇小小無聊地打了一掌行道樹。
「真的?你有什麼計劃?」丹尼爾不禁感到好奇,他從沒聽過蘇小小提過她死要錢的理由。
「誰說我有什麼計劃!攢錢還要有什麼理由?」蘇小小回過臉來,改口否認了剛剛說過的話。
丹尼爾也不再試探,他知道她家裡的情形,她死攢錢八成跟那些有關,多問了只是多惹她生氣。
進了百貨公司,他們直接往裡頭走去,等百貨公司打烊了,就可以開始工作。
途經一些珠寶、皮飾及高級服飾等部門,蘇小小眼光貪婪地吞視那些昂貴的奢侈品,一邊望著那些珠光寶氣的貴婦,歎口氣說:「唉!鑽石、珠寶、毛皮大衣、一件上萬塊的名設計師時裝……這些都是跟我無緣的東西。」
「你不是說那些都是垃圾?錢又不是不能用,買那些東西的人都是白癡呆子?」
丹尼爾沒好氣的問她。
「沒錯啊!只不過偶爾虛榮一下,也挺過癮的。幻想可以增進賺錢的原動力,你只要想想那些垃圾不知可以換多少現金,就會賺得更起勁。」蘇小小越說越興奮,瞳孔都變成了$形。
「小小,」丹尼爾停下腳步,雙手搭在她肩膀上說:「告訴我,你這樣沒命的賺錢到底是為什麼,是因為蘇伯伯和蘇媽媽的關係嗎?還是蘇奶奶——」
「不要跟我提他們的事!」蘇小小臉一唰完全變了樣,陰陰沉沉地。「他們離婚再娶、再嫁是他們家的事,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奶奶在鄉下也有舅舅養,沒什麼好擔心。我警告你,邱添財,以後再跟我提那兩人的事,我就跟你絕交。」
「你就是這樣才叫人擔心!」丹尼爾搖搖她。「你醒一醒好不好?到底在跟他們嘔什麼氣?你一個女孩在外頭生活,他們哪有不擔心的道理?」
蘇小小楞了楞,抱住丹尼爾哈哈大笑。
「丹尼爾,你多久沒回鄉下去了?」她問,笑得眼角全是淚。
「好幾年了,出來就沒回去過。」丹尼爾悶聲悶氣的,蘇小小這樣笑得太沒道理。「你問這個做什麼?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情形。」
丹尼爾高三那一年,家裡發現他的傾性秘密,狠狠揍了他一頓,直罵他作孽、敗壞門風,將他掃地出門。丹尼爾骨頭也硬,拎著包包就離家出走,至今都沒有回家過,家裡當他是死了一樣;而除了蘇小小,他幾乎和海邊那個小鎮故鄉完全斷了來往。等蘇小小也離開鄉下小鎮,他和故鄉也就完全絕了音訊。
「我笑你消息越來越不靈通了,竟然會說那兩個人會擔心我!我問你,這麼多年來,你見他們來看過我幾次?」蘇小小擦擦剛才大笑溢出的淚。
「他們總是你的父母。」丹尼爾說。
「是啊,父母。」蘇小小又開始笑。每當提起她父母親,蘇小小總是這種像笑、像諷刺的態度,丹尼爾總摸不清她心裡在想什麼。
蘇小小不像他,要恨就恨得徹底,情緒過了以後,再慢慢收拾;她所有的態度就是這種又笑又諷刺的冷冷淡淡,連恨或怨都看不出來。
蘇小小從小就被丟在她母親娘家,昂著外婆和兩個舅舅一起過活。她父母都是他們鄉下人口中所謂的讀書人,但是讀書讀到腳背上去,只顧著自己的事業發展,把蘇小小一人丟在鄉下,久久才回來看她一次。
蘇小小的舅舅都對她不錯,但舅舅們有一大家子要養,對獨佔性強的小孩來說,那丁點感情和愛是不夠分的;外婆不偏心,但也難以面面俱到,蘇小小總也是寄人籬下的。
在那之前,他們鄉下就在傳說蘇小小在城市的父母正鬧「婚變」,而丹尼爾離開家之前,更聽說他們已經分居,後來他斷續從蘇小小那裡知道她父母離婚、各自嫁娶。以後,在她離開鄉下之前的,就沒聽她再提過有關父母的事。
只有一次,那是她剛上來念大學,搬到他住的公寓的第一天,他問她恨不恨她父母,蘇小小的反應是輕笑數聲,然後說:「恨?你神經啊!問這種無聊的問題。快幫我把東西整理好,煮碗麵給我吃,我都快餓扁了。」
這時蘇小小拍拍丹尼爾的肩膀,反像是安慰他說:「別擔心我,反正我從小當自己是孤兒長大,像這樣沒人管,不是很自由?」
「我幹嘛要擔心你?」丹尼爾掠開長髮,瞟她一眼說:「我只是關心,不可以嗎?」
說來說去,他還是在窮操心,蘇小小無可奈何投降地說:「好吧,我投降。那兩人離婚後又各自結婚你是知道的,我媽後來又離婚了,再嫁一個日本人,跟他走了,現在大概在日本當日本婆;至於我爸,好像也離婚了,前兩年公司派他到美國,聽說搞上個長腿大胸脯的洋妞,姘在一起,等著拿綠卡。就這樣了,你滿一意了吧?」
「所以你才拚命賺錢、存錢想去找他們?」丹尼爾自以為是的說:「他們也放心不下你,是不是?」
「找他們?你有病啊!」蘇小小瞪大了眼睛。「我又不是吃飽撐著,沒事找事幹!」
「但你這樣一個人,他們總會擔心。」
「別傻了!」蘇小小笑笑地勾住丹尼爾的肩膀。「他們只是以動物性的本能生下我,責任早了了,我也不會多要求什麼,我跟他們是河水不犯井水。」
丹尼爾不相信蘇小小的話。哪有父母子女彼此疏離到這種寡情的地步?他和家裡的情形是個例外。但蘇小小的情況不同,不該對父母絕望至此,但反過來想,易地而處,若他是蘇小小,他最樂觀積極諒解的態度,大概也是如此罷了。
「小小!」丹尼爾語重心長地喊了她一聲。
「做什麼?」蘇小小當他神經病一樣看著他。
丹尼爾看蘇小小那種反應表情,失笑搖頭,忘了自己要說什麼。
也許蘇小小真的不是在裝模作樣耍倔強,她有她自己的追求和想法只是她不說,而他們不知道而已。她父母的事、她從小的的孤獨,這些對她是否造成陰影?影響她的個性、人生?都只是他的猜測而已。起碼,一心攬錢的蘇小小、拜金狂守財奴的蘇小小,身心發展得比誰都健康;她對自己的將來、怎麼過活,也比他對自己來得有把握。看蘇小小,丹尼爾慢慢覺得,也許他的擔心確是多餘的。
誰規定家庭失調下長大的孩子都必是一身陰沉、墮落沉淪?或對生活充滿絕望?
但他也相信,蘇小小的成長,也必定有某種夢想在支撐著她,她才會滿身是光、滿眼是亮。
只不過,那夢想她不說,而也沒有人知道。但一定有著那種夢想存在,她拚命的賺錢,也大概和那個夢想有關,也因為如此,她有夢想可倚賴,才成長得這麼好。
是的,丹尼爾又看看蘇小小,一定是這樣!他幾乎可以確定,在蘇小小的心裡,一定有著什麼夢想存在,日日、刻刻在支撐著她,她才能在那種孤寂的歲月裡,一個人這樣走過來。
「你這樣看我做什麼?好古怪!」蘇小小不知道丹尼爾此時心中突然的了悟,疑惑地看著他。
「忘了!」丹尼爾微微一笑。「本來有事要說的。不過沒關係,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
「神經!」蘇小小罵了一聲。「快走吧!對了,這工作一天你算我多少錢?」
又是錢?丹尼爾用手往額頭一拍,髻髻的長髮甩在肩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