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大哥,來,喝杯酒……」
「冷大哥,我要再敬你一杯……」
「冷大哥……」
冷大哥,冷大哥,她到底要叫到什麼時候?!
游春冷著一張臉,十分火大地一個人窩在角落裡,看著眼前的觥籌交錯不斷,讓她幾乎看不清楚嵇言冷現在的臉上到底是怎樣一副表情。其實,也不用看啦,想也知道他一定是開懷暢飲,開心得很!
哼,可惡!
她忿忿地想,又喝了口酒,也再一次地嗆了出來。要命,怎麼這個酒的味道那麼怪,好像還酸酸的。可惡,連酒也欺負她?明知道她心情差得很,還來欺她?找死啊?
怎麼,掌櫃居然拿劣質的酒來招待救命恩人?他不想活啦?游春本想起來去找掌櫃理論,卻一下子沒了精神——
「冷大哥,你也別一個勁喝酒,吃口菜,這是我親手做的,是你最喜歡吃的無柳魚……」小敏甜甜的聲音讓她更為光火,而原因,她卻拒絕去理會,去探究。
無柳魚?游春冷冷的,在她看來,那嵇言冷就快要變成無骨魚了!
哼!
騰騰騰,游春心裡直冒泡——是酸泡!
事實上,嵇言冷的視線一刻也沒離開過游春,他看到了她不悅的神色,看到了她要冒火的眼神,也看到了她一口一口地喝著悶酒。游春是個千杯不醉的怪胎,所以他也放任她胡喝,如果可以幫助她解悶的話。
她的確很悶,尤其是每次當小敏喚出一聲「冷大哥」的時候,她的臉尤其不好看,像是要吃人似的。
好現象喲,那說明她在乎他,並非無動於衷的。這再好不過,他要的就是一個心甘情願的新娘。
「恩公,菜來了……」這時,掌櫃古用端著一盤菜步進了雅座,「恩公,店小菜薄,恩公不要見怪。」
「哪裡,古用,你無需如此客氣。」
「恩公怎麼如此說話。」放下盤,古用似乎準備長談,「當年,要不是恩公搭救,我和小敏早已死在壞人的刀下,成了孤魂。」
話說當年,他因家境敗落,帶著女兒投奔洛陽的親戚。孰料,在半路,一夥強盜看中了他隨身的家當——其實那包袱中才僅僅幾十兩銀子——他們拿著亮皇皇的大刀,硬是逼著他交出銀子。他為了保命,將身上所有的銀子都拿了出來,只求他們能放過他和小敏。
但是,誰能相信強盜的允諾。他們拿著銀子,硬說是他沒有全部交出,非要他全拿出來不可。天曉得,他身上真的沒有銀子了,甚至連一個銅板都沒有,哪裡能拿得出他們要的東西!
於是,那伙心有不甘的強盜,既然拿不到錢,就開始打小敏的主意,獰笑著說要將小敏帶回去做什麼壓寨夫人。當時,他嚇呆了,小敏更是嚇得大哭起來,而正在這時,冷衍和另外一位恩公出現了,三兩下就打跑了強盜,還替他拿回了被搶的銀子。
他們的恩情,他做牛做馬也報答不了啊。
然而,恩公似乎也不要他來報答。
其中一個恩公,姓于,但是他連名字都不想告訴他,他再三問,差點惹惱了他,於是他只好閉嘴。但冷恩公好心地告訴了他們姓名。唉,如此,他就越發地想要找機會報答恩公了。可是,人海茫茫,他兩年來都沒有找到他,想不到今日會在這裡見面。
他們果然是有緣的。
他的女兒——小敏,看她對待恩公的樣子,似乎對恩公有心,如果恩公願意的話,他倒是不介意小敏做小的,只求能報答恩公的大恩大德。
古用偷瞥了眼游春,看來,冷恩公也是不會看上小敏的,唉……
「古用,我說過,那只是舉手之勞,你不必總記在心上。」
「恩公……」古用示意小敏。
「冷大哥,我……」正要開口表明心意的小敏,讓游春突如其來的話弄呆了。
「我出去走走……」游春再也受不了了,猛地站起,也不看嵇言冷和小敏他們一眼,逕自走出了雅座。
「冷大哥,她這是……」小敏不解地問。這位姑娘好奇怪啊,不僅海量,而且性子也很古怪。
「她啊……」嵇言冷眉開眼笑,「她這是在吃醋。」
「吃醋?」
「恩公,這……」古用與小敏對望一眼,不太明白這位姑娘與嵇言冷是何種關係。
嵇言冷沒答話,開懷地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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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大哥冷大哥,叫那麼親熱幹嗎!」
游春踢著腳邊的小石子,在後院來迴繞著圈子,嘴裡忿忿有詞。什麼冷大哥,分明是心中有想法。
是想要以身相許好報答他的救命大恩是嗎?好啊,去報啊,關她什麼事!
游春愣住,她這是怎麼了?
是啊,關她何事,為什麼自己會為了這個可能而悶悶不樂呢?她怎麼了,怎麼變得有點不正常了,是不是剛才酒喝多了?
她急忙摸上臉頰,果然,燙燙的。就知道自己不能喝太多酒的,一喝,就會胡言亂語,總是如此。
唉,可真夠混亂的,瞧她這腦袋瓜裡剛才想的東西……
但是,酒醉是一回事,那總是不規則的心跳又是怎麼一回事?難道喝多了也會影響心的跳動?
甩著頭,游春不明白。
「喂,小姑娘,你再搖,可要把美麗的頭搖掉啦!」調笑似的聲音傳進游春耳中,她抬起頭,四下看了一遍,並沒有發現此處有半個人出現,難道是她聽錯了?
再次甩頭。
「我說了,你別再甩了,你要是沒了頭該多可惜。」
游春東望望,西望望,還是沒有看到除了她之外的其他人,她懊惱地撥撥發,心情十分不好,「鬼鬼祟祟地在後面說什麼話?要說就當著我的面說!」她現在心情不太好,最好少惹她!
「我一直當著你的面說,只不過你沒發覺而已。」
「出來。」
「我就在這裡,你有本事就找找看呀……」
「好,等我找到……」那就看誰厲害了。
於是,游春衝到東,衝到西,來回好幾遍,還是沒有發現那個對著她說話的人,難道大白天的會出現鬼魅不成?
雙手撐在膝上大喘氣的游春,因為酒力和過度運動而紅撲撲的臉上冒著絲絲細汗。
累啊,可真是累人,她好久沒有這麼玩過了,有點像小時候的捉迷藏,但是,為何她要是那個找人的人?
「你這麼快就認輸了?」激將法上場。
「認輸?我?」呵,開什麼玩笑!「我才不認輸。」
「我勸你還是認輸吧,你的心並不在這裡。」
「我的心和我能不能找到你有什麼關係?」半點關係也沒有!
「有關係,如果你的心在這裡的話,你就會知道我藏身於何處,可是,你心不在焉,自然難以找到我。我猜,你有心事?」
「沒有!」
「你有!」
「沒有沒有!我說沒有!」火大哦!
「你看,你脾氣上來了……我知道,你原本是個豁達的人,而性子率真,現在的你不像你。」
「你怎麼知道我原本的性子怎樣?你又不認識我!」開玩笑,他難道是未卜先知的聖人啊!嘖,誰信!
「你應該明白,這世上沒有不可能的事……儘管我不認識很多的人,可以說,世上大部分的人我都不認識,可是我幾乎知道他們每個人的事情,包括他們的生辰、癖好,還有他們的秘密——」
「那你豈不是比聖人還厲害?你難道是神?」乖乖,世上竟有那樣的人?除了神仙,她看不會有。
「我不是神,但我恰巧知道你的秘密。」
「我的秘密?我哪有什麼秘密。」她最大的秘密就是沒有秘密。一有什麼事,她都會找人說,以前是她的三位姐姐,後來是管家,現在是他……她的眼神黯淡下來。
「你心中現在想著的人正是你的秘密。」
游春跳起來,赫然退了一大步,幾乎站立不住。
「你瞧你,我一說中你的心事你就這種反應。」
游春任處在震驚之中,沒答應他的話。
「喂,小丫頭,你沒事吧?」
沒事?她豈止沒事!
游春摀住胸口,喘氣連連,怎麼也沒想到,這莫名其妙地出現在她身邊卻不現身的人,將她的心看得一清二楚,而在那之前,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心事已經赤條條地暴露了出來。
有那麼明顯嗎?
從他在聶魄手下替她撿回一條命,她就與他相逢。然後,在她要被爹帶回家成親之時,她乘機逃出,又讓他救了她一回。之後,兩個人像是很投機地,一起去踏青,一起在凌霄莊經歷了生死——誇張了點,但的確是那樣。
算來,他們兩個相識不過兩天,她除了知道他是嵇言冷,是江湖上排名第二的高手外,對他幾乎一無所知,當然,江湖上的人對神秘的嵇言冷也幾乎一無所知。
因此,從根本上來說,她幾乎是不認識他這個人的。又怎麼可能對他有任何想法呢?一個人怎麼可能喜歡上另一個自己並不瞭解的人?!怎麼可能?
「不用懷疑,你就是喜歡他。」那個聲音又插了進來。
「你怎麼知道?」游春迷惘極了,她自己也理不清。按道理,她是不可能會喜歡上他的,他們相識的時間如此之短,她甚至還不曾真正瞭解他,單憑兩天的相處,她就失了心?不可能!
「我說過,很少有人能將自己的秘密瞞過我。」
「你錯了,我不可能喜歡他。」
「你知道我們說的那個他是誰?」
「我……」
「其實,喜歡一個人並不需要什麼理由,喜歡了就是喜歡了,不管他是准,只要自己喜歡不管他是哪個人,對你來說都不重要。」
「我……」
「我什麼?你難道還不知道?」
「我只是……不確定,畢竟我們才認識不到十天。」游春吐了口氣,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會對一個陌生的,連面也沒見著的人說出心裡的疑惑。她一定是喝醉了才會如此。
「可是,你看著那個小姑娘會心裡酸酸的,對不對?你看著他時,有時會莫名其妙地臉紅對不對?」
「我……是的……」
「那就是了,我向你保證,你絕對是喜歡他的,而他,自然也是喜歡你的——呃,即使現在不喜歡,將來也會喜歡的。」畢竟,他們兩個的命運是注定要牽扯在一起的,分也分不開。
「你到底是誰?!」游春越聽越覺得玄。
「我……」他輕笑,「你轉過頭來……」
游春依言轉頭,驚訝地張大了眼——
那是個風采卓絕的翩翩濁世佳公子,那風姿,恐怕連武林公認的第一美男子律同昀也比不上的。他,似乎並不是江湖中人,因為他身上的味道是不染世俗的,而老爹書房內的畫像之中也沒有他。那麼,這個一眼就看破她心思的男子,到底是誰呢?
「你剛才在哪裡,我怎麼看不到?」游春面對著他,沒有心跳加速的感覺,儘管他看起來是非常有魅力。她終於明白,她的心已經那麼毫無理由地,飛快地朝嵇言冷奔過去了——都沒有經過她同意!可惡!
「我一直在這裡,只是你有心事,看不到我而已。」
「是嗎?」好高深的回答,像是充滿禪機。
他點頭,展露媚惑人的笑意。
「你是誰?我想知道。」
「你會知道,但不是現在。」
「不是現在,那是何時?」他們還會再見?
「是,你成親時我會去的。」還要帶著賀禮,可真便宜了某個人。
「……」游春傻傻地望著他,十分不明白他話中的意思。
「不明白無妨……他來了……」突如其來地,他說了這麼一句,而游春卻彷彿明白他的意思。因為,她的臉又紅了。他看著她,瞭然地笑,並且朝那個直奔他們的嵇言冷招招手。
「游春,你怎地在這裡?」嵇言冷衝了過來,「惶,你怎麼也來了?」出現得好奇怪呀,而且彷彿與游春聊得很歡。怎麼回事?這個傢伙不是幾乎不出家門的嗎?難得會大駕光臨。
惶不答,笑看著游春的落荒而逃——
「游春?!」她怎麼了?莫非惶說了什麼?他瞪著他。
「不關我的事,我只是幫助她解開心中的疑問。」他這是在幫他哪!
「哼!」嵇言冷不領情,「你怎麼會來?於蕭煙呢?」
「他走不開,所以我幫忙。」
「他查到了?」
「是的,但是,希望你有心理準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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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麼也不會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聶魄為什麼見了他掉頭就走,為什麼要抓游春,現在,一切都明瞭了。
原來,他猜的沒錯,卒小戀真的出事了,而且事情非常嚴重。而,該死的,救辛小戀的惟一希望居然繫在游春身上。
南海墨於黑靈珠!
這該死的南海墨於黑靈珠!
嵇言冷陰沉地坐在後院的石階上,悶悶不語。明朗的日光與他臉上的陰霾相比,形成強烈的反差。
游春啊游春,為什麼她會是救辛小戀的人呢?
聶魄啊聶魄,為何他是他的朋友,卻有可能要成為敵人呢?
惶臨走之前告訴他,那南海墨於黑靈珠有個奇特的功效,那是能救辛小戀的原因,而他卻沒有告訴他,那功效是什麼,只是說,最好不要讓游春去救人。否則他會後悔。
惶不認識聶魄,他自然是幫著他的。但——
後悔?為什麼?難道游春會出事?!
游春會出事?在救了辛小戀之後?!
惶話中的意思好像指的就是這個。為什麼?為什麼會出事?!
天哪,矛盾,該死的惶,怎麼不把話說清楚就走,想挨揍嗎?
嵇言冷的眉,越擰越緊,越擰越緊……
「你在想什麼呢?那麼不開心?」游春老遠就看到他的愁眉苦臉了,好像被什麼困住了,眉心直打結,都快成死結了,所以她好心地來幫他舒展一下眉頭,陽光多好,板著一張臉多難看。
「嗯?」嵇言冷繼續出神中。
「瞧,都發傻了,一定是出了問題了,說,你有什麼疑難雜症,本大神醫一定會為你排憂解難的,放一百個心。」她拍胸脯保證。
「啊……」她在幹什麼?
「喂,好歹我在逗你開心,你就不能笑一下?就會發呆嗎?」
「謝謝。」嵇言冷暫時將疑問與煩心事放在一旁,因為他未來的小妻子說要幫他排憂解難。
「謝什麼——不過,能笑總比哭好,是不?」對他溫柔的話沒轍的游春,只好沒話找話說。
「是啊,你說得對。」
「那麼,你不再煩惱了?」游春靜靜地看著他,等待著。
「沒了,煩惱沒了。」
「我挺厲害吧?」她笑了起來,陽光般的燦爛。
「厲害!」嵇言冷突然頓住了,「你脖子上的是什麼東西?」黑黑的一團,是什麼?
「哦,這個啊……」游春伸手,勾出一條細繩,而那細繩上,有很多顆圓潤小巧的黑珍珠!「你猜呢?」他一定猜不著。
「珍珠?」他的臉刷地白了。珍珠——黑色的。
「哇——」游春睜大了眼睛,「你真厲害,一猜就中。」
「這珍珠,很珍貴吧?」他探手,拿了一顆在手中把玩。游春因為他的動作而不得不靠近他,兩人的距離因此拉近了。
「我不知道。」哦,她沒辦法呼吸了,他非要那麼看嗎?若要看,她摘下來整串給他看就是了,現在這樣……不好吧?
「是嗎?」他低低地問了聲,也沒要答案。
「喂……」游春虛弱地叫了一聲。
「嗯?」
「你要看,我拿下來給你,這樣……」臉又要火燒了,唉……
嵇言冷聞言,抬頭,不期然撞到了游春的額——
怪異的氣氛圍繞在他們周圍,週遭似乎充斥著不一樣的氣息,還略帶了濃重的,曖昧的味道。
「你你你……」游春結巴,因為他的突然臨近?他幹嗎這麼盯著她看?不僅如此,還要將那串黑珍珠拿在手上,是想勒死她還是怎地?她真的快沒辦法呼吸了,還有那快跳出胸腔的心臟!
哦,老天!
「游春……」他的話音,有些沙啞。
「啊?!」嚥了嚥口水,他怎麼了?
「黑珍珠是怎麼來的?」他突然煞風景地蹦出一句。
「啊……我爹,給的……」游春依舊心不在自己身上。所以不明白他的話——卻直覺地回答了,而她此刻聽到的,只是自己如雷的心跳和他有些濃重的呼吸。
「……」嵇言冷笑,暫時先放下這個問題,知道是游季,那麼他或許能在他那裡找到答案。而他想做一件事,一件在第二次見了她之後就一直想做的事。
「游春?」
「啊?」她快成應聲蟲了。
「我可以,吻你嗎?」
轟!腦部充血過度——
游春此刻的嘴巴相信就是一個拳頭也塞得下!
天啊,他……他說什麼啊?
哦,她要昏了——是她聽錯了吧?
「可以嗎?」嵇言冷繼續問著,呼吸,依舊急促。
「……」
嵇言冷唇角勾起一抹笑,她沒搖頭,就代表同意咯?
吻吧,反正她遲早是他的人。
誰會反對他吻自己的未婚妻?!
沒人反對就是同意——
「嗄?」游春在嵇言冷輕輕地將唇貼上她的之後,腦袋中一片空白,火辣辣的感覺再次降臨,這回不止是降臨臉蛋,唇上的感覺更加如火燒。燒啊燒,像有燒掉她神志的意味。
事實上,她現在還有神志嗎?
有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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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魄,聶魄……」都九公氣喘吁吁地想要直接衝了進來,但是,卻被花圃外的木門擋住了去路,他只有高聲叫著,以引起屋內人的注意。
但是,他喊了好幾聲之後,仍然沒有得到迴響。
「到哪裡去了?」翹首以盼良久後,都九公開始氣餒了,也許聶魄真的不在,而另外一個人即使能聽到他的叫聲,也沒辦法來替他開門。
「聶魄……」他不死心地又叫了一次,「真不在?」都九公不免咕噥:「不在,那就是你沒福氣了,唉,希望我下次來時,還來得及……」但願了,但願老天爺能可憐他們,給他們一個機會。
搖頭半晌,都九公準備離開。
走了幾步,又回過頭,從身後的竹簍裡拿出筆墨,在紙上寫了幾個字,將之貼於木門上後,離開了。
他能否看到這個消息,那就要看她的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