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楊依靜的出現改變了一切!不是因為她曾救了他,不是因為在他最危急時她伸 出了援手,而是她的親切、她的不做作、她的幽默、她發自內心的那份真摯實在令他撼 動!對塗忠銘而言,楊依靜簡直就像是突然從天而降的天使!
她給了他溫暖,她給了他踏實的感覺。她改變了他對女人的看法!
所以這會塗忠銘才會帶了一束花,不是普通、隨便的一束,而是經過花店人員精心 挑選、精心插置,而且很貴、很貴的一束花,來到了楊依靜家的門前。
除忠銘無法預料楊依靜的反應,只知道她上次要離開時有些依依不捨的神情,就為 了這點,他才鼓足勇氣前來。
一個深呼吸,塗忠銘按了楊依靜家的電鈴,發現自己居然有點緊張,好像初次要追 女孩子的青少年,而他……不年輕了!
拿著無線電話機,似乎是正在和人通電話的楊依靜開了門,見到塗忠銘,她有著難 言又有些喜悅的面容。
「是你……」楊依靜很自然的笑了。
「歡迎嗎?」塗忠銘客氣的問。
只見楊依靜做了一個請進的手勢,然後低頭對話筒說著,「幼婷,我再和你聯絡, 我現在有事。」話講完,她按掉了Talk的鍵。
「不好意思!你正在講電話……」塗忠銘有些歉意。
「沒關係,幼婷就住在樓下,而且不是什麼大事。」楊依靜一副很爽快的表清。
塗忠銘一時也沒做任何的聯想,他只是把花送到了楊依靜的面前,臉上則掛著他最 真實、最燦爛的笑容。
「好美!」楊依靜忍不住的發出了讚歎,這世上還實在找不出幾個不愛花的女人, 「要送我的?」
「當然!還好你喜歡,我本來還以為你會希望是金莎巧克力!」塗忠銘幽默道,電 視上有個滿有名的廣告,一名男子送了他心儀的女子一束用金莎巧克力做成的金莎花束 ,讓女生高興得都發出了喜悅的尖叫。
「巧克力也不錯!」她仍是一臉驚喜笑容的接過花。
「下次我記住了。」他難掩一臉的喜悅。
「開玩笑的!」楊依靜收回她的話,因為這好像是她在向塗忠銘要東西,討什麼人 情似的!而且他說不定只是來道謝一下,她卻好像要沒完沒了似的!「真的!
我……不喜歡太甜的東西,我是說……」
「把花先插起來如何?」塗忠銘拯救了楊依靜的尷尬。
既然他已經替她解了圍,楊依靜立刻到陽台那拿花瓶,由於她沒有廚房,所以她的 陽台除了是陽台,還有一個小小的貯藏室,拿好了花瓶,楊依靜便將花和花瓶拿到浴室 去裝水,這真是好美、好美的一束花!
都弄妥後,楊依靜將花放到了小客聽的花几上,頓時整個客廳充滿了和原先完全不 同的意境,多了美感、質感。也令人的心情完全不同。
「你的傷應該……」楊依靜關心的詢問。
「不會有事,過一陣子就可以跟新的一樣!」塗忠銘瀟灑的一笑,拍了拍他的傷口 處。
「沒事就好!」她鬆了口氣。
「還是那句老話,謝謝你!」他誠懇道。
「請你不要一謝再謝!我真的沒有做什麼.不要把我當『恩人』好嗎?那真令我不 自在!」楊依靜苦笑。
「好吧!不過你得讓我好好的請一頓。」塗忠銘提議。
「可以考慮一下嗎?」她微笑的問。
「不行!」他一臉的強硬。
「那我只好恭敬不如從命!」楊依靜故作委屈狀。
可是這會塗忠銘倒有一些猶豫,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勉強她,她是不是……不太 願意和地出去?
「楊依靜,我知道我……」塗忠銘清楚自己的身份的確特殊,畢竟他不是什麼社會 菁英或是中堅分子,而她,看得出是個家世清白。本身又沒有什麼污點、瑕疵,他好像 ……不大配和她這種女人交往!
「塗忠銘,如果我們要出去吃這頓飯,如果我們要當朋友,那就把一些世俗的標準 擺在一邊,否則對你、對我而言都很痛苦!」楊依靜直說。
「但在一般人眼中,我並非『善類』!」他有些自我嘲弄,「你這種好女人交我這 種朋友……」
「我會看人,除忠銘!我不是個沒有智商的女人,而且好與壞的界限在哪?」
楊依靜在加強他的自信心,「有些人是衣冠禽獸、人面獸心,有些人本身難免有些 較負面的東西,但如果他有一顆善良的心,你說哪種人比較好?人不能只看一些外在的 東西!」
「難怪你是干編劇的!」塗忠銘笑言。
「因為我很會老生常談?」她自嘲。
「不!你很會講道理。」他解釋。
「塗忠銘,如果不是信得過你這個人,我不會讓你上車、不會帶你回家、不會迭你 去療傷!我相信我的眼光和直覺,而且……」楊依靜故意盯著他的臉看,「這麼有個性 、有這麼酷的臉孔的男人,能壞到哪?」
「所以你是被我的外表迷住了?」塗忠銘故作吃驚。
「你以為呢?」她反詰。
「我從來都不知道自己這麼有魅力!」他謙虛的說。
「以找當編劇及和男演員相處的經驗看來,你夠格去演電視,可以當性格小生。」 楊依靜很認真的說。
「你還真是會『編』!」塗忠銘手撐著額頭的微笑,「我去演『大哥』身邊的小弟 ?」
「不!你可以演殺手!」她邪邪的一笑。
「殺手……」除忠銘怔了下,表情有些措手不及的,「我著起來像一名殺手?」
「演戲嘛!」楊依靜要他不要那麼認真。
塗忠銘起身,本來在她的面前他是不打算抽煙的,但這會他需要一根煙,用煙來緩 和一下自己的情緒;而本來塗忠銘也不想去思及有關沉幼婷、有關他「大哥」
--孫成邦的指示,但這會……全在他腦中糾結成了一團。
他是有時限的!他不可能永遠的拖下去!
「塗忠銘,你怎麼了?」看著他點煙、著著他突然一臉的抑鬱,楊依靜不由得要囉 唆一下。
「沒事!如果要去吃一頓,」塗忠銘強迫自己丟開壞情緒,「我們最好現在就出發 。」
「好!」她也不拖拖拉拉,「我去拿件衣服!」
偷偷的歎了口氣,除忠銘決定暫時拋開一切,什麼都不去想、都不去煩,因為沒有 人可以知道明天的事,沒有人可以知道明天以後會怎麼樣,而他至少可以擁有這一刻, 至少可以好好的吃一頓飯……和楊依靜!
※※※
在楊健指派的便衣陪同下,沉幼婷出人意外的來到了警局,而楊健看到出現在自己 面前的沉幼婷,他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這次她又是怎麼了。
「你搞什麼?」楊健表情很難看。
「我搞什麼了?」沉幼婷頂嘴。
「你來這裡幹嘛!」他杸好氣。
「這裡是什麼禁地、什麼不可告人的地方嗎?我為什麼不能來?」她扠著腰,一副 比他更悍的表情,「還是連警察局都不安全,殺手會找到這裡來?」
面對沉幼婷的搶白,楊健有些沒轍,但是為了顅及自己的一世英名、聲譽,楊健走 過去把門帶上,他可不希望他的手下在門邊偷聽,看他怎麼被一個證人擊敗,他還想混 下去!
「幹嘛關門?」沉幼婷有些讓他下不了台的問。
「比較安靜!」楊健吼道。
「你不怕我告你非禮、強姦?」她邪邪的一笑。
「我不怕!」楊健橫眉豎目的低吼,「因為大家都知道我的品味很高!就算我真要 非禮、強姦女人,我也會找一個比較溫柔、比較有女人味、比較有內涵的,這樣即使被 判了刑或走了罪也比較值得!」
「所以我不值得囉!」沉幼婷一副受辱的悲傷表情,「我甚至不能讓你產生非禮、 強姦我的念頭?」
「你就這麼希望被我非禮、強姦嗎?」楊健反詰。
「你……」沉幼婷怒氣衝天的,她不知道只是一句打趣的玩笑話竟會招來如此的羞 辱。
「你到底有什麼事?」著沉幼婷快氣炸了,所以楊健也適可而止,沒再消遣「我快 受不了了!」沉幼婷說,在他的專屑辦公室裡走來走去,還真是一副已經瀕臨崩潰邊緣 的模樣。
「我們已經找到了一條對破案極為有利的線索,一個黑道大哥牽涉其中,在你表姊 的電話簿裡,有一名孫姓『大哥』的電話,我們正深入的追查中!耐心點,不會再拖多 久的!」楊健很捺著性子的勸道。
「我不管了!」沉幼婷好像是真的啥也不在乎,豁出去了,「我發誓絕不再把自己 關在家裡,我不要過得像什麼不能見天日的可憐蟲般!」
「再忍……」楊健頁敗給她了。
「絕不!」她堅決的打斷他。
「那你……」楊健歎了口氣,今年一定是他流年不利的一年!災星臨頭,否則他絕 不會招惹上她!
「我要跳舞!」沉幼婷臉上帶著得意的笑著宣佈,「我的腳發癢、我的心也發癢, 如果再不解癢……」
「我教你一個方法!」楊健一副胸有成竹。
「什麼方法?」她一臉的疑惑。
「你把我家所有的門窗都緊閉,然後把音響開到最大聲,再換上你最騷、最野的衣 服,然後對著鏡子跳,跳到你高興、你爽、跳到你不想跳為止!你覺得怎麼樣?」他不 像是在說假話,好像頁建議沉幼婷如此做似的,這是個很安全、很實際的方法。
「你覺得我給你一耳光怎麼樣?」沈幼婷甜蜜的反問他,也是正經得不得了的表情 。
「沉幼婷!」楊健警告著她。深怕她真的出其不意的給他一記耳光,那他就不知該 如何對沉幼婷了!也給她一記耳光?還是自認倒霉?
「你其實很喜歡我求你,是不是?」沉幼婷突然瞇著眼的對他說,一副極為神秘、 極曖昧的表情,「你是不是有虐待狂啊,楊健?」
「總有一天我要洗洗你那張『髒嘴』!」他一臉的憤怒。
「那是以後的事,但今天晚上……」她是一副無比堅決的柙情,「我非去跳舞不可 !」
「你真不怕死?」楊健威脅的說。
「我才不會那麼倒霉呢!」沉幼婷一副你別想嚇唬我的表情。
「舞池裡可是什麼人都有,包括兇手……」楊健努力勸她打消這主意。
「我願意冒一次險!更何況……」這會沉幼婷又巴結、奉承的,「何況有你這個超 級警察在身邊,我有什麼好怕的?而且你自己也說過,除非踩過你的屍體,否則兇手絕 碰不到我一根寒毛,所以我根本不必怕!就算吃子彈。也還有你擋在我面前,你說是不 是?」
面對她約有恃無恐,除了咬牙、除了自己捶胸頓足外,楊健還真沒話可反駁。
「我真的一點都不怕!」沉幼婷保證的說。
「真的非跳不可?」楊健知道自己又得豎一次白旗,知道自己始終無法對她拉下臉 !沉幼婷就像是他的致命傷、他的弱點一般,如果說真有什麼人可以毀掉他,那鐵定是 沉幼婷!除了她,沒有人有這本事。
「求求你……」沉幼婷又使出鄒招「軟功」,「你神聖、你清高、你富貴不能淫、 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禮義廉恥、四維八德全都高人一等,行不行?」
「難怪你兩次大學聯考都落榜!」楊健譏笑的.「你懂的成語不太多嘛!連禮義廉 恥、四維八德全都用上了,真是服了你!」
「你到底去不去?」沉幼婷也覺得自己很肉麻、噁心,所以催促著他,「不要在這 浪費時間!」
「去可以,但有一個條件!」楊健妥協的道。
「什麼條件?陪你……」「上床」沉幼婷沒有說出來,免得她又自取其辱。
「當我說走,就得走!」他一臉的堅持。
「但是……」沉幼婷不服的,怕楊健惡整她。
「隨便你!」楊健往他的辦公椅上一坐,一副她愛去就去,不想去就拉倒的表情, 「我可對你仁至義盡,已經做到無步可讓的地步了,所以你不要得寸進尺,以為我會陪 你跳上一夜,別忘了,只是『解癢』而已!」
沉幼婷縱然千般、萬般的不服,但想想楊健說的也沒有錯,如果她再和他討價還價 ,那也未免大沒有常識、太不知分寸、太和自己過不去,所以她對自己嫣然一笑,然後 很難得的又給了他一個粲笑。
「一言為定!」沉幼婷說。
※※※
舞池裡的音樂只能用「震耳欲聾」來形容,除非是用高分貝的音量說話,否則即使 是對耳邊的人出聲,也不容易把話給說清楚;而對這樣一個「惡劣」的環境,楊健不知 道這些青年男女是怎麼忍受的?而且還能樂此不疲。
一個小小的舞池至少擠了上百個的男男女女,每個人隨著音樂而舞動著自己的身軀 ,有人跳得斯文、有人跳得狂野、有人跳得令人讚歎、有人卻又跳得令人慘不忍睹,真 是什麼樣的舞姿都有。
為了沉幼婷的安全,所以楊健必須目不轉睛的盯著她,也因為如此,他終於「發現 」沉幼婷有著極為曼妙、極為誘人的身材!她似乎是個「舞林高手」,不管是快舞、慢 舞,她都跳得優雅、技人、非常的好著,楊健不得不承認,沉幼婷的確是個跳舞的高手 。
沉幼婷是個漂亮、充滿活力、非常討喜的女孩,她這一支一支的舞跳下去,身邊自 然慢慢的聚集了不少醉翁之意不在「舞」的異性,那些男孩臉上的笑意令楊健火大,非 常的火大!非常的不爽!
楊健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火大什麼、不爽什麼,但他就是漸漸的無法掩飾自己的怒氣 。
當沈幼婷不經意的看向楊健這邊時,他朝她便了個回來的眼色,要她過來他這。
一時無法分辨實際狀況的沉幼婷。舞跳到一半,有些緊張、恐懼的跑回到了楊健這 邊。
「怎麼樣?有危險嗎?」她有些結巴的問。
「坐下!」楊健說。
沉幼婷坐了下來,不停的四處張望,一顆心有些不安,但是看向楊健時,又發現他 氣定神閒的,好像什麼狀況都沒有、很安全的樣子。
「兇手在哪?」沉幼婷壓低聲音的問。
「兇手?」楊健頓時提高警覺,右手按在自己的槍套上,以防萬一,說不定他必須 用上他的槍,「你看到了?」
「我在問你啊!」她真想給楊健一拳。
「我沒看到什麼可疑的人物啊!」楊健理直氣壯的說。
「那你『叫』我回來幹嘛?」沉幼婷為之氣結。
「哦!」他的手一鬆,離開槍套,「我沒有『叫』你回來,我只是提醒你小小!」
一聽楊健這麼說,沉幼婷立刻起身欲走,好像這會跳舞是她生命中最、最重要的事 般。
「你喘口氣行不行?」楊健拉住了她的手。
「我要跳!」沉幼婷邊說邊甩掉了他的手,一方面是也想再繼續跳,而另一方面則 是因為當楊健的手碰到她的手時,她竟有一種被電到、心上好像受到什麼撞擊般的感覺 ,「下次如果沒有什麼可疑的事或人,請別看我!」
「兇手是有可能混在人群中!」楊健不得不鬼扯,「你瞧瞧你的四周,幾乎都是男 生,而且他們似乎都沒有要休息或是離開的樣子,你不能離他們那麼近!萬一他們有什 麼企圖或是目的……」
「他們只是在跳舞!」沈幼婷眼中冒著火的說。
「我只是小心些!兇手並不一定是本人下手,說不定他會請什麼殺手代勞。而…… 」楊健繼續瞎扯。
「而在我身邊跳舞的男孩中,有一個可能是兇手假扮的?」她寒著臉的說,壓根兒 也不相信他的話。
「有可能!」楊健一臉的固執。
「你一定是昏了頭!」沉幼婷低吼。
「在這麼吵、空氣這麼污濁、人這麼多在眼前跳來跳去的情狀下要保持不昏頭,很 難!」他冷笑的說。
沉幼婷這會並不想逞口舌之強,她是來跳舞的,而且她願意體貼楊健枯坐、呆坐、 無所事事的乏味及無聊,所以她不和他計較。非但不和他計較,且還一臉的好脾氣、一 臉的寬宏大量、溫馴。
「如果你想跳,我可以教你!」沉幼婷「慈悲為懷」的說。
「你饒了我吧!」楊健差點大笑。
「我可是很有誠意哦!」她真的是誠懇的。
「你留著你的誠意吧!」他不領情。
沈幼婷冷哼了一聲,然後頭也不回的就走,她就知道不能對這個男人好,他根本是 個不知感激、沒有知覺、不值得人忖出的混蛋!
「沉幼婷……」楊健有些自責的。
但是他的挽留沒有引起她的注意,楊健挫敗的捶了下桌面,他不知道自己是哪裡不 對,他只知道他受不了那些男孩子的慇勤,在他的眼中,那些男孩子全是癩蝦蟆、全是 蒼蠅、全是登徒子!
而隨著時間的過去,他非但沒有更加冷靜,相反的,楊健愈來愈無法忍受,尤其是 當他看到沉幼婷的腰被一名他看了就想揍的前衛男孩摟住時,他真的要爆發了,那不是 跳舞!那是邪惡、那是不可饒恕的錯!
想也不想的衝向了舞池,一副在舞池裡有什麼無惡不作的奸人或歹徒似的,楊健一 副要衝上前去置人於死地的凶狠狀。
「放開!」楊健扯掉那名男孩的手。
「搞什麼!」男孩一頭霧水的表情,而且擺明了不惜單挑或是幹上一架的樣子。
「楊健!」沉幼婷一副想找個地洞鑽的表情,她真是糗大了!「你是在發什麼瘋啊 ?」
「不要跳了!」他簡單的說。
「這人是誰?」那名男孩不知死活.偏著頭的問著,好像沉幼婷是他的馬子,他要 保護她的英雄狀。
「我來告訴你我是誰!」楊健從來不曾拿自己警察的身份「欺壓」人,但這會他正 微微的掀開自己西裝的衣襟,露出了他的槍套!楊健看著那男孩,臉上掛著嚇人的笑意 ,「如果我是你,我就絕不會如此的囂張,如此的猖狂!我這個人一向話不多,但如果 你要我再說得更清楚、更詳細一些的話……」
「楊健!」沉幼婷差點就朝他的小腿踢下去。
「我懂!我懂!」那男孩丟下話,便沒命似的逃了。
「你……」沉幼婷抓狂了。
「走!」楊健發出了他的最後通牒,拖走了她。
※※※
一出舞廳,沉幼婷馬上對楊健拳打腳踢,她已經顧不得他們是在馬路邊、顧不得是 在出糗,這會如果不給他幾拳,不好好的踢他幾腳,沉幼婷實在嚥不下這口
氣,她實在無法對自己交代。
本來以為給沉幼婷捶上個幾拳、踹上個幾腳沒什麼,因為一個小女子能有多大的力 量?但是楊健卻忽略了她的憤怒、她的火氣、她的恨意,所以在承受了沉幼婷幾拳、幾 腳之後.他不得不把她拉到一面牆邊,不得不用自己的身體去固定她像小野貓似的掙扎 軀體。
「夠了!」楊健不想火上加油,所以語氣還算平順,沒有火氣,「你在演『全武行 』啊?」
「如果我能夠,我希望能打死你、踢死你!」沉幼婷喘著氣,什麼惡毒的話都罵得 出來。
「不要這麼狠行嗎?你當你自己是大姊頭啊?」楊健還在取笑她,出了舞廳後,他 整個人反而冷靜了下來。
「放開我!」沉幼婷說,不想和他「貼」在一起。
「你保證不再使用武力、暴力?」楊健說。
「我什麼都不保證!」她拒絕交換條件。
「那……」他苦笑,「我只好繼續……」
「你不怕我告你!告你欺負良家婦女、告你濫用職權、告你假公濟私!」沉幼婷可 以感受到由楊健身上傳來的一股熱流,她發現自己……竟有些無法抗拒。
「我還告你傷害呢!」楊健以牙還牙。
「你去死!去下地獄!」沉幼婷咬牙切齒的喊道。
「換點新的詞吧!」他不甩她。
「你癱瘓、你不能人道、你……」沉幼婷口無遮攔。
「太毒了吧!」楊健好笑的說。
沉幼婷突然一個深呼吸,發現自己和楊健實在太親密、太接近、太……「那個」了 ,雖然這是晚上,但他們畢竟是在馬路邊,她可不想被控告妨害風化。
「楊健。我已經冷靜下來了,你可不可以放開我?還是你一向喜歡這樣占女人便宜 ?」沈幼婷故作平靜狀。
「你確定你真的冷靜下來了嗎?」楊健小心的移開了些自己的身體,但仍抓著沉幼 婷的雙手,以防她說話不算話。
「我不笨!不會傻得想要雞蛋碰石頭。」沉幼婷一副很有自知之明的表情。
「有些人就是喜歡逞強。」他不太相信她。
「楊健……」沉幼婷近乎哀求的聲音。「我輸了!我向你認輸,行嗎?我是個討厭 鬼、是個惹人嫌的女孩……」
「行了!」楊健完全的放開她,並且小心翼翼的退後了一步,「我們休戰好嗎?你 舞也跳了,也出來喘口氣過了,應該收收心了!我必須專心才能抓到兇手,你這樣弄得 我心神不寧,成天煩個沒完……」
「不要把你的低能、你的昏庸、你的遲鈍、你的愚蠢、你的腐敗、你的辦事不力全 怪到我的頭上!我一定是倒了十八輩子的楣、一定是上輩子沒有燒好香,否則台北一大 堆的警察,我居然碰上你……」沉幼婷抱怨連天的嚷道。
「天啊!你罵起人來可真溜!」楊健算是開了「耳界」,潑辣、凶悍的女人他不是 沒有見過、不是沒有接觸過,但論起誰是第一名那鐵定是沉幼婷。
「我還有更難聽的,你願意聽嗎?」她又吼。
「我們回家!」楊健無可奈何的說。
「回家?」沉幼婷一肚子的辛酸、一肚子的人,這會全都爆發出來了,「我的『家 』在哪裡?我的家在加拿大嗎?因為我的父母、兄姊全在那!但那裡又沒有我待的地方 ,那裡容不下我!而台北……除了一幢漂亮的房子,我也沒有『家』,如今我卻連那幢 漂亮的房子都無法回去,你還敢和我提到家?」
「沉幼婷……」楊健的心一震,這次卻是因為她的痛苦、她的真心話,其實她也只 不過是一個敏感、脆弱、強裝堅定的女孩,她的內心其實並不像她的外表這麼灑脫、這 麼滿不在乎。
「而說到你的家……」沉幼婷的眼睛蒙上了一層的白霧,「那裡對我而言只是一個 安全的『監牢』!」
楊健無話可回,其實如果換個角度、換個方式。他應該可以和她好好的相處。
「現在我跟你回去,」她的眼中有恨,「但總有一天我可以和你徹底的一刀兩斷, 永不再見面!」
聽了沉幼婷的狠話,楊健竟一陣心悸,他……竟無法一笑置之!
※※※
漆黑的海邊,只有繁星、月亮的夜晚。塗忠銘和楊依靜在一塊大石頭上靜坐,這種 寧靜、溫馨的感覺頗美,好像一切世俗的煩擾都被棄置於一旁,好像世界的美好和希望 被找回了一些,從來不曾和女人如此赤裸裸地分享內心世界的塗忠銘,此刻真是感慨良 深。
以前他流連的地方都是酒廊、卡拉oK、俱樂部的聲色場所,塗忠銘沒有想過帶女人 到海邊,沒有想過要在海邊數星星,這不是他的格調,不是他會做的事,但和楊依靜一 塊出來,他的車就不知不覺,好像有自己主見似的往海邊跑……梅風吹著楊依靜的短髮 ,由於她像女學生般的髮型,使得她看起來年輕而且荏弱,但是塗忠銘知道,她絕對是 個外柔內剛的女人。
「塗忠銘……」楊依靜側過身去看他,「談談你的家人吧,你都知道我的家人,我 卻對你的家庭一無所悉。」
「沒什麼好談的!」塗忠銘把煙蒂彈向了大海。
「你總不會是孤兒吧?」她試探的問。
「我不是!」他簡單道。
「你總有兄弟姊妹吧?」楊依靜追問。
「一個弟弟。」一個令他心痛、令他沉淪、令他不能好好過日子的弟弟!
「除了弟弟呢?你的父母……」她很小心的說著。怕刺傷塗忠銘,「他們對你的… …」
「不走正途?」塗忠銘看著她,笑著接口。
「你不是壞人!我知道你絕不是,所以找想……」楊依靜一副滿瞭解他的表情,「 你可能有苦衷。」
「什麼苦衷?」除忠銘自損的笑道。
「你自己說啊!」她鼓勵的說。
對塗忠銘而言,楊依靜有她獨特的價值,她不只曾救了他一命,而且她從不曾貶低 過他、輕視過他、用異樣的眼光看過他,楊依靜甚至可以令他掏心掏肺。
「我來自破碎的家庭……」塗忠銘沒啥表情的說,將他平日最不願示人、最不願見 光的事攤在她的面前。
「我想也是。」楊依靜淡淡一句,沒有其它任何評語,她的淡然表示它的包容、她 的瞭解、她的體諒!楊依靜沒有大驚小怪、沒有故作同情,一個拿筆的人,什麼故事沒 有寫過,在她筆下的人物。遭遇淒慘的多得是。
「我父親坐牢、母親離家出走……」塗忠銘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所以你和你弟弟相依為命?」楊依靜動容的說。
「可以這麼說!」他面無表情的道。
「所以你才會走上……」她以為塗忠銘是為了要撫養弟弟,「你其實可以找一份好 工作,省一點的話,你們兩人的生活應該不是問題。」
「我不是為了生活才『下海』。」塗忠銘笑了笑。
「那麼你是……」這楊依靜就想不通了,既然不是為了生活,既然不是為了日常所 需的花費,那他實在沒有理由不腳踏實地,他明明應該是那種可以吃苦、可以耐勞、可 以用自己雙手開創出一片天地的男人!
「我是為了我弟弟……」他決定說個清楚。既然都已經說到這個地步了,「他不走 正途,火爆、莽撞、常闖禍鬧事,所以為了保護他、為了盯著他,我只好……只怪我無 法勸醒他,只怪我沒有好好盡到做哥哥的責任!也許我沒有給他一個好榜樣,所以他才 ……」除忠銘有的只是自貢,他沒有怪自己弟弟的意思。
「但他不是小孩子啊!」楊依靜替塗忠銘打抱不乎,「他應該能對自己負責!」
「他看多了社會寫實片,心想有一天要當『大哥』,要威風一下,而我無法扭轉他 的觀念,兄弟倆也不知吵過、打過幾回,但我就是改變不了他!」他心痛的說。
「所以你賠上了自己?」她一副惋惜的表情。
「我必須要照顧他。」塗忠銘義無反顧的一句。
「那你自己呢?」楊依靜不太能接受他對他弟弟的「溺愛」。「你又能照顧得了自 己?那天你是為什麼被追殺?」
「因為討一筆賭債。」塗忠銘荁言。
「你有可能被殺死、砍死、打死,你知道嗎?」楊依靜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心疼、為 什麼憤怒。
「我早有心理準備!」他一副隨時準備就義的表情。
「很不值得,你知道嗎?」她恨激動的說。
「我不知道到底值不值得.但至少我做了我認為我應該做的!而實際上有很多事如 果不是我出來替我弟弟擺平,或者是替他扛下來.只怕……」塗忠銘不是邀功、不是炫 耀,「總之我不想失去找弟弟。」
「但是你這麼做是愚蠢的!你還是可能失去你弟弟,因為你不可能二十四小時保護 他,寸步不離的守在他身邊!不只是如此,你還可能連你自己都保不住,你想想看,這 樣划得來嗎?」楊依靜瞭解「手足之情」,但是塗忠銘的方法不對。
「楊依靜,我無法和你辯。但是我也不會因此而……」他想說的是「改邪歸正」, 但他又不是那麼「邪」的一個人,所以只好就此打住。
「你真的想一輩子過這種生活,不會因為任何事而改變?」她有些失望的說。
「楊依靜……」除忠銘的心一抽。
「難道沒有任何人可以改變你的想法嗎?」楊依靜並沒有特別強調那個「人」
字,但是她明明意有所指。
「我不知道……」注視著楊依靜的雙眸,塗忠銘什麼承諾都無法給。
「愈來愈冷了……」她說,「我想回去了。」
「我的夾克給你穿!」塗忠銘動手就要脫。
「不,」楊依靜阻止他,「真正感到冷的是我的心。」
「你……」塗忠銘一時聽不懂她的話意,只不明白她為何拒絕。
楊依靜不語的起身,覺得自己那句話有些露骨,畢竟他們才第三次見面而已!
可是……有些人認識了一輩子都還是陌生人,有些人也許只是一面之緣卻終身感受 深刻,這會她實在……茫然得沒有頭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