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府已經住了好幾天了,除了每天進宮為柳柔調治外,根本就見不到龍凌雲,因為他有堆積如山的政事要處理,沐聖心覺得自己越來越像一個春閨怨婦了。
「主人,我有一件事要告訴你呢!」小玉興奮地說,來王府幾天,上上下下她都混熟了。
「說吧!」
「他們說,王爺對主人好得特別呢。」雲王爺對主人的那分情愫,小玉也看在眼底,她小心道。
「哦。」
「比如說主人住的『無塵居』是王爺最喜歡的,連如霧公主來了也只住在另辟的客居,大家都說,這個房子是為未來的王妃準備的呢。」
原來如此,那個王總管看她的眼光總是怪怪的。
「還有,那個相國府的齊小姐又來了,據說她是最有可能做將來王妃的人選呢!」
沐聖心彷彿被人捶了一拳,齊小姐,她是那個人的女兒。
娘生前抑鬱寡歡的面容又浮上她的心頭,讓她升起一層報復的慾望,「我想出去走走。」
行政樓,這是龍凌雲專門處理公事的地方。
「你來幹什麼?」龍凌雲陰沉地看著走進來的女人,即使她是相府千金,違反了他的規矩也沒好臉色看。
「王爺,我想見你,就來了。」與母親一樣,對於想要的東西,齊念冰一向是盡力爭取。
龍凌雲是她的,她得意地想,對於京城中對龍凌雲有非分之想的女人,她不介意使用一些小小的手段。
「你應該知道我最討厭不識時務的女人。」 以前他對女人是無所謂的態度,但有了白昕後就不一樣了,他對那些女人不再有任何渴望。
「王爺。」齊念冰企圖用哀兵姿態打動他。
「出去!」
龍凌雲不為所動,齊念冰不甘願地轉身。
「雲。」
齊念冰看見一個美少年從她身邊擦肩而過,天,他好漂亮,身為京城有名的美女,齊念冰也自歎愧如。
「雲,我替你熬了補藥,你一定要喝哦!」這個稱呼很肉麻,沐聖心用了很大的勇氣才說出來。
龍凌雲十分奇怪,白聽從不為他熬藥的,今天他似乎十分反常。
但聽到那個「雲」,他還是很高興,這是否表示白昕接受他了呢。
齊念冰可以看到龍凌雲眼底可以醉死人的溫柔,那是她一直渴望得到的,如今卻屬於那個美少年。
「王爺,你不是說辦公時間不准閒雜人進樓的嗎?」齊念冰不平地說。
龍凌雲這才轉過頭,「你還沒走。」
「雲,我餵你喝。」沐聖心故意無視於齊念冰的存在,在龍凌雲耳後呵口氣。
「你給我出去。」這句話不是對白昕,而是對齊念冰。
「王爺,他是一個男人啊,你不能做出有違禮法的事啊!」如今這個是她惟一的希望了。
「你是指本王有斷袖之痛嗎?」龍凌雲陰沉道。
「我……」
「出去,我不想見到你。」
「你有事要忙,我先出去了。」 白昕也隨後離開,剩下一臉若有所思的龍凌雲。
「又要喝藥。」柳柔苦著瞼看白昕手裡端著的藥碗,「不要喝行不行,我都變成一個藥罈子了。」
雖然白昕的藥都不會很苦,但天天喝也會怕呀。
白昕搖搖頭,「如果你想孩子健壯的話,就乖乖喝藥。」
「好吧!」柳柔仰起脖子把藥喝光,就很自然地把嘴張開,「啊?」
沐聖心將一粒丹丸塞入她嘴中。
「好好吃。」丹丸一入口便清香四溢,柳柔滿足地說。
「你當是吃糖呀!」白昕哭笑不得,她辛辛苦苦練出來的聖丹是武林中人夢寐以求的,吃一粒便可提高內功,柳柔居然把它當糖丸吃。
「我還要一粒。」柳柔又張開嘴巴,白昕親暱地點了一下她鼻頭。
「皇上駕到。」龍凌風的到來打破她倆的和諧氣氛,柳柔又乖乖躺好。
「柔兒,你感覺怎麼樣?」龍凌風伸手探向柳柔的額頭。
有這樣的皇帝,怪不得龍凌雲得沒日沒夜地「加班」 了。可憐的臣下。
皇帝和柳柔在默默凝視中,萬千情意不言自明。
為了不打擾他們的恩愛,沐聖心悄悄地退出了房間。
「白大哥,白大哥。」一陣熟悉的嗓音讓白昕停住了腳步。
蹦蹦跳跳而來的果然是公主龍如霧,雖然才十五歲,長得十分可愛,如娃娃一般。
「怎麼,如霧,你被放出來了?」 當初山上一別,龍如霧由大批侍衛護送,比龍凌雲慢了幾天才回宮,皇帝為了懲罰她,關她三天的禁閉。如今,才一天哪。
「對呀,我怕大皇兄,而大皇兄最疼皇后嫂嫂,她一求情,大皇兄就拿我沒轍了。」龍如霧得意地說。
「白大哥,為什麼當初你一聲不吭地就跟二皇兄『私奔』了?」龍如霧亂用詞語,噎得沐聖心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不過呢,我原諒你了。」龍如霧擺出一副寬宏大量的樣子,又俯在白昕耳邊說,「聽說『百花樓』來了一個新花魁,比二皇兄原來的老相好史雲還漂亮呢。」
「龍凌雲的老相好?」沐聖心覺得心裡有種酸酸的感覺,但這不是很正常的嗎?
恍恍惚惚間,她答應了與龍如霧同逛青樓的要求。
百花樓
白昕正遲疑著要不要踏入這個門,一群塗脂抹粉的女子已擁了過來把她和女扮男裝的龍如霧拉了進去。
走入大廳,處處是一片喧笑聲,男人放浪形骸地摟著一個個女人調笑作樂,白昕不由皺眉,劍舞會在這地方嗎?轉過身時,龍如霧卻不見了。
「嗨,這位俊秀的小爺,你是第一次來這裡開葷的吧!」
百花樓的老鴇李嬤嬤帶著一身濃烈的香氣掃了過來,白昕露出厭惡的神情,好厚的脂粉抹在這半老徐娘臉上,生怕一動就會一塊一塊掉下來。
「來,讓嬤嬤為你介紹幾位漂亮的姑娘。」
「不必了。」 白昕甩出一張銀票,這地方,錢是最好的通行證。
「噢,我明白了,你是來看看若舞姑娘的獻技吧!公子爺,你可真好運氣,剛剛有一個好位置空了出來。」老鴇拉白昕在一張靠近檯子的桌旁坐下,如霧仍未出現,雖然很擔心,但惟今之計只有等待了。
少頃,一個女子掀開台後的慢簾,抱著一個琵琶出來,相貌中上,用幽怨的聲音唱了一曲《長相思》。
日色慾盡花含煙,月明欲意愁不眠。趙瑟初停鳳凰柱,蜀琴欲奏鴛鴦弦。此曲有意無人聽,願隨春風寄燕然。憶君迢迢隔青天,昔日橫波目,今作流淚泉,不信妾腸斷,歸來看取明鏡前。
歌喉宛轉,似有無數怨思情意在其中,令人側耳。
「她就是若舞姑娘?」 白昕問陪坐一旁的姑娘小紅。
「才不是呢!」小紅撇撇嘴,「她是以前的花魁史雲姑娘,她以前還威風著呢,連雲王爺也常常來找她,但自從若舞姑娘來後,她就大不如從前了,連王爺最近也不知為什麼不來捧她的場了。可她還天天等著,真是傻透了,誰不知道男人是不會認真的。」
言談間,那撫曲女子已退回簾幔後了,全場都靜了下來,只聽得一陣樂聲由遠而近隱隱傳來,接著從簾慢中舞出幾位白衣女子,輕舒廣袖,突然,從後面又飄出一朵紅雲,紅裙紅鞋,甚至於紅紗蒙面,只露出一雙星眸,卻透露出說不清的神秘風情,引人想一探究竟。
她身段婀娜,舞姿亦如一團火般,緊緊抓住別人的目光。
白昕緊緊盯著她,因為那一雙眸子給她似曾相識的感覺,好像一個人。
有一剎那,沐聖心覺得她的目光也投向自己,會是她多心嗎?
「啪啪啪。」一陣喝彩聲和掌聲打斷了她的思緒,幕落了。
「若舞姑娘果然名不虛傳。」
「對呀,她的舞技真讓人歎為觀止,真是此曲只應天上有……」
一個陌生的男子走到她身旁,沐聖心立刻有了戒備。
「白公子,石將軍要我轉告你,公主由他護送回宮了。」石霆,不就是如霧指腹為婚的未婚夫嗎?但白昕還有些懷疑。
那個男人似乎看出白昕的疑慮,咧嘴笑了,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他從懷中掏出一塊腰牌。
「我是他的副將——高飛。公主有一句話要告訴你,她請你好好玩,不必擔心。」
白昕心裡會意,如霧在告訴她決不會把自己供出來呢,她不由笑了,炫目的笑容讓高飛看傻了。天啊,有男人可以笑得讓人移不開目光的嗎?
浴池中水氣氤氳,沐聖心解開身上一切的束縛,舒服地泡在溫暖的水裡。
身上沾著那些脂粉味還真是難受,想到凌雲曾留連那兒,沐聖心心裡有些發酸,但她很快甩去了這種怪異的感覺。
該想想自己的事了,可又是一團亂,她不知道利用龍凌雲報復齊念冰到底對不對,報仇,為了給娘親出氣,但對一向平和的她來說,似乎又有點難。
但另有一件事可以確定的是,她明天會再探百花樓,看看若舞姑娘面紗下的容顏。
無聊地撥著水,沐聖心不經意地想到,自己已經有兩天不曾見過龍凌雲了,他總是忙、忙、忙。忙著處理一大堆的公事,連睡覺時間都少得可憐,雖說他訓練了好幾個得力助手,但某些事少了他就不行,沐聖心眼底不由泛上一絲心疼。
半個時辰後,沐聖心慵懶地起身準備到屏風後更衣。
這時,外面突然傳來一連串的叫聲:「有賊,賊在那邊。」
沐聖心看到一個黑影從窗外掠過,緊接著,龍凌雲便衝進門來。
「白兄弟,你沒事吧!」兩兩目光相接,龍凌雲不由愣住了,眼前真的是白昕嗎?長髮如瀑披在身後,倉惶間套上的一件薄紗根本掩不住玲瓏曲線,盈盈水眸,灩瀲紅唇,臉上的輪廓卻十足像白昕,活脫脫就是白昕的女兒像。
龍凌雲體認到一個事實——他被騙了。
門外的喧嘩聲未息,龍凌雲極力壓抑自己的情緒。
沐聖心趕緊著裝完畢,但長髮卻十分難搞地糾結著,沐聖心越急它就越不聽話,龍凌雲隨時都會再進來,她不要他看見她的這幅狼狽模樣。
沐聖心又是慌,又是急,心中的脆弱不由漸漸擴大,讓她頓生無力感,淚便緩緩地滑了下來。
不知什麼時候,窗外恢復了平靜,龍凌雲走了進來,小玉已被他打發去休息了,陰沉著臉,他實在很想發一頓脾氣,但看到沐聖心梨花帶雨地坐在那裡,可憐兮兮地猶如一個誤墜入凡塵的仙子,心裡又湧上了一股不捨。
「我來。」他拿過沐聖心手裡的梳子,輕柔而熟練地為她梳理長髮,很多年前,他曾幫母后梳理過長髮,想不到今日,他又為另一個所愛的女人梳發。
氣氛陷入了一片曖昧中,無言的親暱籠罩住兩人。
黑髮似緞,披在薄薄的削肩上,浴後的凝脂散發著淡淡的粉紅,讓人想咬上一口。還有舉手投足間透出的女兒情態,龍凌雲暗自奇怪自己以前怎麼會認為他是男人呢?
「好了,現在可以告訴我一切了嗎?」龍凌雲將象牙梳放在鏡台上,手卻仍撫弄著她的青絲。
「我爺爺是個異人,精通易容術,從而我也就略知一二。女孩子行走江湖總有許多不便,所以我將自己改裝成一個男子,沒想到會遇到你。很抱歉騙了你,我想是我該離開的時候了。」沐聖心平平淡淡地說完,心中卻升起了一種強烈的感情,她捨不得離開龍凌雲,可他有斷袖之僻,應該不會對是女人的她多看一眼吧!
報復的事不能再實施了,報復那個人的方法並不只這一個,但一想到龍凌雲與那個齊念冰你依我依,她就不舒服。
龍凌雲冷著臉,為她想離開的念頭氣憤不已。「你認為王府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嗎?」
「你想幹嗎?」
「我要懲罰你。」
沐聖心有些忐忑不安,龍凌雲會用什麼手段對付她呢?
「告訴我你的真名。」
「沐聖心。」
「好,心兒,我罰你一生一世都要陪伴在我身邊。」
沐聖心不敢置信地睜大了眼睛,這是為什麼?
龍凌雲俯身用唇堵住她未曾出口的疑問,這是他一直想做而未做的事。
用身體語言表達自己深深的愛戀。相愛的人啊,無論是男是女,前世今生,有緣必相守。
吾愛,因為是你,我能夠原諒一切的欺騙,但請不要背叛我,我會心碎而死。
你是我惟一的弱點,如你揮劍刺我,我將不會躲避。因為我的愛人,我的身、我的心皆屬於你。
意亂情迷中,沐聖心剛穿好的外衫又滑到地上,單衣的扣子被解開,露出一片凝脂玉膚。
「不,我們不可以。」龍凌雲用殘存的理智讓自己離開她的甜美,在未成婚之前,他不能對沐聖心做出越軌之舉,這是他對她的尊重。他聲音沙啞,有著說不出來的危險和痛苦。「我馬上離開。」
他倉惶走出房門,體內的慾火尚未熄滅,看來,今晚他得好好沖冷水了。
第二天早上醒來,回憶起昨晚的放浪,沐聖心感到耳根下一陣陣臊紅,她都不知如何面對龍凌雲了。
「公子,王爺請你一起用早膳。」
小玉奇怪地看著沐聖心的異常,仍盡責地報告,王爺還真是奇怪,怎麼整天纏著公子。
「粥那麼好吃嗎?」
龍凌雲含笑問埋首於碗中的沐聖心,她一直沒抬起頭過。
「咳,咳……」沐聖心被他的話嚇到,一口粥就那麼嗆進了氣管。
「怎麼那麼不小心?」龍凌雲繞到她身後,為她輕拍著背部,在場的下人差點嚇掉了下巴,有幾道怪異的目光從旁邊射過來,現在不讓人相信龍凌雲有斷袖之癖也不行了。
過了一會兒,白昕恢復正常,龍凌雲才回座。
「我吃飽了。」 白昕要站起身,龍凌雲的手卻從桌對面伸過來按住她,修長的手指拂向沐聖心的頰邊。
沐聖心羞紅了臉,他怎麼可以這麼做,一大堆人在看著呢,果然,用眼角的餘光瞥見他們想笑又不敢笑的樣子。
「這裡有粒飯。」龍凌雲似笑非笑地解釋,看她的窘狀,真是可愛透了。
陶然亭,這是雲王府一景,是建立在湖中心的水亭,外有曲廊與湖岸相接。正值初夏時分,滿湖肥大的荷葉托著荷花高於水上,嬌姿欲滴,隨風飄搖,令亭中人享無窮之逸致。
但此刻陶然亭中的人卻神色不一,龍凌雲安閒自在,有一絲絲的期盼,與沐聖心相約陶然亭,不知換上女裝的她會是怎樣傾城傾國。
他的四大護衛王仁、王義、李耿,甚至一向在外辦事的張忠,他們都神情不安,莫非王爺……王仁、王義前兩日才護送公主回京,一進府就聽到下人傳言。
傳言版本很多,但不外乎王爺有斷袖之癖,不愛紅妝愛少年,與白昕……他們本來不信,但現在……
這時,迴廊盡頭出現了一位絕色女子,最簡單的髮式,全身上下沒有一件飾物,除了垂掛於腰上的絳色香囊,連衣服的式樣也是最簡單的,她就那樣走過來,在滿湖荷花映襯下,使人以為看到了夢中仙、畫中人。
王義使勁擰了一下王仁的大腿,這不是在做夢吧。
「痛。」王仁失態地大叫,「你幹嗎擰我?」
「我要確信自己不是做夢。」王義振振有辭。
「那你為什麼不擰自己。」
「會痛呀!」
「你也知道痛?」兩個活寶兄弟吵得不亦樂乎,突然看到那個天仙對自己笑。
「我們認識你嗎?」
她看起來很面熟,但又說不出是誰,王仁傻傻地問,王義也有志一同地點頭。
沐聖心不答話,卻反問了一句:「如霧還好嗎?」
王仁王義互相對看,一齊苦了臉,這一路上,龍如霧拿白昕研製出來的稀奇古怪的藥,整得他們苦不堪言。
嗚嗚,真是恨死那個「玉面神醫」了!
「你是白公子。」一直沉默的李耿開口,怪不得她能看穿自己的易容。
「怎麼可能,你不是個男人嗎?」 王仁王義對著沐聖心左看右看,就是不敢置信。
沐聖心笑了,原來捉弄人的感覺這麼有趣,看來她心裡也有與龍如霧一樣的頑劣秉性呢?
看到他們都無視於自己的存在,龍凌雲吃醋地攬過沐聖心。
「好了,該看的你們都看了,現在可以滾蛋了吧!」
「是,王爺。」一向溫文有禮的王爺竟會說髒話,四大侍衛憋住笑,魚貫退出。
周圍一下子沒人了,氣氛就變得尷尬,沐聖心不知如何開口。
他認為我漂亮嗎?即使她一向淡然,但在意中人面前還是不免沒信心,忐忑不安。
「白色很適合你。」龍凌雲呢喃似的在她耳邊說。
沐聖心又羞紅了臉。
有僕役送上了竹製茶匝及黑瓷茶盞便退下了。
「蜀地進貢了一批新茶,我想請你嘗嘗看。」龍凌雲極熟練地斟茶。
兩位老人家都喜茶,耳儒目染下,沐聖心也略知一二。
「我以為你會用金盃銀盞呢。」
「那是不懂茶的愚人作為,茶性本儉,若以奢華之心品茶,再好的茶也會失卻其味,故以竹器為好。」
沐聖心掀起盞蓋聞聞,清香四溢,「蒙頂山茶,果然名不虛傳。」
龍凌雲領會地笑了,他果然沒看錯,沐聖心也是茶道中人。
在茫茫眾生中,能找到一個知己,實屬難得。
「那好,我考考你,泡茶以何水為上?」
「山水上,江水中,井水下。」
「不錯。」龍凌雲毫不掩飾自己的讚賞之情。
「如此良辰美景,只是喝茶,未免無趣,不如聯句好了。」沐聖心提議。
「好,我先出。」龍凌雲略略思索,便說:「冷花激坐客,代飲引清言。」
「流華淨肌骨,疏倫滌心源。」
龍凌雲又接,「不似春醒醉,何辭綠菽繁。」
「素瓷傳靜夜,芳氣滿閒軒。」
「接得不錯。」龍凌雲舉起手中的茶盞,「我敬你一杯。」
「還好你不像那些酸儒一樣,不然,我才懶得理你。」
「這是怎麼回事?」
「那一日行醫到了洞庭湖畔,為了擺脫那群無聊女子的糾纏,我換上女裝到湖上泛舟,結果,碰到一群酸儒在客舟上大談特談『女子無才便是德』,還說一些『三從四德』、『惟小人與女人難養也』,我想他們大概忘了自己是女人生、女人養大的吧!」
「後來呢?」龍凌雲興致盎然。
「當兩舟駛近時,其中有一個叫什麼文士的指著我說:『那種女人,拿來當小妾再好不過了。」』
「大膽。」龍凌雲眼裡燃起怒火,「他居然敢這麼說,讓我查出那個人是誰,我一定好好處治他。」
敢調戲他的女人,不要命了。
「還沒完呢。我看他們不順眼,給他們每個人餵了一些癢癢粉。可好笑了,那些平時正經八百的酸儒們就躺在船板上大笑大叫起來,成了當時遊湖的人的一大笑料。」沐聖心想起當時的情形,忍不住自己的笑意。
一陣低沉的笑聲從龍凌雲嗓中迸出,他開玩笑似的問:「心兒,如果有一天我移情別戀,你會怎麼辦?」
「我……」沐聖心裝出一幅很凶的神情,「我會用毒藥先把那個女人毒死,然後再把你殺了。」
她口氣強硬,心裡卻明白那是不可能的,她決下不了手,最多,與娘親一樣遠走他鄉罷了。
「你還真狠。」龍凌雲作出一副不敢消受的神情,心裡卻甜甜的,享受著這份專屬於他的霸道,但假如是別的女人,他就敬謝不敏了,甚至於厭惡。
龍凌雲想到史雲,心兒應該還沒有聽說過那些他與史雲的傳聞吧,看來明天就該上百花樓作個了結了。
沐聖心看到龍凌雲俊朗的面孔,他應該是許多少女心中的如意郎君罷。
龍凌雲沒有注意到沐聖心眼中的不安,有僕役來報:「相國府齊小姐有事求見。」
龍凌雲想到那天對她大發脾氣,也有些歉意,畢竟,她父親齊相國是兩朝元老,且都忠心耿耿,在平叛時也有功,而在此之前,皇帝本人也有意讓齊念冰入主雲王府的王妃之位,他沒拒絕過。「叫她到這邊來。」
齊念冰走向小亭,但看到龍凌雲與一個白衣女子狀甚親密,不由升起一股嫉妒的火焰。
但她畢竟是一個城府極深的人,她強壓住怒氣,裝出一個溫婉的笑容。「王爺,念冰是為那天的事來道歉的,念冰太無禮了,請王爺莫見怪。」
龍凌雲扶住她要下彎的身子,「事情過去就算了。」
齊念冰左顧右盼,故意對沐聖心視而不見,沐聖心也只顧著自己喝茶。
「王爺,白公子呢?他一向不是和你形影不離嗎?」齊念冰故意這麼說,若能使白昕和這個白衣女子兩虎相爭,那她就可以坐收漁翁之利了,可惜,她的算盤落空了。
龍凌雲親密地攬過沐聖心,「白昕是心兒女扮男裝所用的化名。」
齊念冰怔愣了一下,氣得牙癢癢的,她竟然被耍了,但仍然裝著笑臉問:「不知道姑娘令尊大名?」她倒要看看哪家官員的女人敢跟她作對。
「山野小民,不值一提。」
沐聖心避過她的話鋒,有些自嘲地想,假如齊念冰知道自己是她姐姐,而且還是真正的相國夫人的女兒,不知道她的臉色還能跟現在一樣得意嗎?
「原來如此。」齊念冰自滿地一笑,又轉向龍凌雲。
「王爺,下個月是我爹的五十大壽,請王爺賞光。」
「我一定會去。」
「那我先告辭了。」齊念冰轉身向外走,她還懂得適可而止的道理。
「慢著,」沐聖心走到齊念冰旁邊,「雖在郊野,但我久聞齊相國大名,只是有一疑問未解,不知齊小姐可否賜教?」
「說吧!」
齊念冰已陷入了圈套。
「久聞齊二夫人賢惠能幹,更為齊相國生下惟一的女兒,可是我不明白,齊夫人的位子空懸了十幾年,為什麼二夫人的妾位卻遲遲不能轉正呢?」
沐聖心故意突出那個「二」。
「這……」齊念冰僵住了臉,母親為妾不能當夫人一直是她心中的隱痛,所以從來沒有一個人敢揭她的傷疤,沐聖心居然……
但礙於龍凌雲在場,她只能恨恨地瞪了沐聖心一眼,狼狽地提起裙擺走人。
「你跟她有過節?」龍凌雲沒有漏過沐聖心眼中一閃而過的情緒,是恨嗎?不然她講話不會這麼惡毒,她一向是連小鳥也不忍傷害的呀。
「我不想說。」沐聖心忽視他的關心,轉身向湖中投入一把魚餌。
一群鯉魚紛湧搶食,蕩起層層水波,沐聖心指向兩條搶得最凶的鯉魚,似乎言不及義地說了一句:「真有趣,是吧?」
龍凌雲困然看著她,雖然是近在咫尺,但卻覺得很遠,沐聖心好像處在一個他觸摸不到的世界一樣。
小玉掩面奔出了「無塵居」,她怎麼也沒想到,自己傾心愛慕的白昕竟會是女的。
她拚命地跑到主府角落的樹林裡,抱著一株樹大哭起來。
怪不得白昕一直以來待她以禮,沒有一絲越軌之處,她並不怪白昕欺騙了她,她也是不得已。
只是,心裡好像失去了支柱,無著無落,姐姐又不在了,小玉的眼淚像斷了線似的落下來。
不知是誰在小玉手裡塞了條手帕,小玉毫不猶豫地拿過來擦臉,才想到,她身邊並沒有人呀。
小玉訝異地轉過頭去,卻看見大個子李耿像一棵木頭一樣站在旁邊。
「你哭了?」李耿想安慰她,嘴巴卻吐出不是想說的話來。
「關你什麼事?」小玉沒好氣地回了一句,「你和別人一樣也是來看我的笑話的吧!」
不知怎的,看到李耿在旁邊,小玉安心不少,為姐姐辦喪事時,他一直沉默地陪在她身邊,為她料理一切。
但到王府後,他卻常常有意無意地避開她,令她氣惱。
「天下好男人很多,你何必獨鍾於白昕呢?」李耿終於把要說的話說出來。
「你在罵我笨?」別看小玉溫溫和和的,發起脾氣來也不可小覷。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
小玉的陰雲一掃而空,心情轉為竊喜,沒想到這個看起來凶凶的大個兒紅起臉來這麼好玩。
「我……我……」李耿急急地張口結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你的手帕我借了,明天再還你。」小玉一甩頭髮,便拿著手帕跑了。
剩下李耿一個人呆呆地站在那裡,他只記得一件事——小玉不哭了,她笑起來露出的小酒窩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