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辛苦啊,」葉湄幫她拿袋子,「抱這麼多東西幹嘛?〕
「沒辦法!這些都是要帶回家去用功的。」余鵑笑道:「我再過幾天就要去美國分公司見習了。」
「去見習?」葉湄知道晶宴在美國東、西部各有一家酒店,新加坡及香港也有。
「你知道我們在泰國的酒店半年後會開張吧,我們經理推薦我,到美國去見習半年,將來也許可以出任泰國那邊的經理。」余鵑微微一笑,她是個事業心很強的人。
「就你一個人去?」葉湄心一震。
「還有胡家強、歐世鴻、筒主任……這幾個男人,女孩子比較沒人要去,大部分都有家累嘛!葉湄,你也可以去啊!去多學學嘛,不過……」她打趣道:「你這麼漂亮,你男朋友一定捨不得你。」她當然也知道總經理在追求葉湄。
* * *
考慮了一晚,葉湄隔天一上班便向江凱提出自願赴美見習。
「去美國見習?〕他意外的說:「為什麼突然想去那裡?」
「我也想多學學啊,」葉湄搬出事先想好的說詞,「既然有心待在這一行,我就應該多充實自己。〕
「是嗎?」他銳利地看著她,「半年之後你願意到泰國任職?」
〔這……也不是非到泰國不可吧!我可以留在美國的公司,也可以去新加坡或香港……」
「就是不願回來台灣?」他一語道破。
「江凱——〕她有些惱怒。
「你幹嘛呢?」江凱歎了口氣,〔這樣躲下去也不是辦法,你何不直截了當跟他說清楚?」
「我跟他——說不清的,他又不聽我說。」其實她自己清楚,是她不能面對唐衡,她知道自己的防線會慢慢崩潰……
「噯!那你乾脆跟我訂婚算了。」他半真半假的說:「反正我這人也不錯呀,一表人才,對你又一往情深,這個辦法也可以嚇退他,如何?考慮一下吧!」
葉湄瞪著他,「這個時候你還跟我開玩笑?」
「我不全是開玩笑吧!葉湄——」
「好了!〕她立刻打斷他,「你忘了我們要做永遠的好朋友的。」
「好,我不說——〕江凱讓步了,不管有沒有希望,他總是不能逼她太急:他看著行事歷,「簡主任這一批人下禮拜就走,這樣吧,下個月中旬還有一批人要過去,你多考慮幾天,如果到時你仍想去,那時再辦手續。」
下個月中旬?那還剩二十幾天。
* * *
唐衡來找她之前,葉湄正在和丹羽通電話。
「真的決定去美國?〕
〔這是目前最好的解決辦法啊。〕葉湄沒停下手上收拾行李的動作,「他來做什麼?我跟他又能再拖多久?」
「真搞不懂你吔!明明忘不了唐衡,而且還那麼愛他,幹麼躲債似地躲到天涯海角?桐島奈江的事算什麼?是她自己要跳崖的,又沒人逼她跳!況且唐衡從頭到尾也沒給桐島奈江半點暗示,是她自己像水蛭一樣的死黏上唐衡的嘛!阿湄,」丹羽語重心長道:「你可要想清楚,感情是不能退讓的!」
「我知道,但——」她歎道:「你不明白,我只要一想到奈江全身插滿管子,奄奄一息躺在病床上的樣子,我就……無法再坦然地和唐衡在一起。」
「那你也犯不著遠走他鄉啊!」丹羽話鋒一轉,「阿湄,說真的,你當真對江凱一點也不動心?」
〔這……〕她沉吟半晌,「如果我從未遇見唐衡,我們也許有可能;但你知道我這人是很死心眼的,所以……任何一個男人出現,都沒用了。」
「你還真是中邪了!前輩子欠他的!」丹羽笑道。
* * *
收了線,她怔怔坐了半晌,直到電鈴響起。
從門上洞眼她清楚看到來人是誰,葉湄心下一緊,還是打開門。
唐衡臉色陰霾,面罩塞霜,聲音沙啞地問:「我可以進去嗎?」
她無言地退後讓開路。
看著一屋子的凌亂,以及沙發旁收拾好的大小行李箱,他詫異道:「你要出遠門?去哪裡?」
「不是出遠門,只是回台南家裡住幾天罷了。」葉湄沒說謊,她的確想在赴美前和家人小聚幾天。
「回台南不用打包這麼大的行李吧!」他緊鎖濃眉說:「你要去哪裡?和那小子雙宿雙飛,是不是?」
「是又怎樣?〕她倒吸一口氣,「沒錯!我是要和他去度蜜月!去度婚前蜜月!你管得著嗎?」
他氣得額際青筋突起,猛力扳過她的肩,強迫她面對自己,「告訴我這不是真的!〕
〔這是真的!〕她避開他的視線,「你放手!我們早就完了!〕
「看這我!看著我的眼睛說——你不愛我!」
她怒目瞪視他半晌,頑然放棄,「我不用回答你任何事,放手!〕
「看著我!」他咬著牙說道:「只要你說得出你不愛我,我馬上從你眼前消失,永遠不再糾纏你!」
「我……我……」葉湄十指深深嵌人掌心,一字一句地說:「我——不——再——愛——你!」
「再說一次!」唐衡神情可怖得駭人。
「我……」葉湄撐不住了,淚水奪眶而出,「你走!出去!出去!〕她跌坐在地,放聲痛哭、
唐街心痛地摟著她,「為什麼要騙我?為什麼要折磨我,也折磨你自己,湄……〕他親吻懷裡的淚人兒,吻她的發、她的唇、她的眼……「湄,別哭了……湄……〕
葉湄深深地埋在他懷裡,貪婪地呼吸她熟悉的味道,他寬闊的胸膛是她渴望已久的避風港,她覺得自己就像在風雨中飄泊已久的危船,累了,倦了,好想永遠停歇下來
他憐惜地托起她嬌俏的瞼蛋,她琥珀般的雙瞳波光蕩漾,「小東西,你可真會折磨人!我差點被你氣得立刻回日本了!〕
「人家就是要把你趕回日本嘛!對了……」她憂慮地說:「奈江呢?她……怎麼樣了?〕
他的臉色迅速一沉,「還沒醒來,而且毫無起色。」
「那……唐衡,怎麼辦?」
「沒有解決不了的問題!」他緊緊握住她的手,「無論如何,我不會再放棄你了!當初我讓你自己一個人回到台灣就是一大錯誤,我不會再錯第二次!你走的這半年,我瘋狂的想你、念你,沒有你的日子簡直是人間煉獄!我甚至一看到病床上的奈江,就想拔掉她身上所有的管子,用雙手掐死她!我無法在她身邊再多待一分鐘,我無法再虛假下去!我更不能讓你離我那麼遠!」
「可是……」葉湄淚眼模糊道:「你……怎麼向桐島家交代?又怎麼面對奈江?」
「我要努力取得桐島家的諒解,奈江盲目的愛已經毀了她自己,不能再毀了你和我的幸福,我會一輩子照顧奈江,但是——」他深深凝視她,「要和你一起攜手照顧她,像照顧妹妹一樣。桐島伯母會瞭解的,再勉強我留在奈江身邊,只是製造更多的問題、更多的悲劇,我是一具行屍走肉,而奈江也不會真正幸福,畢竟我和她之間根本沒有愛情!〕
「噢,唐衡,真的可以這樣嗎?〕葉湄抬起水汪汪的杏眼,「我們真的可以這樣嗎?〕
「湄,〕唐衡閉上眼,緊緊擁住她,「我不會再讓你受苦!不會再讓你受委屈了!不管會遇到什麼樣的事,我們都要一起面對!」
「不過,你要先告訴我,」他捉起她的手腕,「玉鐲呢?那只古玉鐲呢?〕
〔這……」葉湄一時語塞,只得源源本本地說出她將玉鐲送給奈江的事。
「什麼?你把它送人了?」唐衡歎了一口氣,「小寶貝,哪天你可別把我轉手也送人了!」
「難講喔!」她嫣然一笑。
「你還笑!」唐衡呵她癢,「還沒問你呢!說!那個男人是誰?〕
「哪個男人?」
〔別裝蒜!那個像蒼蠅一樣死黏著你的男人啊!〕
「他是我的老闆啦!人家有名有姓,叫江凱。」
「江凱?他不要命了!敢動你的腦筋!」
「哎,你別鬧了!」葉湄打他一記,輕拂亂掉的頭髮,鄭重地說:「他是一個很好的人,我當他是好朋友,在我最困難、最無助的時候只有他陪我走過,但……他也明白,我和他只能做明友。〕
「不許和這種人做朋友,太危險了!」他蠻橫地說,想起那個條件和自己不分軒輊的江凱,尤其是他望著葉湄那種款款情深的目光,最教他發狂。「湄,辭掉工作好不好?我不能忍受你待在他的身邊,我會嫉妒!〕
「可是我很喜歡這份工作……〕她還想起自己向江凱說過要赴美見習的事。
「為了你,我可能會留在台灣自組建設公司,再開個建築師事務所。事實上,台灣的建築界世頻頻向我招手。湄,離開現在的公司後,你仍可在別家酒店繼續從事這方面的工作,我不是自私地想干涉你,」他執起她的手,「但我無法容忍你一直待在一個對你虎視眈眈的人身邊,好不好,寶貝?」他輕吻她的手。
葉湄緩緩地點了頭,就算唐衡不這麼要求,她也明白自己勢必不能再留在晶宴工作了,她可以坦然地面對江凱,但……她可不敢保證江凱也是這麼想。
辭職?她苦思著,該如何對江凱開口說?
* * *
是夜,陽明山上的觀星台。
穹蒼下,滿天的星子依舊溫柔的俯視地上的山水河川,人間情愛。
江凱首先打破沉靜,「怎麼了?約我出來卻也半天不講話。〕
「我……〕葉湄欲言又止。
他淡淡一笑,「你的表情明顯地告訴我,有人起死回生,絕地大反攻了,是嗎?」
「江凱……」
「說吧!我能承受的。」
「我……我和唐衡之間的問題已經解決了,我……我……〕她艱難的說:「我可能會離開這裡一陣子……」
「解決了?」他銳利地看著她,「他能給你你想要的?一個平凡寧靜的生活?」
「能!他能的!」她挺起腰桿,深吸一口氣,「況且,我已經不在乎了!〕
他平靜地看著她,「我應該恭喜你嗎?」
「我希望得到你的祝福!〕她真誠地看著他,「我更希望永遠擁有你這個好朋友!〕
他沉默半響,靜靜凝視裊裊的煙霧,「你預備跟他走?」
「我想是吧。」
「就這樣離開了?」他踩熄才抽一口的煙,「就這樣離開晶宴?就這樣離開我的生命?我只是個過客,而你也只是我生命中的過客?」
「江凱——〕她頹然道:「不要這樣……至少我們仍是明友。」
「朋友?」江凱仰天大笑,〔多麼棒的一個名詞!」他扳著她的肩,正色的問:〔告訴我!如果沒有唐衡這個人,我有沒有希望?」
在他不容規避的眼神下,她承認道:「我……不排除這個可能……」
「如果當時我和他一起出現呢?」
她轉開視線,無法說謊。
「哈哈哈……」江凱兀自大笑的放開她,「答案很明顯了,不是嗎?好!大丈夫提得起放得下!我祝福你們!」
「江凱……」葉湄好意外。
「不用跟我說什麼好感動之類的廢話,誰教你是我生命中的天狼星!」他指著天際那顆最閃亮的星子,「專門下凡來教訓我的!」
〔我好開心!我沒有失去一個好朋友。」
他深深凝視她,低聲道:「答應我,對自己好一點,無論在任何情況下,都不要再苦了自己!他若敢欺負你的話,來找我,我一定替你教訓他!」
她只覺胸臆間湧上一股暖流,展顏笑道:「我不會忘記的,我是你的天狼星,你是我的守護神!」
「少得意!」他敲敲她的頭,又正色道:「說真的,我不認為你有必要辭職。〕
「噫?可是——」
「如果你不想在晶宴工作,我倒很想介紹你一個工作,下個月,我叔叔的麥思堡財團,將和美國一家百貨業合作,在忠孝商圈和敦南商圈各辟一座純粹以都會女性為主的購物中心——「儷人遊廊」,叔父曾向我要過人,希望我推薦一些企畫高手,和對市場流行具有敏銳嗅覺的人,想不想試試看?」
「我?我可以嗎?」葉湄詫異道。
「怎麼?你還懷疑自己的能力?」江凱笑道:「接連幾次的展覽辦下來,我就發現你也很適合往流行服飾界發展。你具有一流的審美觀及鑒賞能力,不要把自己局限在酒店,葉湄!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考慮看看吧!」
「江凱……」她喃喃地說:「你實在不用對我這麼好的。」
「哎!」他故意無奈地說:「大概是我上輩子壞事做盡,欠你太多吧!」
說者無心,聞者卻悵然良久;也許,世間的感情止如一條環環相扣的鎖鏈,每個人部有每個人的一本情債,江凱是欠她的,她呢?又是欠了誰的?唐衡呢?奈江呢?又是誰欠誰呢?
他們三人之間,到底是怎樣的一場宿命?
* * *
隔天是星期日,她昨晚和唐衡徹夜長談是否要接受「儷人遊廊」的工作,及唐衡未來的打算,一直談到時間很晚了,唐衡便在客房內住下來;葉湄睏倦地往床上一躺,沒想到才躺下沒多久,居然門鈴大作——
「天啊!〕她呻吟著,看看床頭的鬧鐘。清晨七點?她五點才躺上床的!
葉湄赤足跑去開門,一看清來人是誰,立刻驚出了一身冷汗,頓時間睡意全消。葉翡,她的姊姊!
「姊!」她慌忙打開門,「你怎麼突然來了,也不無通知我?」
「我和你姊夫坐夜車上來的啊!」葉翡提著大包小包進門,「他回中壢他爸媽家,而我想你也好久沒回台南了,就過來看看你。咦,你的房子佈置得不錯嘛!這麼大的房子你一個人租下來也太浪費了,怎麼不找丹羽合住呢?」葉翡好奇地四處東張西望。
「姊,〕葉湄慌忙地拉她坐下,「你坐車坐很久了吧?累不累?」
「是很累啊!喏,這一大袋滷味是媽托我帶來給你的,她就怕你在台北餓死了。」葉翡打個大呵欠,「你姊夫說中午再過來接我,他家人在山上蓋了棟別墅,要帶我們去看。啊!我累死了,我先睡一下……〕葉翡起身直直朝客房走去、
「姊!姊!」葉湄趕緊拉住她,「你……在我房裡睡好了。」
「為什麼?」葉翡瞪大眼睛,「房間你自己要睡啊!我一個人睡客房多舒服!」說著,她手已伸向門把——
「姊!〕葉湄一急,擋在門口,「我……我裡面有客人。」
「什麼!小妹——」
「姊,你別誤會!他……是我的朋友,從日本來看我,暫時住在這裡……」
「日本?」她銳利地看著葉湄,「你別告訴我,他就是你在日本那個男朋友?〕
葉湄沉默著,幾乎已等於默認了姊姊的猜測。
「小妹!」葉翡生氣地叫嚷起來,「你搞什麼!你為什麼還和這個人在一起?你不知道再拖下去是沒有結果的嗎?那個女孩呢?她醒了沒?〕
一串連珠炮般的問題,急得葉湄趕緊將姊姊拉開房門口,「姊,你不要再問了!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麼……」
「你知道?你真的知道?你真是昏頭了才會又跟他在一起!你有沒有想過你們又能在一起多久?到時候還不是要分開?難道你打算做他一輩了的黑市夫人,永遠見不得人?〕
「姊!不要把我們說成這樣!」葉湄沉痛地說。
「我說的是實話,」葉翡臉色嚴肅,「你是我妹妹,我必須將最糟的結果事先說給你聽。你想想看他能給你什麼承諾?他能跟你在一起一輩子嗎?萬一那個昏迷的女孩醒了,你們還不是要分開!」
「不!不會!我們絕不會再分開。〕一個沉穩的聲音響起,衣著整齊的唐衡自客房走出來,一夜末眠的他看起來仍器宇軒昂。他直走到葉翡面前,伸出手,很誠懇的說:「你好!你是葉翡吧!我是唐衡。」
葉翡極不情願的也伸出手。
「我在裡面全聽到了。很對不起,讓你擔心,」他扶著葉湄肩頭,「葉姊,我以人格向你擔保,我絕不會對不起小湄,也不會再讓她受一絲一毫的委屈。事實上,只要小湄願意,我們隨時都可以結婚。」他堅定地說。
「你——」葉湄意外地看他,他輕輕點點頭。「那……那個女孩的事你預備如何處理?」葉翡冷靜地看著他。
「我會和小湄一起照顧她,」他深情地執起葉湄的手,「小湄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不會再讓任何人、任何事情來破壞我們。」
葉翡定定看了他們半響,才說:「我希望你真的能做到這些。還有,小湄,這麼大的事你最好先回台南向爸媽說一聲。」
* * *
下午,唐衡陪著葉湄回到台南。
葉湄一顆心七上八下的。她不知道一向保守的父母能接受她和唐衡嗎?地不知道自己還能跟著唐衡多久?桐島奈江只是暫時昏迷,她不知道奈江醒來後還會發生什麼事?
雖然唐衡提議兩人隨時可以結婚,但葉湄拒絕了,她不願在奈江末醒來前就先結婚,她的心會忐忑不安。
她始終忘不了病床上奈江那張毫無血色、木然的瞼……還有,她從那麼高的懸崖上往下跳——
* * *
出乎意料的,原本以為會嚴厲反對的雙親,竟然在和唐衡長談之後,點頭首肯了。
「好好對我女兒,小子!我把她交給你了。〕葉父年過半百的臉上透著一股懾人的威嚴。
「老爺子!你——」坐在旁邊的葉母一臉愕然。
唐衡和葉湄則是驚喜交加的互望。
「放心吧!老伴,這個年輕人靠得住的,」葉父拍拍太太的手,「我葉順生當了大半輩子的訓導主任,不會看錯人的!」葉父十分欣賞這個年輕人的誠懇,對愛情的無懼無畏,最重要的是,他眼神中對女兒深厚的感情。
「爸!謝謝你!〕葉湄喜不自勝,抱著老爸就是一個又香又甜的響吻。
「少灌迷湯了!」葉父呵呵笑道,又正色說:「唐衡,好好待我女兒!別讓她受到委屈。」
「世伯、伯母請放心!我會的。」唐衡堅毅的回答,他的視線又膠著在葉湄臉上,眼眶中滿滿溢出的繾綣愛意足以將她融化,將她淹沒——
* * *
「真沒想到會這麼順利,」北上列車上,葉湄滿足地將頭輕靠在唐衡肩上,「能得到爸螞的祝福,是我最開心的一件事。」
唐衡攬著她,驕寵的說:「小寶貝,你不知道你老公的誠意多感人,世伯就是被我這種百折不撓、可歌可泣的誠意所感動的!」
「你少自大!我爸是看你可憐,才投同情票的。〕葉湄嗔道。
「同情票也好,什麼票都好!」唐衡心滿意足地擁著她,「當你爸說要將女兒交給我時,我的心都飛到天上去了!」
葉湄深深倚在他懷裡,甜蜜地品嚐這股源源不絕的愛情蜜汁。
* * *
車過新營、嘉義,斗六、斗南……快到台中了,她不經意的說:〔台中……好久沒來溪頭了吔!我記得以前每隔幾年我總會上溪頭一趟,那裡是我很喜歡的地方,噯!過一陣子,我們忙完所有的事,來溪頭玩好不好!我好想念那裡的竹子……」
她還沒說完,唐衡已經起身拿起架上的行李。
「咦,你幹嘛?還沒到台北啊?」
「走吧!」他牽起她的手,「我們在下一站下車。」
「下一站?台中吔,你要去哪?」
「去溪頭啊!」他眨眨眼,「何必等以後呢?現在就是最佳時機,還猶豫什麼!〕
* * *
薄暮時分,他們投宿在獨棟的度假小木屋。
一放下行李,葉湄立刻衝到窗口,貪婪地大口大口呼吸,「哇!好棒、好新鮮的空氣——我已經好久沒呼吸到這麼純淨的空氣了,在台北窩那麼久,我的肺一定變成黑色的了!」
唐衡微笑地走近,「小傻瓜,別那麼貪心的吸氣,走!我們趁天還沒黑時,到山裡面走走。」
他們攜手在林蔭道上漫步,大部分遊客都回旅館休息了,下午五點,溪頭回歸了原來寧靜的面貌,整個山谷籠罩在一片諍謐中,置身其間,只覺一股原始的脈搏跳動,宸撼人心。
層巒疊翠,觸目昕及皆是青翠的樹林,他們緩步微吟,恣意地呼吸清冷的空氣,「真是奢侈啊!〕葉湄歎道。
「這麼大一座山,竟只有我們兩人,好像私人御苑一般。」
他們在涼亭下停歇,暮靄沉沉,這片鍾靈毓秀的山林美景,也要暫時還給夜神了,眼前是大片大片的墨綠,偶有山間的小精靈一躍而過。
「松鼠吔!〕他倆相視而笑,卻不願多言以免驚擾山神的酣眠。
許久,唐衡才低聲開口:「很久以前,我就有個願望,將來一定要在山野間搭所小屋,過著閒雲野鶴的生活,偶爾煮煮茶,溫溫酒,不問世事。」
「是不是像三毛說的,想要擁有一大片農場,蓋一棟漂亮的、白色的大房子,黃昏時讓姊姊去彈琴,她呢,穿著白色露背裝在樹下啜飲著鮮橙汁,晚風拂過,媽媽探出二樓的窗口大喊:〔妹妹!快進來,別著涼了……」葉湄笑道。
「哦!三毛也這麼說過嗎?那我這個就算抄襲了!」他握緊她冰冷的手,「冷嗎?」
「還好,我一到冬天就會手指冰冷。」她已穿上厚厚的外套了。
「回去吧,天也晚了。」唐衡將她順勢一帶,直接塞人自己的大衣中。
他們原本是打算先回房洗澡再吃飯的,沒想到一段山路走下來,兩人都飢腸轆轆,便先去吃晚飯。
「去哪吃呢?漠光樓的餐廳嗎?」葉湄問。
「來這裡還去吃餐廳?太可惜了!」唐衡眨眨眼,「走,我帶你去吃好吃的!」
他們來到山下的小吃店,各點了一份清香撲鼻的竹筒飯,並炒兩盤頗具野味的爽口小菜,真有山居的味道了。
用完誓,他們手牽手回小木屋,洗過澡後便在廊下靜聽松濤,葉湄倚在他溫暖的懷襄,探頭問他:「衡,你會不會有點後悔?為了來台灣陪我,放棄了日本那麼好的工作?〕
「絕對沒有!」他俯身吻她,「為了你,做什麼都是值得的。」
她埋入他的臂彎中,心中有個聲音不斷在喊:這就是了!這就是一切了!
一輪皓月當空,溫柔的俯視世間癡情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