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湘語坐在椅子上,一邊任化妝師、髮型師在她臉上發上大作文章,一邊以凶巴巴的眼光瞪著一旁正在指揮工作人員的高馭風。直到現在,她還是不明白,自己怎麼會發了神經?答應她來拍這支廣告?
哼!要不是為了湘芸解,看在姊姊的份上,她才不要在和這色狼有任何接觸。
不過,討厭高馭風歸討厭,她還不得不承認他真是一才氣縱橫,專業能力十足的傢伙!
自從他答應接拍這支廣告後,他就一手包辦了所有的製作瑣事,每一細節務必做到盡善盡美,也難怪他所掌鏡的影片可以在國際影展上勇奪那麼多大獎。
「湘語,」高馭風忙完了佈景部份後走過來:「妝畫好了吧?現在過來換衣服。」
湘語跟著他走入更衣室,高馭風打開了一大皮箱,小心翼翼地從裡面取出數套華麗精緻的古裝。
「你挑,看你想穿哪一套。」
湘語不由得發出驚歎:「這……你從哪裡借來這些戲服?好漂亮!」
真是太華麗絕美了,這些古裝不論材質、式樣,或它的配件,皆巧奪天工,精緻得無與倫比…簡直是一件件的藝術品,令人愛不釋手。
高馭風滿意地看著她的反應,淡淡地道:「不是借來的,這些古裝全是我的私人收藏。」
「你的?」湘語更加驚訝……一個大男人,怎會對古代服飾的收藏有興趣?
高馭風拿起一件藏青底繡花草紋的綾織短掛,披在湘語的身上:「你知道這是哪一朝的服飾?」
這……一股奇異的暈眩襲向湘語……為什麼、為什麼在剎那之間竟覺天旋地轉?她勉強定定心神,聽到自己回答:「南北朝。」
「你怎麼知道?」高馭風眸中閃過奇異的光芒,緊緊地盯著她。
我怎麼知道?對呀……我是怎麼知道的?湘語的頭更痛了……她十六歲就赴英留學,中國的歷史所知有限,更何況是這麼專業、連考古專家都無馬立刻回答出來的問題,為什麼她竟能不假思索的回答?
可是……她就是知道啊!完全不經思索,她簡直是反射性的回答。
「真的是南北朝?」湘語顫抖地問。
高馭風點點頭,灼灼黑眸深不可測,低沈道:「第一次接觸到這批南北朝服飾時是在中國大陸,我和梁導演在山西拍『一代梟雄』那一片時。有一天,來了個中年人,神秘兮兮地說他有古物,願便宜賣給我。我常去大陸,這一類故弄玄虛的話早就聽得沒感覺了,他們只是想騙台胞——呆胞的錢。所謂古物也根本是贗品。所以,我理也不理他就要趕他走。那中年人一直喊,一直說:『我真的有古物,沒騙你呀。』
「他邊喊邊由背包內取出一件東西,就是這件綾織短掛……說也奇怪,當我看見這短掛的當時,心底竟狠狠地一震。我讓他去我的房間,要他把背包中的東西全拿給我看。他將這些衣服全倒出來……那時候,我的腦中亂成一團,以完全沒法思考了,我記得我只問他一句:『是南北朝的東西?』
「中年人很驚訝,他瞪大眼睛,一臉不敢置信對我說:『你……你怎麼知道?這是祖先留下來的,如果不是窮得沒辦法,我也不想賣掉,以前我拿去賣給別人,他們都不相信這是遠古遺物,客人,你一定是考古學家是不是?』
「我給了他所要的錢,買下他背包內所有的東西。」
高馭風燃起一根煙,語音更加低沈道:「我並不是考古學家,我是在美國受教育,甚至沒念過中國歷史……但……不知道為什麼,在那一剎那之間心底竟有一個聲音清清楚楚的告訴我——這是南北朝的遺物,我要擁有它,我一定要擁有它!
「後來,我將它們送到北京史物鑒定所去,經由最精密的鑒定後,證明這些衣服真是南北朝時期所留下來的。研究人員十分驚訝,它們從沒有看過保存得如此精緻完美的古衣物。」
高馭風又選了一件雪白抽紗的窄袖短襦,玄色緞比甲,和件平繡蝶紋的對襟外衣交給湘語:「換上它,在我的廣告裡,你是個北朝時代的舞姬。」
「還有,戴上這戒指。」高馭風執起湘語的手,將一晶瑩剔透、閃爍著絢麗光芒的水晶戒指套入她指中,燦燦黑眸直直望入湘語眼底:「只有艷絕天下的舞姬,才有資格戴上這只戒指。」
「艷絕天下的舞姬」……湘語的眼前一陣暈眩……那奇異的影像突然在她腦中迸出……艷絕天下的舞姬?是誰?是誰?是誰也曾深情款款地對她說過這一句話?
深深地看了湘語一眼,馭風退出更衣室,並幫她上了門鎖。
湘語溫馴地接過衣服,開始解開外衣……她不知自己為什麼會這麼聽高馭風的話。但他異常灼熱的眼神中,似乎有一股不可思議的力量,催促著她,照他的話去做,照他的話去做!
她卸下自己的衣服,一件件地穿上……短襦、緞比甲、藏青色小褂,到繡蝶紋的對襟外衣……南北朝時代的衣物有它特定的複雜穿法,沒有人教過湘語這該怎麼穿。但,她卻那麼自然而然地將它們穿戴在身上,動作無比熟練俐落,彷彿在遙遠的時空中,她早已穿戴過這些衣服千遍、萬遍,她本來就是衣服的主人。
湘語換好衣服,戴上耳珥,足蹬高馭風留下給她的鳳頭履,在戴上那閃著迷人眩目光芒的水晶戒指,娉娉裊裊地輕移蓮步,鏡前出現一冰肌玉骨、水翦雙眸的楚楚佳人。櫻桃樊素口,楊柳小蠻腰……她望著鏡中的自己。
不!不是這樣的!在南北朝,那紛亂而燦爛的年代,仕女們的化妝方式不是這樣。
湘語以面紙拭去原先塗好的口紅,拿出自己的唇膏,對著鏡子仔仔細細地描出型……在那個年代,仕女們常將妝型畫為櫻桃狀,兩頰也常塗上胭脂,官家千金流行柳葉眉,眉毛如不夠長,便塗上青黛。京城中的閨女也流行在臉上的貼花鈿,稱為」魚媚子」。
她對鏡理新妝,整個人陷入一種恍惚而異常的興奮狀態中,根本不曾細想……為什麼她知道這些?為何她對南北朝時期的事情異常熟悉?她只想好好地裝扮自己,穿上她最喜歡的衣物,梳「他」最喜歡的拂雲髻。
他最喜歡的,也是她最擅長的拂雲髻。只抓一縷青絲盤在頭上,其餘全讓它如雲絮般傾瀉而下。
鏡中的她,長髮曳地、雙臂如藕、眉如新月、眸如丹漆。湘語滿意地對自己嫣然一笑……是的,這才是「他」最喜歡的模樣。
湘語拿起桃紅綾披帛,披在身上盈盈走出去……似乎有一遙遠而熟悉的聲音,不斷地呼喚她……湘兒……湘兒你好美,好美……我願為你制芰荷以為衣兮,集芙蓉以為裳。
制芰荷以為衣兮,集芙蓉以為裳……是呀!在那遙遠而古老的年代,的確有一蟄猛而深情的男子,如此憐愛她、寵溺她,他還曾吟詠她的美,「青黛直眉、美目盼只、靨輔奇牙、宜笑嫣只、豐肉微骨、體便娟只……」
湘語翩翩然地走到拍攝現場,輕啟朱唇道:「我打扮好了,可以拍攝了。」
現場一片異常的安靜,工作人員動也不動地盯著湘語,沒有人說得出半句話來。並不只因為湘語那攝人心魂的艷美,而是……她身上有股好神秘、好獨特……令人簡直喘不過氣來的獨特魅力!
湘語璀璨的艷眸與高馭風深沉熾烈的視線糾纏在一起。
「好看嗎?」她對他盈盈一笑,她是知道的:他最喜歡看她如此地裝扮。
「很美。」高馭風眸中的狂烈情焰直接竄入湘語體內,他望著她,沉穩有力地微笑:
「你永遠是最美的!青黛直眉、美目盼只、靨輔奇牙、宜笑嫣只、豐肉微骨、體便娟只。」
湘語展顏一笑,柔媚眼波中滿是款款柔情,她檀口輕啟:「我們可以開始工作了吧?」
※※※
這支廣告片的拍攝異常順利,不到原訂的工作天,便已全部拍畢。
廣告的後製作業完成後,馬上安排上各有線、無線的頻道播放。如工作人員所料,這支廣告引起空前絕後的盛大轟動。
在江南絲竹的背景音樂襯托下,艷如桃李、古典婉約的古代美女緩緩遞出現在鏡頭上,整整三分鐘長的廣告中,她沒有半句台詞,只是冷漠地、慵懶嫵媚地面對鏡頭——似笑非笑的嘴角中掛著不可思議的神秘笑容,令人深深沉淪在她冷艷的魅惑中,根本無法移開視線。
她的長髮曳地,雙臂如藕、眉如黛、水翦雙眸,抱琴玉立顧盼生輝……眼波無意的流轉間,足以傾倒眾生,傾城傾國。
三分鐘長的廣告,除了琵琶與古箏合奏的江南絲竹樂曲外,沒有半句台詞。僅在廣告結束後,打上一行字:
「藍格珠寶,歲月洪流中唯一的選擇。」
但廣告卻大大的成功了,造成難以想像的效果和轟動。藍格珠寶當季營業額突然竄升百分之百。湘語在廣告中所佩戴的碧璽別針和翡翠項鏈更是在短短一周中銷售一空,供不應求。要求追加的訂單如雪片般飛來……把藍格珠寶的鄺董樂得合不攏嘴,除了包給工作人員一大紅包外,更一口氣和谷湘芸簽下三年度,天字預算的廣告合約。
毫無疑問地,這是歷年來最傑出成功的一支廣告。它不但把聲勢已如日中天的攝影鬼才——高馭風更推向頂端,製作的奧斯卡廣告公司更是一炮而紅,各大公司的Case,源源而來。
當然,還有一最令人矚目的新人——廣告片中那神秘冷艷的女主角。一夕之間,全台灣大街小巷全在談她,貼在藍格珠寶專賣店的海報全被偷光了。所有的電視、電影製作人、模特兒公司、廣告公司、唱片公司,全想找她。透過奧斯卡公司來詢問,個個均已高價想爭取她,簽下她。
這支廣告所引起的轟動如火荼毒地繼續蔓延,但這一片混亂中,有兩個人——也是最重要的人——卻神秘的消失了。
高馭風和谷湘語。
※※※
其實,谷湘語也不算「消失」了,她只是自廣告播出後,一直躲在家裡,足不出戶。
太可怕了!她第一次深刻體會到——媒體的傳播力量竟是那麼驚人,廣告才播出第二天,她去便利商店買個泡麵,竟有一群女生對她又叫又跳,歇斯底里地喊著:「就是她!就是她!她就是藍格珠寶的女主角。」
湘語大吃一驚:「不不……我不是,你們認錯人了。」
她正想矢口否認時,電視上竟又剛好播出那支廣告片。天啊……這下子,全便利商店的人全虎視眈眈、興奮莫名地齊齊盯著她,嚇得湘語連泡麵也不敢買了,幾乎是狼狽地逃回家裡。
隨著廣告越播越熱,所引起的迴響越令人驚訝的盛大,湘語不敢出門了。
她窩在家裡,每天晚上,湘芸回到家後,會告訴她外面的「最新狀況」,包括:全台灣的廣告公司、唱片公司、和電影電視的製作人都在找她,甚至已引起香港電影界的密切注意……有成千上萬的電話打入電視台內詢問廣告中的女孩到底是誰?
還包括:藍格珠寶天天門庭若市,營業額一再刷新紀錄,根本已到供不應求的盛況……鄺董在眉開眼笑之際,重金要求奧斯卡廣告公司打鐵趁熱地為他拍一系列的後續廣告。
多少酬勞隨湘芸開口,唯一的條件——必須由高馭風在掌鏡,而且模特兒必須是谷湘語。
只不過……儘管大伙拚命地找高馭風,但他一拍完廣告後,好似由空氣中消失了。完全連絡不到他,連香港等他回去開拍新戲的梁大導演也找不到他。
湘芸搖搖頭:「鄺董今天又來找我談好久,他一在催促我快找高馭風開拍系列的廣告。唉……全世界都在找高馭風,連梁導演也由香港打電話來拜託我幫他找高馭風。但我怎麼知道他去哪呀?怪了,片子一拍完,他真的就消失了,真是怪人。」
湘芸正想進浴室洗澡,她的行動電話又響了,她立刻接聽:「喂,啟帆啊?你在哪裡?羅威皮件的廣告代理權?真的!好!我馬上過來。」
湘芸掛上電話,對湘語興奮地笑道:「太棒了,羅威皮件的台灣代理商主動來找我們談,啟帆就快談成了,我過去看看。湘語,你早點睡。」
湘芸抓起皮包,興匆匆地就出門。
湘語走到窗邊,望著姊姊迅速衝向停車場的身影。太好了,姊姊的事業危機總算渡過了,是苦盡甘來的時候了,她真為姊姊高興。
從小到她,只知要求的自己,終於幫姊姊完成一個心願了。
再下來……她似乎也該處理一下自己的事了。
湘語正發呆時,電話突然響起來,她愣了一下……這幾天,因為太多人打電話來找湘芸詢問廣告片中的模特兒到底是誰?所以電話一響,湘語從不親自接聽,完全交給答錄機處理。
但這通電話……一縷奇異的情緒掠過湘語心頭,她伸手接起。
「喂?」
「湘語,」電話那一頭正是她所期待的聲音,「現在可以出來嗎?」
「你在哪裡?」
「你家樓下。」
湘語走至窗前,果然……高馭風的黑色跑車正停在樓下。「現在?」
「沒錯!就是現在,我要見你。」完全霸道專制、毫無商量的獨斷語氣。
湘語美麗的唇畔扶起輕柔若夢的笑意,風……他還是這麼霸道、這麼強悍專制。
她對聽筒道:「我現在下去。」
湘語放下電話,留下一張字條:「姊,我和高馭風出去,別擔心。」
她抓起大門的鑰匙……低頭看著手指上的水晶戒指,廣告拍完後,當她要把水晶戒指還他時,他卻按住她的手命令道:「戴著,不許脫下來。」
她真的一直戴著水晶戒指,連洗澡也不曾取下來。這幾天晚上,她常一人躲在房間,對晶瑩剔透的戒指發呆……她總是睜睜地看著它、一遍一遍地摩挲它……有一股奇異的感覺……她覺得她並不是第一次擁有這戒指,似乎在遙遠以前、某一時空中,她就曾擁有它……
是時候了。湘語臉上的笑容更加美麗堅定……是該將所有的事情全弄清楚的時候了。
※※※
夜涼如水。
跑車平穩迅速地奔馳在黑暗的大地上。
湘語靜靜坐在高馭風的身邊,車裡的音響緩緩流出古箏獨奏《洞庭秋思》。在寂靜的夜晚,古箏沉靜悠揚的音色彷彿天籟一般,如寒月般澄澈,若秋潭般清明。
湘語任馭風緊緊地握住自己的手,他的手很大很溫暖,她並不想抽開,彷彿她早習慣他如此溫柔地對待她。
在他身邊的感覺是如此信賴而安心,靜靜傾聽他沉穩堅定的氣息,彷彿在遙遠的時空中,她也曾如此依偎在他身邊,他是她最熟悉、最眷戀、最信任的人。
模糊的影像又在她眼前晃過,啊……在那遙遠的時空中……
「在想什麼?」馭風低沈渾厚的嗓音將湘語飛騁的思緒拉回來,他大手一伸,拉過湘語的身子,讓她舒服地靠著自己的肩頭:
「不問我要帶你去哪裡?不擔心嗎?」
湘語沒有回答,靜靜地偎著馭風,閉上眼,感受他雄渾粗獷的陽剛氣息……在很多年前的夜晚,那美麗脫俗的舞姬,也曾緊緊依偎她最心愛的男人。
在他身邊,她永遠不必擔心,不管是以前、是現在,他的胸膛都是她最信任、最依賴的角落,她知道他會好好地保護她,以性命來保護她。
馭風將車停在山腰上,俯瞰絢麗迷人的夜景。
兩人都沒有說話,僅是靜靜凝視山腳下的景色,一直到,湘語輕撫手上的水晶戒指,抬起眼定定地注視馭風。
「告訴我吧。」
「告訴你什麼?」馭風熾烈的眸光忘情地鎖住她細緻絕倫的臉……秋水盈盈的瞳眸……水是眼波橫,山是眉峰聚。為什麼?隔了這麼久的歲月,她依然如此清麗脫俗?依舊深深牽動他心底最深、最烈的濃情……令他失魂!
他最摯愛的舞姬,他的湘兒。
「告訴我所有的事。」湘語清晰地一字一句道:「我要知道我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我自遇到你之後,一連串奇異的現象也隨之發生?尤其……那些南北朝時期的衣服……為什麼我總覺得我不是第一次遇到你,為什麼我隱約知道你瘋狂迷戀南北朝時期的一個舞姬?為什麼在廣告拍攝現場,我會畫出那麼奇異的妝?」
「為什麼在一穿上那些南北朝女裝後,我耳中聽到的不是工作人員的聲音,而是一連串遙遠而熟悉的呼喚,有人在呼喚我:『湘兒……湘兒……』」
高馭風不發一語,只是沉默地望著她,但狂喜的黑眸中焚焚燃燒的火焰幾乎要噴出來。
「告訴我,」湘語緊抓住他的手,急切地問:「你一定知道答案,告訴我啊。」
馭風依舊不回答,一手扣住她的肩,另一手專制地托起她的下巴,讓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他狂野雙眸中的沸騰情焰!
如此熾烈而真實——他要她!瘋狂地想要她!他俊挺的臉龐慢慢俯下來……充滿侵略性的灼熱氣息也一併襲向她。
「不……你?你做什麼?」湘語的腦中警鈴大作,她幾乎不能呼吸了……她想推開他,但來不及了!馭風大手用力一帶,她整個人跌入他懷中,一連串猛烈如火、狂熾激情的吻也隨之落下來。
他似乎是以他的一切、他的生命來瘋狂地吻她,他有如一團熊熊燃燒的烈火,狠狠地焚燒她、淹沒她,令她渾身顫悸。
彷彿千百年來,她為的只是等他這一個吻,等他再度擁抱她。
在這最瘋狂心醉神馳的一刻,湘語的淚卻無法抑制地滾滾而下,她的心好痛好痛……她又聽到了,那越來越熟悉的聲音……湘兒!湘兒!我的湘兒……那聲音如此激切而熾熱……彷彿是以靈魂在呼喚她,在找尋她一般。
到底是在呼喚她?到底是誰?
為什麼她的心這麼痛?這麼痛?
「湘?湘?」馭風驚覺她的淚水,心痛地捧起她的臉,
「你怎麼了?湘。」
不!他不要她傷心流淚,他曾發誓過再也不讓她落淚。
「告訴我……」湘語淚流滿面地哽咽:「你一定知道所有的事,告訴我。」
馭風渾身一震,狂猛地抱住她,「湘……」他啞聲道:「你還不明白嗎?你還沒想起來嗎?你真的一點記憶也沒有了嗎?」
「想起來什麼?」湘語的心……一寸寸地抽痛……那是由心湖深處所發出、最深的悸痛。
「記憶?什麼記憶?」湘語無助地問。
「我是為你而來的!」馭風炯炯的黑謀直直望入她眼底,將她的手貼在自己心上,沙啞而堅定道:
「讓我來告訴你——一段遙遠而真實的故事。一段不管經過多少輪迴、經歷無數時光洪流,你我永遠不會遺忘的故事。」
湘語的心跳瞬間變為急促失控,她止住淚水,動也不動地望著他……她已清楚地感覺到……接下來他要說的事,足以影響她的一生。
馭風以更溫暖深情的眸光緊緊包圍住驚懼不安的她,緩緩取下她指上的水晶戒指,緊按再自己的心口上,再將湘語的手也貼住自己心口,大手摟她入懷,兩人額頭相抵,混亂的氣息交織著,他一遍又一遍呼喚她:
「湘兒!湘兒!我的湘兒……」
剎那之間,湘語指決萬千電流蟄猛地竄過全身……有如一顆炸彈在她體內炸開一般!不!不……她好痛苦!好痛苦……她整個人似乎要被撕裂了……
這是怎麼回事?不……
極度痛苦之中,有一隻大手一直緊緊地抓住她,不斷地給她力量…
奇異而熟悉的影像再度在她眼前翻騰……重現……
「馭風——」湘語迸出最後的低喊,眼前迅速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