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始至終,她都不及細看新婿的模樣,只能靠服尾的餘光試圖一窺其面容,隱約門只見著那人戴著一張不知什麼皮來著的面具,黑髮整齊的用黑絲帶縛了一把,服順的貼在背後。
這位老爺看來一點也不老,體型偉岸,估計約略不過三十歲左右。
就在杜商商辛苦打量鄭之玄的同時,之玄亦毫不掩飾的打量她。眉彎入鬢,星眼羞斜,配了他這怪丑之人,怕會是綺牛玉貌,盡付與落花注水。
行了大禮之後,兩人一同離開天機別苑。
"賈紅、蘇瓊,你們先將夫人扶到紫薇苑候著。才出了天機別苑,鄭之玄即低沉地吩咐著,商商微蹙著眉,她不認為今晚她的爺去真的要履行他為人夫的權利,他剛由花刺子模回來,算來應該不會還有興致才是。但,若無興致,則應不會將她安置在紫薇苑。
他也注意到她微蹙的眉峰,他想分析她的想法,好一個莫測高深的表情。
她--在想什麼?難道她不明白他花下千兩黃金買下她為著什麼嗎?他只求她能為他生下子嗣,不求得到她的愛。
而且他但願她能盡快為他生下子嗣,愈快愈好,免得他得了她的身體又會貪心的要她的心、她的靈魂。
※ ※ ※
紫薇苑
伺候主母換了衣物後,蘇瓊、賈紅兩丫鬟即離開別苑,留下十分不安的新娘子。
這紫薇苑她估計著約有凌霄苑的二倍大有餘,光是這起居臥室下榻之處就是她睡房的一倍大。
耳尖的她聽到外門落閂的聲音,腳步聲輕不可聞,想來她的爺恐怕也是武林中人,輕功自是了得。
推門而入後,他隨手將門落了閂。
之玄臉上仍然戴著皮面具。看了她一眼,也不說話,一逕脫著衣服。
"把衣服脫了。"語氣冷冽,像是命令下人的口氣。
她依令行事,緊張得手指幾乎打結,咬著蒼白的下唇,纖巧的柔夷顫抖著,脫去了寢衣和單衣,只剩下湖綠色的抹胸襯著珍珠似的肌膚。
她雙手驚慌失措地掩著柔弱的身子,一點也不能停下來思考他接下來的舉措,她知道他已脫去了身上的一切,但她卻不敢抬眼望盡他男性雄偉的身軀,怕看一眼立刻暴露出她的無知與純潔。
他拉著她的手往床榻走去。
"別怕我。"他粗嘎地說。
她微抖了一下,立刻洩露了她的脆弱。
他抬起右手溫柔地滑向她的頸項、下顎,撫摸著她的輪廓,像是培養情緒進行下一步驟的攻城掠地。
他輕吻著他的手指到過的地方,雖然面具擋住了他的表情,卻可從他唇的掠奪感受到他的征服慾望。他的吻從她的下顎來到她的預項,然後欺吻上她的唇瓣,那從來不曾被任何人摘取的禁地。
他伸手脫去了她最後的遮蔽物--抹胸,摩蹭著狂烈的情慾--軀體交纏著。
她的眼淚如斷了線的珍珠一般掛在面頰;他終於摘下了這朵解語花。
原來這就是替他生子嗣的方法。
為了怕她將他的面具扯下,他將她的雙手牢牢地釘在她的枕側,他不願在此色授魂與之際,讓她被他的面貌駭著,只要一想到她可能有嫌惡的表情,他就心碎。
因是初夜,所以她有的只是疼痛,不算享受到歡愉。她的初解人事,所散發出來的純真令人心疼,之玄盡可能地溫柔與壓抑自己的欲求,試圖讓她留下較為美好的印象。但他很清楚,由少女變成少婦的過程裡,要有純然的快樂幾乎是不可能的。
終於結束了,他呼了一口氣,他也不願經歷這"殘酷"的一段,但又不能省去這一段"人事"的歷程,尤其她是他的女人了,全全然然是他鄭之玄的女人了,烙上了他的標記後,今後將不准任何人染指他的女人,若有人膽敢色膽包天,那麼,那人只有一條路可走。
這樣的宣誓,無異證明了一句話:狂熱的愛情其實 (缺)
雖然,鄭之玄在心裡還不願承認自己對杜商商,已經不再只是"一椿買賣"的心情;他的佔有慾也不只是對待所有物的任性,而是另一種更深一層的情愫。
※ ※ ※
天已大亮。
杜商商從昨夜的疲累和疼痛裡轉醒,才張開眼,往事一湧而上,她突地羞紅了臉。他不在床榻上……幸好,不然她恐怕想找個地洞往裡頭鑽呢!
在蘇瓊、靈紅兩丫文瑞熱水進來之前,她先把自己稍微打理了一下。
正在冥想之際,兩丫頭你一句我一句地閒聊著進門。
"小姐--不!該改口叫主母了。"紅丫頭伸伸舌頭俏皮地笑著。
"別叫主母吧,聽起來怪彆扭的,能不能還是叫小姐?"她知道要是讓爺知道了,恐會引起一番風雨,但,她還是不甚習慣被人稱為主母。
"這--不好吧!"兩人皆面有難色。
"不要緊,萬一爺怪罪下來的話,就說全是我的主意。"她下定決心照著自己的主意行事,管不了什麼大戶人家的倫常,反正知道爺也沒把她當作天之驕女看待。
簡單梳洗之後,她決定好好逛逛紫薇苑,這回是正大光明的欣賞,可不像前一次偷偷摸摸地。
"紅兒、瓊兒,你們去忙你們的吧,不用陪我。"
她喜歡一個人逍遙地悠然自在。
紫薇苑真是不同於其它別苑,樓閣起伏,半隱半現,林中有一碎白石的通道,四處幽然。"好一個清靜幽雅的地方。"
她走火花叢深處,愈走進深處,耳中只聞鳥鳴唧啾,花枝愈密,真有"花影不離人左右,鳥聲莫辨耳東西。"之感。
信步走著,在花影盡頭有一樓宇位立著,此樓名為"驚鴻樓"。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她悄悄地愈靠愈近。
"姑娘,請留步。"
她被這叫喚的聲音給嚇住。
輕轉身影,只見一名布衣少年,嘴角叼著一枝幹草屑,悠閒地斜躺在一方大石頭上端。
"呃?"她不解地看著他,指了指驚鴻樓。
少年點了點頭後說:"這裡是任何閒雜人等都不能來的地方,你若擅闖,要是讓爺知道了可是非同小可。"
"這驚鴻樓裡住了什麼人?"好在少年在她可能闖禍之前提醒了她,不然人也冒冒失失地走了進去,惹惱了之玄爺,後果堪憂。
"驚鴻樓住了一位美人兒。"他跳下大石頭,丟了嘴裡叼著的枯草,拍拍屁股的灰塵,上下打量眼前的佳人,見她氣質不俗,穿著綢緞衣裳,最後,猜是爺新娶的主母。
"美人?為什麼把美人兒關在控閣上?"這未免太詭異了吧,為誰而關?
"這位美人叫魯心蘭,是之玄爺的前任未婚妻。"他說著話右手仍不甘寂寞地抬起地上的小石子,往樓前一處池塘投擲。
"之玄爺的未婚妻?"她不可置信地問。
"是前任的,你才是現在的主母,對不對?"他瞅著她。
"你認得我?"她自認為平日還算深居簡出。
"嗯!你進山莊那日,我曾經匆匆見你一眼,當時靈光一現,直覺你是之玄的新婦。"這是實話。
"樓上那位美人地為了何故被囚禁在此?"這不合邏輯啊,之玄爺的前任未婚妻?既有合意的對象,又為何發了甄選帖?莫非當中有古怪?
"這就說來話長了,如果你有興趣知道,我倒是可以為你破例解說。"
她立刻點了點頭,找了一塊枯松木坐下。
"這心蘭姑娘原在七年前就與之玄爺論及婚嫁了。而且他們也真是大伙心目中的一對墨人,很是恩愛。只可惜造化弄人……"他頓了頓後說:"那年冬天,下著大雪,之玄爺和一夥人到雪山獵狐,正在興頭上時,突然出現了一隻大灰熊,那可真是駭人啊,之玄爺為了救心蘭姑娘的爹,原本俊美的面貌,被灰熊給抓花了,可以用血肉模糊來形容。
"後來呢?"隨著少年唱作具佳的描述,她的心也隨之被揪得好緊。
她終於明白他為何總是戴著一張皮面具的原因了。
"後來,一行人算是平安歸來,之玄爺的傷口隨著時間的流逝,雖然痊癒了,面貌輪廓卻也毀了。心蘭姑娘初見之玄爺改變後的面貌時,也許真是被嚇著了,昏厥在之玄爺的懷抱裡,這重重的傷了之玄爺的心,這樣的景況,任誰也會心碎的。等到心蘭姑娘轉醒後,不論如何解釋,如何表明心跡,之玄爺已把自己深深藏在絕境裡,誰也無法進入。"
聽到這裡,杜商商的眼眶早已噙滿了淚水,原來她的夫君,心裡居然有著如此痛撤心扉的淒民慘雨。
"這是那位魯姑娘被鎖在驚鴻樓的原因嗎?"
"這不是囚禁,而是心蘭姑娘自個兒要求要住在驚鴻樓的,因為驚鴻樓是山莊裡所有別苑當中離紫薇苑最近的地方。"算來這也是一種癡心,魯心蘭的癡心。
可惜該懂的人卻拒絕瞭解。
"美人因為之玄爺的面貌而拒絕成婚是不是?"在心裡想著。杜商商是對那位魯心蘭有些不以為然的,明明之玄爺是為了救她的爹爹而受的傷,算來也是有恩情的,她怎麼可以忘卻恩情呢?
"可也不是這麼解釋----該怎麼說呢?本來容貌變醜陋之後,任何人的心靈深處都難免會脆弱的,心蘭姑娘驚駭的倒在夫婿的跟前,這個夫婿原也是個心高氣做的偉男子,如何受得住?最後當然是解除婚約羅。這樣的結果少不了令女孩家心碎,任她怎麼哀求、哭鬧也改變不了爺的決定。一個是心意已決;一個是淚濕了羅帕。"
杜商商仔細打量跟前這翩翩少年,不像是山莊的僕役;倒像是個故意穿著布衣的貴族。
突然--樓閣深處傳來陣陣美妙的箏音。
"這曲子甚是悅耳,是那小姐的傑作吧?"雖聽不出什麼曲目,欣賞起來還是令人心應感動,沁人心脾。
"是的!這由於是唐朝梅妃江采蘋的驚鴻曲。"原來那位魯姑娘每回遇到心情低落,害起相思病時,即會彈奏樂音,一償心中寂寥。
"從這樂曲裡,可以很強烈的感受到彈奏者欲情箏音寄情的心思,可見魯家小姐該也是性情中人。"唉!也許整個事件裡她只是個局外人。不是嗎?本來歡歡喜喜地等著嫁與如意郎君,誰知老天和她開了個玩笑。要給她的東西,臨門一腳時又收了回去。
如果,當年不是魯心蘭的過失,今日也不會讓她這一介平凡女子有機會為家鄉的親人謀福利。
這麼說來,她還得感謝魯心蘭羅?要不是她,憑她杜商商,甭說是一千兩黃金的聘金,就是一頭牛、一頭豬的牲禮,恐怕也會因逢亂世而賒欠著,在這荒年又是兵禍又是天災的,賒欠聘金、嫁妝是很平常的事。
"哎呀,主母'姑娘',你哪來這麼多的同情心和浪漫情懷呀?魯心蘭可是你的情敵耶,你這麼大方的吹捧對手,不怕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啊?"這在他的看法裡可是一件十分白癡、愚蠢至極的事,尤其對象是魯心蘭,通常在尚未見過她的面貌之前,都會犯了輕敵的毛病。
魯心蘭可不是普通女子,美人顏色天然妙而自不用贅言,惠質蘭心更是我見猶憐,他的心裡不禁為年輕主母擔憂起來。倒不是說她遜色多少,美人滋味本來就各有不同,何況之玄爺或許喜歡這雪膚花貌、腰如弱柳的性情女子多幾分也不一定。
"喂!小兄弟,別叫我主母可好?我在娘家閨名叫杜商商,直呼我的名字無妨,我聽起來自在些。"舊時代的女人,是沒有什麼代號的,嫁人夫家後隱去了自家的姓氏和名字,將來神主位上寫的也是夫家的姓氏。
"這樣最好不過了,我也不是什麼禮教束縛下的俗胎,你的性格正好合我的意。我叫卞小舟,今後咱倆就以商商、小舟互相稱呼----你,不會覺得委屈吧?"小舟試探地問她,他不信世間有此奇女子,不論世俗階級,願與他這等小廝做朋友。
"怎會有委屈,我的出身,在許多高官富商眼裡是微賤的,血液裡沒有一滴貴族的血;如果有人委屈的話,之玄爺才是真正委屈的人,我配不上他的富貴榮華。"她早已認清此一事實,從卞小舟說話的語意裡,她明白那驚鴻樓上的美人定是名門閨秀,她這鄉野女子有自知之明,若有一天之玄爺原諒了舊愛,準備重拾舊情,她這不算新歡的賣身女子,也不敢奢望戀棧。
鄭之玄經過昨夜的締結纏綿,早已把整個理智給攪亂了,天未亮即起身,梳洗沐浴後到練功房練了功。
練完功後,騎著純血馬,巡視著他的王國。
不知她起床了沒有?
昨夜他的強取不知傷到她沒有?該死的他,太久沒近女色了才會見到她絕美的模樣時,像餓狼撲羊似的強買了她,想必弄得她一身瘀青、啃咬的吻痕。
愈想愈令他不安,他從沒想到一顆心會整個懸在她的身上,一盆火似的想要她,這種威脅不同以往,就連往昔對心蘭也不曾有過的心慌意亂。
想到心蘭,他的心又揪緊了,她應該知道他娶親了,也許此刻正暗暗地恨著他。但……恨他什麼?他從來不是負心之人。
又如何呢?當感覺不在,愛情遠揚之時,他只得寧負美人恩情。
他,真的忘不了當年她看見他的模樣時昏厥過去的驚悸。
不自覺地,馬兒的步伐來到驚鴻樓外圍地區,驚鴻曲悠揚的樂聲傳入他的耳中,他知道,每回心蘭心緒煩擾時都會奏一曲驚鴻來解苦澀。他很少特意上樓看她,只有在每次出遠門歸來後,帶著禮物親自送給她。
這已是一種兩人之間不成文的默契。久了、也成習慣。
躍了馬背,悠閒地踏人驚鴻樓,每回經過寫著樓名的匾額時,心中總有一絲莫名的情懷,這驚鴻樓是他取的名,本來他的用意是要讓他的愛妻隨意運用、獨處之地,卻給心蘭要了去,她說這裡本來就是為她而建的。他承認,原本他也認為他會娶她的,所以,她要在驚鴻樓起居,他也不堅持非如何不可。
心蘭見他靠近,弦音立刻收起,緩緩起身。
這樓裡除了一般房舍結構之外,還為心蘭特地整建了此處琴室,讓她風雅時可以撫琴慰寂寥。
"你還是娶親了,為什麼這麼殘忍?"她昨夜一夜無眠,貼身丫鬟告訴她之玄昨天由花刺子模回來,匆匆忙忙地成了親,而且新娘子昨晚是在紫薇苑過的夜,這一記晴天霹靂令她心碎至極。七年了,整整七年的時間,仍然不能彌補她的無心之過,不論她如何的努力,如何的委屈求全,之玄給她的就是另娶她入來懲罰她。是的。這一定是他的懲罰,懲罰她的"殘忍"。
因為痛苦,所以她的聲音聽起來如泣如訴。
"我要子嗣來繼承我的事業。"這就是他的回答。
"我可以給你子嗣,你是知道的,我是這麼的愛你……"她終於崩潰的哭了。
他冷冷的笑,比哭還令人心疼的聲音。
"之玄,讓我看你的臉好嗎?你會發現,我一點也不怕了,真的。其實,我從來也不曾怕過,相信我。"
她趨向前,想要摘下他的面具,他反應敏銳的逃開。
"不!你曾有過一次機會。"他拒絕道。
"之玄,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嗎?我真的不怕了。"
他還是搖頭,而且無情的說:"不要試圖改變什麼,我已是個有家室的人。"在傳統社會三妻四妾的倫理下,人是很另類的,這種想法,早在十多歲時即已萌芽。
"她也不在乎你的面貌嗎?"她挑起他的痛苦,她不相信會有女人一點也不怕他的傷痕。
她知道她成功地刺傷了他,因為她看到他瑟縮了一下。這讓她信心大增,她還是有機會得到他的,只要那女子看了他的面貌後,露出一絲的厭惡,她相信之玄不會留下那女子、肯定會送她回家鄉,然後送她一紙體書。
"不急,時機成熟時我自然會讓她看我醜陋無比的面貌。"他真的不確定他的小新娘在看到面具下的他後,會是怎麼樣的反應,但至少暫時不能冒險。
"你願意等待時機成熟才讓她看你的面貌,為什麼當年你要那麼直接的讓我面對呢?為什麼不也給我時間適應?"這是她最不能平衡的一點,她認為,只要給她時間消化、調適,她會習慣他的容貌,何況現在的他,早已用面具掩飾了他的傷痕。
"因為我以為我們之間的愛足以克服我的醜陋,所以我像個賭徒似的冒了險,哪怕是只有一絲機會,我也願意嘗試,雖然結果竟是如此殘酷,我賭輸了,你對我的愛只不過是表相的愛、皮相的情,你不愛我的靈魂深處,所以你會嫌惡我,會說出:'好噁心'這句話。"
他的目光盯鎖著她,令她渾身一冷,曾經,他的目光對她只有無限纏綿、無限柔情。她那多情的情郎到哪裡去了?她追尋不著了。
"如果,杜商商也像我一樣膚淺呢?"她充滿了挑釁,她不認為世間有奇女子。
他一點也不意外心蘭連他妻子的閨名也探聽得一清二楚,心蘭是個聰慧的女子,若不是身為女兒身,在朝為官也不是不可能。
"我說過,我要的是子嗣,鄭家的繼承人,我對她沒有深切的盼望,若她不能忍受我的容貌,我會尊重她的選擇,留下來,或是回家鄉。"這是他早先就打算好的,他不是自私的人,非要拴住她不可。
不過這也只是鄭之玄現在的想法,在陷入情網之前任何人都可以滯灑,愛上了呢?能夠一如往昔般豁達嗎?
魯心蘭思索著他的話,分辨不出他對杜商商的心思,他愈來愈令人難以瞭解也愈來愈深沉。她看他由懷裡掏出一個紅色的錦囊遞給她,"這是我由花刺子模給你特地攜回來的翡翠醉魚花手錫。"
她接過銀子,細細把玩著翡翠綠的剔透,醉色花彫工細緻,"這應該是送給你娘子的定情之物。"
"我替她另外準備了珍寶,這醉魚花翡翠是我送你的最後一件禮物,今後我的一切將是我娘子的。還是老話一句,你該為自己的終身大事好好打算打算。"說完話後,鄭之玄離開了驚鴻樓,飛馬而去。
駕馬麗去的身影,恰巧落入在花叢裡散步的杜商商眼裡,她倒是一點醋味也無,只是在心裡想:之玄爺到驚鴻樓找魯心蘭,可見他對她仍是有情,那又為何不與魯心蘭成親呢?還是另有隱衷!
杜商商不妒不嫉實則因為她對鄭之玄還未有刻骨銘心的情憬,僅當他是恩人。是老大爺,給了她千兩黃金的活菩薩。在她的心裡,還沒有將他視為丈夫,也未將自己樹為他的妻子,所以自然不會打翻酷壇。
她走出玉蘭花林,抬起碎石路上的小白石,她微蹙著眉,臉上的表情是疑惑的,在她仍停留在沉思冥想之際,身體突然被一股力量推倒在地,然後聽到一陣嘶啞的叫聲:"姑娘姑娘別生氣,生起氣來沒人愛,哈哈哈--來追我啊,來追我啊----"
杜商商回過神來看向那人,竟然是個小矮人,穿著倒像個尊貴華麗的王爺。
他又跑向她,推了她一下,"來追我啊,來追我嘛!"
她不解的看著他,想來這驚鴻樓附近怎會淨住了一些怪人,上午的卞小舟,現在的小矮人。
"你不認識我嗎?"
見她搖頭,他又說:"我是李總管的弟弟,中了一種毒,模樣矮了好幾寸,其實我已經快十九歲了。"
"誰餵你吃的毒?"她問。
"我自己餵我自己的。"他一到滿不在乎的表情。
"你想自殺不成?"她看著眼前的怪人,謹慎的防範著。其實他看來不像會傷害她的樣子,多半是想同她玩耍吧,山莊裡的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忙,沒個閒人陪他玩,他大概是閒慌了。
他笑著說:"不是自殺,而是嘗試,結果也不知是吃了啥怪花怪草,把我給搞成這模樣,一年矮一寸,我也真是擔心極了,要是再矮下去,怕要用不了幾年,我會渺小如地上的螞蟻。"他蹲下身,汲了泉水喝了幾口,順手拔起大理石旁新生的嫩草,丟入口中嚼著,似有好滋味。
"小兄弟,你這樣胡亂吃花吃草,萬一又誤食了毒花、毒草,如何是好?"商商不由得為這新認識的朋友緊張。
"叫我李非,是非的非。你為我擔心,我隨身攜有百毒不傻大仙丹,一有古怪,吞它個一顆兩顆即可解毒。"
原來這李非曾有奇遇,十幾歲那年和哥哥李標同之玄爺到祁連山買種馬時,不小心吃了有毒怪花的花蜜,將死之時,睡倒路邊,正懊惱自己一時貪玩,溜出哥哥下榻的別館,恐要天人永隔,恍惚之際,有位仙人似的姑娘,掏了瓶仙丹餵了他兩顆,也不等他完全轉醒,留下仙丹和製作仙丹的妙方,展了輕功,幾個起落,消逝無蹤。
自此以後,李非成了仙丹的傳人,試過幾次名的效用,皆屢試不爽。
商商聽著仙丹的來路,聽得太神。問他:"既有此等高人,怎麼不試試找她問問可有解你身上怪病的藥方?"
"追尋不著。之玄爺每到一處高山峻嶺,都試著替我打探那仙人的蹤跡,總是令人失望。"李非低垂著頭長歎一口大氣。
"別氣餒,天無絕人之路,總有法子的,或許下回你又會碰到仙人的同修什麼的,怪病自然醫得好。"商商見他心碎的模樣,急著安慰他。
"甭提我了。對了,你怎會逛到驚鴻附近的?"
"早上離開紫蔽苑的主屋後,先是被一片花海美景所吸引,走著走著,不自覺即走到這來了。"她回答道。
"驚鴻樓是紫孤苑的一景,離主屋說遠不遠,說近應尚有花叢相隔,之玄爺建來讓山莊主母休憩或是自由活動的場所,結果讓魯心蘭要了去。"他自顧自地說著,也不管她對於魯心蘭的認識有限,好像在談一個兩人十分熟悉的人物。
"你對這魯姑娘是否十分瞭解?"除了卞小舟提過魯心蘭之外,李非是第二個對她提起的人,住在山莊的十天半個月以來,卻不曾有任何人提過她。
而說也奇怪,昨夜以前,她不曾知道山莊裡有卞小舟和李非兩人的存在;昨夜之後,這兩人主動出現,主動來認識她,不知巧合或另有他意。
她把這疑惑告訴李非。
李非先是哈哈大笑,而後正色地說:"小舟和我說好了,非等到之玄爺同你回了房之後,再與你認識。"
李非說到"圓了房"這三個字時,聽在商商的耳裡不覺紅了臉,畢竟,在舊社會裡,與人說起那事,總令人感到羞澀。
李非也看出她的彆扭,為了化解她的尷尬,他說:"你可別認為我和小舟對你有任何不敬之處,我這人說話直來直往慣了,有啥說啥,既然你問起,我也不想拐彎抹角、不著邊際。你想想看,若是說起話來話裡有話,繞著圈子,甭說聽的人聽不懂,連我這說的人,恐怕也會短命。"
這就是李非,大剌剌地個性,若不是因為吃了怪草後,縮小了幾才,瞧他的模樣應也是有武有力,北方大漢的雄偉。
商商聽了他自然大方的解釋,倒也自在多了,寄人籬下的賣身女,對於有些字眼,難免怕是被看輕,有李非的一席話,很快即釋懷。
"可別把我的話當成是冒犯,我和小舟算得上是之玄爺的貼身保縹,對於他的動靜自然是一清二楚,爺剛剛離開驚鴻樓,你應該也見著了是吧?"他仔細地看著她。她點點頭,算是回答。
"魯心蘭對爺餘情未了,你別放在心上。"李非怕杜商商誤會了他的爺。
她聽後笑了笑。"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是個知恩圖報的人,既然你是老爺的貼身保護者,應該知道他花了一千兩黃金買下了我,早上李總管派人送了黃金回我的家鄉,我知道這一切意味著什麼,我會安分守已,只做自己應該做的事,不該有的情緒會盡量隱藏。"
李非對她而言,還是算陌生人,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對他吐露出自己這麼多的心思,可能直覺告訴她,他是可以信賴的。
聽了她的剖析,他微蹙眉。盡量隱藏?不好吧?雖然李非對男女之間的情愛所知不多,但也知道這樣的"開始"可不是樂觀的。
之玄爺是個常常受自卑心所鞭笞的人,而眼前這位姑娘又是以報恩的心來回饋。
他真是為兩人的未來擔了把冷汗。
一會兒定要同小舟好好討論討論,小舟心思細膩,對情愛想是比他深刻許多,倒要仔細請他分析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