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啊~~那皇宮什麼樣啊?」小孩搶著問。
大保也跟著問不休。「是不是很好玩啊?都吃什麼?裡邊很豪華吧?用的酒杯是金造的嗎?」
「嗟~~有啥好玩!」紛紛跟大保乾杯笑嘻嘻,小孩子揪她頭髮。她笑著埋怨。「那裡恐怖死了,一下小心就死人ㄟ,要不是為了掙錢,我才不屑去!」
「就是嘛!紛紛差點被砍手ㄟ……」小保心有餘悸。
大保震驚。「哇~~這麼恐怖?那你們一定恨不得馬上回來嘍?」
「是啊、是啊~~」紛紛乾了杯中酒。
小保道:「下回就算給我幾百萬銀,我都不去那種地方!」
「是啊、是啊!」紛紛又乾了一杯,拍桌道。「那地方爛死了,金窩銀窩都不如咱自家狗窩。」
大保哈哈笑。「你們這麼久沒消息,我還以為你們過得舒服極了,不想回來了。」
小孩子們也跟著嚷:「我們以為紛紛姊不要咱們了。」
「以為你忘記咱們了。」
紛紛摟住孩子們高聲嚷嚷:「嗟~~誰說的?我在那悶死了,恨不得馬上回來。來來來--」說著抓起酒瓶豪爽道。「咱們乾杯、乾杯!」
小孩們哈哈笑,大保憨憨笑,小保看紛紛猛灌酒眼瞇瞇。
鬧到深夜孩子們都睡了,大小保也各自回房,跟太子拗來的僕人們都回下人房了。廳堂只剩紛紛坐著,她望著一桌凌亂杯盤,這會兒好安靜啊!
她喝了很多酒,然意識偏偏還是很清醒。她想爛醉,拾起酒瓶卻發現裡邊一滴也不剩。她聽見窗外唧唧的蟲叫,她走過去用力把窗扉關上,轉身看見了被擱在架上的夜光石。她走過去取下來,回到桌前。她用力握住石子,緊緊地握了好一會兒 才鬆手。掌心底,石子果然綻放白光,光暈溫暖,熨上她臉頰。
要握住石子,像這樣……緊握住它好一會兒,鬆手時,這石子便會亮上一陣,它能感應人的溫度……
欣賞著它美麗的光芒,紛紛想起那人說的話。好像才昨夜那樣,記憶好清楚。
他教她讀詩,他跟她玩手影,他常常抱著睡著的她,他有次還彎身細心地幫她將裙擺的針草剔去。而當她危險時,他毫不遲疑就為她握住那把刀,那回,他的血染紅了她的手……
為什麼窗扉關上了,她耳朵彷彿還聽見夜蟲呼叫?
為什麼已經離開了,與他的往事仍歷歷在目?而他的輪廓依然清楚?以後真的再也見不到他?
一直到這時,一個人坐這裡,才真正意識到他們已經分開,他們再不會見面,從此真是兩個世界的人了。是真的,他們分開了啊!
紛紛握緊石子,忽地趴上桌面,放聲大哭。哭得撕心扯肺,才分開一天,她怎麼就難受地想死掉?怎麼辦?她好難受啊……往後怎麼辦?怎麼過日子?
「紛紛怎麼了?」大保跟小保躲在玄關偷瞧。
「噓--」小保要他別吵。
大保擔心地道:「紛紛從沒哭成這樣啊!不行、我要去安慰她!」說著大保進去,小保馬上將他攔回。
「笨!」小保瞪他。「你少笨喔,讓她哭個過癮啦,甭去。」
「可是……」大保猶豫。「她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她哪裡痛啊?我去問問啊!
」大保看紛紛哭得雙肩直顫很心疼。
小保拽住他。「沒事沒事,她終於回家了,所以心情激動,她一放心下來就大哭特哭,她是太高興啦!」她是在想念太子!唉~~小保心底知道,就讓她哭個夠吧。
「喔。」大保信了小保的話。
天快亮時,紛紛哭得睡著了,她握著石子倒在桌上,臉畔都是淚漬。小保守在外邊也一夜未睡,他拿了毯子蓋在紛紛身上。他看著紛紛傷心的臉龐,他想,他願意對紛紛很好很好,不過看樣子,紛紛想要的只有太子。唉~~可憐的紛紛,恐怕要很長的時間才能忘記太子吧?
年關將至,果真如皇朝相師預測,狂風暴雪一連多日。早上大晴天,可每每一過午時,就大雪紛飛,暴雪令京城街道巷弄寸步難行,城外連綿著無垠的雪造白毯,就連山巔也都積了厚雪。
這世界是那麼冷,梁御風心底也凍結了。
他依然日日代父處理政事,然午夜夢迴,總會有一張可愛嬌顏,惱得他無法安睡。他稱職地當一名太子,心底卻只想拋卻一切去見那個可愛的女人。她還好嗎? 她過的怎樣?她……她自由了,她快樂嗎? 每一個失眠的夜,梁御風獨坐亭內,望著白雪紛紛,便靠著與她的記憶溫暖心扉。有時想到她說的話,他會忍不住笑了;有時想到她的輪廓,他會狠狠地揪心腸。
「我叫羽紛紛。是羽毛的羽,不是下雨的雨紛紛……」
他記得她每一句話,他記得她每一個生動表情。
「下雪啦!這會兒管叫雪飄飄哩!」
「又是煙花又是雪,再刮個風,來個月亮,就湊足風花雪月了。」
當時飛來一片雪,觸上他眉楷,那時他拂開雪,見她正伸手去托雪,細雪紛飛,她強烈地吸引住他目光,那時他的心微微一緊……
梁御風心坎劇烈地痛了,她的模樣清晰地在他腦海翻覆。他蒙住臉苦澀地笑了。或者他們命中注定無緣?他們的愛情注定只能似煙花,燦爛一瞬?好個風花雪月,梁御風苦笑,這丫頭一語成讖。她的確是他命中一場暴風雪, 心刻骨的回憶。
暴雪多日,傅將軍接獲太子密令,紮營關前,暫時按兵不動。
而傅將軍的女兒,依然活躍,常入宮打探消息,不是探望太子哥哥,就是拜訪公主姊姊們;最重要的目的,她想確定太子沒再見那個羽紛紛。她原以為紛紛離開後,太子會全心全意待她好。不過,情況好像不是這樣。
梁御風對她只有更冷淡、更疏遠。她好幾次暗示太子可以快點將她迎娶,他老說什麼皇后方入殮不宜辦喜事,要不就說父皇纏綿病榻,不宜娶親。諸如此類的,傅筱婉不由得懷疑起來,難不成太子還跟羽紛紛互通款曲?
這不是不可能,宮裡的人都知曉,太子偶爾會溜出宮探訪百姓生活,所以要是他想見羽紛紛,那……
羽紛紛走了,可是傅筱婉心底仍不平靜,她常跑去跟公主們套話。
今日她又藉故來拜訪月公主,寶公主剛巧也在,她們倆正在玩鬥蟋蟀。
「公主姊姊--」筱婉幫月公主捏背。「這樣舒服嗎?」
「嗯,還行。」月公主把蟋蟀倒出籠子。
一見那蟲子蹦蹦跳,筱婉馬上驚驚叫。「啊~~」立刻躲到寶公主後邊。「筱婉怕怕!」
寶公主抓起那只蟋蟀。「很可愛啊,你摸摸。」啊~~筱婉爬回月公主身旁。
「你們一定要玩這麼噁心的蟲子嗎?」
「說的也對。」月公主將蟋蟀趕回籠裡。「之前可以跟紛紛玩,唉,現在只有蟋蟀可以玩。」
筱婉聽了臉臭臭。「那丫頭有什麼好。」
「那丫頭好極了,太子哥哥愛死了。」寶公主說道。
筱婉聽了警戒起來。「愛什麼?太子哥哥已經不見她了,太於哥哥愛的是筱婉!」
「呵!」月公主瞄她一眼。
「呵呵!」寶公主詭異地笑。
筱婉杯弓蛇影。「怎麼?我說的不對嗎?」
「事實上,他們倆恩愛的不得了。」月公主彈彈衣袖。
寶公主托住腮子訕訕道:「是啊,濃情蜜意好不讓人羨慕啊!」
什麼?!筱婉瞪住兩位公主。「難道他們還見面?」
「嘖嘖!」月公主從襟內掏出一封信。「不止常見面,還常常寫情書。」
「什麼?!」筱婉搶過信封,上頭寫著給摯愛紛紛,筱婉立時拆開看,氣得渾身顫抖。信裡太子約紛紛午時整到城外十里遠的「魘笙坡」相會,還寫了很多纏綿悱惻的情話。
寶公主見筱婉氣得哭出來,她猶幸災樂禍地說:「外邊大風大雪,可他們情意綿綿,什麼也阻擋不了他們相會,真是太令人感動了……」
「我不允許!」筱婉扔了信,氣呼呼地跑了。
她一走,月公主與寶公主互看一眼,爆笑了。
「哈哈哈哈!你看她氣得臉都抽筋了,笑死人啦!」月公主拍桌大笑,寶公主抱住肚子狂笑。
「笑死我了啦,那個笨蛋,哈哈哈哈哈……」寶公主抓住月公主手臂。「這好玩,虧你想得出,整死她了。魘笙坡風狂雪大,那傅筱婉真會去嗎?」那山坡是出名的陡峭,此刻想必積滿厚雪,寸步難行。
「當然會,以她的性子,沒等到羽紛紛,她是不會罷休的,讓她凍死好了,白癡一個。」噗~~又跟寶公主狂笑起來。信根本是月公主胡寫的,因為被傅筱婉煩得要命,所以就使壞整她,也算是幫哥哥出口鳥氣。
「這好玩,你再想一個,一天整她一次怎麼樣?」寶公主問。
「沒問題、你看姊姊怎麼修理她。」月公主陰陰笑。
兩位公主商量整筱婉大計,她們聊得累了,便回寢宮午睡。醒來已近傍晚,外邊果真大雪紛飛。筱公主坐在廳裡看小畫,見了兩位姊姊直吵著要她們陪她下棋。
月公主看見外邊雪下得狂,想到傅筱婉那笨蛋現在肯定躲在魘笙坡逮人,她就忍不住嘻嘻笑。寶公主看月公主那樣,心知肚明,於是也跟著竊笑。
「你們今天心情很好喔。」筱公主不知姊姊們笑啥。
「我跟你說,姊姊今天整那個傅筱婉,哈哈哈哈哈!」
「整傅筱婉?」筱公主眼睛一亮。「真的嗎?怎麼整?」
寶公主嘻嘻笑。「就是啊,那筱婉又跑來問東問西,於是就給她看了一封信。」
「什麼信?」筱公主問。
「就是……」月公主打算拿給筱公主看,她往襟內掏半天,嘻,她忘了收起來了,於是在桌上找,又找到桌底下。「奇怪,哪去了?」
「找什麼啊?」筱公主也幫忙東找西找。
「找一封信啊!」寶公主也幫忙找。「是不是拿回寢宮去了?」
「哦,我知道了。」筱公主坐下。「是不是給紛紛的信?」
「是啊!」月公主點頭,寶公主笑嘻嘻。
「你看見啦?在哪?快拿出來笑。」
「哦。」筱公主點點頭,望住兩位姊姊。「我來時你們都在睡,我很無聊,就偷看了信,是太子哥哥寫給紛紛的嘛!」
噗~~月公主哈哈笑。「那個啊……呵呵呵……」寶公主也笑。
筱公主繼續說:「我看了很感動。」
噗!月公主寶公主爆笑。感動個屁喔,全是瞎掰的!
筱公主繼續說:「我把信送給紛紛了。」
「嗄?」
「嗄?!」
兩位公主驚叫,瞪住筱公主。筱公主一臉無辜,望著兩位姊姊。
「怎麼了?」
「你這個笨蛋!」一個掐筱公主。
「你白癡!」一個槌筱公主,兩位姊姊氣得抓狂。這個呆子,就會壞事,笨死啦!
筱公主平白遭殃,眼淚直飆。「哇~~幹麼打我啦……哇……」
天寒地凍,魘笙坡高處站著個衣裳華麗的女人,她連站都要挑高處站,她後邊還立著三位奴僕,她睥睨地瞪著下邊女子。
那女子牽著一匹白馬,看見這匹馬,傅筱婉火氣更大了。她認得這匹馬,梁御風常常騎它,他們果然還有見面,傅筱婉恨恨罵起下邊的人。不過因為天氣很冷,她發飆的聲音很破碎,而且凍得身體直顫抖。
「你……你……你竟然還敢……跟太子……跟他私會……」
雪下得很狂,北風呼嘯。羽紛紛環抱自己,跟筱婉一樣顫得很厲害,紛紛表情很無奈。
「你還要罵多久?」嘻~~已經罵半個時辰了。
羽紛紛一收到信就趕來,沒見到她思念的人,倒是傅筱婉跳出來,一副「我逮到你」的表情,對她罵了大半天。她已經好陣子不見梁御風了,這傅筱婉還想怎樣?
「你無恥……你們背著我見面,你們……」好冷!筱婉又氣又急。「你不要臉,你勾引太子,你你……」傅筱婉冷得牙齒直顫。
羽紛紛也顫抖得厲害。「大小姐……」雪堆在她們頭髮和肩膀上,她們的衣裳都濕透了。紛紛口氣無奈,牙齒直顫。「我們……是不是應該去躲一躲……」暴雪快將她們掩埋,天色逐漸昏暗,沒想到傅筱婉聽了更火。
「哼,你怕了?」她倔強道。「你不准走,我知道你跟太子約好在這見面,我不會上當,我要在這等,我要太子親口跟我道歉!」
「小姐……」後邊的僕人也忍不住了。「雪下得好大,為了您的性命安全著想,咱們先……」
「閉嘴!」筱婉瞪住紛紛。「統統不准走!」太子應該就快出現。
兩個時辰過去,天地蒼茫,雪花紛飛,積雪埋至紛紛腳踝上了,紛紛凍得嘴唇發紫,現在連說話都很困難了。她仰望最高處那抹堅持的人影,她高聲喊:「喂!你要走了沒?」看來太子是不會出現了,這樣瞎耗真夠蠢,再不走恐怕要凍死在這裡。
「我……」傅筱婉的聲音明顯虛弱很多。「我……我是不會放棄的。」她腳下是兩個僕人的背,他們跪在地上讓傅筱婉踩在他們背上,好讓雪不會凍傷她的腳,不過雪真的很大,她凍得面無血色,她瞪住羽紛紛。「你……不准……不准跑……」一定要逮到他們私會的證據。
「噓--」紛紛斂容,凝神細聽。「什麼聲音?」呼呼的風聲中夾著詭異的轟隆聲。紛紛警覺起來,上邊那個女人卻專注於自己的傷心。
「你們……」又冷又狼狽,筱婉越想越氣。「你們背地……肯定……都在笑我吧?」太於信中寫的情話,教筱婉嫉妒極了。她堂堂一個將軍之女,竟輸給這樣平凡的丫頭?
「你聽見什麼聲音沒?」紛紛感到不對勁,她環顧四周只見茫茫大雪,她身旁的白馬好似也感受到不對勁,躁動嘶鳴起來。
「聽見了嗎?傅筱婉?」那聲音逐漸清晰,是一種重物摩擦過地面的聲音,緩而低沉,好似什麼在暗暗流動。
「你別想轉移話題!」筱婉咆哮,忿恨地指著紛紛。「要不是被我發現……你們……你們打算約會一輩子?」她氣哭了。「你們當我笨蛋嗎?太子……太子不愛我,你很得意吧?嗄?」
那詭異的聲音越來越近,紛紛拽住馬轡,寒毛奮起。「你聽見--」
「啊--」筱婉尖叫,下邊地面猛地整個往後滑動,瞬間整片高地坍塌,轟轟巨響,筱婉恐懼得尖叫,隨著坍落的厚雪往後邊懸崖摔去。
紛紛駭住,眼睜睜見那處高地崩塌墜落。
是雪崩!傅筱婉恐懼的叫嚷驟逝,瞬間歸於平靜,北風繼續呼呼作響,方才一切好似沒發生過,紛紛攀住崖邊,往下邊張望--
僕人們摔落懸崖,傅筱婉及時拙住崖邊石頭,可是雪很濕很滑,她咬牙抓住石子,卻驚恐地看見她手往下滑,沒法抓牢,眼睜睜地鬆了手。
「啊!」她摔下懸崖。
一隻手及時抓住她的手腕,崖邊,羽紛紛露出臉來。她右手抓住了傅筱婉,左手拽住崖邊石頭,俯瞪掛在懸崖上晃蕩的傅筱婉。
「別動!」紛紛使勁要拉她上來。
「救、救命!」筱婉低頭,看見底下深邃的山谷,眼淚狂飆。「救、救我!啊--」
「你別動!」紛紛咬牙想把她拉上來,可石頭滑動了。
「啊~~」筱婉尖叫,紛紛也駭得驚嚷。
她們跌落山崖!幸而摔落時,紛紛趕緊抓住崖畔枯籐。
「嗚嗚……」筱婉啜泣。「你千萬不要鬆手……嗚嗚……」
半空中,傅筱婉的哭聲很淒厲,羽紛紛的手很吃力,她左手拽住籐枝,右手扣住筱婉的手,這會兒兩人都掛在崖前,搖搖欲墜。
筱婉很緊張,紛紛要是放手,她就死定了。「求你,我怕……你別放手……」
紛紛咬牙,拽緊枯籐,抓住筱婉的手疼得要命,筱婉的重量令她感覺手臂像要撕裂。紛紛仰頭,雪下得又急又狂,這樣拽住傅筱婉她能支撐多久?
老籐似要斷裂,發出恐怖聲響。筱婉顫抖啜泣,紛紛瞇起眼睛打量上邊情況。放掉傅筱婉,她或者還有一線生機,她可以嘗試爬上崖頂,她不會死;拽住筱婉,很可能撐不了多久,兩人都要喪命,紛紛心底掙扎起來。
這地方偏僻,還風雪天的,不可能有人會來。她要陪這女人喪命於此嗎?生死關頭,紛紛思慮益發清楚。她下想死,她好不容易有了不愁吃穿的好生活,她好不容易才過起安定的日子,她捨不得她的親人,她要是死了,大小保還有孩子們肯定會好傷心。
她不要死,就算跟梁御風分離兩頭,可是她心底其實一直抱著他們還有見面的可能。是的,她其實一直沒放棄過跟他廝守的可能,儘管很渺茫,然紛紛始終還惦著他,要是死了……
「紛紛,別鬆手,別鬆手啊~~」筱婉哀求,她很清楚紛紛大可放掉她。如今她的命在紛紛手上。「我求你,我好怕,你……你救救我……」
「這下你高興了?僕人都摔死了,你高興了?」紛紛咬牙忿恨道,先前要走了就不會發生這事。「這樣拉著你,我也會死。」
筱婉大哭。「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你救我,別放手~~」
這傅筱婉自私自利又討人厭,現在還害得她掛在崖邊,這任性的女人,憑什麼要自己陪她一起死?紛紛想到傅筱婉害她那次,她被打得跟豬頭一樣,太子那回還被砍傷,傅筱婉從不幫她想,她都已經跟太子分手了,卻還不放過他們,還要找她麻煩? 紛紛想,她幹麼救傅筱婉?幹麼救這種人?太子愛的是自己,要不是傅筱婉,太子也許……
紛紛凜容,她低頭望住筱婉。「對不起……」
筱婉驚駭。「不!」
梁御風收到消息,趕至宮門。
推開宮門,竟見驟雪狂亂中立著一匹熟悉白馬。
「太子。」守門侍衛稟告。「它跑來,就停這不走了。」
梁御風上前摸住馬兒,馬兒仰頭呼嘯。梁御風凜容,躍上馬背,馬匹回身驟然狂奔。
「太子?!」侍衛們急忙追趕,然白馬馳騁,立時消失雪間。
天暗了,雪勢兇猛。風聲呼嘯,崖畔靜默。
紛紛意識模糊,體力透支,冷風刺骨。望著上邊,無盡的風雪。身體都被雪濕透。
我真是笨蛋……紛紛鼻酸,為什麼狠不下心?笨死了!
傅筱婉哭干了淚,讓紛紛拽著,紛紛手麻得失去知覺。
筱婉痛苦地呻吟,一切是那麼絕望。
「別睡……喂!」紛紛試著搖晃下邊的傅筱婉,這時候睡著就再也醒不來了。
「嗯……」筱婉虛弱應道。
老籐開始緩緩斷裂,她們逐步往下墜。
太子,我再見不到你了……紛紛望著幽暗的天空。
老籐撕裂,她們身子又往下沉,筱婉連尖叫的力氣都沒了。
紛紛目眶殷紅,感覺好無助,滿心期待會見到那個朝思暮想的人,沒料到……唉~~她好想他啊……
樹籐猝然斷了,紛紛睜眸。「啊--」
「紛紛!」一抹暗影橫出崖畔,一隻手及時拽住她,那手臂非常有力,猛一拖勁,將她們拉上來。
「紛紛!」一見到她,梁御風猛地便狠抱入懷。該死!她總是要讓他這樣驚心動魄嗎?非要他每次都嚇得半死?該死!該死極了!他緊抱住她,緊得她快窒息了。梁御風心悸地說不出話,這嬌小的身子他是多麼思念,原以為今生再也抱不到了,此際他熱血沸騰,除了緊抱她,再沒有言語。他感覺自己的眼眶好燙,感覺心好酸,喉嚨好澀、好苦!唉~~他要哭了麼,這該死的丫頭,竟惹得他想掉淚。
紛紛瞠目,任他抱著,不敢相信自己平安了,不敢相信自己真見到他?
「太子?」真是他抱著她嗎?她嗚咽一聲,張手回抱他。「太子……」她在他肩膀上放聲痛哭。「我好怕啊……嗚嗚……」
傅筱婉雙腿發軟,晾在一旁。「太子……嗚嗚……」她也想要太子安慰,可是太子緊抱羽紛紛,當沒她這個人。
紛紛在他肩膀上哭起來,他哄她。「沒事、沒事了。」
一旁,白馬靜靜候著。
北風呼嘯,白馬寶藍色眼睛正默默凝視雪地相擁的戀人。
那一對深藍的眼珠閃動起來,彷彿記起那天。
那天--
傷心絕望的妍公主策馬馳騁林間,那天的風雪也似今日這樣大,她精湛的馬技將眾人甩在身後,她踢著馬腹,攬著轡繩,雪打上她的臉頰,奔馳間,她忽然俯身對它低語:「馬兒……馬兒啊……我去陪你主子了……」
急騁間,妍公主仰頭望著漫天暴雪,白的雪,舞得癲狂。她神智昏亂,好似看見了心愛那人,他張開雙臂,俯身來抱她。
妍公主笑了,鬆開轡繩--
傅筱婉哭得很大聲,月公主笑得很開心。
「唉,不要哭了,你這決定很正確。」
昨日曆劫歸來,傅筱婉痛定思痛,決定取消婚約,成全羽紛紛與太子。公主們樂慘了,設宴款待傅筱婉。
「是啊是啊!」寶公主也很開心。「你成全他們,這可是天大的功德。」
敏公主也來安慰傅筱婉。「就是啊,犯不著傷心。皇室又不是只一位皇子,你真愛嫁皇子的話,我們還有一群弟弟,皇子還有二三四五六位啊!」
「是啊是啊,我幫你引薦,你可以嫁別的皇子。」
筱婉聽了,哭得更厲害。「哇~~其它位皇子都還是孩童耶……」
呃--公主們一時無語。
除了梁御風,其它的皇子們的確都還小。
月公主反應快,又說:「小就小,有啥關係,一樣都是高貴的皇子嘛!」
「就是啊!」寶公主幫忙勸。「差十二歲也沒關係啦!」
「哇~~」筱婉嚎啕大哭。「我真捨不得太子哥哥啊……」
月公主道:「可是他愛的是羽紛紛,你該死心了!」
傅筱婉想起昨日她歷劫歸來,因感動羽紛紛義氣相救,所以一時衝動就說了句:「我不嫁太子了。」那時她跟羽紛紛這樣說,又跟梁御風道:「我……我願成全你們!」沒辦法,當時氣氛那樣淒美,而她驚魂甫定,望著梁太子與紛紛相擁的模樣,她主動取消婚約,成全他們,不過--當時是當時,現在是現在!
休息了一晚,現在她心情平靜了。那掛在懸崖邊,那紛紛義氣相助的畫面,又好像是年湮代遠的事了。
筱婉抽抽噎噎說:「我、我後悔了。」她本來可以當太子妃吶,皇上要是升天了,梁御風繼位,她就是皇后了,嘻,傅筱婉十足十後悔。
「我還是要嫁太子,我後悔了,我等等就去跟太子說!」
嗄?!當當~~氣氛凍結。
「你說啥?」月公主凜容。
「你敢後悔?」寶公主拽起袖子準備撾人。
敏公主曉以大義。「別忘了是誰救你!」
「你別後悔,你想要什麼我可以給你……」筱公主走溫情路線。
傅筱婉淚汪汪,望住眾公主,忽然想起一件事--
「對了,昨天那封信到底怎麼回事?」她還弄不明白。「太子說那不是他寫的……」
呵呵呵……眾公主滿臉黑線條。
月公主按住傅筱婉。「總之,你答應人家的事下可以反悔,你要是反悔了小心遭天譴!」
X
太子寢殿,羽紛紛把手擱在桌上,攤開掌心,讓太子幫她上藥,她的手掌因為拽樹籐而受傷了。
「還疼嗎?」梁御風把藥膏抹上她掌心。
紛紛斜臉打量他專注的表情。「不疼。」微笑道。
昨晚,梁御風把她帶入宮裡照料,讓她泡了熱水澡,給她溫暖的床褥休憩。
梁御風聽了她的話,停住上藥的勢子,轉過臉來與她相望。
「你……你真笨。」他凜容責備她。「為了傅筱婉,差點連命都丟了。」
紛紛咧嘴笑了。「我以為你約會我,誰知道是假的。我以為我可以見到你啊,誰知道是那個討厭鬼。」
「信上字跡與我不同。」
「我當時樂壞,騎了馬就去,哪還想是真的假的?」
她坦率地表露對他的感情,他聽了心底暖呼呼。
可他還是一臉嚴肅。「你這傻勁真教人擔心。」每次都教他嚇得魂飛魄散。
「哦~~」她笑嘻嘻。「你擔心我啊?」紛紛把玩頭髮,好輕鬆的口氣。
粱御風幫她將手包紮起來,漫不經心地問:「這陣子過的好嗎?」
「好啊!」紛紛望住他。多日未見,他的輪廓還是那麼迷她。
「哦?」他轉頭直視她。
她點點頭,囉囉嗦嗦道:「我現在錢多花不完,吃飽睡睡飽吃,沒事跟孩子去郊遊,要不騎馬兒去吃草,真悶的話就跟大小保去打獵,要是還悶,就跑去酒館飲酒作樂,不知多逍遙多快活!」
他聽著目光閃動,黝黑的眼睛浮現笑意。「聽來很不錯。」
紛紛瞪著他。「嗯,是好極了。」她問他:「那你呢?」
「風大雪大的,皇朝士兵紮營關外沒法打仗。南方暴雪傳出災情,大臣忙著擬賑災方案。我過得還好,早上醒來處理政事,午後小憩,傍晚跟太師商量國事,晚上溫習兵書,或是批批奏章。」他說的簡單清楚,條理分明。
「聽來你過得很充實。」她口氣酸酸的。
「是啊~~」他微笑,紛紛卻還瞪著他。梁御風彷彿看穿她心事,他伸手以指尖點了點她的臉龐,露出心疼的表情。「傻丫頭,你吃好穿暖睡飽的,怎不見你長肉?還瘦了一大圈?」昨夜抱她上馬時,她輕得救他心疼。
他溫柔地問她,微笑地打量她。但見她凜容,又抿唇,跟著她繃臉,驀地「哇」一聲哭了,還掄起拳頭打他。
「我很想你啊!」他怎麼沒事似的?忒的可惡,就她一個人想得慘兮兮,嗚嗚 ~~真過分……
哈哈哈!太子笑了,真夠可愛的,他將她攬入懷中,緊緊抱她。聞著她髮香,他心滿意足,閉上眼睛沉聲安撫她。「傻瓜,我也很想你。」真的,抱緊這可人兒,梁御風狠狠心緊,真真想煞他了。
紛紛伏在他肩膀,重回這懷抱,她高興得淚流不止。「你很想我嗎?」
「嗯。」貼著她柔軟的發,太子輕聲說:「很想、很想,想得我快瘋了。」
紛紛聽了感動,小手抓著他肩膀,哽咽道:「我剛剛是騙你的。」她抽抽噎噎說。「我過得糟透了,每天吃不好睡不好,沒興趣郊遊,沒精神跟孩子玩,沒心思上街晃……」她啜泣道。「我只想見你,我好想你啊,你知不知道?」真是哭得一場糊塗。
他聽了很心疼,這傻丫頭!傻得教他心疼,又傻得教他好愛好愛。
「紛紛,我這邊有個大籠子,這大籠子裡住著一個沒自由的可憐人,你要不要進來陪他?」他低聲問。
紛紛聽了,怔了怔。她笑了,明白他意思。「包吃包住包零花嗎?」
「是的。」太子笑了。「你願意嗎?」
「……」紛紛緘默著,故意吊他胃口。
「還可以攜家帶眷喔,你不是好愛坐龍椅嗎?你答應了,我就帶你坐個過癮。」
紛紛斜臉打量他,猶撐著不答應。
他挑眉問:「你不會拒絕我吧?」
紛紛還是沒說話,她怔怔望著太子俊朗的輪廓,傻傻地伸手摸他臉龐。
太子呼吸一窒,低頭吻她。
紛紛笑了,環住他頸子,心悸地承接他的親吻。
唉~~她當然願意啊!哪怕是籠子,就算是龍潭虎穴,只要這男人在的地方,她都願意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