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柳,你的琴藝又進步了。」人未到聲先到,無雙大踏步來到蘇柳柳的閨房。
「少來了,我這琴藝再怎麼練也比不上師傅你荊二少無師自通,神乎其技。」柳柳藕白纖細的長指一撥,琴音煞止。
她抬起眼,眼波流轉,水瀲流光猶似欲語還羞,一張素淨的臉龐清麗脫俗,水粉胭脂在她臉上反而顯得多餘。
「怎麼倚紅院不見半個人影?」無雙挑眉,人去樓空。
「你不是已經知道了,還問我。」白她一眼。
「那你這美人怎麼不跑?」無雙坐到柳柳身旁,貪婪地看著她。
她的美只有見過的人知道,那是一種看到天仙的驚艷讚歎,她的聖潔出塵只怕九天仙女見了都要相形見絀。
能見她的機會卻是少得可以,除非你是家財萬貫富甲天下,能夠一擲千金求一曲,否則就只有在中秋花魁之夜那遠遠的一眼,萬人空巷,光那一眼此生無憾矣,而世上又多了數以萬計的癡男如雕像立到天明。
「有你這蘇州賽諸葛坐鎮,我還怕什麼。」柳柳橫了眼活像登徒子的無雙,「怎麼那麼早?我還以為你會拖到申時才到。」含嗔的語氣讓人分不清有情無情似真猶假。
「幹嘛?那麼想我?」她挨上前,輕佻的以紙扇輕畫過柳柳的下顎。
「去!你這假男人裝什麼風流,假正經。」撥開無雙的紙扇,柳柳嗤聲嬌笑,「要不要我以身相許?」
「好呀!我擇日下聘,讓蘇州第一花魁風光入門。」無雙笑道。
「敬謝不敏,你的太座這位子我這小女子坐不穩,不好沒人門就讓你做鰥夫,而且……」柳柳不懷好意的眼神滴溜溜地向無雙瞟一下,「要做鰥夫也得帶把,你行嗎?」
「問問我的寵姬們不就知道?」無雙肆笑,優雅的坐到她面前。
「我還想長命百歲,你別害我被全蘇州的女人追殺。」柳柳瞪著沒安好心的無雙,比男人還家男人,風流邪肆,不拘世俗,招蜂引蝶,所有驚世駭俗的事在她身上發生,柳柳早已見怪不怪。
就是不知道那些女人的眼珠子到底長哪?明知無雙是女兒身,居然為假男人的她如癡如醉;勾欄青樓裡的女人為她爭風吃醋而大打出手;大唐風氣之開放,大街上女子擲手絹留情於她大膽示愛也是屢見不鮮。
「你這壞女人真是害人不淺。」可憐一群無知的女人。
無雙朗聲大笑,「柳柳你真是我的紅顏知己。」
柳柳白她一眼,「還笑,現在你打算怎麼辦?」
「照計劃行事。」她自若的倒杯酒淺啜。
「你真要捉捕他?」
「為何不?」
「劍魔非善類。」
「我也不是善男信女。」
「還善男,做這種癡人夢不覺得有損你『屎豬哥』的名號?」賽諸葛。她身處蘇州青摟送往迎來,東南方言學了不少。
「男人有我英俊瀟灑嗎?」甩開紙扇,無雙俊美的容顏透著勾魂的邪氣,一雙晶燦明眸閃動狡黠。
柳柳以袖掩口,淺啜著杯中酒,「你那麼想變性,不用百年,你可以現在去跟閻王登記,我會替你燒香祝禱你美夢成真。」
「你的嘴越來越厲害,不枉我口沫相濡。」傾身,她豬哥似的嘴臉就要貼上柳柳粉嫩的玉頰。
「注意,口水別亂噴,這衣服很貴。」她氣定神閒的甩袖擋住邪肆輕佻的無雙。
「唉,你還真是錢女,見錢不見人。」沒錢滾一邊。
「是誰鼓吹我下海做這一行的?」柳柳美眸微瞇,害她脫身不得,被困在這個鳥籠裡。
無雙微笑,「是誰說不想幹殺手,想要做那種只要笑一笑錢就從天上掉下來的工作?我這是讓你得償宿願,不必忍受風吹日曬,蹲在角落當過街老鼠。」她們會相遇是因當初柳柳刺殺她失敗。
「早知道如此,當初真該給你一劍。」替女性同胞除害。
「你傷了我脆弱的心。」無雙捧心。
「別裝死啦!我很樂意把你那花心刨出來再補幾劍。」同情那些被她誘惑,心甘情願為她拋夫棄子做牛做馬的女人。
「你好狠。」無雙故做哀怨。
「不會比推我進火坑的你狠。」
真點自由也沒有,走上大街都會被人點點指指,此刻她還真有點懷念當殺手的日子,沒有人見過她的真面目,雖然錢賺得不多,但至少對得起良心,只殺該殺的人,也不用擔心走在大街上被人當成珍奇異獸。
「好啦!你要的獵物就是劍魔,論實力我不是他的對手。」柳柳沒有形象,大刺刺的打呵欠。
「沒想到這話會出自江湖排名第十的血玫瑰之口,讓我不禁懷疑這排名是不是買票『做』來的。」
「去,等你刀裡來火裡去還有小命時,我可以把這位置讓給你。」沒吃過苦怎知個中心酸血淚。
「當殺手還得動手,我習慣動口。」無雙擱下杯,走到樓台邊,俯瞰二樓下細密如蛛絲的漁網在艷陽下形成波浪的白光,與白熾的陽光相輝映,若不仔細瞧還真無法看清半空中的網,現在就等收網。
「借刀殺人,口蜜腹劍,殺人不見血,招招是毒計,你比孔明更陰險狡詐。」柳柳起身來到她身邊,專注的凝視偌大的庭院裡似乎有什麼光。
「能與古人相提並論也不枉此生,我們是物以類聚。」優雅的甩開紙羽,無雙巧妙地擋住她的視線。
「我是青樓孤苦女,不與滿身銅臭的市儈商人為伍。」她執意推開無雙。「那是什麼?你什麼時候在我院子裝了那網子?」住在這獨棟華樓的主人居然連周圍被偷裝了陷阱都毫不知情。
「昨夜。」
無雙輕描淡寫,卻讓柳柳心中暗吃一驚,她並不清楚無雙是否真有武功,總是吊兒郎當的輕浮公子哥樣讓人看不出真偽,只是聽說她交友廣闊遍及五湖四海、三教九流。
除非她願意談,否則別人別想從她嘴裡問出一個子。柳柳想起被人委託刺殺她的那一夜,還真將她當成風流浪蕩的男兒,一顆芳心險些淪陷,還被她調戲輕薄得差點忘了任務。
「你怎麼知道他會從這裡來?牆外面可是深不可測的蓮潭。」
「你也是殺手,你會走正門嗎?」無雙環顧了四下,「至於把網子架在這,我只是覺得這裡比較適合。」
只是覺得?這女人比殺手更可怕,她竟然能輕易看出這樓台最容易受攻擊及撤退的方位。柳柳一凜,還好她們是朋友。
無雙貼靠在她耳後根呵著熱氣,輕浮的舉止比登徒子更入木三分,「還說呢,這還不都是為了保護你這千金鑄造的貴軀,免得倚紅院一年一度的八月出巡沒人可供奉。」活像大拜拜。
居然咒她早死!「你別靠我那麼近,這髒嘴是不是今天沒洗?怎麼那麼臭。」柳柳沒好氣的推開她。
「有人可是愛我這臭嘴,還巴不得用口水替我洗。」無雙邪邪的笑,驀地一陣極細微的鈴聲輕響。
「噁心,你別讓我吐。」真不害臊,虧她還是個姑娘。
「噓!客人上門了,雖說平常你裝淑女裝得很假,但現在還是請柳姑娘你做做樣子吧。」無雙拉她回琴座。
「我怎麼沒聽到?」她的功夫到底有多深?柳柳很好奇。
「一會兒你就會看到。」
無雙神秘的淡笑,澄澈的清眸流轉水波看似水晶無瑕透明,卻彷彿又不見眼底,沒有人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除了她自己。
瞧無雙氣定神閒的飲酒,柳柳只好有一下沒一下的撥弄琴弦,最後忍不住問:「那我坐在這要做什麼?」
「當餌。」
柳柳後悔,她不該問的。
令 令 令
緊張的時間隨著逐漸逼近的腳步聲一點一滴的流逝,纖纖素手撫雲琴,緲緲琴音流水悚,輕盈飄靈雪花落。
「二少,要死也讓我死個明白,我可不可以問一下,照理說那個劍魔應該是你的目標,既然如此,你與他之間應該有恩怨,他要找也是找你,可是為什麼會針對我?是誰去找他來殺我?」她跟劍魔應該無冤無仇。柳柳抬眼覷了眼莫測高深的無雙。
「舞雲鳳。」
「她又不是江湖上的人怎麼知道劍魔?」
「我介紹的。」淺啜著酒,豎起的耳朵不錯過那縹緲似風的腳步聲慢慢接近,看來這人功夫已臻武林宗師之列,登峰造極,而且非常謹慎。
「鏘!」琴音驟停,他腳步也停下,就差一點了。
「你怎麼不彈了?」
「你……你居然替她找殺手來殺我?」柳柳壓低嗓音,話從齒縫中進出。因為她也聽見來人巳然接近屋子,卻還無法分辨他真正匿身的所在。「我到底是哪裡得罪你?」
「她復仇心切,想請殺手,而我正好知道有這麼一個殺手的存在,就好心的幫她一點小忙告訴她。」
柳柳狠狠橫一眼處之泰然的無雙,「是!好心讓我等著被殺。」什麼人不好介紹,竟介紹舞雲鳳那麼難纏的可怕殺手!
傳聞中沒有人看過劍魔出手,就算是委託人見到劍魔的本尊也不一定是他本來的面目,有時是戴人皮面具,有時是他的分身,至於有幸見他出劍的人都已經去投胎,只要他相中的獵物絕無空手而回,所以能不碰面最好,萬一碰上,柳柳也不知道自己有幾分存活機會。
柳柳早就知道舞雲鳳對她諸多不滿,自從花魁一位被她拿下後,舞雲風聲望一落千丈到乏人問津,昔日風光不在的她在迫不得已之下淪落成富商的小妾後又遭凌虐排擠,回妓院還沒人肯收,最後只能流浪賣唱授藝收點生活費,常常被小販店家驅趕,也常被客棧的人輕薄汕笑,晚景淒涼,也難怪舞雲風會找殺手來報仇,她一點也不意外。
「你為什麼幫她?」這壞心的女人推她下海還不夠,非看到她腦袋搬家才高興?
「她沒錢,又想報仇,我就告訴她有個天下第一的殺手劍魔是不收錢,只不過人不好找,誰知道居然還被她找到。」
「江湖上誰不知道劍魔住七絕崖,只是沒有人知道七絕崖在哪……等等,你知道?!」柳柳美眸危險的瞇起。
「是知道一點。」淺啜一口酒,無雙背部竄過一陣涼意。
「我要殺了你!」
柳柳推開琴站起的同時,一道白熾的銀光破空逼近,她臉色驟變,騰身如蝶舞的落在無雙身後,雙手盤掌擋住那殺氣。
沒機會看清楚對方的容貌,如漫天銀網的劍氣在她週身包圍,她香汗淋漓,漸有捉襟見肘之勢,眼看劍氣逐漸收束,她命在旦夕。
冷不防,一道冷箭衝破劍網,迫使銀刃凌厲攻勢一滯,竟是幾滴水!
並不知暗中有人相助,就這麼千鈞一髮,柳柳獲得喘息,乘機取出自己殺人武器的紅線。
冷飛見一劍未竟,立即躍身後退。
「鈴!」突然滿園子清脆的銀鈴響徹雲霄,繞樑余耳。
「發生什麼事?」鈴聲驚動,柳柳回神,沒想到才掏出兵器,眼一花就失去冷飛蹤影。
「獵物進網了。」無雙話聲剛落,柳柳旋即轉身疾奔到欄杆前欲一探劍魔的真面目。
無雙不慌不忙的站起,來到樓邊倚欄而閒坐。
這會兒柳柳才看清那網子是銀色的絲線編織,在陽光下閃爍著熠熠如浪波粼粼的銀光,而絲網宛若捕魚收網般緊縮,一團黑影被銀網裹住,他像巨大的海鯊在網中不停的掙扎。
「這網好像是傳聞中那位隱世高人雪山姥姥成名兵器的銀紗?」柳柳驚訝,邊驚喘邊問。無雙真的只是普通的一介市儈商人嗎?
「大概吧!我去西域經商時跟一個老嫗買來的。」
買!她在說笑,這根本沒得買。「這可是舉世無雙的稀世珍寶,普通刀劍都砍不斷,連這你也弄來?」
「不過,對付神兵利器就沒用了。」目睹那銀光乍現,黑影破空而去。
「糟糕!他跑了。」柳柳大驚失色。
「沒差。」無雙氣定神閒,吹一聲口哨,只見空中一黑色翔鷹俯衝落在她皓腕上,「夜裊,去跟著。」抖一下手,翔鷹振翅飛去。
這一幕看得柳柳自瞪口呆。
「回神啦!口水流出來了。」甩開紙扇輕搖,無雙從容的起身。
「你到底是不是人?」她是怪物。
元雙走到門口,「有時候我也很懷疑那麼聰明的我怎麼會跟你是同類。」她朗笑而去,去抓獵物嘍。
「臭無雙!」回神過來的柳柳咆哮。她後悔認識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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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葉青蔥,雀鳥展翅,瞅瞅歌聲婉轉繞山澗,淡淡的千里香隨風飄,這種香味人類聞不到,但對嗅覺敏銳的動物就不一樣。
忽然半空中夜果低嗚降落在無雙腕上,「怎麼了?」
通靈性的夜梟低叫兩聲,左顧右盼的樣子似乎失去方向。
「千里香的味道消失了?」在網上她灑上千里香,也因此她才能如此悠閒的獵捕劍魔。
夜梟點一下頭。
「看來我得靠自己了,謝謝你。去吧!」無雙揚起手,棲息她玉腕的夜梟長嘯一聲展翅高飛。
目送夜梟離去的同時,忽然背脊一根根的寒毛繃緊,還沒回身,冰涼的利器即緊貼她脖子,沁人刺骨的凜冽殺氣。
毛骨驚然的陰寒氣息自背後籠罩她週身,冷得撩起她頸背後一粒粒疙瘩,她身體不由自主的打個哆嗦,讓他欺近背後絲毫沒有察覺,可以想見他功夫高出她許多。
無雙雖心下一緊,但表面上仍安之若素,「劍拿好。你就是傳聞天下排名第一的殺手劍魔?」她太大意了。
冷飛凌厲的眉一挑,沒有作聲。
無雙從容不迫,「七絕險峰,劍魔斷魂,身為江湖排名第一的。殺手劍魔果然厲害。」
雖然他武藝已臻登峰造極,但他犯了一個錯,他不瞭解她,賽諸葛的名號可不是叫假的。
無雙處變不驚的正想轉身看清他的模樣,冷不防一陣尖銳的刺痛劃過雪頸,溫熱的粘稠物隨著那陰狠迫人的冷戾穿透她肌膚,她微顫一下,心知她雪白的脖子被那無情鋒利的刀刃劃一個口子。
「你知道我?」沒有高低起伏的音調,沙啞刻板得令人感覺不到身為人的氣息,輕飄飄宛若冥獄幽鬼之招魂聲。
「原來你還會說話……唉唉,輕一點,我的項上人頭可是很值錢。」這男人真的一點都不懂得憐香惜玉。
「你跟蹤我?」輕柔的音調沒有絲毫人氣,卻散發一種魅惑人心的磁性,勾引著人原始的好奇。
「難道這片森林是你家種的,你能來我就不能來?」還好她衣服穿得夠多,否則早被他散發冷冽的寒氣給凍傷。
「說。」他不怕嗎?瞧他泰然自若,一點都不在意他的頸項正隨時會斷掉。冷飛冷傲的劍眉慢慢攏起。
「殺手大爺,你的劍架在我脖子上,小人我哪敢大聲說話。」無雙有氣無力的回應。
他還真能跑,為了追獵他,至少跑了百里的路,還真有點累,身後飄來淡淡的男人氣息讓人有種莫名的安心。
「要保命就說實話。」無情的語調沒有高低起伏,森冷冷的讓人不寒而慄,一般人早就嚇暈過去。
可惜無雙不是一般人,「謝謝你大發慈悲,沒想到殺手也會放生,這倒稀奇。」她仰望天空,涼涼的說,「申時過嘍。」
表示任務失敗!
「你是蘇柳柳請來的?」他生平第一次的失手因為他。
殺手自有一套避開追獵之法,從外表他看起來像一般紈褲子弟,不像會武功的樣子,而他居然能跟來?
「我只是她入幕之賓,平常沒事就上她那喝喝小酒,聽聽小曲兒。」無雙自若的神情讓他警覺心提高。
能夠跟蹤到他絕非尋常人!
「不可能,你跟她是什麼關係?」使勁扯一下無雙的頭髮,意外發現這傢伙有柔軟細似絲緞的烏黑長髮。
「別扯,你認為會上她那的人是什麼關係就是什麼關係。」這可惡的傢伙竟然拉扯女孩子家最寶貝的頭髮,他死定了!
依然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他挺狡猾的!冷飛嘴角慢慢勾起一抹殘鷙的弧度。
「那陷阱是你做的?」
「沒錯。」無雙自若的回答,「唉,這樣我脖子很酸耶,可不可以請你移動一下你的寶劍,我還想看今天的月亮。」
冷飛冷笑,「看月亮?」他的小命在他手裡,殺了他跟捏死一隻螞蟻簡單,而他居然狂妄到跟他講條件?
真不怕死。
這是她開口以來說最多字數的話,「為什麼不?而且你當殺手只容許劍出鞘一次,從無失誤,劍出如頭落,這是你的原則,不是嗎?」事先她可是對他做一番功課。
「那可不一定。」通常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那人假若居心不良就休怪他劍下無情。
不知為何跟這花花公子哥說那麼多,或許是佩服他的膽識,還有他能夠追蹤他的本事,很少人能窮追不捨到這種地步,就連京師輕功最高的巡捕能夠看到他的背影就很了不起,別提跟了。
「你可知道蘇柳柳是江湖排名第十的殺手血玫瑰蘇琉玉?」當殺手也有幾個善類。
「殺手?」看來他功課也做不少,居然能查出柳柳的真實身份。
「你不知道?」冷飛懷疑。
「你現在不是跟我說。」面對與她不分軒輕的聰明人,她會適時的裝傻一下,示弱讓他降低戒心。
是高估了他!冷飛緩馳緊繃的心弦,但殺手的直覺讓他劍持在無雙頸上。「你怎麼來這的?」
「用兩條腿走呀,花了我兩個時辰。」還好有夜梟和千里香的幫助。
「你如何跟蹤我?」他自認輕功在江湖不認第一,沒人敢認第二。
「你認為我應該告訴你嗎?」無雙嫣笑的回眸,用兩指輕輕的夾住他冷銳的劍鋒移開。
驀地某種異物飄進鼻端,一陣昏眩襲向他,冷飛臉色丕變的跳開,及時閉住氣息。
「不錯嘛,你反應挺快。」他出乎她意料,還有能力抵抗。
「你竟然用這下三濫的手段!」
「哪裡,能被劍魔稱讚是我的榮幸。」無雙氣定神閒的拂去身上塵埃,揣出絲絹抹抹脖子上的殷紅。
「你這卑鄙小人。」冷飛感覺視線變得模糊,他明明已經封住週身氣穴,怎麼還是覺得頭暈目眩?他發現全身力氣瞬間被抽去。
手上的劍也突然變得重逾千斤,拿不穩的直嵌入土裡,他額頭冒出冷汗,虛軟乏力的身子只能倚靠著劍勉強站立。
「你做了什麼?」
「不過是一點點千日醉,無色無香,你大老遠從七絕崖來也夠累了,可以讓你好好睡幾天。」端睨著搖搖欲墜的冷飛俊美的容貌,劍眉星目,蒼白的肌膚與那脖子上膚色略有差異。
她直覺地上前撕下他的偽裝。
冷飛倒抽口氣,「住手……該死的你!」他連推開她的力氣都沒有,才抬起手,整個人就往後倒下,而真實面目落人她眼裡。
無雙發出一聲驚艷的歎息,「哇,你比女人還漂亮,老天真是暴殄天物,居然讓個男人生得比女人還美。」
屏氣凝神伸出小手,一張卓絕的臉龐像宮廷最好的畫匠嘔心瀝血的丹青,直叫男人失色;凝脂玉膚,鳳目櫻唇,若生為女紅妝更是傾國傾城,董賢潘安之流跟他相較也不過爾爾。
他太大意了!「你閉嘴。」話自齒縫中迸出,扭曲憤怒的表情無損於他的美麗,艷若桃李的臉龐反而增添幾許瑰麗之色。
「我這是讚美你耶。」
「拿開你噁心的髒手。」這男人肯定是變態。
「美麗的事物人都愛看,摸摸看有什麼關係,又不會少一塊肉,我要摸你是你的榮幸,別的男人我還不屑。」真不知好歹。
男人中他還是她此生第一個用正眼看的,他太美了,美得讓人產生獨佔欲,好想將他列為自己的收藏品;美得勾起人體內潛藏犯罪的意念,也難怪他要戴人皮面具,不能以真面目示人。
「你父母一定非常引以為做,生個那麼美麗的兒子。」
冷飛臉色嚴峻陰冷,「你在諷刺。」
「你一個大男人不要那麼小心眼,長得美你應該自豪才是,而不是板著一張臭臉活像別人欠你債。」
冷飛鼻呼的撇開臉。
「你脾氣比千金小姐還大,我很好奇,你真的是男人嗎?」說著,手竟放肆地在他胸膛上下其手。
受到羞辱的冷飛咬牙切齒,「該死的你,你是不是男人?」若非他受制,他肯定讓他下地獄。
「你看我是不是?看不出來嗎?」強迫自己貪婪棧戀於美麗事物的手收回,無雙站起,噙著若有似無的詭異笑容。
她女裝恐怕都沒他女裝扮相來得美艷。想著,心中蠢動著某種躍躍欲動的意念,這還是平生第一次她對某個人產生興趣。
冷飛不置一詞的鼻哼一聲,不過心底無法不服他俊逸脫俗的姣好面容世上少見,一襲紫色儒袍襯托他出塵之姿,舉手投足流露出瀟灑尊貴的迷人風采。
「你好像很不以為然有人比你還俊逸。」很少男人能對她視若無睹,他開先河,那會讓她對他興趣更濃。
「勸你最好放開我,三日我若未歸,我的人馬會夷平整個倚紅院,甚至蘇州城。」冷飛道。
「這一點我不懷疑,快劍山莊擁有分佈全國的大通錢莊,光財勢就足以撼動大唐國之基。」
「你知道我?!」他身為快劍山莊少主的身份只有親近的幾個人知悉,而他居然也查到?!
外表看似弱不禁風的紉褲公子哥模樣的他心機深沉得可怕;身為殺手,他犯下致命的錯誤。
輕敵!
冷飛一凜,「這都是你設計的,包括犧牲舞雲鳳的一隻手?」這才明瞭他是有目的而來,而自己是他的獵物。
「她砍了她的手?」無雙微訝,「我只是告訴她怎麼去找你,可沒叫她斷了自己的生路,看不出來她對柳柳恨意很深。」
「你究竟是什麼人?」冷飛危險的瞇起眼。
「要來之前你應該詳細調查過,連蘇州赫赫有名的我都不知道,為了獵捕你可花了我一番功夫。」無雙優雅以口街指發出哨音。
說時遲那時快,密林出現數個黑衣人抬著一頂黑色轎子,輕如羽,動如風,過無痕,無聲無息的腳步讓他驚愕。
看得出這些人都是數一數二的絕世武林高手,而他們居然讓一個粉面未唇的小子驅使。
「把他裝進去。先暫時藏到傳紅院,通常最危險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沒有挑戰性的事還引不出她的興趣。
黑衣人沒答腔,將地上動彈不得的冷飛抬起,他無力反抗,也不想浪費僅存的力氣,因為此刻他比一個嬰兒還脆弱,黑衣人一個就夠他死上好幾遍,若是沒中迷藥或許能逃,現在只能任人宰割。
「報上你的名字。」
「你這是在問我?」
「難不成問鬼。」
「鬼在哪,我倒想見識一下,不一定還可以抓起來展示賣錢。」
他一點都不懷疑他真會遇鬼抓鬼,看他現在如此就知他天不怕地不怕。
「你是誰?」再被送上轎之前他至少要知道自己落入何人之手。
「嘖嘖!看來你功課做得不仔細,我就大發慈悲的告訴你。」無雙揣出腰間紙扇,刷地甩開,只見紙扇上寫著——
浪蕩江湖行,
醉臥美人膝;
風流一諸葛,
無雙傲群英。
「賽諸葛荊無雙?!」他想起蘇州城的傳聞……
「答對了!上轎。」無雙一揖,笑靨如花綻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