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婚期逐漸逼近,尚書的女兒要出閣,對像還是位高權重皇上親自賜封的鬼皇將,消息早傳遍大街小巷,因此祝賀賓客往來川流不息,禮物堆滿了三個倉庫,還不夠地方放。
尚書府內張燈結綵,牆壁、樑柱和門扉都翻新漆上喜氣的紅色;椅背桌面、花瓶,甚至連老鼠洞都貼上雙喜字,杜寒雲一人在大廳吆喝著,比嫁女兒還興奮,一早忙裡忙外,就怕嫁的不夠風光;而如意也興奮的湊熱鬧,一邊吃著糕點,一邊好奇的拆看又是誰送來的賀禮。
迎春眼看沒自己的事,也沒有能幫的上忙,決定到後花園去拈花惹草。在初春這季節,該種什麼呢?石菖蒲,還是柴胡?
相較於尚書府大廳裡忙碌喧嘩,後花園內,她一身素白埋首在花圃中,置身事外,彷彿要出嫁的人跟她沒關係。
「小姐,你怎麼躲到這來了?」梳著雙髻的夏雙兒是杜寒雲特地為她買來的丫鬟,準備讓她陪嫁去的。
「雙兒,是你呀!」迎春抬起頭,輕抬起手以袖角拭去額頭的淋漓香汗,朝她綻開微笑,「我不是同你說過我跟你一樣是丫鬟身份,你叫我迎春就好了,叫我小姐我會不自在。」
「小姐,你說這話分明是要折煞雙兒,你是不是嫌棄雙兒了?雙兒知道雙兒笨手笨腳,什麼都不會,惹了主子心煩,可是你不要把雙兒辭退好不好。」雙兒小嘴一扁,眼兒一紅,眼看就要哭出來。
「我沒說要趕你走,你別哭呀。」迎春哭笑不得,真不知道夫人哪找來那麼愛哭的小丫鬟,竟然懂得用眼淚來制她。
「娘病重過世,為籌錢替娘風光下葬,雙兒賣掉唯一的房舍,蒙夫人好心收留雙兒,要是小姐你不要雙兒了,雙兒真不知該去哪……」雙兒哭的雙肩顫抖,抽抽噎噎的讓人聽了鼻酸。
迎春起身,不覺莞爾,「好好,隨便你要叫什麼。」想到雙兒同她無父無母的身世,她就不忍。
猛抽鼻息,淚眼一收,雙兒話鋒一轉,又變成一個超級管家婆,「這大太陽的,鋤草翻土的工作自有園丁在做,你別動活,要不就吩咐雙兒來做,否則累壞了身子,等會夫人又會念奴婢。」
「雙兒,我身子沒有那麼嬌貴柔弱。」迎春不覺莞爾,真佩服雙兒眼淚收放自如!「這裡的一草一木都像我的孩子,以前都是我親自一手照料,沒道理現在要找別人幫忙。」
「還說呢!瞧你衣服都弄髒了,哪有人家小姐像你一樣弄得全身都是泥巴。」雙兒嘮叨的蹲下身替她拍灰塵。
「沒關係,衣服弄髒洗乾淨就好了。」迎春自若的輕拍掉衣服上塵土,整理了下衣裳後,環顧這欣欣向榮的藥圃。
她原本打算依花草為伴,無慾無求的伺候小姐在尚書府過完這一生,嫁人是她這輩子從沒想過的事。像她這樣二十有二應該算是老姑娘了,沒想到還會走上嫁人這一遭,不管如何,既然是自己選擇代嫁,她就會盡力把代嫁新娘的角色扮演好。
「哎呀,糟了,我差點忘了正事,小姐,夫人叫我找你過去。」雙兒霍地站起,敲了下自己頭。
迎春不疾不徐的應聲,「噢。」大概猜的出夫人要找她做什麼,不外乎是定製衣裳,試戴那些珍珠瑪瑙首飾,珍珠鑽戒項鏈耳環。
「小姐,別噢了,快點,可不能讓夫人久等。」雙兒一古腦兒的拉起動作遲緩溫吞的迎春。
「什麼事那麼急?等等,我的鏟子還有刀剪沒有收……」迎春回望著躺在地上的鏟子刀剪,欲回身去拾。
「那個不會有人拿啦。」急性子的雙兒使勁拖住她。
「好好,不撿了,雙兒,你別拉呀,我會自己走。」迎春溫軟的道。
「啊,對不起,小姐,雙兒冒犯了。」雙兒驚叫一聲,總算意識到身份尊卑的規矩,慌張的放手。
雙兒突然鬆開,迎春身體失去平衡,腳下一個踉蹌,往後跌坐在地,手不小心壓到刀剪口,就這麼硬生生扎刺進掌心邊緣。
迎春感受到劇痛,眉也沒皺一下,反倒是雙兒嚇壞的大叫。「小姐,對不起,你要不要緊?都怪奴婢冒冒失失害小姐跌倒,有沒有摔痛?都是奴婢不好。」驚慌的趕緊上前攙扶。
「我沒事。」迎春用一隻手撐坐起身後微笑安撫她,以袖掩去傷口,不讓雙兒多操心,卻忘了收藏起地上的銀剪。
銀剪上那刺目的紅艷血漬落人雙兒眼底,她駭然變色,直覺拉起迎春的手,大叫,「啊——小姐你流血了。」抬起迎春被刀剪刺傷的手掌,掌心虎口處有一個戳傷,殷紅的血漬順著手腕淌下。
她的粗魯讓迎春眉頭輕顰了下,旋即舒展,「我知道。」傷口被她這蠻力拉扯恐怕裂痕更開了。
雙兒抽氣的哽咽,「小姐,你流好多血,都是雙兒不好。」眼淚如湧泉流不停,悲淒活像哭喪。
「我還沒死,你別哭。」迎春輕抽回手,掏出懷中手絹,嘴咬住手絹一角,用受傷的手抓住另一角,然後輕易的包紮起傷口,「你看,這樣就沒流血了。」等會再回房裡清理上藥免得感染髒物。
「小姐,那傷口好深,還是讓雙兒去請大夫。」雙兒哽咽,淚如雨下,望著白絹被血滲透,擔憂的眉頭始終舒展不開。
迎春用沒受傷的手拉住她,「我自己就是大夫,你放心,這點小傷沒有什麼大礙,你不是說夫人找我,還不快帶我去。」
「可是你的傷,嗚嗚,都是奴婢害的……」雙兒自責的哭著,眼淚滾滾滑落臉頰,拚命的用袖抹著。
看著雙兒哭得兩個眼睛腫成核桃,真不知道她那麼多眼淚是哪裡來的,從剛剛到現在比梅雨還豐沛。迎春長歎口氣。
「相信我,我沒事。」要不要她立誓啊?
※ ※ ※ ※
新婚大喜之前見血果真不是好事。
這一小小的傷口被急驚風的雙兒渲染變成傷重臥病,連帶著婚禮延期至端午,而每天一鍋鍋的補品像不用錢的送過府。
一個小小的扎傷,她已經被雙兒以眼淚攻勢悶在房裡三日,她若再待下去,沒病也會被逼出病。
所以當夫人說懿貴妃舉辦春宴邀她同行時,她二話不說的欣然同意。一方面也是天天黏著她的如意正對爹送她及笄生日禮物的牡馬染上了癮,難得對她沒有緊迫盯人。
這還是她第一次進宮。雖說她不太喜歡宮中那些繁文縟節,不過,能出去透氣總比被關在房裡聽雙兒一天三餐哭的好。
在八人大轎伺候下,她踏人巍峨的深宮內苑。
高聳的宮門戒備森嚴,若非有懿貴妃派人來迎,就算是杜寒雲也只能望門興歎,她大概無法進入這遙不可及的皇城。
她們一行被安排到東苑兩層樓的春閣休憩。
杜寒雲也諳悉迎春不愛熱鬧的性子。「迎春,你留在這,我去跟宮裡那些官夫人打聲招呼。」
迎春點了點頭,「夫人慢走。」
「還叫夫人,該改口了。」杜寒雲促狹的道。
迎春臉微紅,無措的低下頭,舌頭打結,「呃……夫……」那個娘字怎麼也跨不出喉嚨。
「算了,不用太勉強自己,等你哪天想叫再說,我去去就回。」杜寒雲搖搖頭,率領丫鬟離去,屋內就剩她和雙兒。
迎春推開窗子,深呼吸了口氣。
「小姐,危險,這是二樓,別太靠近窗子,萬一出了差池,雙兒怎麼向夫人交代。」雙兒嚴肅的制止的擋在她身前。
迎春啞然,「好好,我站在這邊,不靠近窗口就是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的最佳寫照。
不過,她仍忍不住俯眺四下一片青蔥蒼鬱,傳聞禁苑裡種了許多稀有珍貴的奇花異草,不乏靈藥,有些還是西域進貢的稀有植物,民間不一定有,不趁這機會見識一下太可惜了。
迎春一個大轉身,快步的推門出去。
「等等,小姐,你要去哪?」雙兒倉皇的追上。
「雙兒,我這附近走走,你在這等夫人。」
「可是,夫人交代我一定要跟著你。」
下了台階底,迎春回眸一笑。「雙兒,我不會走遠,如果你也跟著我離開,萬一夫人回來見不到人豈不擔心。」
雙兒遲疑的想了下,小姐的話似乎也沒錯。
「你放心,這裡是皇宮禁苑,到處都是御林軍和禁衛軍,警備森嚴,我會小心,不會亂跑。」
「小姐,只是去外頭逛一下就要回來喔。」雙兒眼看無法阻止小姐想往外跑的心,只好叮嚀著。
迎春忍不住要歎氣。「我知道。」
「小姐,你要快點回來,不可以讓雙兒等太久。」
「我會的。」
「小姐,你要小心。」
「是。」迎春哭笑不得,總算可以自由呼吸了!
※ ※ ※ ※
甫步出春閣,迎春的目光被禁苑裡美不勝收的庭園造景吸引,參天古木高聳人云霄,假山飛瀑栩栩如生,還有大片蓮池,甚至還有溫泉……
她漫步在遼闊的禁苑裡,無意間發現了石林後蒸騰的熱氣裊裊,她沒多想的翻過石林。
蹲在池畔,她輕撥著溫熱的池水,左顧右盼了下,確定四周沒人,她扶著岸邊的大石頭慢慢坐下。
她小心翼翼脫下繡鞋和白襪,將腳踝浸泡在溫泉中,在這初春的涼風裡,溫暖直沁心肺,她不由自主的閉上眼。
驀地,背脊寒毛倒豎,她敏銳的睜開眼,脖子上某種尖銳物體摩擦她細緻的肌膚,她還沒來得及發出聲,嘴就被粗糙的大掌摀住。
「噓,不准大叫,否則我要你的命!」輕細低啞的男性嗓音冷冷的在她耳邊散發危險氣息,她忍不住打個寒噤。
迎春怎麼也無法相信在皇宮禁苑內如此嚴密的戒備下,竟然還有人不怕死的敢闖進來,不知是他自恃武功高強還是對皇族有深仇大恨?
「非常好。」見她似乎害怕的不敢反抗,男子緩緩的移開大掌,「你不叫,我就放開你的嘴。」
她點點頭。當嘴一得到空氣,她深呼吸的讓自己冷靜下來,慢慢垂眉斂自,眼尾餘光掃見一隻黝黑剛硬的厚掌握著一把銀白的劍,鋒利的光芒刺人她眸底。
是把劍!她立刻直覺是她遇到了刺客。
「不准回頭!」
「你刀子放在我脖子上,我怎麼回頭?」
「你好大的膽子,誰准你開口了?」很少見到姑娘家在遭受突來挾持脅迫下還能挑釁的回嘴。
迎春鎮定的和他對話,邊思索著逃脫的辦法,「你這刺客的膽子也不小,這裡是皇宮禁苑,論罪是要誅九族。」
「既然知道這裡是禁地,你這小宮女也敢亂闖?」皇宮禁苑是皇帝及嬪妃居住的後宮,非經通報或允許就算是王公諸侯也不得擅闖。
「我不是小宮女。」迎春覺得脖子開始酸了,「我勸你趕快離去,要是被巡守的禁衛軍發現了,諒你插翅也難飛。」
「你這是在擔心我還是要我放過你?」平板的聲調略帶輕嘲。
「隨你怎麼想,我只要一大叫,馬上就會有人來,你最好馬上放開我,我會當作沒看見你。」
「是嗎?」男子荏厲的口氣似乎變得和緩許多。「你是哪一宮的嬪妃宮女?我怎麼從沒見過你?」
迎春有些不耐煩了,「我說過我不是宮女!可以請你把劍拿開一點嗎,這樣頂著我脖子很累。」身體因他鉗制而不敢移動,僵硬的肌肉讓她全身上下血氣不順,手腳發麻。
「小姐,你在哪?」雙兒呼喊的叫聲遠遠傳來。
「小姐?你是剛人宮的秀女?」只有秀女宮帶丫鬟的秀女才會稱做小姐,一般冊封過的嬪妃和才人都有各自稱謂。
「不是,我說過我不是宮裡的人。」當持劍的手略離開她的脖子,迎春深吐了口氣。
她不露跡象的活動手指腳趾免得僵硬,慢慢握緊了拳讓手肘蓄滿力量,表面以害怕的聲調道:「你可以放開我嗎?我的丫鬟在找我……」
說時遲那時快,她機靈的用手肘往後撞開,身子一蹲下的回頭,剛巧與那名陌生刺客面對面。
男子被撞退開了下,感覺像螞蟻咬一下不痛不癢,但是,令他臉色丕變的是——她看到他的臉了!
「是你。」迅捷如豹的摀住她張開的嘴,劍鋒迅速的欺近她脖子。「你不該回頭的!」
電光石火的一剎那,她連眨眼的時間都沒有,才回頭便被他再次制伏,背被他週身散發剽悍猛驚的氣勢緊壓在溫泉邊的石頭上,她一雙驚愕的水眸圓睜著,她看清了這刺客的面目。
一雙如深獄寒潭的漆黑子眸深不可測,進射懾人的危險火光;凌亂不羈的黑髮仍淌著水滴,滑過刀鋒雕出來黝黑臉龐的稜角,滴落他如臉部一樣黝黑結實的寬肩……天哪!他竟然袒胸裸背——沒穿衣服!
迎春沒有勇氣往下看,生怕看到不該看的,常看命理醫書,她不會不懂男女身體構造的不同。
注視她秀麗的五官,臉蛋白裡透紅的彷彿吹彈可破,她不是他見過最美的,卻是膽子最大的女人。
「你知道嗎?凡是看到我的臉的人都得死。」嘴角勾起殘酷線條,冷凝人心的聲調慢條斯理的逸出,無情殺機籠罩著她。
「我死了你也逃不了!」迎春顫聲道,抬起挑釁的下顎。某種似曾相識的氣味撩撥她的記憶,可她應該沒見過他!
「小姐,你在哪?」雙兒的聲音逐漸逼近,迎春眼瞳收縮著驚駭,要是雙兒也被他發現,豈不危險。
「小姐,你什麼時候變成小姐了?」他冷嘲。
「關你什麼事。」她告誡自己一定要冷靜。腦海裡閃過醫經上所述,男人最脆弱的兩個部位,不管是多麼強壯的男人都防禦不了的地方。
男子得意的微微鬆開了手。「現在知道怕了……啊。」冷不防她突然咬他的手掌,他微痛的縮手。
迎春趁這時毫不遲疑的揮起拳朝他臉攻擊,膝蓋往上抬起猛撞擊後,他踉蹌的退後幾步。
「你……」男子捂著鼻樑,灼熱的血流過人中;而下體的劇痛幾乎讓他無法站立,他咬牙忍著,驚瞠的黑瞳閃過震怒。
間不容髮,她拉開喉嚨大喊,「有刺客!」然後拔腿就跑,不敢停留,更不敢回頭。
沒想到溫婉柔雅的她竟然也會像張開尖銳爪子的野貓!是他輕忽了……拖著狼狽的身軀,鬼皇將隱身到暗處,先安撫一下受創的部位。
她真狠!
「快來人。」迎春拚命的跑。
隨著雜沓的腳步,不一會兒,一群訓練有素的御林軍聞風聲從四面八方迅速的趕至現場,雙兒也趕來了。
「我是禁衛軍侍衛長霍忠,刺客在哪?」
她手指著後面,一口氣喘不過來。
「大家分散去搜。」霍忠指揮若定。
「小姐,發生什麼事?」雙兒看著氣喘吁吁的迎春,再環顧著如臨大敵的御林軍,氣氛緊張起來。
「有……咳咳有刺客。」幾乎透不過氣的迎春喉嚨一陣灼熱,吞嚥著口水消化剛才的驚恐。
「刺客,在哪?」雙兒神情緊繃,護衛在迎春身前。
「在……在我後面。」她指了指後方。
「小姐你後面沒人啊?」雙兒怯生生看著那麼多面孔兇惡的御林軍穿梭,膽戰心驚的怕這一場誤會惹來麻煩。
「沒有?」扶著雙兒,迎春勉強站穩,轉身回看,除了凝重嚴肅的御林軍正四處搜索,溫泉畔連個蒼蠅也沒有。
「小姐,你是不是看錯啦?」雙兒低頭不經意的一掃,「啊,小姐,你怎麼沒有穿鞋?」
「我忘了,我把鞋子遺留在溫泉邊。」迎春猛然想到。
「小姐,你一個千金小姐怎麼可以隨便把鞋襪給脫下來。」何況今天還是她們第一次進皇宮。
雖然大唐女子地位提升,但任意把鞋子脫下讓人瞧見小腿,還是非常不端莊,不合禮教的行徑。
「霍隊長,這裡方圓百里整片都搜過兩遍,沒有發現任何可疑人物,只在長生池畔發現一雙女人的繡鞋和一隻襪子。」這時,一個御林軍對霍忠呈上一雙繡花鞋和白襪。
霎時,熱辣辣的氣息衝上腦門,「對不起,那是我的鞋子。」迎春聲如蚊蚋,舉起手,「等等,可是應該還有一隻襪子。」
「沒有,我們都仔細搜過了。」
「怎麼可能?」迎春掙開雙兒,挽起裙擺重回溫泉畔,舉目四巡,還真的不見了,包括那個刺客。才一眨眼,他彷彿從空氣中消失似,若非她的襪子掉了一隻,她還真懷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場夢。
霍忠厲聲斥問沒有攔住她們的下屬,「這兩位姑娘是幹嘛的?怎麼可以隨便放她們進御花苑來?」
「就是她們大喊有刺客。」
「她們是懿貴妃邀請來的客人。」幾個侍衛搶道,惹來霍忠一記瞪視,立刻噤若寒蟬。
霍忠沉肅的道:「這裡是皇宮禁地,不是一般百姓可以隨便亂闖。」
「我是跟尚書夫人一起來的,對不起,這是我們第一次進宮,所以不懂得規矩。」迎春含歉的躬身行禮。
注視她好一會兒,霍忠嚴厲的表情未見和緩,「這次就這麼算了,你們可以離開了,不過我還是會將此事稟報上級。」他示意屬下將鞋襪交還給她們。
「謝謝。」雙兒膽顫的接過,便急忙的攙著迎春頭也不回的迅速離開。
迎春被雙兒半推半拉的帶離,仍不由自主的回望著氤氳繚繞的溫泉池,原來那是長生池,傳聞中可以治百病延年益壽的御用溫泉。想起在那發生的一切,腦海浮現那雙活像要噬人狂怒的幽瞳……
這還是她第一次動手打人!
她的襪子該不會被他拾去了?
※ ※ ※ ※
「剛剛什麼事那麼吵吵鬧鬧?」
鬼皇將換上錦袍黃服,優雅從容的踱出草叢。
早朝時,皇上把他叫住,塞給他黃袍便從地道溜出宮,把國事全扔給他,然後人就不見蹤影。
「叩見皇上萬歲萬萬歲。」霍忠嚇一跳,趕緊單膝點地,「啟稟皇上,是個姑娘看錯了以為皇宮裡有刺客,經卑職查證完全是一場誤會,驚動皇上,還請皇上恕罪。」
「平身吧!」老是動不動我有罪,也難怪皇上會想逃出皇宮。
「那位姑娘是什麼身份?」迎春是吧!這是第二次見面了。
「卑職不知,聽說是懿貴妃的客人,尚書夫人帶來的。」霍忠不敢抬頭直視皇帝的臉,這也是他當皇帝那麼好混的原因。
「知道她跟尚書夫人是什麼關係嗎?」可以確定她絕不是夏如意。
「這屬下就不知。」
「好吧!沒你們的事,下去吧。」
「謝皇上。」禁衛軍全退下。
「你扮皇上扮的比我還像嘛!」石洞中傳來揶揄的笑聲。
鬼皇將走進假山裡,將黃袍脫下塞還給皇上後,戴上銀色假面具便轉身離去。
皇上趕緊拉住他。「鬼愛卿,別走那麼快,來陪朕下棋聊天。」
「皇上,卑職有事。」鬼皇將不卑不亢,從容的身子微側了下,皇上伸出的手撈了空。
「鬼愛卿,你討厭朕嗎?」
「卑職不敢。」是非常討厭!
「鬼愛卿,那你為什麼最近都不跟朕聊天?」他一臉哀怨的以控訴的眼神注視面無表情的鬼皇將。「還說不敢,是不是因為你對朕安排的婚事不清,」
鬼皇將沉默。
「難不成你想悔婚?」
鬼皇將轉口,「皇上,我可以答應你幫你做幾天皇帝讓皇上自由,條件是皇上得替我娶夏如意。」也就是皇上當鬼皇將代娶,反正他們倆都長一樣,誰做誰都沒差。
「這婚好像是我賜的?」皇上瞅著若有所思的鬼皇將,心念一轉的恍悟,嘴角微勾詭異的笑。
「但,我對夏如意沒興趣。」他腦海浮現了迎春巧笑倩影的模樣。
「鬼愛卿,你該不會對剛剛那位姑娘動了心?」
剛剛那一幕,他是從頭看到尾,包括鬼皇將中標及流鼻血那慘烈的下場,以及隨手抓起一塊布摀住血流不止的鼻子,而那塊布,他實在不好意思提醒他那是姑娘的襪子。
「皇上,你管太多了。」被說中心事的鬼皇將臉一紅,表面嚴肅的問,「幫不幫一句話?」
「我已經有後宮三千粉黛。」皇上老神在在。
「那麼收回皇令。」
「辦不到,你要知道君無戲言。」皇上噙著皮皮的笑,「或者等你幫我做皇帝這幾天可自己收回詔書。」
「你是故意的!」顧不得什麼君臣,鬼皇將沉下臉。
「怎麼會?皇上親民愛臣,為鬼愛卿日後幸福著想。」
「皇上。」鬼皇將根本無意娶個刁鑽蠻橫的丫頭來累死自己,如果是那個迎春……莫名的心咚了一跳。
「現在我不是皇上,你是皇上。」皇上將衣服塞到他手裡,「你好好保重,等婚禮前我會回來。」語畢,便揚長而去。
「皇上!」見鬼的!
為什麼他得為這玩世不恭,放浪形骸的皇帝做牛做馬?就因為他有張跟皇上一樣的臉?他只想做平凡的百姓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