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搞的?別當真是天高皇帝遠,玩起紅杏出牆的遊戲來了。」她心裡犯嘀咕。
當然,小嫻不會這麼無聊,但萬一她氣瘋了呢?原本只是喝杯酒什麼的單純行徑,一躍成為紅杏出牆的序幕……
不行,她坐不住了。
「你上哪兒?」
「去找小嫻呀。」她對老公笑得很無力。「這麼晚了,我怕她當真喝醉了。」
「她不會啦。」
她也知道平常的小嫻是絕不可能放浪行骸,可是,現在是非常時期呀!
跟老公打聲招呼,孫守琪全身的寒毛都豎得直直的,開著車,直馳向那間酒吧,千算萬算,沒料到的是,一進門,就見孫守嫻爆發的那一幕。
驀然間,花容月貌全失了色,她抽氣驚呼。
「小嫻?!」
因為一杯酒而起了牽扯的兩人聞聲,不約而同的望向她,瞬間,三個人又不約而同的叫嚷著。
「姐!」
「彼得!」
「GIGi。」
咦?!
像是說好的,三聲驚詫同時發出,也同時止於瞬間。
孫家姐妹恢復得極快,但悶瞪著對方,相對無語。
來來回回打量著眸神相似的姐妹倆,彼得睜大了眼,率先丟出已有了答案的問題。
「GIGi,你認識她?」
能不能昧著良心說不認識呀?
幾乎,孫守琪有掉頭走人的衝動,只不過,撇開良心上的譴責不說,如今她已然曝了光,要走也走不了了。
更何況,丟下妹妹孤軍奮戰?哼哼,她真這麼狠心的話,這輩子就別想回台灣了,一旦消息傳回去,想讓她屍骨無存的人絕對是大排長龍。
「她呀,是我妹妹,剛到巴黎沒幾天。」強擠出笑意,她不假思索地先打發掉擺明了我還有話要說的彼得。「你的頭髮有些濕耶,要不要先去洗手間整理一下?」
彼得有些猶豫。
「喏,我這裡有些紙巾。」連忙拿了幾張餐巾紙塞在他手上,她笑容可掬的催促著他。「待會兒再請你喝杯酒。」
有了熟人緩頰,更何況這熟人可以替他搭起友誼的橋樑,微惱的彼得拉拉衣襟,瞧了眼面容有些猙獰的小美人,嘟噥了幾句場面話。快步走向洗手間去整理儀容了。
「我說我的好妹妹,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問我?你不是都瞧見了?」
「是呀,我都瞧見了。」她沒好氣的嗤聲惱問:「這下子,你爽了沒?」
「哼」「真行呀你,叫你來喝杯酒什麼的,不是叫你將酒賞給人家的頭髮喝!」孫守嫻斜眼瞪著彼得的背影,嘴角一撇,「誰叫他惹我。」「他怎麼惹你啦?請問?」
「沒長眼睛,不識相,討人厭,活該。」幸災樂禍的口氣完全沒有一絲的愧疚,見姐姐瞪來,這才心有不甘的稍微收斂起嘲諷。「這傢伙是哪根蔥呀?」
「你姐夫公司的同事。」而且,是那種跟老闆好到不行的同事。「待會兒,請他喝的那杯酒錢算你的。」
孫守嫻當場變臉。
「請他喝酒?」
「你剛剛沒聽我說啦?」
「有沒有搞錯?為什麼?」
「喲,是你闖的禍,你不付誰付呀?」
「就那麼幾滴酒潑到他身上,我們犯得著這麼慎重其事的賠罪嗎?」她真的不滿了。「更別說是他自找的。」
「你動手,還敢說人家?」
「他不來煩我,我會挑上他呀?」不屑的目光瞪向洗手間的方向。「他活該,不識相的蠢蛋。」
「唉,我拜託你,女孩子說話別那麼尖酸刻薄行嗎?」
「不行。他來犯我就可以,我只不過是刻薄他幾句,你就念我一大串?」雙手盤胸,她對姐姐怒目而視,氣呼呼的在椅子上坐挺。「拜託你也公平一點好嗎?再怎麼說,我是你妹妹耶,哪有胳臂向外彎的道理呀。」
「他是外人,所以,你少拿他來嗆我!」
「討人厭的外人。」聽出姐姐口氣裡的以和為貴,她的怒顏稍稍放鬆了些。「能不能叫他有多遠滾多遠?不管是幾夜情,姑娘我都沒興趣。」
「你是只針對他?還是全天下的男人?」
「全天下的男人!」她臉不紅、氣不喘的提出但書。「當然,阿得例外。」
「想也知道;呵,誰叫你這麼賞心說目呀!」孫守琪的辯解有些心虛。「彼得是意大利人,天性是過於浪漫了點,平時又被女人哄慣了,難免就……自作多情了些。」
沒錯,她是認識彼得,卻不算熟稔,偶爾陪老公參加公司的聚會時,碰到面才會多聊幾句;以前覺得他還滿帥,也滿具紳士風範的,哪會知道他人前一個樣,人後……色狼相!
「我管他是哪裡人,就算是北京猿人我都沒興趣啦。」
「不想招蜂引蝶,你幹嘛窩這麼晚?」
「是你建議我出來散散心的。」
「我叫你散心,不是叫你窩在這裡當酒鬼。」孫守琪不滿的瞪著桌上的空酒杯。「這是第幾杯?」
「才第二杯,其中半杯是被大頭蒼蠅的頭髮喝掉了;你別替我擔心,除非有阿得在場,否則,我絕不會放縱自己喝酒過量。」自從認識阿得後,這是她奉行不悖的喝酒原則。
真要吃虧給男人,她絕對只便宜阿得,別的男人休想瞧見她的春心蕩漾!
孫守琪聽得挑眉訝問:「兩杯酒,你就耗了一個晚上?」
「怎麼,你希望我喝的是兩瓶酒呀?」她搶先聲明。「如果不是那傢伙竄出來忌我發飆,我也差不多要走了。」
話題又扯回彼得,孫守琪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待會兒他回來了,你的口氣放軟一點……」
「休想!」
「算我求你?」
「別作夢!」
「小嫻,再怎麼說,先動手的人都比較理虧,這你沒話講吧?」她硬起心腸做最後一搏。「更何況,他只是招你厭煩,也沒……呃……對你怎樣嘛!」
「有沒有搞錯呀?他在騷擾我耶?這還不夠安他的罪呀?」她理直氣壯的替自已撐腰。「如果阿得在這裡,這大頭蒼蠅已經趴在地上找牙齒了!」
「可是……」
「別說那種只要他高興,他可以用話來煩人,而倒霉的我就得忍氣吞聲的鬼話。」
「沒錯。」孫守琪也光火了。「誰叫你是自己人,所以,這個豬骨頭,你就算是閉著眼,也得給我吞下去。」
孫守嫻跳腳了。「姐!」
「別叫我,有本事囂張,就別裝孬,既然嫌他煩,你開口趕人就行了,幹嘛要拿酒潑他,酒不用錢買呀?錢再多也不是這種花法……討厭鬼回來了,現在,收妥你的盛氣凌人,給我擺出一副滿心歉疚的可憐相。」
孫守嫻嘔死了。
「笑,快點。」
「真沒種,我們為什麼要先低聲下氣?」見姐姐怒目橫來,氣勢比她強……她咬牙切齒,認栽了。「算你狠,笑就笑,要不要我加點淫娃蕩婦的垂涎相?」
「免了,他又不是阿得,別浪費精神養這種男人的眼;待會兒他一坐下,我們別囉唆,速戰速決。」
聽姐姐左一聲催促,右一句叮嚀,她皮笑肉不笑的冷哼著。
「真高興聽你這麼說。」
「省省吧你,尖酸刻薄的小爪子留給你家阿得啦。」她歎氣解釋。「我不是很瞭解彼得,但是,萬一他很難纏呢?所以,最好別讓他有機會纏上我們,否則,我們就頭大了。」
這是一樁見色心喜的獵艷行徑,任何人都可以一目瞭然;妹妹與彼得,她當然是站在妹妹這邊,但畢竟小嫻動手在先,她只求能盡快擺平彼得。
「你怕影響姐夫?」
「我怕影響我自己,行了吧?」語氣滿是憤慨,可是,端起涼水杯大飲一口的孫守琪笑容依然溫柔婉約。「你呢,隨時可以拍拍屁股走人,乾淨利落得連波紋都掀不起,可別忘了,你姐姐我還得繼續留在巴黎討生活呢。」
沉沉一歎,孫守嫻的氣焰頓然消斂。
雖然,她還是很嘔,更想再接再勵的潑大頭蒼蠅一臉的酒,但是,出門在外,她知道強龍不壓地頭蛇的道理,更遑論這條奸蛇捏到了姐姐的要害,為了姐姐,這口氣,她忍不下也得忍呀。
孫守琪看出了她的挫敗與不甘不願的配合,又歎了。
「你就稍稍勾起唇角就行了,好嗎?」
「姐,你這不是強人所難嗎?」
「別忘了一個重點,那杯該死的酒不是我潑的!」
唉,這倒也是實話啦,只不過……
「我看了他就想吐!」
「待會兒出了門,隨你愛怎麼吐都可以,現在,給我笑,笑呀!笑得溫和一點。」
孫守嫻皮笑肉不笑的扯動嘴角,尤其,在彼得回來後,那雙似水秋眸瞅著懷有戒心坐回老位子的他,她的唇角勾得更高,壓低嗓門,對笑容親切的姐姐歎道;「看吧,我說得果然沒錯。」
「你說什麼?」
「最奸的,還是姐姐你呀!」
***
司空邵得很後悔,不該太輕率的自以為能完全掌控一切。結果呢,他在自大與自信中失去了慣常的觀察力。就這麼被小嫻給敷衍過去了。
該死得很,他嗅得出她在動歪腦筋,也嗅得出她不對勁。偏他蠢,只顧著絞盡心思逗她開懷,沒去深究佔據在她眼中的那抹沉思與陰鷙,所以,他失去了她的蹤跡。
一天、兩天,他急得失去了定性。在知道小嫻請了一個月的長假後,胸口更是積上了郁冷的恐懼。
她為什麼請假?還一請就是一個月?甚至,聽說她原本遞的是辭呈,而不是假條……她不是一向工作第一的嗎?
他完全無措了。
「過份,她竟敢不吭一聲就躲著我!」他低咒。
等找到她後,他會……他會……他一定會……求她將心事一五一十的說出來!
唉!
媽怎麼還不來開門?該不會是小嫻正在裡頭找地方躲吧?
這念頭一浮上來,他再也按捺不住了。又伸手按下門鈴,而且,拖得長長長。
門後有腳步聲傳來,隨即,是黃翠英的聲音。
「誰呀?」
「媽,是我啦。」他的喉頭繃得緊緊的,連帶也影響聲音,聽到門鏈被撥動,門還沒打開,他已經成了只長頸鹿,就只恨沒去練縮骨功,好趕緊鑽進去。「阿得。」
孫家是他最後一個希望了!雕花的鐵門緩緩拉開,觀著門開了條縫,司空邵得顧不得岳母一瞧見他臉就垮下的神情,隨便招呼了聲,硬就是擠過她身邊,衝進去四處張望。
門禁失守,黃翠英沒在女婿著了火似的屁股後頭瞎跟隨。她悠然步進客廳,盯著他的心急如焚,喝茶看電視,隨著音樂哼小曲兒,見他連洗手間都沒放過,這才開口,「你在臨檢我家呀?」
他沒有理會她的冷嘲熱諷,整間屋子迅速的繞了一圈,還啪的衝到天台去搜尋,可是,連個鬼影子都沒有;這個不得不面對的事實讓他的臉色深幽如鬼魅般陰鷙。
小嫻的娘家,是他最後一絲希望,結果,他沒找到人……悶悶的踱回客廳,下意識的瞪起岳母的一臉瞭然,幾分鐘前還燃燒在胸口的氣焰瞬間消退。
他快沒轍了。
「她在哪裡?」
他的聲音很疲憊。
「誰呀?你這麼沒頭沒腦的丟了個問題給我,我還真被你問得一頭霧水哩。」
「媽!」
「司空先生,你別亂認親戚呀,我們家小嫻不是已經跟你去事務所簽妥字了?」
想到這件事,司空邵得的心口就又被一刀刺進。
「媽,你的消息還真靈通呀。」
「好說。」
她不懷好意的綻放一口白牙。「你今天怎麼有空來替我這屋子看風水?」
「媽,你別再氣我了啦,小嫻呢?」
「誰知道呀。」
她一臉的事不關己。
問題是,黃翠英的神情太過閃爍。又笑得太無所謂,還能悠哉的嘲諷他,種種情況都代表了她完全處於狀況中,明顯的讓人一看就知道她言不由衷。
沒錯,現在她能氣定神閒,全歸功於昨天晚上她終於得知小女兒的下落了,經由大女兒的通風報信;她是氣小嫻不負責任的作法,害她這幾天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可是,她為何要將消息洩漏給已經成為過去式的女婿呀?
畢竟,就是因為他,女兒才會孬得成了只落跑雞!
司空邵得壓根就不信她的推托之詞。
「媽!」
「就說了我不知道,你少在那裡咳聲歎氣給我聽,沒用的啦。」
岳母嫌歸嫌,他還是又歎了一聲。
「小嫻真的不在這裡?」
「你有瞧見她藏在桌子底下嗎?」
司空邵得頓然語塞。
就是因為沒有,他才會又急又慌呀。
「算她行,這麼會躲!」
「可想而知,你平時有多疏忽她,連她有哪些地方可以躲都搞不清楚。」明知不該落井下石,但黃翠英就是忍不住要犯嘀咕。「小嫻哪,脾氣倔得很,這你也應該早就清楚了,怎麼還三不五時陪她鬧?這麼有閒工夫呀?」
「我錯了,以後,她再怎麼鬧我都不奉陪了。」
「還有以後?」
「媽!」這種蠢事,他絕不再犯……等一等。「媽,你知道小嫻到底在悶什麼?」
「什麼東西在悶?」她一頭霧水。「你說她在悶什麼?」
「心事,她的心事!」
「喲,我哪知道她那顆腦袋是怎麼轉的呀,她是你老婆,又不是我老婆,還好意思問我。」嘴角一撇,「當然,也不能太責怪你啦,就因為有你這種遲鈍的男人,所以才會讓她連話都不吭,滿懷心事的溜了。」
看!
他就知道嘴利舌尖的岳母一開飆,絕對不是三兩句話就可以了結的;心情低落的他又覺得份外委屈了,可是,現在不是他顧影自憐的時候,等逮到小嫻,他會將今天的委屈……他會、他一定會哭給她看的!
「回魂啦,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情作白日夢?」黃翠英的大嗓門勾回了失神的他。「你說,小嫻她有心事?她在煩什麼?」她真的很擔心。
小琪只告知小嫻的下落,卻死也不肯將事情說清楚講明白,要她自己問小嫻,小嫻卻死也不肯接電話,害她現在是一個頭兩個大,偏又完全霧煞煞,揪不出著力點來切人。
「她不說,我怎麼知道!」
喲,這小子規避得還真是理直氣壯呢。
「她不肯說,那你不會問呀?你是沒嘴巴嗎?」她的口氣也很嗆。「平時見你這麼會應付三教九流的客戶,油腔滑舌的氣死人,你口才不是很伶俐?」
「小嫻是我老婆,她不是客戶。而且,我問啦,她不說就是不說,你要我嚴刑逼供嗎?」
「就憑你這凶巴巴的神情?哼,小嫻會跟你說才有鬼呢。」見他臉色越來越不對,她不由自主的軟下心腸。「我真的不知道她肚子裡在搞什麼鬼,我發誓。」這個誓言,她發得問心無愧。
不過,等那小鬼一從巴黎飛回來,就算得將她吊起來毒打,她也會逼她坦白的。
她發誓!
司空邵得沒心情繼續死纏爛打,既然岳母說沒有,他就暫且相信她的話,只是,他還有下一步。
「我明天再來。」
「明天?別浪費時間張羅我的行程,我沒空。」
他的眼一亮。
「跟小嫻有約?」
「不是,是你的老丈人……」想想,她失言了,立即更正。「是跟小嫻她爸爸。」
「那小嫻呢?她會一塊兒去嗎?」
「就說了她不在我這裡。」
不在這裡?他立即抓到重點。
「媽,她在哪裡?」
可黃翠英也不是省油的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