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好別讓我逮到。」
「否則?」目光跟著轉的吳承安沒別的贏人,就是嘴快。
依他研判,小嫻應該早就逃離戰場,哪還會笨到藏匿在屋子裡任宰任殺呀;可是,他還是很好奇,她若真被怒火中燒的阿得逮到,阿得會怎麼做!
「我要將她劈成柴火!」
唷,他真這麼狠得下心哪?
吳承安沒壞心肝的撩撥司空邵得已然高漲的騰騰怒氣,因為,怕殃及他這個無辜人士,聽見身後傳出窸窣的騷動,他退回大敞的門後,一方面隔出安全距離,另一方面好隨時阻止不知死活的江閎恩,在這個節骨眼上跑出去送死。
看得出來,正在氣頭上的阿得已經敵我不分,不好惹呀!
「誰呀?怎麼不關好門?」
吳承安像小人,巴在門縫偷窺,聽江閎恩問得恍惚,他在心裡扮了鬼臉。
門怎能關呢?一關,就看不到精采好戲呀!
瞧清楚堵在大門的背影是吳承安的。光著上身跑出來的江閎恩慵懶地打著哈欠,口齒不清的又出口招呼。
「承安?你沒上班呀?」
吳承安對空翻白眼。
這個遲鈍的傢伙,虧他還有臉問呢,好裡佳在,昨天沒出大事情,否則,留他下來,沒啥助益不說,甚至在開戰時,也只是多殘害了一條人命哪。
「承安,怎麼不吭氣?」
要他吭氣?
好呀!
「你豬呀你,沒睡過覺呀?」
怎麼搞的,他不吭就不吭,一吭就這麼大火氣呀?
「我喝太多了。」都任阿得,自己不喝,卻拼了命的灌他酒,他還能怎樣?當然是言聽計從的先乾為敬嘍!「阿得人呢?」
「在隔壁,呃,門口。」這是最正確的說法。
有鑰匙似乎用處也不大,因為,阿得還被擋在大門外,連縫都沒得進!
「門口?」江閎恩微怔。「他在幹嘛?」
「你沒眼睛看哪?」
他有,只是,還沒有完全睜開呀,更何況,門縫全被承安一個人佔了,他哪看得到什麼呀?
「你別擋在門口,讓一讓。」
「你也要看?」
「廢話!」
「白癡。」吳承安依言側身,讓出一點點的小位置供他窺視。「喏,還不快感謝我救你一命。」
聽出他的口氣極不平穩,似笑非笑,卻又有著擔憂與嘲弄,江閎思神情一凜,精神猛然一振,忙不迭地揉揉惺忪的眼,爬爬一頭亂髮,好奇的將腦袋探出大門。
「唉,你找死呀。」吳承安眼明手快的將他的脖子卡回門後。「待會兒若掃到颱風尾,你就別怨我沒救你。」
但是,就那一眼江閎思已瞧見了大概,他微詫的瞪大眼。
「阿得被鎖在門外了?」
「沒錯。
難怪承安會用那麼複雜的口吻說話,他現在能理解了;認識阿得好幾年,很少見他心焦如焚得像世界即將要滅亡,而始作湧者,除了小嫻,不作第二人想!
幸好,是小嫻搞的鬼,至少阿得絕對捨不得對她大開殺戒,吼一吼就算了事了。
更幸好的是,阿得有鑰匙,說到這嘛……奇怪,他怎麼開那麼久?
「阿得杵在他家門口多久了?」他小聲問著吳承安。「從什麼時候算?」「開鎖!」
「嘖,你沒提我還沒想到,他拿那副鑰匙衝去開門已經有好一會兒了哩……」
話還沒說完,就聽司空邵得揚聲暴吼。
「去他的!」
兩隻壁虎面面相覷,不懂他為何突然開炮,就在他抬腳踹門,一下、一下、再一下時,頓然了悟。
這小嫻當真是狠下了心來豎起隔離令,她不但徹底的驅離阿得的人與物,連門鎖也叫人換了副新的。
就在一夜之間!
白忙了大半天的司空邵得幾乎是跟他們同時恍然大悟。
她真的將他逐出門了?!
如果被擋在門外的男人不是他,他會替小嫻鼓掌叫好,誇她一聲夠膽,可是,他是那個衰男人,孰可忍,孰不可忍也,要他吞下這口氣……他也認了!
「哼,這樣就想將我鎖在門外?」若是可以,他那雙炯炯怒眸已經將大門燒出一個洞來了。「別作夢了!」
視而不見巴在門縫的那兩隻壁虎,他越過他們,撥了通電話。沒等多久,鎖匠來了。
撇開誰知道在安什麼鬼心眼的兩人提議的幫忙,司空邵得得意揚揚的將大箱小箱一一擺回老位置上,累得半死的他才剛挺直腰桿,電話就響了。
「這次,總沒有人膽敢來阻止我接電話了吧?」自言自語完,他迅速的拿起話筒。「喂?」
然後,就見他先是訝異的挑高眉尾,再來刷一下黑透了臉!
***
孫守嫻並沒有逃得不見人影。
但是,她也沒傻到杵在公司等某人來逮她!
撥了通電話,她請假不成,只好跟通情達理的老闆討到一份無聊的差事,取代同事的公差行程。
想也知道,當阿得看到那一堆東西時,絕對會氣得爆血管;說不定,一旦堵上她,就恨不得將她大卸八塊,連聽都不會想聽她的半句解釋。
而她,雖然挫敗盈心,甚至開始感覺生命無光無彩,卻也還不想這麼早就香消玉殞呀!
***
司空邵得撇下了無計可施的吳承安他們,只丟了句今天不上班的話,直接衝到孫守嫻公司找人。
「至少,要確定她沒鬧離職!」
雖然心知找到人的機率等於零,可是,他還是得跑這一趟。
果不其然!
「阿得?」坐在大辦公室前端的助理小姐聽到垂在門口的風鈴聲響起,抬眼瞧去。「你找小嫻哪?」
要不,我是找你呀?
但好歹人家是客客氣氣招呼他,他努力壓下欲脫口而出的不悅,勉強牽動唇角,「她呢?」
「小嫻不在耶。」語氣有點惋惜與崇拜。
全公司上上下下誰不認得司空邵得呀?他是小嫻的老公,一個又高又帥又多金的癡情好漢,雖說兩人常吵吵鬧鬧,可是,連瞎子都看得出來,這對夫妻的感情是好到不能再好了。
「她不在?真的?」「嗯。」助理小姐眼神躍上不解與同情。「她沒跟你說呀?」看來,八成兩人又鬧彆扭了。
「說什麼?」笑不出來,也懶得跟她打屁,他分心的應著話,努力抑制住衝進去仔細搜索的念頭;無法率性而為,他只能以目光代替急切的尋覓。「她去哪兒?」
「出差。」
咦?這個沒料到的答案讓他愣了愣。
「去哪裡出差?」怎麼都沒聽小嫻提起呢?
即使,在她還沒開火之前,也沒聽她說近期有什麼行程呀!
「台中。」
「什麼時候的事?」
「咦?
「這是何時訂的行程?」司空邵得屏氣問。
他不相信小嫻跟他之間的裂縫會大成這樣,連她要出差這種事,她也氣得不跟他提。
「我不清楚耶,本來是哲修要去,卻臨時改成了小嫻。」大概是看出他的克制與掙扎,助理小姐的語氣又柔又媚又和緩。「你別急啦,她應該晚上就會回來了。」
「晚上?」
「嗯,如果是依哲修的行程,那她今天晚上就會回來了啦。」
年輕嬌媚的助理小姐笑容可掬,而且有問必答,甚至瞧見了颱風尾仍試圖安撫他,逼得他不得不吞下氣焰,將郁卒悶在心裡識不過,火沒滅,更熊熊燃燒。
沒錯,他是得到了答案,卻是一堆於事無補的廢話!
「台中的地址是?」
「啊?」
「給我你們台中分公司的地址。」
助理小姐難以置信的眨眨眼,好半天才幽幽回過神來。
「你要去台中找小嫻?」
「對……」
「這……」先嚥下胸口的讚歎與羨慕,她小聲小氣的探問:「你真這麼急著見她呀?」
廢話,那是他的老婆,小嫻氣得又開始躲他了,他不急才怪!
他巴不得搶了小叮噹的口袋,用任意門立即逮到她!
***「你找我呀?」
「當然,你的電話線沒燒掉嗎?」
孫守嫻但笑不語。
不是故意,卻不自覺地玩起雙面間諜的把戲;想也知道阿得在瞧見那一堆行李箱後,鐵定不會善罷甘休,而她不想吵架,也沒精力吵架。
連工作,她都無力配合。
說破了嘴,她總算在最後一秒說動了哲修,替自己賺到一天的假期;而她哪兒也沒去,就窩在巷口的小咖啡廳,清閒了一整大。
就在前幾分鐘,她聽了手機的留言;一大串的話,已經擠爆了語音信箱,她選擇撥給明秀一探究竟。
至少,明秀不會對她大呼小叫!
「小嫻,你一整天都上哪兒去了?」
「陽光棕櫚。」
「陽光棕櫚?」明秀訝叫。「你家巷口的那家小咖啡廳?」
「嗯。」
不會吧?這豈不是咫尺天涯的寫照?!
難怪阿得翻遍了台北市,甚至飛車飆到台中也找不到小嫻,這麼近的防空洞,誰會去注意呀。
「像老鼠一樣躲在洞裡,能捺得住成天不出現,真有你的!唉,你窩在那裡做什麼?」
「修身養性。」
「少來,你難道不知道外頭有多亂?」
「想像得到。」
「那你還躲得那麼心安?」
「我沒躲,只是想安靜一下。」
「安靜?是呀,靜到連手機都關了。真是托天之幸,你還知道主動跟我連絡。」
「因為你的連環Call很嚇人。」孫守嫻歎道:「我怕不快點出現,你會挑起第三次世界大戰!」
「不好意思噢,拉引線的那個人不是我,是阿得!」
「阿得?」提到他,抑制了好幾個小時的情緒又開始掀起波濤。「他真這麼恐怖?」
「那還用說。」歎了歎,明秀忍不住替他喊冤。「聽承安說,阿得的精神好像快垮了哩,唉,想不想說說你們究竟是怎麼了?同這麼僵?」
這次的休夫跟以前那幾次截然不同,小嫻像是吃了秤鉈鐵了心,非造成既定事實不可;承安這麼跟她說時,她還不信,直到天黑了,卻沒人找得到小嫻,她這才替阿得擔心起來。
小嫻該不會真想來真的吧?那,阿得怎麼辦呀?
「他沒說?」
「誰問得出來呀,阿得發起瘋來,除了你,沒人敢去順他橫扭亂豎的毛。」
若是平時,她會被這種讚美逗得噗哧一笑,只不過,她現在的心情苦得笑不出來。
「那……他還好吧?」
「又被老婆休掉了,你覺得他能有多好?嘖,別怪我囉唆扯八卦,你真的將他的東西全丟出來,還換了鎖?」
「嗯。」
猶豫了一會兒,明秀直接問出重點。「你真的打算跟阿得離了?」
「我……唉,不知道。
「不知道?小姐,你這是什麼答案呀?要不要我提醒你,婚姻不是這樣拿來玩的!」
「玩?」孫守嫻無力一歎。「我也提不起勁來玩了。」
聽出她口氣中的沉重,明秀也不忍再惹她心煩,可是有些話,她仍是不吐不快。
「既然在外頭躲了一天,也該回去了,夫妻嘛,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呢?如果你真的執意要……要分要合,好歹,你也該當面跟阿得說清楚。」
孫守嫻的氣息窒了幾秒,低吁,「我會的。」
「那,你會回家嘍?」
惡劣的心情因為明秀小心翼翼的詢問而稍稍和緩,微勾唇,她笑得很無可奈可。
「別擔心,我不會就這麼一走了之的。」她保證。
雖然走到了婚姻的臨界點,可是,她不會再當鴕鳥了;至少,阿得不應該受到這種待遇,他的好,她無從挑剔,他為她所付出的一切,她並非毫無感覺。
她欠他一個答案!
「你打算今天就跟阿得說?」
「快刀斬亂麻,省得兩人都夜不安寢。」孫守嫻怔怔凝望著窗外的三兩路人,纖肩微垂。「他在公司?」
「沒有。承安說阿得的情緒很不穩,所以,閎恩今天跟他和了一整天,現在,應該是待在家裡吧。」
「閎恩也在我家?」
「我待會兒通知他罩子放亮點,你一回去,就別留下來打擾你們。」明秀忍不住搖頭歎氣。「感謝他吧,這兩天為了你們的口角,他真的是兩肋插刀呀!」
孫守嫻只能苦笑。
要感謝的豈只是閎恩哪,一堆親朋好友、閒雜人等,若不是這群人三不五時的攪和,脾氣火爆的她跟阿得說不定早就真的成了兩條平行線了。
婚姻,是許多感情所綜合起來的牽絆呀!
***
家!
站在綠木扶疏的中庭花園,孫守嫻沒急著上樓,她就這麼佇立著,仰視高高的樓層,無法瞧出哪盞燈是司空邵得為她點亮的,無法抑住胸口一波波的激動襲來。
他就在家裡等著她!
剛剛,她在大廳遇到已經接到消息的閎恩,見到她,他笑得放心又開心極了,卻什麼都沒說,只拍拍她的肩膀就走人了。
而她,又開始想退縮……不!
「這事再拖下去,就太無聊了。」她喃喃低語的告訴自己,「真一言不合,就趁早了吧。」
如今的她。已經沒有精力應付新一波的戰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