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當年冷蒼昊幾個人見這處林後平地雖然腹地頃廣,但整個地勢卻渾然天成的自成一格,像是老天爺早就整頓好這兒隨時等候人類的善加利用似的,所以幾乎不多考慮地,他們就決定在這兒落腳。
頭幾年的無本生意做得還挺順遂的,只偶爾地搶搶那些掛名軍閥的行列就過得挺「豐衣足食」了,慢慢地,手底下的弟兄居然愈來愈多,騰龍寨方圓數里的地方竟也愈來愈熱鬧了。
才十幾年的工夫而已,這騰龍寨的名氣倒在外頭打得特響,只因為這群馬賊不似別幫賊匪,他們平日是很少出來活動的,殺人越貨的事兒也極少做,除了該辦事什麼的才會有弟兄出寨活動,要不然他們是很少在外頭走動的,一方面是因為身逢亂世中,他們不願意去惹些什麼麻煩事情纏身,另一方面是好日子過慣了,出來外頭反而諸事不順,卻也因為這樣,騰龍寨反而更充滿了令人好奇的神秘色彩。
雖說如此,但是寨裡平日的情報系統可不比那些革命軍或軍閥來得簡陋,雖然是「深居簡出」,但天下事一樣知曉,而且傳訊之速快得讓人驚異。
寨裡人材濟濟,搶劫這一行干久了慢慢地也做起正當生意來了。
而冷蒼昊這幾個外表好看的頭目腦袋瓜兒也不是白長的,憑著本身的聰敏與銳利的視察能力及商業經營的高超手腕,這些年來不但在騰沖縣擁有好幾個鐵礦廠及錫礦廠,連保山那兒都搶了個先機,率先置下了數部織布機運作操控著。
經年累月經營下來掙了一筆不少的銀兩,說不少還真是太謙虛了,說富可敵國倒也還頗令人相信。
雖然騰龍寨的富有直令人眼紅地滴著口水,但是想動他們的主意卻是難上加難的妄想。
寨裡的防禦工作在剛毅冷然、馬術卻相當高超的高暮統籌下,做得真是滴水不漏,沒有人敢輕易地犯上他們,反而是他們看不過去某些人太囂張時,會吆喝了一群弟兄們狠狠地滅滅對方的威風。
若真有人強想自老虎嘴邊拔下根毛,這虎毛還真不是普通的難拔!
寨子的左方臨著一處占幅廣闊又陡峭的山壁,筆直的崖壁幾近直衝入天,若有人想自這兒摸上來,除非像鳥兒般有雙翅膀。
右邊隔個幾里不到的地方,卻奇異地蓄著一潭深且冰冷的湖水,縱使是在炎熱的夏日裡,湖水仍是凍得駭人,一跌下去沒個幾秒就成了枝冰柱子。
而騰龍寨後頭是處濃密不見天日的綠蔭叢林,裡頭的爬蟲猛獸不挺多的,但若想穿越這叢林得經過一處瘴氣密佈的沼澤。
在這三處危聳又險要的天然屏障將居中的騰龍寨拱護著,形成一處易守不易攻的堡壘。
而寨裡的建築也不是雜亂無章的亂蓋一通,南方幾個少數民族的建築特色或多或少的暗摻在其內,尤其是於欄式的竹樓建築最讓關緹目不暇給了。
單靠那二、三十根的木柱就支撐著整座竹樓,樓板、壁、階梯等都是用竹筒劈壓編成,間或一兩棟由泥塑、石屏等組成的門樓,雖然兩者之間質材交錯不同,但是精巧的結構,卻也使得整體瞧來挺對稱地順眼。
「不知道這寨裡的建築是誰設計的?」忍不住驚贊地想著,關緹嘴裡嘖、嘖、嘖地輕發著聲,「真是個天才!」
提著心,睜著一雙緊張又好奇的眸子左顧右盼地張望,關緹的樣子十足十地像個小賊。
躺了一整天,床側的人來來去去的,看得她眼都花了,其中最常映人眼簾的就是總凝著一臉若有所思神色的「獨眼龍」,偏偏紅姊卻不見個人影,好不容易勘著了個沒人守著她的時刻,她窩不住地便賊眉賊眼地弓著嬌弱的身軀竊出了房間,只是走出來晃了許久,經過身邊的人也只是在投向她第一眼後,眼光便亮了起來,不但都會附贈她一個會心的微笑,有的頑皮一些的還會對她眨了眨眼。
「奇怪,我是臉上畫了彩不成?」納悶地用瘦骨嶙峋的手,撫摸著自己的臉頰,「他們怎麼都直衝著我笑?」關緹不解地想著,怪哉,她的人緣何時好成這般「人見人笑」?
關緹自顧自地想著,沒有察覺身後早就被人給盯上了。
心滿意足地跟在她身後胡亂地逛了老半天,見寨中弟兄不時投射給她的眼光在微移到他臉上那朵難得展現的笑靨後,全都不由地又掉回她臉上笑著,笑得小緹疑心四起地亂伸手在臉蛋亂摸一通,冷蒼昊心裡直想發噱。
她還是沒變,膽子特小,可是好奇心卻是特大,正想上前喚住她,想帶她好好地將寨子逛一回,卻被人給叫住了————
「昊哥。」
這聲興奮的叫聲拉開了冷蒼昊的注意力,也將關緹的視線引了過來。
難怪直覺地他們笑得奇異,原來身後跟了個冷蒼昊,恍然地暗嘲著自己的愚鈍,關緹晶亮的圓眼望著直衝向冷蒼昊的那個女人。
渾亮烏黑的秀髮紮了兩個辮子垂在雙肩,眼底、嘴角的那抹毫不掩飾的興奮全都射向了冷蒼昊,而且一待他回過頭瞧見那女子後,那女子便一古腦地衝上前,那雙渾圓卻修長的古銅色手臂便展了開來,毫不生疏地環上冷蒼昊的腰間。
而冷蒼昊竟是閃也不閃地任她圈環著,不但如此,那抹掛在他臉上的笑意倏地深了些許。
「維姬,你怎麼來了?」他拍了拍她的頭,「白怎麼沒有跟我們提?」
「我不許哥說的,想給你一個意外的驚喜。」嬌媚地將陽光四射的笑容臉蛋給埋進他的懷裡,白維姬眼光移向杵在一旁望著他們的關緹,眼中閃過一抹訝然,她就是哥所提到的那個女人?
望著俯進他懷中的女人,關緹喟然而歎地垂下肩,也不知道為什麼,剛剛的高昂興致一下子全沒了。
真是個花容月貌的出水佳人,臉蛋兒嬌俏、身段窈窕地讓她羨慕死了,而那攀環在冷蒼昊腰間輕移撫動的手……卻讓她驀然心酸。
這個面貌出色,渾身散發著青春光彩的女人是他的誰?看他們熟稔又親熱的模樣,關係一定挺特別的。
不管她是誰,這也不關自己的事,關緹安慰地想著,但是心情就是無法舒懷,反而一秒勝過一秒地難受。
雖然紅姊曾提過他以前對她是任般的好,再加上醒來後瞧見的第一眼竟然是他那張掛著黑眼罩的凝然臉龐,眼中盛滿的柔情重重地撥動著她沉寂已久的心,但是,陳年往事終究是已成事實的過往,他對她的好也已經是十多年前的舊事了,縱使是這一兩天未說出口的柔情以對,又怎知以往的好已幻變為如今的同情?或許是同情著她的不令人疼愛?
柳眉輕顰的垂下眼,悶悶地壓著霎時低落的情緒,關緹沒有驚動到冷蒼昊,在那個女人也同樣不吭聲的注視中悄悄地離開。
***
待興奮過後,冷蒼昊拉開懷中的白維姬,轉身開口招喚關緹,維姬是個好女孩,個性開朗又活潑,小緹應該會很高興有個伴好聊天的。
「小緹……」他愣住了,哪兒還有關緹的鬼影子?眼神才不過是自她身上移開幾秒鐘的工夫而已,她跑到哪兒去了?
快樂的神情霎時自臉上完全斂去,冷蒼昊眼神又開始陰沉了起來,莫不是因為發現了他在她身後,所以才會趁著他不注意時躲開了?一思及此,冷蒼昊的心再也定不下來了,難道,小緹真畏懼著他?!
「昊哥,她是誰?」白維姬細聲地開口,心中有著萬般難解的不安,瞧昊哥方才跟在她身後的柔情凝視,她胸口隱隱地痛了又痛。
認識他那麼多年了,可從沒見過他曾眼神閃著那亮熠熠的憐愛神色瞧過誰,沒有任何一人能引起昊哥的情緒震盪,沒有人!包括她這個打第一眼見到他就愛上了他的人。
雖然昊哥一向都冷然不語,對人也還算是客氣,但對她比任何一個他所認識的女人都還要溫柔體貼,然而她自己也知道得很清楚,他的特別看待絕大多數的是為著她是白維霖的親妹子。
但她不在乎,只要他對她比對別的女人好就夠了,她一向都很能以此滿足自己的佔有之心,可是今天的昊哥卻變了。
比他矮了近一個頭的身體巧妙地擋在他前頭,「昊哥,那個小女孩是誰?」白維姬故意想將關緹的外在條件揪出來,好讓冷蒼昊看出兩人之間的差異。
冷蒼昊似乎是沒有聽進她的話,一隻沉鬱又銳利的眼神逕顧著搜尋著關緹那嬌小的蹤跡。
「昊哥!」有些不滿、有些怒,白維姬忍不住地伸手扯住了他欲閃過她的袖子。
好像這才重新注意到她的存在,冷蒼昊臉上浮起勉強的微笑。
「啊,維姬,你剛剛說什麼?」心不在焉地問著,但不待她開口回答就見他的眼睛驀然一亮,而且側身就越過她。
他的眼睛捕捉到正待往東側大門閃閃躲躲移去的關緹,嘴畔不禁浮起了一抹頑皮的微笑,哈,逮到她了!
啞口無言地望著他對她的輕忽,白維姬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昊哥!」低吼聲中夾雜著傷心,他在笑,笑得那麼暢然又舒坦,好像剛剛尋獲了世界上最重要的寶物似的讓她莫名地心痛。
「對不起,維姬。」他沒有低下頭去瞧她一眼,「我現在有事。」
心碎的聲音自她心裡響起,她緊咬住唇,「她是誰?」那女孩憑什麼可以得到昊哥完全的注意與關愛?!
很突然地停下步子,像是宣告也像是在發誓,冷蒼昊終於如她所願地將視線移向她了。
「她是我守候了很久很久的珍寶。」一字一句地說清楚,眼神卻也不浪費半秒地尋捕著關緹漸漸遠去的身影。
別逃,小緹,我絕不會輕易地任你有再一次自我手中逃離的機會,心裡堅篤地起著誓,他踏著沉穩的步伐追索著他那冰雕般易碎的娃娃而去。
望著他毫不留戀的離去背影,就在這一刻,白維姬憤怒地後悔著,她後悔自己為什麼要那麼執意逼他回答。
***
「喜不喜歡這個池子?」柔聲問著,他不敢一下子靠近她,怕她一個驚慌會掉進站得太近的池子裡去。
但關緹還是微微地聳了下肩,一雙驚訝的大眼旋即移向他。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他不是在跟那個健美女人聊得很起勁?怎麼一轉眼工夫就尋到了她?!
「猜的。」他眼底泛著笑意。
猜的?驚訝又佩服地瞪大了眸子,他怎麼那麼厲害?一猜就中!
「那……你的客人呢?」關緹問得很小心謹慎。
一提到白維姬,冷蒼昊這才想起自己原先的打算,「那是維姬,她是白的妹子,個性很開朗,誰教你方才跑得那麼快,本來還想讓你們認識、認識的,怎麼,小緹想不想跟她做朋友?」他逗著她。
做朋友?想到剛剛那個叫白維姬的女人瞧她的審視眼神,關緹很懷疑白維姬會想跟她做朋友,似乎不成為敵人就很阿彌陀佛了。
「我有紅姊啊!」說到關紅,她想到了一整天都沒見到她,「紅姊呢?」他們不會是將紅姊怎麼了吧?
「小紅跟阿岳、木頭他們去保山了,可能要個幾天才會回來。」
紅姊不在騰龍寨裡?關緹心裡有些驚慌,那她自己一個人怎麼辦?!
「你還有我啊!」他溫柔地說著,像是能聽見她心裡的話。
「你……」他怎麼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關緹滿臉恐怖地望著他,心裡直皺起眉頭。
「別忘了你是我的小緹。」冷蒼昊道。
我的小緹?他說得自然,關緹竟然也聽得毫不反駁,就像這句話本身就是個事實似的。
「我想什麼你真的都知道?」跳過他的宣言,關緹不太相信地問。
「大部分。」冷蒼昊回視著她的臉上的寫滿了篤定。
要他不知道她腦子裡的想法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誰教小緹那麼純真,心裡想些什麼都會寫在臉上。
「哇!」
瞧著她的又驚又慌,冷蒼昊眼底閃過一絲笑容,不動聲色地緩緩走近她,臉上有著淺淺的傷感與濃烈灼人的熱切。
多久了?他盼著這一幕有多久了?當初白維霖設計整座騰龍寨時,他沒有任何一絲的參與意見,惟獨單單要求他要建造一座蓮花池。
他要為小緹建一座與四川關家一模一樣的蓮花池,那兒有著太多太多他無法忘懷的過去,包括了喜與哀。
「這蓮花池你喜歡嗎?」慢慢地將身子移向她,說話的聲音更柔了。
如今,小緹果然在這裡了,在這個蓮花池畔、在他的身邊!
關緹立刻點著頭,掩不住臉上單純的喜悅,「這個蓮花池好像我們四川家裡的那一座哦,蓮池畔的亭子也挺神似的!」說到這,她的臉色卻漸漸地有些發白。
不知道為什麼,她喜歡蓮花池,但是卻總對它有一股的恐懼。
似乎……池子裡有著什麼會駭著她的東西,在家裡時,她總是遠遠地盯著它瞧,瞧瞧它在無波的夏日時靜靜地漾著水意,在吹著風的午後時,它又會掀起讓她打顫的波浪。
無論是平靜無波抑或是飛舞著層層波浪的蓮花池,她都有著無法瞭然的駭意。
「你還記不記得以前常常跟我在池子邊玩耍?」他終於如願地在她身旁停住了腳。
飛快地瞥了他一眼後,茫然的眼神掃向微泛起漣漪的池水,「不記得了。」關緹小聲地說。
冷蒼昊悵然地歎了口氣,「沒關係,我們會慢慢地讓你想起這一切。」
口頭上雖這麼說,但是他卻有著深深的恐懼,若小緹想起他的右眼是因她的驚慌之舉而瞎的呢?以小緹善良的性子,她的心裡一定會很難過的。
「如果……如果我就這麼一直都記不得你呢?」
臉色白上許多,但是冷蒼昊想也不想地回著,「沒關係,我有耐心。」
他的話讓關緹覺得有些於心不忍,「對不起。」瞧著他失望的表情,她有些生氣自己的笨腦子,習慣性地,她抬起手狠狠地往自己腦袋瓜敲了下。
心兒一緊,就像以前一樣,情不自禁地,他伸手撫著方才被她自己敲過的腦勺,大手輕輕地滑到她的髮際。
「別太急著想起以前的事,反正……」不管你是否記起一切,我絕對不會再讓你離開我身邊了!冷蒼昊在心裡低喃著,見她納悶地凝視,他忽然對她眨了下眼,「想不想好好地四處逛逛?」
「四處逛逛?」他要陪她走訪這個建築宏偉又迷人的大迷宮?
「想嗎?」冷蒼昊又問一次。
迫不及待地點點頭,她上前一步,小手攀上了他健壯的臂膀,「要、要、要,我當然想逛騰龍寨。」她聽過騰龍寨,但可不知道寨中的大哥大就是對她好得讓她心悸的冷蒼昊。
「你聽過騰龍寨?」他有些驚訝,畢竟四川跟雲南還是有段距離,他不相信小緹在關家能有多麼自由傾聽的權利。
「騰龍寨名聞遐邇,我怎麼可能沒聽過?」難得頑皮地揚著嬌俏又秀氣的小下巴,見他臉上帶著寵愛的憐笑,又猛地有些赧然地抿了下唇,輕皺了皺鼻頭,「好吧,其實是我偷聽到大哥跟小哥提起的。」倏地卻面有得色地靠近他,將紅唇湊近他自動低俯的耳畔,「偷偷告訴你哦,他們都沒發現到我耶!」柔緩的氣息帶著一縷令他心頭猛然一窒的幽香拂向他頰邊。
捺不住心中的一陣顫意,冷蒼昊環住她的瘦肩將她抱到與他視線平視。
「他們常欺負你?」語氣沒有詢問,只有讓她愣住了的氣憤。
從來不曾那麼接近的看著一個男人的臉,他的臉……
「沒有。」關緹爭著辯駁,頭搖得都快暈了,他的臉上又冒著殺氣了,她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那麼憤怒,但卻下意識地替自己的兄長脫罪。
她在說謊!臉上那急切又倉皇不安的神色再再都說明著她的理不直、氣不壯,但卻更讓冷蒼昊分外揪心。
那個愛笑又善良的女孩變了,雖然善良依舊,但是那顆愛笑的心卻被那麼多年的苦難日子給封鎖起來了。
「我的小緹。」痛楚襲心地讓冷蒼昊無法不將她擁人懷中,緊緊地摟著她,讓她就這麼一輩子的棲息在他懷中,讓他為她擋去一切的苦難,「以後你不再是孤單一個人了,你又回到我身邊了,這次不論發生什麼事,我不會再讓你離開我了,你是我的,是我冷蒼昊的人。」
像是宣言的低吼聲迴盪在幽靜無人的池畔,迴旋在尚未完全自捍衛兄長的謊言僵直著身子靠在他懷裡,關緹卻無法掙脫開他的擁抱,她聽進了他的話,牢牢地、深深的,一個字一個字地將他的話給嵌進了寂冷已久的心裡。
突然地,關緹紅了眼眶酸了心,但卻仍動也不動地偎在他溫暖的懷裡,不是因為腳著不了地、使不出勁,也不是因為怕力氣太小鬥不過他,她奇異地知道,若自己真有抗拒的反應,他會放開她的,但是她不要他放鬆擁著她的雙臂。
這股熟悉又懾心的溫柔讓她漸漸地放鬆了身體,就這麼恬靜又感動地沉浸在他的懷中,連一雙小手都已不知何時地環住了他的背,再偷偷地爬上他醉人心神的溫柔臉龐,她觸到了那個黑眼罩的綁帶。
這裡頭有著什麼?若她掀開,會不會有另一波讓她怵目驚心的波濤狂襲?
「小緹。」身軀倏然僵硬,冷蒼昊的心有些涼了起來,「會嚇到你的。」他想拉下她的手,他仍記得她第一眼見到他時的驚慌。
堅定地微撥開他的手,她的一雙手會合在他的黑眼罩上交疊。
「為什麼?」勇氣是很容易消失的,她想掀開眼罩探知裡面的秘密,但是卻遲遲不敢動手,她有些怕。
大手一壓,將她的一雙手給密密地覆蓋在眼罩上,另一隻完好的利眸盯著她。
「一切都過去了。」他的話中有著安撫與保證。
什麼東西過去了?關緹想問,但問不出口,似乎有股力量將她的問題給阻擋在唇畔。
冷蒼昊再度輕易地自她臉上看到了退縮,他幾乎是鬆了一口氣地歡迎著它,「走吧。」
「上哪兒?」嬌小的身子還掛在他身上,只是雙手已經又重新地滑了下來,纏上了他的頸子。
「你不是想逛逛有名的騰龍寨嗎?」
眼睛晶亮地眨了眨,「我可以騎馬嗎?」她的整個人又興奮起來了。
「騎馬?」好笑地望著她臉上的期待,冷蒼昊將她的臉移開了些,他可不知道小傢伙竟然會巴望著騎馬。
忙不迭地點著頭,關緹眼神閃耀著夢幻般的渴望。
「來這裡的時候都是被人給「蛇」在馬背上,一點都不威風。」一抹希望將她禁錮多年的玩心給引了出來。
「來這裡的路上是誰載你的?」冷蒼昊突然感到不悅,是哪個不要命的敢將他的小傢伙像件物品似地給「蛇」在馬背上?!他們明明知道她對他的重要性!
「是白大哥啊!」沒有心機地供出那個倒楣鬼,不過關緹不經心的下一句話又救回了他的小命,「還好我被顛下馬時,他很機伶地將我給拉回馬背上,要不然我一定會跌得四腳朝天的。」
萬分不捨地又將她擁進懷中,這回她很不合作地推了推他鐵臂般的束縛。
「你別老是摟摟抱抱的嘛!不是說要帶我逛逛嗎?」嘴裡嘟噥著,但臉上卻遮不住那份強忍嬌羞的嫣紅。
其實……她也不怎麼討厭被他這麼抱著,只是,萬一抱習慣了怎麼辦?如果以後他離開她時,她會很難過的。
「你不喜歡?」灼人的眼神停駐在她臉上。
臉上更是覺得燙人,關緹又發現到一件事,從老早前被他抱起時,她竟然就這樣不掙不扎地盤掛在他身上直到現在?真是羞人!
「你快點放我下來。」將手推向他挺得像座山似的胸膛,「待會兒被人瞧見了就不好了。」
「又沒人瞧見。」他可是打死也不會跟她說,剛剛就那麼短短的一段時間裡,不知有多少敢冒著生命危險的弟兄藉故跑到附近瞧熱鬧來了。
他們大概從來不曾見到他冷蒼昊會有這種閒情逸致地陪個小女人在池子邊杵了那麼久,連白維姬在他身上花了那麼多的工夫都不曾獲得這般的特殊待遇,難怪消息一傳開,每個人都像是瞧山精似的紛紛湊上前來一睹真相。
離去的每張臉上都帶著一份心滿意足的微笑,不管這看來嬌弱的小女人是打哪兒來的,可以確定的一件事就是,騰龍寨裡的大哥大終於找著了牽絆他一生的女人啦!
「可是,我怎麼總覺得都有人盯著這兒瞧呢?」關緹有些懷疑他的話。
「別疑神疑鬼了。」他終於輕輕地將她放回地下,讓她雙腳著地,「走吧!我帶你到馬場去,找個機會再教你騎馬。」
「真的?」關緹整個人都快跳了起來,「你不許騙人呵!」
「我曾騙過你?」
關緹搖搖頭,這事她可不確定,誰教她忘得光光的。
倏地俯下臉,火熱又帶著柔情的唇輕輕地拂過她的唇,「你這個誘人的小傢伙。」
關緹被他這突來的舉動給弄得不知所措。
見她一臉怔忡,冷蒼昊沒有一絲悔意的道著歉,「對不起,情不自禁。」
雀躍的心卻狂喜地猛烈跳動著,這個吻……他想了好久好久了,輕輕地將她微微怔忡的身子轉了個方向,他的手就擱在她肩後不撤。
「走吧,再杵下去天都要暗了。」他的聲音又輕快又喜悅。
冷蒼昊不後悔自己做那麼小人的舉動,如果還有機會的話,下一次,下一次他會攫取更多自己一直所渴望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