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在疾風中飛舞,那風馳電掣的速度,簡直嚇壞了箬雨,倘若不是追兵於後,她一定會要求他放她下來,那種懼高的感覺說來心驚!
好不容易甩脫了那些人了,寧風的臉色卻顯得沉重。
「怎麼了?不是擺脫了他們?」箬雨關切的問道;可想而知他是為了後面的路而煩憂不已。
「我想我還是送你回方橋那兒吧!」沉吟一陣子,他陡地開口說。
他心煩氣躁,懷疑起自己當初的自信為何而來,如今突發的變故使他心情為之沉重,他可以死,但必須先保住箬雨的性命。
「那你呢?」箬雨怎會猜不透他腦子裡正在打什麼主意。撇下地,重赴隴西,這可是生死一線間的決定呀!
成者,可得嚴東窘的信任,將邢戎槨一干人繩之以法;敗者,他將一輩子冠上江洋大盜的罪名通緝在案,甚至於鋃鐺入獄、身首異處。
「我要去見嚴東窘,沒到絕望的時刻我是不會放棄的。」果然如此,正如箬雨猜測一般。
「不,我不答應!」她激烈反對,此行勝敗各半,她不要寧風下這種可怕的賭注,她要的是百分之百的全勝。
「這由不得我們!抱歉,是我低估了邢戎槨,他比我想像的還要奸詐狡獪許多,再者即是嚴東窘,畢竟他隱世多年,不問世事的他實難去判斷誰好誰惡,只能將我先逮回去再說。」他冷笑了兩聲,「但我不能束手就擒,這一鬆手,進入了他們的大牢,也許就永遠出不來了。」
「嚴東窘既是無能,那我們就別找他改找別人。」
寧風搖首,「沒時間另覓他人,我想嚴東窘只是一時迷惑,我必須讓他清醒過來。」
「那你準備怎麼做?」箬雨的一顆心高高的提在喉間,驚惶的等著他的結論,就怕他會……
他一掃眉心間的心灰意冷,硬是覆上一層傲氣,「我會潛入嚴府找他詳談,我想他會接受的。」
「不——」她不能接受這種答案!箬雨強忍住乾澀的喉頭,吶吶的喊出。
「我必須賭這一把。」他佯裝堅強,不讓人偷窺到他心底的慌亂。
「賭注太大,我不同意!」
箬雨本就忐忑不安的心愈加寒冽,好不容易尋獲的愛情她不願就此終結,更不願她愛的人走上人生絕路。
「你不用陪注,等我先送你回去,再進行我的工作。」寧風臉龐掠過一絲抽搐,看著箬雨那張被淚水浸淫的小臉,那模樣顛覆得他不知如何開口慰藉她。是的,他還未學會怎麼安慰人,但那抹憂心整得他好慘!
「我不回去!之前你不讓我走,讓我不由自主的黏上你,如今難分難解了,你卻要撇下我,難道你不知這種撕裂的痛楚有多疼嗎?到時候我倆都會變得體無完膚,兩敗俱傷,又如何去面對敵人,剷除邪惡?」
她緊緊想握住這得來不易的幸福,否則稍縱即逝,她不能沒有他!
箬雨呀!箬雨!你是我揣在心中的疼,我又怎捨得離你而去!寧風心碎的思付著。
她不勝幽怨的眼神惹得寧風心神不寧,無一刻不揪疼著他的感官。他想拿出以往的火烈脾氣來面對她,讓她知難而退的遠離他,為何卻怎麼也使不出來?
不行,他不能再這樣了!
猛一抽氣,他冷著聾道:「你只會牽絆我的行動,懂嗎?」
箬雨的盈盈秋水眨了眨,磨人耐性般的端睨了他良久,似乎讀出了他的意圖,最後扯出一記耐人尋味的微笑,「我懂。」
「既然懂就讓我送你離開。」他堅持道。
箬雨搖搖頭,「我不走,那只是你的藉口。」
「你這個頑劣的女人!」他終於忍不住暗自啐罵。
「你這個暴躁的男人!」她噙著笑,學著他的語氣照本宣科。
他捲起風暴的臉寫著無可奈何,須臾,他英朗的劍眉輕輕佻起,朗聲笑開:「服了你了!」
「既是服了我,那就一塊兒走吧!他們決計猜不著咱們會往虎穴裡跳。」她走向他,遞給他一個有自信且燦如夜星的微笑。
寧風首肯,他並非是個不解風情之徒,箬雨的好與體貼他全感受在心底;撫上她如玉瓷股滑嫩的面容,指尖托起她的下顎,熱烈地鎖任她柔軟又性感的玫瑰紅唇,在細碎的舔噬之下轉為一場火辣的輾吻,波波激狂的浪潮拍岸而來,他明白她永遠是他的,就在兩情相悅、生死與共之間。
※ ※ ※ ※ ※ ※ ※
熱鬧的隴西果真是個人口、資源的集散地。踏上這地方反倒不緊張了,先前的侷促不安已漸漸清逸,或許這就是心態上最典型物極必反的呈現吧!
一道寒風由窄巷中流竄而出,襲上了箬雨的臉,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寧風雖未透露隻字片語,但箬雨心店有譜,嚴府就在眼前了!
「到了嗎?」她試探的問道。
「前面那幢大宅就是了,看來戒備果然森嚴,想神不知鬼不覺的溜進去的確不容易。」寧風擰眉道,眼神銳利地迅速往那幢大宅掃視了一遍。
「那怎麼辦?」箬雨眼瞳突然一亮,一彈指道:「不如由我來引開他們,你就可以進去了。」
「傻瓜!」他深沉難測的表情文風不動,只是嘴角上揚,顯現出一抹自信。
「你罵我傻瓜?那你有辦法嗎?」箬雨氣呼呼的噘起小嘴,無奈他老將她視為小孩兒般看待。
但不可諱言的,經過這一路的風風雨雨,原本性情浮躁的他,已洗去許多的輕慢氣焰,氣勢更顯洗練沉著了許多。
「辦法是自己想的,我想我們可以天黑再行動。箬雨,我要借助你施放暗器的功夫。」
箬雨的暗器一流,可運用她這項優點達到他要的目的。
「真的,真的有用到我的地方?」她好興奮,她不是個累贅了!再者,說到暗器,她還真有些手癢呢!
「就今夜二更行動,偏勞你了。」
又是一道冷風吹襲,弄亂了他的發,一綹不聽話的髮絲落在額前,他輕輕揮過,發下的臉有著放肆的神態,炯厲的眸更是懾人心脾,光芒直透人心。
※ ※ ※ ※ ※ ※ ※
三更鼓剛敲過,一陣狗吠聲長長呼嘯。
兩道黑影在微暈的月光下竄上嚴府的屋頂,細碎的瓦礫聲並未驚動底下數個留守的護衛兵。箬雨依附在寧風身後,由他背負著,一方面是她懼高,一方面則是她不懂輕功內力,深怕自己一個不留心就壞了大事。
「底下總共有幾個人你看見了吧!」他附耳小聲道。
「我看清楚了,總共是九個。」箬雨瞇起眼,依著微弱的光線仔細地看著。
「那好。注意了,別傷了人,只消給他們幾根麻針。」
他小心囑咐著,倘若鬧出了人命,他「江洋大盜」的惡名是再也洗刷不了了。
「放心,這點小事難不倒我。」
箬雨慧黠地對他眨眨眼,負於身後的雙手已開始蠢蠢欲動了,難得他開口有求於她,她非得辦到不可。
「小心了。」
寧風立於箬雨身前捍衛著她,他得預防若不幸失手時的後果。箬雨眼明手快,不再延宕時間,倏然出手——
一簇簇金光像流星般閃爍輝煌,目不暇給的往底下那群人的方向疾駛流竄!嚴東窘的手下果真不是簡單的對手,除了四位身中銀針昏厥外,剩下的五人均在千鈞一髮之際逃開銀針,反以凌厲的攻勢向箬雨與寧風的方向出招反擊。
寧風倏然為她擋下數招,「箬雨,再試一次,我相信你會成功的。」
原本受驚也灰心的箬雨,在得到寧風再一次的鼓勵後,點點頭,再次出手!
驀地,那蓄滿攻勢的五個人猛然往後仰,紛紛墜落於屋簷下。
「有刺客!有刺客!」
意想不到,在這寧靜的夜,在必然的打鬥聲外,竟還會有如此尖銳的聲響。寧風攀住箬雨的肩飄然降身,他不逃亦不躲,既知自己已身為囊中物,再躲有用嗎?
再說已進了嚴府,也暴露了形跡,何不鬧他一鬧,將嚴東窘引出來不就是他此行的目的。
果不期然,一道黑影閃過,嚴東窘壯碩的身影佇立在寧風面前。寧風的出現不啻是給他另一種打擊,因為這讓他想起兩年前的滅門血案,一樣的夜,一樣的刺客,所以他一顆憤懣的心已將他該有的正義給取代了。
「你是誰?敢在我嚴東窘的地方胡鬧!」
「在下孟寧風。」寧風的眼光鎖定了嚴東窘逼視的瞳眸,是那麼的坦然不畏、器宇不凡!
有那麼一瞬間,嚴東窘茫然了,他竟有點兒撼於寧風這樣的氣勢。
「啟稟大人,他就是由東北闖到這兒,鬧得滿城風雨的江洋大盜孟寧風呀!」嚴東窘身旁一位文官開口道,想必他該是嚴東窘的夫子了。
「江洋大盜!」嚴東窘的表情掠過一抹不可思議,極難想像眼前這位偉岸男子即是邢戎槨上告的江洋大盜。
「我不是!倘若我真是你們口中的江洋大盜,就不會找上你了。」寧風目光冷冽,極力控制住想對嚴東窘身旁那位文官揮拳的衝動。
「你找我?該不是想殺我吧!」他一直認為兩年前殺害他妻女的兇手必會再找上門。
「對對對,說不定他正是兩年前殺害夫人與兩位小姐的兇手,今天又再度來犯的。」夫子李詮極盡破壞之能事,他就是不希望孟寧風的計策得逞。
「你這個人滿口胡言。」寧風怒火瞬間勃發,再也無法縱容此人積非成是的污蔑之詞。
「你這大膽搶匪,敢對本夫子這麼說話!」李詮惱火的僵住臉,吊高嗓門怒罵不休。
「夫子,請問你貴為幾品?我為何要對你必恭必敬?」寧風冷嘲暗諷,試圖殺殺他的銳氣。
「本節度使身為三品正命官,你可有異議。」嚴東窘搶先一步說話。
做主子的為家裡的狗出頭了!
「嚴大人,我今天不是來與你們起衝突,只是來洗清我的冤屈,順便揭發邢戎槨不軌的陰謀。」寧風凜然不畏道,五官分明的俊臉寫明了他正義不屈的神態。
「大膽狂徒,你居然敢喊出邢大人的名諱?」
李詮聞言,非常憤慨,在出口怒罵的同時猛然撞向寧風,寧風不知他會出其不意來這一招,被他撞退了一步,「你想跟我動粗?」
嚴東窘卻將李詮怪異行為視為正義使然,於是出口喝止,「李夫子別激動,他在我手上是逃不掉的。」
「是。」李詮退下,暗自掂了掂手上的東西,不錯,這該是邢大人要他奪回的證物吧!他暗自冷笑,這下他准又有油水可拿了。
李詮自幼貧困無依,跟著唯一的哥哥流浪天涯,別的沒學會,就學會扒騙術。幸而十五歲那年他被一名善人收留,供他吃喝,更將其唯一的掌上明珠嫁予他為妻,李詮為感恩,立志苦學,並於二十二歲那年考上了秀才。
那年的監考官正是邢戎槨!
而後,他追隨邢戎槨,並在他的引薦下,輾轉成為嚴大人的夫子。
如今雖事隔數十年,但他那手扒騙術仍絲毫未減其精髓,所以今日才能順利的在高手孟寧風面前神不知鬼不覺的將東西扒到手。
「嚴大人,孟某絕不打誑語,我有證物。」寧風適時說出。
「你有邢大人從事不法的證物?」嚴大人瞇起眼打量著他,「好,那你拿出來讓我瞧瞧。」
寧風頷首,正要掏出證物時,猛然發覺有異!那封與劉清勾搭的信件怎麼會不見了?「我的東西被扒了!」
「什麼?被扒了!」原來就心持懷疑的嚴東窘,這下更不採信寧風的話了。
「大人,不好了。他殺死人了!」霍然一聲驚喊,拉走了所有的視線,寧風眼看著方才墜落屋簷的五個人已斷氣地躺在地上。
寧風疑惑的眼神瞟著箬雨;一直悶不吭聲的箬雨猛搖頭,她也不知這是何故。
嚴東窘大步走向那五人,「他們全中了毒針!」
一雙利眸狠狠的射向寧風;寧風還以剛毅不屈的臉色,他重重的說道:「我沒使毒。」
「你還狡辯?來人,將他拿下。」一聲令下,所有人都圍住了寧風與箬雨;大伙的眼神都仿若將他倆視為毒蛇猛獸,人人得而誅之的壞蛋。
「不!銀針是我放的,你們抓我吧!但我發誓銀針上並無喂毒。」箬雨完全亂了,這究竟是誰搞的手腳?
寧風的眼眸向四周轉了圈,深不見底的眸子最後停駐在李詮身上。是他,一定是他,方纔他莫名其妙的撞了他一下,八成就是在那時候竊走了他身上的證物!又是個該死的貪官!
他錯了嗎?是不是覓錯了對象?嚴東窘並非他所想像中的耿正不阿,要不就是嚴東窘用錯了人!
李詮因他的逼視,迭步後退著,最後索性隱藏在嚴東窘身後,以做暫時的庇護。寧風又看了眼立於李詮身旁的數名手下各個眼神不定,想必早在方纔他疏忽的同時將證物送出了現場。
好個移花接術的奸計!
「放了她!銀針是我唆使她放的,嚴東窘,你這個昏官,要抓就抓我吧!別和一個女人過不去。」
一發不可收拾的怒氣飛揚而起,納入眼底的是盛怒逼人的他!
「你身上根本沒有證物,又在我的府裡殺了人,居然還有膽子罵我昏官!」寧風的出口嘲諷激起了嚴東窘積壓了兩年的恨意,「你這個殺人如麻的傢伙,難道就沒半點悔改之意?」
「子虛烏有的罪名誰能承擔?」被人紛紛倒戈誤解的他,深顰蹙眉,除了氣憤外,就顯得意興闌珊。
「你依然死性不改,就是不肯認錯?」
「錯在我們不該信任你!你可有派人前去調查?可有向我們詢問整個事情的經過?什麼都沒有,一句話就評斷了我們的罪。你的正義呢?你的清廉呢?難道就因為兩年前的那次打擊全消弭於無形?」狗急跳牆,箬雨語氣激昂的反駁道,她不懂為何當初要冒死來見嚴東窘,事實證明他和一般的貪官污吏沒兩樣!
不僅是嚴東窘,就連寧風也錯愕了,在這節骨眼上,箬雨表現的就和正義的勇士般,不畏艱困的想挑戰滿佈烏雲的世界。
久久,嚴東窘才道:「鬆開他。」眼神若有似無的看了下寧風,「你們兩個隨我進去。」
嚴東窘暗付:難道他當真成了庸官?這位姑娘說的沒錯,他怎能依憑三言兩語就斷定了他倆的罪名!
李詮見狀,一顆心差點兒躍出了喉間,七上八下的,「萬萬不可呀!大人,你這是引狼入室。再說書房隱密,倘若您發生了什麼事,我們全都一概不知,這太危險了!」
只見寧風就要死無葬身之地了,怎麼突然間全變了!這下可好,不僅煮熟的鴨子飛了,就連自己的性命也堪慮!
一想起寧風剛才充滿敵視、欲將他千刀萬剮的眼神就足以讓他打無數個寒顫,該不會他早就看出東西是他偷的吧!
完了,這下可真的完了!
「夫子,你別緊張,在我的地方,諒他們也不敢造次。」嚴東窘一揮手,摒退了手下。
「嚴大人,我要求保持那幾具屍身的完整,我要證明我們並無殺人。」寧風又瞟向李詮,慍怒的臉上寫著他不會饒過他的凌厲氣勢。
嚴東窘允諾道:「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能動這幾具屍身,違令者斬。」
李詮雙眼大睜,驚慌之色畢露,看來此次的報恩行為已害了自己的下半輩子!
逃吧!只能這麼做了。
※ ※ ※ ※ ※ ※ ※
「說吧!」一進書房,嚴東窘坐上紫檀椅,端看著寧風與箬雨。
「嚴大人,首先我要提醒酌是,你得注意你身邊的人。」寧風未獲准就坐進嚴束窘對面的長椅,嚴東窘似乎也並不在意,任由他去了。
隱約中,他似乎已被寧風那股卓爾不凡中帶點兒乖張的模樣給震懾住了。
「你是指?」
「李詮。」寧風不興拐彎抹角,開門見山的說了。
「我願聽你言,並非就准你信口開河,李夫子哪裡得罪你了,何必拿他開刀?」李詮少說也跟了他六七年了,這數年光景中,他的表現雖稱不上絕佳,但也差強人意,況且這些年來李詮幾乎沒離開他身邊,何嫌之有?
「嚴大人記性若不差,可還記得他曾往我身上一推,我確定身上的證物就是那時候被他給扒走的。」寧風冷言道,傲氣逼人的臉上泛著勃發怒潮。
「當是如此,那時候你為何不說?」嚴東窘采中立態度,他不偏袒李詮。經過箬雨醍醐灌頂般的一陣譏諷後,他已由過去的恨意中醒悟。
她說的沒錯,他不能憑一己之見就斷定是非善惡。
「嚴大人,你想憑李詮的小聰明,他會把偷來的東西留在身上嗎?」在寧風平鋪直敘的話意中已將這整件事掀起一頁謎題。
嚴東窘半信半疑地看了他半晌,驀然走向門外,「來人,傳李詮。」繼而踱步至寧風面前,「一對一,是非終有結果。你不必辯駁,我也不用懷疑。」
「這正是孟某的意思。」寧風嘴角掛著淡淡的,近乎嘲弄的微笑。
「嚴大人,我是谷箬雨,剛才用麻藥暗傷您的部屬是不得已的,但我絕沒有下毒手,那一點點麻藥根本傷不了人,也請您查清楚。」
箬雨見嚴東窘已掃去先前果斷的主見,在機不可失的情況下,趁勢開口澄清。
見了箬雨,嚴東窘仿若見了兩年前遇難的女兒般親切:回想方才在前院中她極力駁斥他的神采,就像極了他女兒生前與他爭執的刁蠻模樣。
或許是有這一層感觸吧!嚴東窘對箬雨說話的口吻總是平和無害的。
「放心,有關這點,我會派仵作做徹底的觀察。」望著她的眼神是散發著慈愛的光芒,這眼神讓箬雨有些不安。
寧風也意會到這其中的奧妙處,由其神色中可看出他的不悅,但他不言,只是靜待其變。
就在這尷尬的氣氛中,門外突然傳來聲響,「大人不好了,李夫子已收拾細軟,離開了府中。」
「什麼?他走了!」嚴東窘沉吟,答案已經昭然若揭了。他立即轉首說道:「孟大俠,有關這整件事,你最好從頭說起,咱們從長計議。」
他的口氣好似已相信他們了,箬雨欣喜若狂的問:「謝謝你,嚴大人。我們一定會將所知的一切全盤告之。」
她順手拉了下寧風,「快點,你還不快謝嚴大人。」
「這本是他該做的,我為什麼要謝他?」寧風方才受了一肚子怨氣,彆扭的不肯低頭。
「寧風你——」箬雨氣的直跺腳。
「沒關係,一開始就是我不對。已經兩年不問政事,滿心怨慰的我早已忘了這世上還有公平兩字,連帶的自己也變得孤傲不通人情。」嚴東窘頗為感慨的說。
「嚴大人……」
「谷姑娘,一開始你給我的感覺就像極了我女兒,我有個不情之請,能不能……」他頓了下,看了眼箬雨與寧風。
「您有話就直說。」箬雨看出嚴東窘似乎有難言之隱。
「我能不能收你做義女?」
此話一出,箬雨驟感驚愕,心底更產生一股對嚴東窘的憐憫之情,看來,他尚未從兩年前的悲哀中走出來。
但他臉上那抹刻劃已深的皺紋,與滄桑的心態,她又如何能狠心拒絕?「我只不過是個小百姓,怎能受您如此厚愛。」
「這麼說你是不願意囉?」希望愈高,相對的失望也就愈深;嚴東窘再正經不過的褐眸已染上灰色的黯淡,暗暗藏起苦不堪言的神情。
嚴東窘那遽然老了十歲的滄桑,令箬雨心急如焚又不知所措的看向寧風,希望能得到他的一點兒意見。
寧風會意的點點頭,隨之走向嚴東窘,「如果你不介意有我這個『江洋大盜』的女婿,那我也無妨喊你一聲丈人。」
「這麼說,你是同意了!那谷姑娘?」他眼光轉向箬雨,心臟激起一陣劇烈的怦動,他緊張又期待。
「哪有人喊女兒喊什麼姑娘的。」箬雨噗哧一笑,笑中有淚。
嚴東窘這副思女情深的模樣,讓她想起了遠在家鄉的爹和娘,在親情的召喚之下,她相信她就快回去了,而且這次是兩個人。
幸福的眸光偷偷的投射在寧風身上,他那不羈的神采不就是吸引她的魅力嗎?
「箬……箬雨。」
「爹——」箬雨大聲喊出,笑臉迎人。
嚴東窘激動不已,不知有多久沒聽見這種悅耳的呼喚了!緊緊將箬雨帶入懷,以慰心中多年的苦澀。
寧風揉了揉微酸的鼻翼,識趣地噤聲不語,就讓這段溫情的畫面繼續上演吧!
※ ※ ※ ※ ※ ※ ※
嚴東窘經過數天不眠不休的查證,各項結果都證明了邢戎槨不軌的企圖。再加上仵作的驗屍報告上指稱,死者身上的銀針上除了喂有淺量的麻藥外並無其餘毒物,真正致命的死因就是他們的後腦處各有一個如鈕扣般大小的圓形毒鏢,上面的印記正是流隨門所有。
原來邢戎槨的監控眼線已進入了嚴府,而李詮就是一個最好的例子!至於其他隱藏在各個角落的眼線有多少,那就不得而知了。
然,證物已失,在捉賊要捉贓的原因下,嚴東窘無法立即下令通緝捉拿邢戎槨。又據說邢戎槨已由東北來到了咸陽驛館,於是他命寧風和箬雨潛入驛館,務必將邢戎槨身上的證物找出,如此一來才有利於嚴東窘接下緝拿他的行動。
「明天就要上路了,緊不緊張?」
案頭上燭光搖晃,雖值夏末,但濃濃的秋意已漸漸襲上人心,由窗外流洩進屋的就是那撩人的秋風。
秋風秋雨愁煞人啊!
「沒什麼好緊張的。」寧風雲淡風輕似的一語帶過。事到如今緊張無益,唯有堅毅向前才是真的。
「你認為邢戎槨會認罪嗎?我們能在他身上找到另一份足以證明他罪行的證據嗎?倘若沒有,不僅白跑一趟,反倒身陷其中,豈不是不妙嗎?」多愁善感是女人的專利,心思晃蕩更是女人的專長,因此箬雨的一切擔心均可說是正常的。
況且,邢戎槨老奸巨猾,上過當的人十年都會怕這條井繩。
寧風掀起一眉,輕鬆寫意的臉上卻漾著適然神情,或許他這次的行動危機叢生,但這是他最後的賭注,他不能逃避。
「你認為像他那種凡事都小心謹慎的人,除了自己身上,重要的東西他又敢放在哪兒呢?」
「說的是,這的確是那種人該會有的做法。」箬雨想了想,猛睜亮眼,極為贊同的點頭附和著。
「所以囉!這點你就不用操心。」他輕點了下她小巧的鼻尖,神情霍然變得專注,收斂起笑意,「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什麼?說啊!」
「你留在嚴大人這邊,他既已是你義父就理當會照顧你。」他神色嚴峻,語重心長的說。
「你又要攆我了,為什麼?」箬雨心底纖細的神經抽動得好厲害。
「你要聽話!」他幾乎是用嘶吼的。在他內心深處所積聚的複雜情愫她明明懂,又為何要牴觸他。
「甭想。」她一揮手,頑固地倔著臉,不想再聽他說下去。
「我們已好久沒吵了,為什麼還要和我起爭執?」他肅穆深沉的臉極力扭曲著,瞳眸底層是對她的憂心。
「是你先無理取鬧的,誰喜歡跟你吵!」箬雨珠淚縱橫,內心百轉千折,他是認為她會帶給他麻煩嗎?她抽抽噎噎的又說:「咱們不是說好了,生生世世永相依。」
「我後悔了,就拿這次的經驗,它告訴我,我保護不了你。」他挫敗的冷哼了聲,愁眉漸鎖。
「你瞧,你不是把我保護的好好的,毫髮未損,這不就是你本該有的自信。」箬雨睜大盛滿星斗的黑眸,斂起淚在他身前轉了一圈。
寧風凝望著她嬌俏的身影,在他面前飛旋著,那模樣多純真自然!可恨,為何他老是鎖不住自己的脾氣向她開炮?
雖說這一切全是為了她好。
「或許應該說我已對自己毫無信心了。」前一回如果不是箬雨激動的言詞反擊,激起了嚴東窘掩沒在恨意下的正義之氣,今天身受囹圄之苦的人不只是他,尚有她呀!他能夠再錯一次嗎?
「我不管,我就是不留,什麼信心不信心的,全是你嫌我麻煩的藉口!」她墨刷般的長睫扇了扇,卻扇不去凝睫的淚。
「你——」他霍地衝至她面前,原以為他會出言駁斥她,箬雨挺直身,無論他施加在她身上是怎樣的嚴詞怒罵,她都不會妥協。
但,出乎意料的,他卻是將她緊緊揉在懷裡,以剛毅的下巴磨蹭著她的小腦袋,以絲絲入扣的情話說道:「你絕不是麻煩,是我唯一的信心。」
「既是你的信心,就不要扔下我。」箬雨修長的指頭隔著布衫滑過他肌理分明的背脊,軟語柔言足以溺死一個大男人。當然,寧風也不例外。
在過去,他享受著與她針鋒相對的分分秒秒,而如今他則要用心去感受這個愛他的女人所給予的每一分真情。
她既是如此堅持,他又該如何呢?
「也罷!讓你跟吧!」他依附在她耳畔輕吐氣息,如果她是水,那他就是不能沒有水的魚,他們再也分不開了吧!
「謝謝你,風。」
送上自己熱情的唇瓣,吸引著孟寧風這只蜂兒,箬雨真的喜歡他的吻,懷念這份火熱激狂的感覺。
寧風因她的主動,眼眸閃過露骨的慾念,在極力抑制下卻愈顯得勃發不可收拾,他心不在焉地聆聽著箬雨的謝意,雙手早已毫不馬虎的拂上箬雨玲瓏有致的身段,熱力十足的唇也欺上她欺霜賽雪的白皙頸項,纏綿悱惻,游離的心也紛紛攏聚了靈魂,要她的心更是毋庸置疑。
孑然一身的他,當真有了一份愛的羈絆。
「我是不是該回房了?」他試探性的問,趁自己尚收得住手,他不想勉強她。
箬雨詫然抬頭,怔茫的眼讀不出他話中含意,「什麼?」
「我……媽的!」寧風暗啐了聲。看她那抹懵懂卻又迷人的神情,讓他積壓的情潮愈發上揚,漸漸沸騰蒸發。他該怎麼說呢?
「我的意思是再不走,我就走不掉了。」他終於擠出這句話。
「為什麼要走?我沒要讓你走。」
她美麗絕倫的小臉嫣紅似火,眼神迷漾似霧地看著他。
「箬雨,你到底懂不懂我的意思?」沉悶的呻吟聲自他喉間飄出,他自知耐性已臻頂點了。
「我當然懂。」她眼神灼灼的望向寧風性感的唇,以輕易可撩撥他心弦的聲音說道:「懂得不願放你走,你曾說過你有過許多女人,滿是豐富經驗的你願意教教我這個只是你『許多』中之一的女人嗎?」
「那是認識你以前,除了你我從未付出過真心。」
聽了她沙啞的訴說後,寧風驚慌的攫住她的雙手,挖空心思想解開她的誤解與醋意暗泛揚的心情。
「別緊張,我不要知道那麼多。」她懶洋洋的音調起起伏伏,似魔咒紊亂了寧風整個思維。
一雙纖纖玉手更是放肆的捉住他的手指親吻著,似有意似無意般的挑逗著他。沒錯,她是蓄意的,故意要撩撥他的心,讓他成為她所有的。
箬雨嘴裡雖不在意,但心裡卻嫉妒的要命。
他口口聲聲說愛她,而她卻不如那些與他有過肌膚之親的女人;不管了!誰要他欠她的呢!
「你不要後悔。」他嘎啞的又問。
「不會,永遠都不。」輕啟殷唇,她貼向他;寧風以那對熱情的黑眸凝視著箬雨,他們眼裡只有彼此,劃過耳際的聲響全都充耳不聞。
箬雨綻開慵懶的笑容,感受著他愛撫過她全身的戰慄感,酥酥麻麻的滋味竄透每個細胞,那股熱呼呼的感覺讓她禁不住嚶嚀出聲。
她柔柔軟軟的藕臂緊緊勾住他的頸子,輕聲催促他,也期待著他下一步的行動,「愛我,別遲疑……」
寧風半瞇起火紅的眼,她的體香刺激著他的感官,她的請求更滲透進他的大腦,一時之間血脈翻騰洶湧,來不及了!即使箬雨此時出口阻止也來不及了!
還好她沒。
一提勁兒,他將箬雨靈巧的身子抱上了床榻,冷不防的翻身壓上了她,在一陣癡迷的施與受後,雙雙攀爬至慾望的最高峰。
他熟練的技巧、火辣的擁吻、在她身上每一寸纏綿輾轉的吸吮,是那麼的狂烈放肆,也更說明了他擁有過許多女人的事實。
想像著他也曾經這麼對待其他女人,箬雨吃味的心更酸了,居然會酸的發疼,但她告訴自己,她要讓他完完全全的屬於她,不能再讓寧風環抱別的女人,吻她的唇、觸她身的手全都是她一個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