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景,一物,仍是舊時樣,然而,景物依舊,人事早已全非。當初,她怎麼也料想不到,再一次重遊舊地,會是這樣的局面、這樣的心情。
拋開突來的低迷情緒,循著清靈悠然的風鈴聲來到雅致的竹舍,竹片上清逸的字跡,一瞬間惹得她淚眼婆娑。
「念湘居……若真念湘,又為何冷絕以待?」閉上眼,湘影努力想平息翻騰的思緒,不想流露出太多的感傷。
就在此時,空氣中不尋常的氣息流動令她渾身一凜,依著習武之人的敏銳特質,她以最快的速度閃身一避,須臾,一道凌厲的身形早她一步穿入竹舍,她心下一驚,霎時有所領悟,也急追了進去。
石莫懷背身站在窗邊,身後有股寒絕殺氣逼近,他知道,卻不想再掙扎什麼,萬念俱灰的閉上了眼。
狄傲辰回千回谷了,有他守護,湘兒將會過得平順安樂,再也用不著嘗盡人生中的風風雨雨,而他也可以真正安心的放開她。他早有了決定,他這條命,早晚都要還給母親,卓文岳若要,就來取吧!就當還盡欠了他們二十七年的債,只願來世別再糾纏。
隨後跟進的湘影在千鈞一髮之際,紫綾揮揚而去,格開了卓文岳的襲擊,同時出聲示警,「莫懷當心!」
她因為懷孕的關係,功力不若以往紮實,但要阻止還綽綽有餘。
這聲音——石莫懷一僵,震驚地回身。
是她,真的是她!
看了看情形,他氣急敗壞的吼道:「誰要你多事,快回去!」
做了這麼多,為的就是不想連累她,這蠢丫頭怎麼就是不懂得遠離他?大著肚子還敢不安分的到處亂跑,要是出了事怎麼辦?
「我……」湘影被他難看的臉色給吼傻了,他語氣中的厭煩刺傷了她。
「石莫懷,你納命來!」卓文岳招招毫不留情,石莫懷身形一側,採取只守不攻的姿態,多年纏鬥下來,他對於卓文岳的武學路子,多少也摸清了幾分。
他改變主意了,他不能在湘影的面前死去,她會救他,就表示她對他還有殘餘的情分,他不能讓他的事再去影響她已然平靜的心湖。他對她的虧欠,早已多到延續來生都還不完,所以就算會死,他也不要她傷心。
過了百來招仍是僵持不下,卓文岳明顯被惹惱了,而一旁的湘影也看得心急,他可以對她殘忍,但是見他有危難,她仍是無法視而不見,於是,她終於忍不住出手相助。
兩人都沒料到她會突然加入戰局,石莫懷心頭一慌,險些吃了一掌。
「莫懷……」
察覺到這女子對石莫懷的影響力,卓文岳當下將攻勢轉移向她,湘影因憂心石莫懷,這一分神,沒辨明這記以虛代實的招勢,只見卓文岳手腕一擒,另一手已扣向她的咽喉。
一抹異樣神色瞬間掠過石莫懷的臉龐,但他恢復得極快,旋即以一臉淡然回視。「這是什麼意思?」
當初會逼湘影離開他,主要就是為了避免這種情形,沒想到……
「石莫懷,你是要乖乖束手就擒,還是要看你的女人死在你面前?」
居然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
不知不覺中,石莫懷雙拳握得死緊,然而表面上,他仍是平靜無波。
「你說得可好笑了,這女人我早就不要了,是她不死心的糾纏我,我也很煩啊!結果,你居然還要我為一個我玩膩了的女人乖乖將寶貴的生命奉上,你有沒有說錯啊?」
湘影不敢置信地瞪大眼。
這種沒有人性的話,真的是由他口中說出來的嗎?她為他而身陷險境,這字字傷人的言詞,就是他給她的回報?
「你是說,你完全不在乎?」卓文岳手勁一緊,挑眉看著他。
石莫懷心弦繃得死緊,用盡了全身每一分力量,才勉強抑住衝動。
不!他不能亂,他必須冷靜,若讓卓文岳察覺到湘影對他的重要性,湘影往後就休想有平靜日子可過了。
「要殺就殺,廢話什麼?我眼不見為淨。」這番話,應是足夠讓她死心了吧?今後不管他會如何,她都不會再為他悲傷。
卓文岳冷笑了一聲,這種小把戲,騙小伙子還可以,真識情滋味的人,哪會看不透?
這愣小子居然有著與他一般的深情,曉得用這種方式保護愛人,就不曉得他這小情人懂不懂他的用心良苦了。
不過,看這小女人面如死灰,一臉寒了心的絕望神情……嘖!真是辜負了傻小子的一片深情。
「既然你都說了,不成全你好像說不過去。」說完,卓文岳竟當真揚起掌……
石莫懷一顆心幾乎提到了喉嚨,他對湘影有信心,知道憑她的身手,應是有足夠的能力應對,但是……
天!他驚白了臉,她竟閉上眼,不作任何自救的應變措施!
無暇多想,他心膽欲裂的衝了過去,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卓文岳竟讓他有機會以身子護住她,然後,一掌分毫不差的擊去!
突來的壓力令湘影跌退了數步,錯愣地睜開了眼。
「湘兒……」微顫的手撫上她訝然的面容,她沒事,那就好了。
熬不住劇疼,他跌入無意識的黑暗中。
「莫懷、莫懷!」湘影驚急地連喊兩聲,等不到他的回應,她抬起頭,美顏激起怒意,出神入化的紫色綾緞立刻揮向卓文岳,招招欲取他性命。
她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麼想殺人!
「你是要自己滾出去,還是要我將你的屍體丟出去?」她真的是豁出去了。
看出她武功不弱,比起石莫懷可不遜色,卓文岳不想和這難纏的對手交峰,當下便抽身離去。反正石莫懷受了傷,短時間也好不了,除非她能時時守在他身邊,否則,這條命他早晚要取!
向晚的夕陽染紅了天際,但湘影卻無心欣賞這迷濛之美,目光又一次投向床上的石莫懷。
失了血色的面容仍舊出色,令她不由自主的伸手輕觸。
近半年沒見到他,心中不願承認錐心的思念著他,只告訴自己,她對他唯一的情緒只剩下恨,但,這一切究竟是在騙誰呢?
一直到見著他的那一刻,她才發現,自己從沒有一刻放下過對他的情,也就是因為這樣,她才會拿恨意來包裹自己的心,壓制這股惱人的情緒。
也許該說,她對他的恨從來就不是恨,那只是一種因愛而延伸出的怨懟。
若真恨他,應該是像狄傲辰對宮水凝那般,鄙視到連一丁點情緒都不屑給他才對。
可她沒有!她仍會關心他、為他憂慮,若非滿心懸念著他,無法全心應敵,她哪會輕易受制於那名屢次突擊石莫懷的男子。
可是,他呢?他對她又是抱持著什麼樣的心態?口裡說盡冷酷絕情的話語,真正面臨危難,為她挺身而出,不顧自身安危保護她的人也是他,這到底算什麼?
他的心,好難捉摸啊!
「莫懷,你究竟是有心,還是無情?」她苦惱地低問,柔荑順著俊顏撫下,目光被藏於領內的隱約細線給吸引住,在她的印象中,並不記得他頸上有戴什麼佩飾。
基於小小的好奇,她順著細繩勾出置於衣內的物品,所揭露出的答案,教她驚愕地忘了眨眼。
這是她親手為他縫製的荷包!
怎麼會?他竟收藏了起來,還穿上細繩,掛於頸上,極為珍視的帖放在心口處!
雙手顫抖得厲害,打開它後,她更發現,裡頭所放置的,是她當初送給他的寒玉,以及一截烏黑的青絲……那是她當初決然斷情所削落的發啊!
不爭氣的淚光在眼底蕩漾,她覺得自己好沒用,竟然好想哭。
此時此刻,若再說他無情,她如何相信?
石莫懷一醒來,所看到的就是她手執荷包,默默掉淚的情景。
他神情不大自然,一手扯回荷包,難堪地將眼別向他處。
「你怎麼還在這裡?」聲音幹幹澀澀的。
「你不希望我留下嗎?」她反問,目光停留在他臉上,想要找尋些什麼。
他怔了一下,感覺全身每一個細胞都敏感了起來,「你在試探什麼?」
不理會他過於尖銳的態度,她凝視著他,很認真地問:「你還在乎我嗎?莫懷。」
僵如化石的身軀,有一瞬間無法動彈,好一會兒,他困難地擠出話來,「記住你的身份!你以為你現在還有資格問我這個問題嗎?」
「我要知道!」她執拗地道。
「我以為我已經表示得很清楚了。」
「我要聽你說!」
石莫懷不著痕跡的深吸了好幾口氣,強迫自己開口,「你一定要我說是嗎?好!我告訴你,在我還是你唯一的男人的時候,就已經對你不屑一顧了,你以為在你讓別人碰過之後,還配得上我嗎?告訴你,我石莫懷不愁沒女人,我不屑要一個殘花敗柳!」
還是這麼的狠心呵!湘影對自己苦笑。
可若真是如此,那他又為什麼還要為她做這麼多?她真的不懂他!
他受不住無形的壓迫,起身想避開她的視線,但虛弱的身子一下撐不住重量,險些往下跌。
「當心!」未經思考,湘影本能的扶住他。
「別碰我!」他揮開她,兩人同時蹌退數步,他及時扶住桌沿,穩住身子,但湘影就沒這麼幸運了,身邊沒有任何支撐點可穩住身軀,當下,她心念一轉,乾脆任自己跌落地面,撫著肚子若有似無的呻吟出聲。
石莫懷一驚,轉首看向她。
「你——」他努力維持面無表情,「沒事吧?」
「好痛……」她可憐兮兮的低吟,抬起荏弱的小臉看他。
見他明明想靠近她,卻又萬般掙扎,她心中已多少有了領悟。
被她輕細的吟叫弄亂了心神,他沒再遲疑,移步蹲身在她面前,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
湘影垂下眼瞼,小心翼翼掩飾著情緒,語帶哀怨的開口,「我就這麼讓你避如蛇蠍嗎?或許你是對的,我是個不值得人愛的女人,我的死活,根本就沒人關心……」
他不由得擰起眉,「這話是什麼意思?狄傲辰呢?他不是很疼你?」
「他遇上了一個很好的女孩,現在,他所有的心思全在她身上,哪會注意到我……」
該死的狄傲辰!竟然敢這麼對待湘影!
石莫懷心緒亂成一團,抓住她的手問:「這事多久了?」
她目光定在那雙緊握住她的手上,酸楚的感覺衝擊心扉,淚水不知不覺衝出了眼眶,一顆接一顆的往下掉。他已經好久沒這麼關懷她、憐惜她了……
可石莫懷卻誤解了她掉淚的含義,眉頭皺得更緊,「他到底讓你受了多少委屈?」
於是湘影將錯就錯,憂傷地低語,「一個婚前失貞的女人,哪有資格去計較什麼呢?是我先對不起他,他要另結新歡,我也只能認命了。」
點點清淚掛在淒迷的容顏上,石莫懷揪疼了心,想為她拭淚,又硬生生的止住動作。湘影看出來了,順勢往他懷中靠,緊緊抱住他,將臉埋在他懷中,掬取著熟悉的氣息,口中不知所云的輕訴著莫須有的哀怨,只為了在他懷抱多留一刻。
他應該推開她,可是他辦不到!在她最悲傷的時刻,他怎能雪上加霜?
掙扎了好久,他終究還是敵不過內心的渴望,雙手環抱住她。
「他待我夠寬容了,我無法再要求什麼,也許,我真的不值得男人珍惜吧!否則為何我所得到的總是傷害?當初,我為你付出了一切,你都這樣待我了,何況是傲辰……」
疼楚來得突然,一剎那擊中心扉。
他傷她有這麼深嗎?
他以為,他們的那段往事,早讓她拋到九霄雲外,對她而言,根本不值得留戀。
「別這樣想,湘兒!」他沉痛地低喊,抬手拭去她臉上的淚痕,「聽我說!你比誰都好、都值得人愛,只要你有心,可以讓世間男子為你癡狂。別貶低自己,我相信只要你想,要挽回任何人的心都是易如反掌的事。」
「包括你嗎?」她幽幽抬眼。
「什……什麼?」一句話問得他心神大亂。
「我不在乎挽不挽得回傲辰,我想要的是你。」
她……說了什麼?她要他?在他這麼不遺餘力的傷了她之後?
太大的震驚,教他一時回不了神。
她在乎他!老天!本以為她早已釋懷,所以才會嫁給狄傲辰,接受另一段新感情,萬萬沒想到,她至今心頭依舊有他!
是因為這樣,所以,她今日才會前來尋他嗎?
狂悲狂喜的感覺在心中絞扯著,他一時不知該怎麼反應了。
該再一次要回她嗎?他矛盾地自問。
不,不可以!卓文岳的問題難以解決,那將會是一輩子的糾纏,光是今日之事,就夠教他驚心動魄,他不能讓它再發生第二次。
「我不能要你,湘兒。」他別開臉,咬牙道。
「為什麼?」他說的是「不能」要她,而不是「不想」要她。
「別再問了,對你沒有好處。」眉心糾結著,他歎息道:「回去吧!湘兒,我們之間不可能了。」
今世無緣,只求與她來世再結白首盟,那時,他定會好好的呵護她,不再讓她受苦。
「我要一個理由,這是你欠我的!」但她不為所動。
「別逼我說出更殘忍的話來。」他真的不想再傷害她了,她不明白嗎?
受傷的淚光在她眼底浮起,「你不怕我恨你?」
一抹淒愴的笑迅速隱於唇角,九個月前,他便覺悟了。
「還不走是嗎?你一定要我說?好,都成了親的女人了,還這麼水性楊花,不安於室,難怪狄傲辰嫌棄你,要是我……」
「夠了、夠了!」湘影掩耳大叫,無法再安之若素的面對他更加不堪入耳的殘酷言詞,含淚奔了出去。
石莫懷無力地閉上眼,濃濃的哀淒再也隱藏不住的流洩於眼底眉尖。
幽幽沉沉的夜,湘影再一次為情傷心。
她已數不清這是第幾回為他黯然傷懷,一夜無眠的佇立在星空下,也許是夜的蒼涼感染了她,她覺得好冷、好孤寂。
另一頭,石莫懷在暗處望著她,再也無法坐視她的消沉。
都這麼晚了,那個該死的狄傲辰在哪裡?為什麼沒陪在她身邊?
他再也隱忍不住,身形不著痕跡地竄入幻影軒。
有別於瀟湘小築的清冷,幻影軒是一室溫情。
「又要喝?」狄傲辰皺起眉,嫌惡地瞪著碗內濃黑的液體。
「不喝你的傷怎麼會好?」
「很苦。」這一回的表情多了唾棄。
「不然你要怎麼樣嘛!」楊翦柔快拿他沒轍了。都幾歲的人了,吃藥還鬧脾氣。
他不懷好意的目光停在紅唇上,「它比較甜,如果綜合一下——」
聽出話中深意,嬌容驀地飛上兩朵紅雲,「你少惡劣了。你怕苦我就不怕苦啊!你怎麼可以叫我陪你一起苦?」
「我有說嗎?」狄傲辰適時表現出一臉無辜樣,「我只是說,先讓我嘗點甜的,等一下吃苦會吃得比較甘心。當然,如果你想用另類的方式餵我,我也不介意——」
「你閉嘴啦!」她嬌嗔地嚷著,都快沒臉見人了。
「好。」是她要他「閉嘴」的喔!嘴巴不能說話,那就拿來實行另一種「功用」吧!
他傾身上前吻住了紅唇,無聲的纏綿由密密相帖的唇齒間流洩,蕩漾出一室溫存——
「砰!」石莫懷忍無可忍,怒沖九霄的踹開房門。「狄傲辰!你對得起湘影嗎?」
被打擾了好事,狄傲辰的臉色也好看不到哪裡去,「石莫懷,你囂張到我的地盤來了,不覺欺人太甚嗎?」
「你應該先去看看被你冷落的結髮妻子,再來考慮欺人太甚的是誰!」他終於知道湘影看起來為何會這麼落寞傷懷了,丈夫另結新歡,她卻只能逆來順受……
她到底受了多少苦?
他好心痛啊!
一抹不知名的光芒閃過瞳眸,狄傲辰面不改色,回道:「我這還不是向你學的?我的條件並不比你差,為什麼我就得忍受這樣的屈辱,接收你不要的女人?」
石莫懷倒抽了一口氣,俊容瞬時一片死白。
這番話夠狠!尖銳的直搗他的心口,痛得他說不出話來。
原來……湘影一切的悲劇,都是由他一手造成的。
「既然介意,當初為什麼要娶她?既然娶了她,又為什麼不好好珍惜她?」
他嘶啞地吼出聲來。
狄傲辰不為所動地抿抿唇,「我只是突然覺得,你幾個月前對我說的話很有道理,一個婚前失貞的女人,能清高到哪裡去?我幹嘛要拿她當作寶?所以,我接受你的建議,這有錯嗎?」
「你——」石莫懷氣得想一刀砍死這個可惡的男人,但卻更想先招死自己。
他當初幹嘛要說這些混帳話?否則,今天也不會讓狄傲辰有機會拿來大作文章了!
「你這個始亂終棄的混蛋!我不許你這樣糟蹋湘影,你聽到沒有?」
始亂終棄?他在說誰呀?居然罵得這麼順,一點都不心虛。
「先對她棄如敝屐的人是你,今日你有什麼資格在此大放厥詞?我就是休了她改娶翦柔都不算什麼,反正她又不是第一次被遺棄……」
「你敢!」狄傲辰話都還沒說完,他便一把揪住他的領子,一記又狠又猛的拳頭揮了過去。
狄傲辰悶哼一聲,莫名其妙被揪起,又莫名其妙吃了一拳,再莫名其妙跌回床上,刺骨的疼泛了開來,只見點點血絲由肩頭的衣衫沁出。
翦柔驚呼了聲,趕忙擋在他們之間,扶住狄傲辰一臉焦慮的問:「傲辰,你還好吧?我去請曲大哥過來一趟……」
狄傲辰反手拉住她,搖了一下頭。
「你受傷了?」石莫懷顯然也很意外,方纔他是有看到那碗藥汁,卻沒料到他會傷得那麼重。
沒多想,他趨上前去。
「你想幹什麼?」翦柔像只勇敢的小母雞擋在前頭,一副誓死捍衛的模樣。
石莫懷懶得和她多說,一把扯開她走上前去,迅速的點了狄傲辰幾道穴位止血,而後提運內力,將真氣輸入狄傲辰的體內,助他調節因受創而紊亂逆沖的氣血。
直到散盡最後一絲真氣,他拉開衣擺下床,疲憊地揉揉額際,「我已經沒有力氣和你爭執了,總之,好好善待湘影,否則,我不會放過你的。」
說完,他撐著虛弱的身子,消失在沉沉夜色中。
「柔兒,你看清楚沒有?」狄傲辰目光猶未從他消逝的方向收回,若有所思的容顏,顯得有幾分深沉難測。
「看得很清楚。」依著心靈相通的默契,她回道。「這石莫懷似乎並沒有湘影所說的冷酷無情。」
「他也受傷了。」
「什麼?」他突然冒出這一句,教她摸不著頭緒。
「我說,他本身也受了不輕的內傷,卻拚著最後一絲力氣來幫我,現在恐怕隨便一個稍有功夫底子的人都能輕易取他的命。」
「是這樣嗎?」
這一刻,他們心中所浮起的,是同樣一個想法,卻都沒有說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