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先,她請家了通報時,本是極其自然的道出段飛星的名字:「麻煩小管家,我想找段飛星,不知他……噢,不!」心念一轉,她改口,「先別讓段大哥知道,我想先見見貴堡堡主。」
之後,就是這種情形了──
她在大廳等待,沒多久段懷宇和藍夢漪同時出現,前者瞪大眼,因她令人驚歎的絕色姿容而震驚,同時也因這美得出塵的女子何以出現在此地而感到費解,至於後者,則是上下打量著她,最後居然語不驚人死不休。
「相公,她該不會是你在外頭背著我養的小妾吧?』藍夢漪慧黠而頑皮地問著身旁的夫婿。
「啊?」段懷宇是一陣錯愕,繼而無奈地苦笑,輕擰了一下愛妻的鼻頭,眼底淨是寵愛。「我愛你都來不及了,哪有心思放在別的女人身上?」
「這可難說幄!這女孩長得這麼美,身為男人,會心猿意馬也是人之常情呀!」藍夢漪嬌俏斜脫著他。
纖雲一聽,可真是窘迫得不知如何是好,她又羞又急,卻又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只能紅著臉無助地垂下頭。
「你喲!別玩了,瞧你把人家小姑娘弄得無地自容。」對這淘氣的妻子,他是又愛又憐,即使過了這麼多年,對她的疼愛仍不減當年。
「好嘛!」藍夢漪總算稍微收斂了一下她頑皮的行徑,朝纖雲露出和煦親切的笑容。「小姑娘,我鬧著玩的,你別介意,請坐,不用太拘謹。」
「謝謝。」纖雲微微頷首,在離她最近的椅子就全。即使只是短暫的相處,她卻能強烈的感受到段懷宇夫妻間的濃情愛意,那是一種不受時空影響的真摯感情,不知她和段飛星是否也能如段懷宇夫妻般。此刻,她忽然強烈思念起段飛星。
「我想我該先介紹自己,我姓殷,殷纖雲。」
殷──纖雲?段懷宇和其妻驚詫地對望一眼,又迅速恢復平靜。
「殷姑娘,我就是段懷宇,不過我想你此番前來要找的對象應不會是我,對吧?」
「容我大膽猜測,」藍夢漪深深望了她一眼,「如果我猜得沒錯,你真正要找的人是飛星,我的兒子,是吧?」
纖雲愣了一下,隨即大方承認。「是的。我不知道這麼貿然而來兩位對我有什麼看法,也許你們會認為我是個輕浮隨便的女子,但我沒有別的選擇了,我很清楚若不來這一趟,我一定會抱憾終身--或許也包括段大哥。所以無論如何,我都要讓他明白我的決心,更讓他清楚的知道,他的顧慮是多餘的,我──」大著膽子,拋開不必要的矜持,她毅然說:「我愛的是他的人,其餘的一切都不是問題,既然在知道他不為人知的秘密時,我不曾動搖過愛他的決心,那麼今後也不會因此而有任何改變。」
段懷宇和妻子對望了一眼,無聲的問她:「你聽懂了沒?」
好像有一點頭緒了。藍夢漪眨眨眼,也用有默契的眼神回他:這女孩有個性,我欣賞她!
「如果我的分析沒錯的話--你和飛星有不小的糾葛,是吧?」段體宇說的很含蓄。
「感情糾葛!」藍夢漪快人快語,「纖雲──不介意我這麼叫你吧?」見纖雲含笑搖頭,她又道:「是我那冷血無情的渾帳兒子辜負你了?」
「不,」纖雲本能的護著段飛星,為他澄清:「不能這麼說,我相信他內心所承受的痛苦並不下於我,若他當真冷血無情,那他今天就不會忍痛默默離我而去了。」
不錯,很瞭解我兒子。段懷宇讚許的點點頭。「你是不是該再說清楚一點?」
纖雲思忖了一下,取出段飛星臨走前留給她的信。「你們看了之後應該就會瞭解。」
段懷字以最快的速度看完,然後將信交給藍夢漪。
「嘖!」藍夢漪邊看邊搖頭,想不到她那個冰山兒子也有動情的一天,還愛得那麼癡、那麼苦,真是大出她的意料。「相公,你兒子怎麼和你一樣,深情得要命!」
段懷字回以無辜的一眼。「兒子又不是我一個人的。」
藍夢漪不理他。「纖雲,你──該明白他離開你的苦衷吧?」
「因為他身上的惡魔血液,不是嗎?」纖雲坦然回答,沒有絲毫的介懷之色。「我說過,是他多慮了。」
段懷宇心頭的不安總算稍稍平復,藍夢漪卻搖了搖頭。「我賭飛星沒有完全對你坦白,至少他絕不會告訴你破解的方法。」
「被解?」纖雲茫然不解地重複。「什麼破解的方法?殷大哥只簡單以一句段家的千年傳說含糊帶過,至於其內情,我也不甚瞭解。」
藍夢漪拋給段懷宇「看吧,我就說嘛」的一眼。「我就知道他會絕口不提,相公,交給你了,這是你們家族的傳說,你講比較清楚。」
「好吧!我說。」段懷宇清了清喉嚨,開始闡述這則匪夷所思的神奇傳說:
「據說自盤古開天以來,世間分天、地和人界,三界各不相擾,相安無事。可是故事就發生在近千年前,地界的魔王有一位貌似天仙的女兒,她誤闖了分隔地人兩界的交界,來到了人間,還情不自禁的和人間一名男子邂逅,相知相許,墜入愛河。
「人魔相戀本就是不被允許的,可是他們情意篤厚,相守一生的決心十分堅定,應界公主甚至不惜和魔王決裂,只為突破重重難關,和幾間男子在一起。」
「可是世事終究還是難以盡如人意,魔王在盛怒之下,將魔界最邪惡的惡魔血液溶入凡間男子的身上,施法使他在月圓之夜身心痛苦,搖身變成邪惡之人,詛咒他一生孤獨,所愛的女人皆會難以忍受的離他而去。此後,每逢月圓之夜,凡間男子就變得六親不認、毫無人性,甚至曾數度失手傷了欲阻止他的魔界公主……
「就在他們第一個愛情結晶降臨人世後,他們發現了一個殘酷的事實──凡間男子身上的惡魔血液竟延續到他們的下一代身上!可是魔界公主並不因此而動搖對他的愛,魔王的如意算盤打錯了,他以為公主會後悔、會回頭,但,魔王的詛咒似乎沒有成真,事實上,他們更加體貼對方,更加以無盡的包容愛著彼此,月圓之夜的事和他們孩子的不幸,絲毫沒有影響他們的感情。
「這份執著的情愛,感動了天界的神仙,正因為有情,才使人間更加美麗,所以也不忍再苛責他們違反自然常規的舉止,況且犯了錯的是他們,他們的孩子實沒有代為受罪的道理,於是為了彌補他們無辜的下一代,天界派一名神仙下凡告訴他們說,人間、魔界尚有如此癡情之人,上天又豈會無情;於是煞費苦心的預先為他們的下一代安排位適合他的女孩和一段纏綿給緒的人間情緣,只要那個有惡魔血液的男子順利找到了這位命運與他環環相扣的女子,愛上她,並且也讓她愛上他,共同譜出一段有情有淚的情愛韻曲……那麼,一對相愛的有情人,還有什麼事無法克服?」
聽到這兒,整個故事的內容簡直離奇得令纖雲難以在一時消化,然而,渾渾噩噩的腦子,卻又及時而準確的抓住了她最關心的重點。「你是說──惡魔血液的問題也是有可能解決的?」
段懷字滿意於她的接受程度和過人的理解能力。「沒錯,只要有心,凡事總能圖個解決之道,要化解惡魔血液當然也不是不可能,只要喝下那名生命中與他相系相連的女子的血,然後……調……調和陰陽即可。」說到最後一句,他神色有著不大自然的古怪,甚至尷尬得有些難以啟齒。
「調和陰陽?」好雲純真的眨了眨眼,水靈靈的大眼困惑著,不得其解。
「就……就是……」段懷宇實在很難再做進一步的解釋,只得求助的望向藍夢漪。
看到丈夫一臉的困窘,藍夢漪差點失聲笑了出來。也真難為他了,要他一個大男人去對不解人事的純潔女孩講這種男女之間的親密情事,難怪他說不出口,她是在場唯一知情的女性,自然得責無旁貸的挑起「解說」的重責大任羅!
她緩緩移步靠近纖雲,在她耳畔輕聲說:「就是男女間的床第之事。」
纖雲一張俏臉倏地漲得通紅,羞得抬不起頭來。「我……剛才不知道。」天啊!她還是個未嫁的閨女哪!虧她剛才居然「不恥下問」。
「現在不就知道了。」藍夢漪無所謂的聳聳肩,「我只是實話實說,可不是有意污染你潔淨無瑕的心靈。」
「好了,讓找把話說完。」段懷宇出面化解了纖雲的窘迫。「那位神仙在臨走前,曾留下一本冊子,前頭記載的是凡間男子和魔界公主的故事,之後便是為每一段情緣指點迷津,但是這本冊子能看的,只有已發生過的以及屬於自己的部分,千萬不可逆天而行,窺望其後的發展。
「相信你已很清楚了,那凡間男子便是我段家的祖先,而數代以來,身為段家人,總是希冀著惡魔血液能夠中止,別再將不幸延續到下一代,然而卻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那本冊子其准無比,到了記載飛星這一頁之後,冊於已到盡頭,沒有任何有關惡魔血液的記載,也就是說,在飛星之後,惡魔血液將就此絕跡,我一直對飛星抱著極大的希望,我相信他一定能化解。
「在飛星滿弱冠之年後,找便將冊子交給他,由他自行現閱。說來你或許不信,千年前,天界之人便已預料到將出個詩人秦觀,載入了那闕人人耳熟能詳的詞──鵲橋仙。其中更明白的指出:蒼涼如飛星,柔情老纖雲。九九重陽兒,當配七夕女。有一件事你或許還不知道,飛星是九月九日至陽之日所生,所以一直以來,我都將希望放在七月七日極陰夜所生的女子身上,怨我冒昧問一句,你──」
「是。」纖雲知道他要說什麼,肯定的回答:「我是七夕夜出生的,這表示──我叮以抱一點希望,對不對?!」事情已走到這個地步,她也顧不得矜持或害不害躁的問題了,壯著膽子明白的說出她的意願。
「你……」夫妻倆面面相 ,震愕不已。「你願意?」
「是的。」她挺起脊樑,毫不猶豫地點頭。「只要有希望,我就不能放棄。」
「可是……」同為女人,藍夢漪不得不站在她的立場替她擔心。「纖雲,事關名節,不能輕率決定的,這太委屈你了,若你不是那位生命與飛星相系相連的女孩,那……」
「我還是要試。」纖雲堅決道。
事關重大,若弄不好,結果可能會使兩人悔恨痛苦的過一生,所以段懷宇不得不又慎重的問了一次:「你真的想清楚了嗎?我們誰也沒把握你能化解飛星身上的惡魔血液,所以我們不得不考慮失敗的可能性,若不成功,你……甘心留在飛星身邊嗎?你可以有更好的選擇的,我不希望你因一時的感情衝動,做出會令你將來後悔的事,若果真是如此,對飛星來說將會是致命的打擊和傷害,所以……」
「夠了!」纖雲倏地出聲阻止,痛心的淚水閃在眼眶。「你這麼說並不公平,今天我會站在這兒不是最好的答案了嗎?在愛上段大哥之前,我便已隱約知道他不同於正常人,在來這兒之前,我更是不知道還有化解惡魔血液的可能性,我早就無條件的接納了他的所有,認定他是我這一生唯一的男人,既然愛他,我會連同他身上所有不完美的遺憾也一併愛上去,如此質疑我是沒有道理的。」
聽她這麼說,段懷字忐忑不安的心總算踏實了。
藍夢漪也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那麼,我是不是該去請咱們的男主角出來見見你這個跋山涉水、千里尋夫的多情佳人?」
「不,不要!」纖雲情急之下,跳下椅子驚叫。
「不?」藍夢漪煞住腳步,不解地重複。
纖雲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是說,過些天便是我的生辰,我想在七夕夜才見他,在此之前,請兩位暫時守口如瓶好嗎?」
藍夢漪一放鬆心情,又興起了挪愉滿臉駝紅的纖雲的興致:「我說相公,我們這兒幾日後是不是將會上演一出梁祝樓台會……啊!不行,梁祝是悲劇,應該說牛郎織女相見歡!」
纖雲被羞得滿面霞光,但心境卻是輕鬆而愉悅的。
段大哥,這回,我再也不容許你逃避了!她在心底暗暗決定。
???
迢迢牽牛星,皎皎河漢女。
纖纖擢素手,扎扎弄機杼。
終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
河漢清且淺,相去復幾許?
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
段飛星斜倚窗口,遠遠眺望天邊問看炫麗光芒的牛郎、織女星,一聲淒楚斷腸的哀歎輕輕響起。
「河漢清且淺,相去復幾許?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他幽幽輕吟,撇撇唇,悲涼地對著星空哺語:「牛郎織女呀!你們可知我是多麼的□慕你們,縱然你們曾因相思而柔腸寸斷、泣涕零如雨,然而今日也已得償夙願,一傾相思,而我呢,空為情心傷、相思斷腸,今生卻再也見不著深愛的人兒,就算為她黯然心傷,她也永遠都不會得知,只能徒歎脈脈不得語的悲哀。」
纖雲呀,你可知我是多麼的思念你?
情深幾許?怎會如此相思無限?短短半月的分離,每回想起她,心頭總是無由的抽疼,刻骨銘心的深情痛楚,教他片刻難安。天哪!才半個月而已,他就如此失魂落魄,今生他又將如何度過沒有她的淒冷歲月?
「我只想和你度過這屬於情人的七夕夜,若沒有你陪我,我情願獨自忍受淒涼。」纖雲的話猶言在耳,他的心揪痛了,腦海毫無預警的浮起纖雲躲在黑暗冰冷的角落,淒楚地獨自垂淚的景象──
「自懂事以來,我就一直很涓望過個最美、最浪漫的七夕夜,而今,我深知只有你才能辦到……」
天!纖雲……
他沉痛地閉上眼,無力地靠在牆上,喉頭硬嚥了。「對不起、對不起,纖雲……」
「在想念我嗎?」悅耳的嗓音幽幽然響起,輕輕地迴盪在四周。
段飛星如遭電極的睜開眼,那個他想疼了心的嬌弱身影正巧笑情兮的站在他面前,這恍然如夢的情景令他一時失了神,然而,心頭強烈的渴望卻讓他在下一刻緊緊將她抱在懷中,不留絲毫空隙!「噢,我在作夢,我又在作夢了!纖雲,不要讓我醒來,我情願永遠沉睡在有你的夢中,再也不要醒來!」
雖然被他抱得有點緊、有點痛,但纖雲發現她一點也不介意。「不,你既不是在作夢,我的存在當然也不會是虛幻。」
突然,他飛快鬆了手,一臉震驚,面無血色的膀看她:「你……真的是你?」
纖雲幽柔一笑。「難不成你情願要夢中虛幻的我,也不想擁有真實的我?」
「你……」段飛星不可置信地望著她。「怎麼可能?你怎麼可能會出現在這裡?」
「因為我知道你想我,你的心在呼喚我。」她又靠近了他一步,他卻驚慌地閃了個身,繞過桃木桌,和她保持段距離。
「快回去,纖雲,別胡鬧了,你爹會氣死的!」他又氣又急的咆哮。「我都做到這種程度了,為什麼你還不死心?為什麼你還不乖乖嫁給裴慕凡?你究竟要我拿你怎麼辦?難道真要逼我讓你很我嗎?」他苦惱而痛苦的失聲吶喊。
「如果,」她眼中閃著一抹不知名的光芒,「我說我今天之所以到這裡,只是想送個帖子給你,將我的喜訊告知予你呢?」
猶如五雷轟頂的訊息擊向段飛星,霎時,他全身寒透,不穩的身子晃了晃,跌坐在床沿,血色盡褪的臉龐白得駭人,好半晌,空空洞洞的胸口閃過一股推心的疼──
她終於死心了,她終於答應嫁給裴慕凡了,這曾是他當初衷心所期盼的,可是為何今日乍聞她的喜訊,他卻是如此痛不欲生?
「恭──恭喜你。」像顆洩了氣的皮球,他萬念懼灰的無力輕喃,話中有著太多、太多的苦澀。
嘖,固執的男人!纖雲搖頭輕歎,決定用實際行動說服他。「沒有喜酒,也沒有新郎,如果我是新娘,那新郎倌也絕對會是你。」
「你,」段飛星迷傭地望著她,一時摸不著頭緒,此刻纖雲已走到了他面前,若無其事的拿起他掛在床邊的劍,抽劍出鞘。「你做什──」啞然失聲。
一道刺目的血口出現在纖雲雪白無假的玉臂上,鮮血徊泊地往下滑,她靠近呆然失神的段飛星,溫柔地命令:「張開嘴。」
錯愕過後,他回過神來,暴跳如雷:「你這是在做什麼?快止血呀!」
「除非你喝下我的血。」
「不!」他太明白事情的嚴重性了。「我絕不喝!」
「如果你不想看我因血流不止而香消玉殞的話,合作一點,好嗎?」她執拗道。
他倏地跳起身來,以手按住她的傷口,「我幫你止血。」
不知哪來的力氣,她使力將他按回床上。「你是想看我明天再添一道新傷口嗎?你今天要是不喝,我會天天這麼做,直到你喝下我的血為止。」
「你……」他驚痛莫名地望著她,「你這是何苦?」
見他稍微軟化,她將滴血的手臂遞到他唇邊,「求求你,喝下吧!」
他悲然輕歎,微啟了雙唇,接下近三口的鮮紅血液。「夠了吧!你快去止血上藥。」
「不。」她輕輕搖頭,以手絹隨意的綁住傷口。
段飛星無情的轉身背向她,冷漠地下逐客令:「我想休息了,請你離開。」
「不。」她依然簡單的回答,不以為意的含笑扳回他的身子。「為什麼不敢看我?」
面對柔情似水的纖雲,他的偽裝全然潰決,激動地吶喊:「快走,纖雲,求你快點離開,不然──待會你就真的走不掉了!」她還是搖頭。「快呀!不要讓我恨自己……」
「你用不看恨自己,我是心甘情願的。」她柔聲回答。
段飛星用力推開她,雙拳死命握著床上的絲被,額上冒出涔涔冷汗,不難看出他正極力壓抑著自己。「快──走!」
「我不能功虧一簣。」她努力不使自己臉紅羞怯,伸出微顫的雙手,當著地的面寬衣解帶。
「不!」他困難地別過頭,忽冷忽熱的感覺在胸口劇烈衝擊著,漸漸蔓延全身,痛楚難當。
儘管生澀不安,她依然無懼的面對著這令她全然陌生一切,輕輕褪去身上的羅衫,僅著的兜衣遮不住無限的旖旎春光,努力控制不規律的心跳,她抬手輕輕佻下床帷,柔情萬千的偎近他,以記憶中段飛星吻她的方式輕輕覆上他的唇。
「纖──」他的唇被她堵住了,他喘息看,用盡全身的自制力想阻止她,也阻止自己。他不斷告訴自己,不能、不能!他不能毀了纖雲!「不要,纖雲,不要……他氣若游絲,抬起的手,一點也使不上力,「你會後悔的……」猶固執地低喃。
「我不會。」她的唇落在他的頸間,羞澀的小手笨拙的解著他的衣衫。
「噢!」他痛苦地低喃,身心的折磨,由內到外衝擊著他。老天爺,他不是聖人,更不是柳下惠呀!何況……
他克制不住自己了!
他反身壓住她,粗魯的褪去衣衫,狂野激情的吻紛紛落下……褪去她身上的兜衣,他不顧一切地佔有了她!
火焰般的激情烈愛席捲了他們,狂熱的纏綿中,一聲無怨無悔的淒美嗓音似有若無的響起──
「我愛你──」
七夕情人夜,是牛郎織女的團圓夜,也是世間有情人在淒苦相思後的甜蜜聚首之夜。
皎潔的月光悄悄撒在一雙交纏的身子上,鎖住了一室的繾綣浪漫,幻化成無數激情的火花,及纏綿人心的呢喃情話──
???
這算不算強暴?
當一切歸於平靜時,纖雲擁著絲被的一角,赤裸的背對著段飛星,而首先湧起的便是這個問題:她算不算強行「佔有」了段飛星?
激情漸退後,她的腦子恢復了正常運作,先前那令人臉紅心跳的火熱場面一幕幕湧進腦海,想起自己大膽的勾引舉動,她就羞得恨不能跳海自行了斷算了,雖然她明白就算跳千萬次的大海也難洗她今朝滿面羞!
身後一直沒有動靜,纖雲鼓起勇氣,悄悄地、怯怯地轉回身──哇!他居然一直目不轉睛的看著她,那深沉如海的眸子教人猜不透,但由他緊繃著的陰霾神色看來,他是真的很生氣,她恐怕是惹火地了。
「對不起。」她小小聲地道歉。
對不起?段飛星那沒有情緒的眸子總算浮起了一絲驚詫。
她道的是哪門子的鬼歉?雖然他明白只要他不高興,這小女人就會遷就他、莫名其妙的向他道歉,可是這回怎麼她仍「先下口為強」,向他道起歉來了?
「你能不能解釋你的『對不起』是何意義?如果我沒記錯,我才是那個該自責痛苦到想殺了自己的人。」
「這麼說,你不氣我的膽大妄為羅?」愁雲散去,她露出欣喜的笑容。
望著她甜甜的笑容,他忽地激動的擁住她,將她緊緊壓在身下。「我再也不離開你了,再也不了!今生今世,我要走你殷纖雲。天曉得我這些日子是怎麼過的,一次錯誤的選擇,讓我們苦了半個月,如今,是你自己決定再度走入我的生命中,不論這抉擇是對是錯,我陪你一同沉淪。」在他們有了如此親密的契合後,再度割捨她會讓他比死還痛苦,不管日後會演變成怎樣,他都不想再失去纖雲,回到那段只有淒涼和悲苦的日子。
這意外的結果,令纖雲又驚又喜,一時無法置信。早知會這樣,她應該早點這麼做才對,害他們繞了這麼大一個圈子,又受了這麼多苦,她懊惱地想。
「纖雲?」迎祝她眼底的悔恨,段飛星一震,心頭恐慌了起來。「你後悔了嗎?」
「後悔,幄,對呀!」就在段飛星一顆心直往下沉的時候,不料又聽她天真而無邪地說;「早知道這麼容易就能讓你投降,在韓家莊的時候我就該這麼做了。」
「什麼?」沒搞錯吧!段飛星氣悶之餘,竟只感到好笑。「真懷疑我當初怎麼會愛上你。」頓了一會,他斂去笑意。「纖雲,跟了我你內心真的一點委屈也沒有?我不得不提醒你,你的血和──人,未必真能幫我化解體內的惡魔血液,那你……」
纖雲摀住他的嘴,輕輕搖首。「我不在乎,我對你的愛深到足以包容這一切,相信我好嗎?」
「纖雲!」他激動的擁緊她。「我真的好擔心,擔心我沒辦法給你幸福。擔心……」
「我才要擔心你會賣妾成群呢!萬一我不能幫你化解身上的惡魔血液,那你豈不見一個七夕生的女子就試一個,那麼……天哪!」她半開玩笑的驚叫。
「小醋罈!」段飛星被她唱作俱佳的言行逗笑了。「這輩子我段飛星就只人定你一個女人,去他的老天爺,去他的七夕女,管它安排什麼樣的女人給我,終此一生,我只有一個妻子,名叫殷纖雲。」
「殷大哥──」纖雲心頭甜滋滋的,「記得我曾說過,渴望過個美好而浪漫的生日嗎?」
說到生日--段飛星撐起身子,面有愧色地望著她。「你會不會怪我食言?」
「食言?沒有哇!」她靈動而嬌媚的伸出雙臂勾住段飛星的脖子,眼中流露著如詩如夢的醉人光芒。「今夜是我十八年來,度過最唯美、最浪漫、最繞綿溫存的七夕夜,謝謝你給了我這麼美麗的一晚。」
『纖雲──」無由的感動和滿足漲滿胸臆,他多麼希望這份幸福能永遠繼續下去!」我有沒有對你說過一句話?」他的聲音低沉而嘶啞。
「什麼話」」她低眉斂眼,語帶嬌羞。
眼底淨是醉人的溫柔,帶著撼人心痛的深情,他道;「我愛你,好愛。好愛你!」他的唇,輕憐蜜意的停泊在她欲語還休的朱唇上。
???
接著、是一串難以用筆墨形容的幸福,兩家投入於婚禮的籌備中,而這兩個當事人倒悠哉悠哉的,像個沒事人一樣,整天形影相隨、濃情繾綣。
本來,為了禮教的問題,纖雲應該先回殷府,乖乖等候段飛星的花轎來迎娶,否則成天同進同出難免惹人議論。但是纖雲不肯,她堅持至少讓她待到八天後的月圓夜過後才回去,她要和段飛星共同面對這成敗的關鍵時刻,無論結果是悲是喜,她都要在他身邊陪著地,和他一起度過。
第八天,原本有說有笑、成天情話綿綿訴不完的兩人,竟同時一反常態,陷入無語的沉默中,雖然什麼也沒說,他們卻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同樣的期待與緊張。
一直到入夜,平時總固定向段飛星道聲晚安再回客房去休息的纖雲,今夜並沒有和他分開,而是任他輕擁看一同靠坐在床邊,靜靜期待答案的到來。
「纖雲。」他輕輕出聲喚道。
「嗯?」纖雲緊繃著心弦靠在他臂彎,就連答應的音調都因緊張而顯得有些不穩。
「如果我們失敗了,你會不會很失望?」他難掩憂心地問。
「會,因為我知道你期待,所以我因你的失望而失望,我的喜怒哀樂全系有你的身上,你還不明白嗎?」
「現許明白也不晚。」聽纖雲這麼一說,他倒不是真的這麼在意結果了。「只要有你,天大的失望打擊我都能承受,不要太擔心我,纖雲,我不要緊了。」
「嗯」纖雲更加的偎緊他,心情一放鬆,眼皮突然間好沉重,情懶的睡意衝擊著她,靠在她將□息一生的溫暖懷抱,不知不覺的跌入夢鄉。
子時、子時……子時究竟到了沒?
從前,他身體的反應自會告訴他答案,如今,他卻一點頭緒也沒有,究竟是時辰沒到,還是過了?
望著懷中酣然入睡的人兒,一抹憐愛的笑容緩緩自唇角漾開,原本放在注意時辰上的心思,不自覺的轉移到這個令他憐疼的可人兒身上,親了親她的額頭,他也在睡意的侵襲下,漸漸閉上了眼。
一抹刺眼的曙光射進屋內,段飛星眼皮動了一下,「於時究竟……」他倏地止了口,不敢置信的望著窗外大白的天色──天亮了?!嗅,老天爺!
這喜悅,他要與纖雲共享,此刻他唯一想做的,是耐心等待纖雲睜開她美麗的雙眼。
「唔……」纖雲嚶嚀一聲,身子動了一下,在他的期待下輕啟雙眸。「段大哥,天亮了嗎?」她一睜開眼,便接觸到他異常溫柔而盈滿笑意的眸子。
「是啊!你這隻小睡豬在我這兒睡了一晚。」段飛星含笑戲弄道。
「什麼小睡……等等!天亮了,而我卻還穩穩的在你懷抱中,那不表示你昨晚……昨晚並沒有……」纖雲又驚又喜,竟結巴得無法完整表達她的話。
「是的,沒有,什麼也沒發生,我們成功了。」段飛星沉穩的語調,說出了她想聽的結果。「你真的是那個屬於我的七夕女子,我的一生將與你相系相連、密不可分。」
喜悅到了極點,已非言語所能道盡,纖雲只能動容地望著他,綻出帶淚的微笑。
「纖雲,謝謝你。」他溫存的棒看她的臉,真摯的道出他虔誠的感激。「謝謝你沒有因我的離去而放棄了我,謝謝你再度走進我的生命之中,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謝……」
纖雲逸出一朵美得醉人心魂的笑容,抬首吻住了他的唇。
因為,情到深處已毋需言語。
大白的天際,代表看一天的開始,對段飛星而言,更是生命中全新的開始,他們衷心感謝著上天巧妙的安排,雖然惡魔血液曾令他們備嘗辛酸,然而他們卻也因為這傳奇性的牽引,尋得此生的最愛,譜寫了一段血淚交織的宿命情緣──恆古纏綿。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