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掬心 第二章 作者:樓雨晴

  夜已深,人初靜。

   朱允淮幾番輾轉,難以入眠。

   門板的縫隙透進一絲光亮,他勉強撐起身子,放柔了動作,推開房門。

   是心棠。她正就著微弱的燭光,做著針線活兒。

   瞧她那全神貫注的認真樣,他的唇角不經意的勾起一抹笑。

   家裡一直都是她靠著一雙巧手替人縫縫補補,掙些碎銀度日,偶爾也裁衣制鞋,或是繡繡荷包、手絹之類的,托熟識的大娘拿到市集上去兜售,日子勉強還過得去。

   而現在家中多了個人,而且又帶著傷,這封她來說無疑是項負擔,生活又拮据了許多。她勢必得比以往更辛勞些。才撐持得下去。

   正全神投入於手邊的針線活兒時,微微晃動的暗影驚動了她,一個不留神,尖銳的細針扎入指頭,她顫了下,低呼一聲。

   「怎麼了?」朱允淮見狀。立即移步上前,沒多想便拉過她的手,含進他溫熱的唇,吮去沁出的血珠子。

   柳心棠傻愣愣地看著他,分不清是否為燭火搖曳的關係,她的臉龐覆上了層層淡暈。

   「還疼嗎?」他柔聲問著,捨不得放開她。

   掌心所接觸到的肌膚,沒有他所想像的柔嫩,感覺的出是一雙長年操持勞務的手,與他優雅細長的手有著強烈的對比。

   這樣的發現使得他的心頭無由泛起疼意,更加密密護住那雙刻著滄桑的柔荑。

   「呃……好多了……」她也忘了該將手抽回,貪戀著他溫暖的包圍。

   「我嚇到你了是不是?」

   「沒這回事,是我自己不小心。」她低低囁嚅。

   「以後就別再熬夜了,當心年紀輕輕便弄壞了眼睛。」最重要的是,他捨不得她如此虐待這一雙靈燦不可方物的美麗雙眸。

   「可是……」她張口欲言,最後還是將話給吞了回去。

   「你想說什麼?心棠。」他看的出她有難言之隱。

   「沒什麼,那不重要。」她不想讓他有心理負擔。

   貝他眉心微蹙,她這才想起他有傷在身,趕忙扶起蹲在她跟前的他。「你怎麼起來了?當心又弄疼傷口。」

   朱允淮沒拒絕她的扶持,反手輕摟她纖細的腰身一同回房。

   她身上有股獨特的香氣,宛如空谷幽蘭,淺淺低回,堪可醉人。

   悄悄汲取這抹淡雅幽香,胸口的疼楚竟微微緩了。

   「陪我聊聊好嗎?傷口難受得睡不著。」與她交握的手,戀戀難捨,放不開。

   「好。」她在床邊坐下。「你想聊什麼?」

   「你除了老爹之外,沒有其它親人了嗎?」他渴望瞭解她,對她的關切,遠超乎他所預備付出的。

   「我娘在我很小的時候就不在了,一直以來,就是我和爹相依為命,雖然日子清苦了些,但爹很疼我,也就是因為這樣,再苦我都甘之如飴,因為在這世上,我並不孤獨。」

   握著她的手緊了緊,無聲傳遞溫暖與關懷。

   她這股如寒梅般的堅韌令他心折。

   儘管只是三言兩語,他亦能感受到這對父女之間無可比擬的濃厚情感,像是相互依附著彼此而存活,面對人生的風風雨雨也不至於無依。

   「老爹是個很慈祥的父親。」見過柳老爹幾次,對他這個陌生人,樸實的老人並不吝惜給予溫情。

   「是啊,能當他的女兒,我覺得好幸運。」說著說著,她放鬆了自己,往床頭靠去。

   「我母親也不在了。」他突然冒出一句。

   「什麼?」她錯愕地隔過頭看他。

   他幽淡地微笑。「在兩年前。很難說自己幸不幸運,我比你多擁有了幾年母親,但總是聚少離多,無法親近。」

   該怎麼說呢?有得必有失,這是他一身榮寵所必須付出的代價。

   他是一國儲君,自小便被培育成獨立自主的性格,一個有擔當的男子,是不該依戀著軟弱的溫情。

   是而,他的成長過程其實是孤獨的,他沒有童年,在同齡孩童正盡情歡笑時,他是被四書五經、治國之道所包圍。一身的出類拔萃、絕倫出眾下,包裹著一縷寂寞的靈魂。

   他以為自己是不在乎的,也一直以為自己早就接受了命定的人生,但是在遇上這對父女之後,他才發現這片空寂的心靈,其實很渴望情感的滋潤。

   「那你爹呢?」柳心棠好奇地多問了一句。

   「他愛我的方式和你爹不同。在他眼中,我是他的驕傲,也因為這樣,他對我有太深的期許……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她輕點了一下頭。

   感覺的出這是標準富貴之家的常態,她猜,允淮的父親恐怕連抱他的次數用五根手指頭都可以數得出來。

   聊啊聊的,夜愈來愈深,倦意愈來愈濃,眼皮逐漸往下跌,她記得她接下來是說:「你一定很寂寞……」

   「是啊,所以我渴望有個知我、懂我的紅顏知己……」聲音漸漸放輕,像是自言自語般,直到輕細如縷。「你願意嗎?」

   「唔……」她模糊地應了聲,完全被睡意征服。

   朱允淮微偏過頭,凝睇靠在他肩上酣然入夢的可人兒,溫柔的笑意漾了開來──

   「你說的哦,不許反悔!」幾不可聞的音浪,飄散夜風中。

   ◎◎◎

   日子一天天過去,兩人培養出相知相惜,只能意會,卻無法言傳的微妙情感。

   每每望著他俊雅出塵的容顏,心棠就好生苦惱,她控制不了自己的情感起伏,他的一個凝眸、一記不經意的微笑,甚至隨口的一句話,便教她不由自主的臉紅心跳,所有的心思全隨著他轉……

   陌生的情懷在心底紮了根──為那卓爾不凡的男子。

   她不知道該怎麼辦,明明是不打算動心的,但他就是牽動了她的心,讓她的一顰一笑全繫在他身上。

   也許,她真的錯了。打一開始,她就該牢牢封鎖住所有的感情,不該對他投注過多的關切,那麼,如今也許……

   她好迷惘,因為她比誰都清楚,這個男人她愛不起,要真陷了下去,最終只有傷心。

   可,每當迎視他,癡然的目光就是無法收回!

   意亂情迷的心呵,有如糾結的無頭絲線,再也剪不斷、理不清──

   歎了口氣,她小心翼翼地捧著剛煮好的魚湯,正要端去朱允淮房中之時,柳老爹走了進來。

   「棠兒……」

   「有事嗎?爹。」察覺到老父欲言又止,柳心棠放下魚湯,不解地正視他。

   「那個……棠兒,你和朱公子……」

   「允淮?他怎麼了嗎?」一提到這個名字,她表現出前所未有的關切與焦灼,當下便要衝出廚房。

   「他沒事,你別這麼緊張。」女兒的反應看在柳老爹眼中,更加憂心不已。「棠兒,你是不是……對他……」

   「什麼?」爹的表情好沉重,是什麼事這麼讓他為難?

   「你喜歡上朱公子了,是不是?」

   「爹!」一下子被道破心事,柳心棠的俏臉飛紅。

   這麼說來──不是他多心了?

   這些日子以來,兩人的相處他是看在眼裡的,他一直在暗暗憂慮,沒想到……

   棠兒的反應,證實了他的猜測。

   「棠兒呀,你真傻!他是什麼樣的人家,你不會不清楚,光是那股清華出塵的風采,就足以證明他不是等閒之輩,哪是一般卑微的小老百姓所能相提並論的,我們高攀不上人家啊!」這番話或許殘忍,但卻不得不說,唯有打破女兒的癡念,才不至於將她傷得更重。

   柳心棠身形一晃,微微白了臉色。

   知道是一回事,但是由別人口中說出來,她還是受了打擊。

   是啊,她拿什麼去高攀人家?又憑什麼癡心妄想?事實的確就是這麼殘酷!

   「女兒,別怪爹,爹只是提醒你,不想你陷得太深,屆時難以自拔,痛苦的是自己。」

   「我明白。」爹是愛女心切,想保護她,她又何嘗不想保護自己?只是……情難由己呀!

   「您放心,我懂分寸的。」深吸了口氣,她端起魚湯走了出去。

   ◎◎◎

   一推開房門,朱允淮迎面使送上一抹愉快的笑容給她。

   「心──咦,怎麼啦?你臉色不大好看。」他坐直身子,手探向她。

   「大概是昨晚沒睡好。」柳心棠避開他的目光,一語帶過。

   「你又不聽話熬夜做針線活兒了,是不是?」語氣略有薄責,看著她的神情是滿滿的不認同。

   「沒有。」她低著頭,舀了匙湯汁,細心吹涼後才送到他唇邊。「來,趁熱喝了。」

   其實他傷口已癒合得差不多了,根本不需要人喂,可心棠既然不覺得麻煩,他也就欣然受之。

   依言喝了一口,他的視線不曾自她臉上移開。「心棠,你不對勁。」

   她抿著唇,不發一語,又送上一匙。

   朱允淮只得喝下,然後再度開口。「什麼事不開心?」

   「沒事。」她自始至終不曾與他對視。

   「我不能讓你信任嗎?」不管任何事,他自信有那個能耐為她解決,就怕她沉默。

   「別問了!」他為什麼要這麼溫柔、這麼體貼?他明明什麼都給不了她,那就別表現得像是極度在乎她的悲喜、別讓她沉溺呀!

   「看著我,心棠!」他溫柔而堅定地勾起她的臉龐。「我以為,我們至少是朋友。」

   朋友!

   是啊,朋友!不然她還以為是什麼?

   她甚至連「朋友」這個字眼都算是奢求了。

   淒然的笑,悄悄隱於唇角。「朋友是嗎?那就給點面子,先把湯喝完。」

   明知她在逃避話題,他還是依言而行。

   將空碗擱置一旁,他若有所思地道:「你用不著如此的。」

   他指的是她全心全意的照料。

   這些日子下來,柳家的情況他不會不清楚,心棠的能力,最多是讓他們父女二人求個溫飽,如今多了他,無疑是個負擔;而她為了替負傷的他調補身子,總是不缺魚湯肉食,更從不讓粗茶淡飯有機會入他的口……

   生長在宮廷之中,珍饈美食對他而言並不稀奇,何況只是小小的湯食。他真正重視的是她為此而付出的心血,這份心意才是他珍藏一生的寶貝。

   「這不算什麼。」柳心棠淡然回道。

   她是真的這麼認為。

   山珍海味想必他已嘗盡,她只怕委屈了他。

   「誰說不算什麼?救命大恩可不能等閒視之,我一直在想該如何回報你。」

   「回報?」她愣愣地看著他,像是一下子不能理解它的涵義。

   「是啊!你對我好,我心裡明白。一直以來就是你在付出,總該換我來為你做點什麼,只要你說的出口,我就辦的到。」

   好自負的口氣啊!

   然而為什麼這些話聽進耳中,卻令她備覺酸楚?

   父親的話在此時浮現腦子,又一次證明她的自作多情。

   他是尊貴的,她算什麼?拿什麼去高攀人家?就因為這樣,所以她必須乞憐他的恩賜?他是不是這樣想的呢?

   「你期許我有什麼反應?欣喜若狂?還是感激涕零,叩首謝恩?」悲憤一股腦兒湧上心頭,她不顧一切的喊道。「你以為我救你圖的是什麼?你以為這些日子我對你好,貪的又是什麼?你太小看我了,我就算什麼都沒有,至少還有一身傲骨!」

   朱允淮聽傻了眼。

   「等……等等!心棠,你恐怕……」

   「不要再強調你多有能耐,告訴你,我什麼都不稀罕,因為我真正要的,你給不起!」一口氣吼完,她遠遠跳開,不給他任何挽留的機會,悲傷地奪門而出。

   「心棠!」他沒多想,立刻追了上去。

   他只是單純地想表達她對他的意義,以及他能夠毫無保留將自己的一切全都交給她的這份誠摯,卻沒想到會傷了她,更沒想到她如此纖細善感。

   「別走,心棠!」追了數步,他攔下她。

   「你走開,不要管我!」爹說的沒錯,誰教她管不住自己的心,受了傷也只能說自己活該,他毋須理會她。

   朱允淮轉過她倔強的纖肩,盯視著她淚眼汪汪的模樣,直到兩顆清淚涼了下來,他心疼地抬手拭去。「你要什麼?心棠。」

   什麼樣的渴求令她悲傷若此?她不說,又怎知他給不起?

   淚水落得更凶,她咬著唇硬是不肯哭出聲。

   他還是不懂嗎?她根本不需要他回報她什麼,因為她付出的是感情,那不是任何有形的事物所能報償的!

   「我什麼都不要,你聽清楚了沒有!有權有勢是你家的事,別拿它來羞辱我。」她已經夠難堪了,別再踐踏她的感情了,可不可以呢?

   繞腸的歎息低低逸出。「包括我嗎?你也不要?」

   「我不──」巨大的淚凝在眼眶,她怔愣地看著他。「你說什麼?」

   「我說,你連我都不稀罕嗎?」

   柳心棠跌退一步,像是受了極大驚嚇,楚楚堪憐的小臉滿是深怕受到傷害的脆弱。「你不會是認真的……這不可能……」

   這一刻,他終於肯定了──

   她,要的是他的真心!

   小傻瓜呀!她難道不知道,他的心,早在第一眼凝眸相望之時,便已交給她了嗎?

   「沒什麼不可能,只要你開心,我什麼都能給。」之所以不表示什麼,是因為不夠確定她是否有心,他不願強迫她,而今既然她亦有情,那麼他便說什麼都不會再放開她。

   「你……你……」這是夢嗎?他會對卑微的她動心?「別開這種玩笑……別戲弄我……如果你不是認真的……」

   朱允淮沒等她把那段零零落落的話說完,探手一抓,柳心棠猝不及防地跌入他懷中,不等地反應過來,雙唇便堅定地壓下,掠取了那抹甜美嫣紅。

   他不想多說什麼,一切就交由她去感受、去判斷吧!

   溫熱的唇舌淺嘗輕觸,憐惜她受了驚的靈魂,指尖輕輕柔柔地滑過嬌容,繞到頭後,托住她的腦後,感受到她放鬆了心弦,幽迷淺醉地合上秋瞳,他深深地物了下去,舌尖毫不遲疑的探入她柔軟的唇腔,完完全全席捲了她。

   他吻得熱切,她回應得青澀;他以兩相纏嬉的唇舌,教她領會微妙的旖旎情醉,她以癡柔的付出,教他明瞭今生無悔的情牽──

   好一會兒,他鬆開她,俯著頭與她螓首相抵,鼻尖幾乎碰著她的,吐出的氣息輕灑在紅暈未褪的嬌顏上。「仍是懷疑我不夠認真嗎?」

   「我……不知道……」她好迷憫。

   他的吻,是那麼真摯;他的憐愛,是那麼真切;熨貼在唇上的熱度,是那麼真實,狂悸的靈魂無法平息……她真的不知道,能否信他……

   「相信我的心,有這麼難嗎?」他捧起嬌容,柔聲問。「告訴我,你在顧慮什麼?」

   「你……你的身份……我太卑微寒傖,匹配不上……」

   朱允淮抬手掩住她的唇,沒讓她再說下去。「皇親貴胄又怎麼樣?外在的差距一點也不重要,我就是要你,誰也阻止不了!」

   光是知曉他貴為皇親,就讓她有這種反應了,那她要是知道他不僅出身赫,而且還是當今太子,她不就要昏倒給他看了?

   「有你這句話就夠了,只要你不嫌棄我,為婢為妾,我都心甘情願,只要能留在你身邊……」

   朱允淮皺了下眉。「誰要你為婢為妾!我可是打算明媒正娶、珍寵你一輩子呢!不許妄自菲薄,聽到沒有!」

   「允淮……」明眸泛起感動的淚光,就算他只是哄哄她,她也心滿意足了。

   「傻瓜!」朱允淮寵溺地親親她的額心,收攏了雙臂與她緊緊相擁。

   「你還沒告訴我,你要什麼呢!」他明知故問,拈起她一絡鬢髮在她臉上拂弄,語帶戲謔。

   「你……討厭啦!」她羞得直將臉往他胸懷藏。

   「我討厭?嗯?」他猶不放棄逗弄她,順勢將臉貼上嫣頰,溫存地含住她小巧的耳垂。「我要是真那麼討厭,幹麼還要為我哭得淒淒慘慘的?」

   柳心棠很想抗議,偏偏一陣陣的酥麻感教她連發聲都覺無力。「你……別調戲我!」

   「行!那就說實話呀,否則──」他以行動代替接下來的話。

   扣在纖腰上的手往上移,覆上她柔軟的胸房……

   柳心棠倒抽了口氣。「別……好嘛、好嘛!我想要一個丈夫,行了吧!」

   朱允淮愉快地低笑。「當然行,正合我意呢!」他輕咬了她細滑的頸項一口。「我毛遂自薦,姑娘將就些,可別嫌棄才好。」

   「你好壞,笑話人家!」聽出他話中的取笑意味,她嬌嗔地捶打他。

   「還沒嫁過門就想謀殺親夫啊!」他分毫不差地扣住揮來的繡花小拳頭,乘機傾上前在她唇上偷了個香。

   「呀!」她驚叫一聲,紅透了嫣頰。

   「你們……」遲疑的嗓音飄了過來,驚擾了濃情蜜意的兩人。

   「爹!」

   「老伯!」

   像個當場被逮著的偷兒,小倆口同時鬆了手,彈開一步。

   當著老父的面「輕薄」人家的女兒,朱允淮縱有再厚的臉皮都難免心虛;至於柳心棠,那就更不用說了,漫天紅霞燒燙了嬌容,現下要是有個地洞,她也會毫不猶豫地鑽進去。

   「棠兒,你……」柳老爹看著女兒的眼神滿是不諒解。

   難道他說的話她全都沒聽進去?

   這種富貴人家的子弟,一時興起,可以和她玩玩,哪天要是膩了,他們也拿他沒辦法,到時流乾了淚,也沒人會同情她,她怎麼就是死心眼,偏要深陷?

   「爹……」柳心棠低喚,羞愧地垂下了頭。

   爹說的,她不是不懂,但她管不住自己的心呀!她還能怎麼辦呢?就算將來心碎,她也認了。

   能有一刻歡情,她便已知足,是她自己傻,她不會怨誰的。

   「別怪心棠,她並不輕浮,是我情不自禁。」朱允淮不忍她受苛責,站出身來將她護進懷中。「如果不是已認定她,我不會壞她清白,我們兩情相悅,請相信我的誠意,也請成全我們。」

   其實他大可不必說這麼多的,倘若他真要心棠,誰都奈何不了,但因對方是心棠的父親,他在乎心棠的感受,連帶的也必須得到她父親的認同。

   「你……」柳老爹神情複雜,似乎在猶豫該不該相信他。

   他的態度看起來很真摯,這麼一個器宇軒昂、落拓不凡的人,實在不像是個薄倖之人,他能將女兒放心交給他嗎?

   「你們……真的可能嗎?」門第之見,是他心頭的疑慮。

   「沒什麼不可能的。如果你擔心的是這個──」他鬆開柳心棠,瀟灑地拉開衣擺,單膝脆地,語調清朗地起誓。「過往神明同證,我朱允淮此心長系心棠,負盡天下人,也定不負她,不論往後情勢如何演變,今生今世,她都是我唯一認定的愛妻!」

   「允淮……」柳心棠沒料到他會有這般真情至性的言語,一時凝咽難語。

   「別光看著我,你倒是說說,要不要嫁我呀!」

   「嫁,我嫁!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就永遠是你的人!」她情難自己,撲進他懷中緊摟住他。

   柳老爹見著這情況,不由得歎了口氣。

   這雙小兒女,怕是已難分難捨了。

   沒法兒,他只有勸自個兒樂觀些。

   他傾上前扶起他們,問了句:「你真的會好好疼惜我的女兒?」

   朱允淮不曾遲疑。「我會用我的生命來珍寵她。」

   「那好,我將棠兒許給你了。」

   朱允淮露出微笑,自懷中取出一隻晶瑩澄澈的白玉蝴蝶,親手繫上她纖細的頸子。

   「這是──」她愣愣地握住頸下之物,抬首看他。

   朱允淮拉出領內一模一樣的白玉蝴蝶,溫柔地解釋道:「它是一對的,今日我以白玉蝴蝶為信物、令尊為見證,你我各執其一,定下名分,你已是我的人了。」

   「嗯。」她滿心甜蜜地點了下頭。

   在心底,她早已悄悄起誓,這一輩子她都要守著他,不離不棄,魂夢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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