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下掂了掂高度,不用看就知道很高。
「你們都走開!我不想活了!」天台門外傳來淒厲的哭喊,對象是底下一群看戲的民眾。「滾!都給我滾!我不想活了!我要去死!滾——嗚……」
「你到底什麼時候要跳下去啊?」心下已擬好計策的羅飛羽終於走到天台外,開口問道。「要跳不跳的,很讓人傷腦筋耶。」
「喝!」紅衣女人被突來的聲音嚇到,迅速回頭。「你、你是誰?」
「我?」羅飛羽指著自己的鼻頭。「你問我是誰?」
紅衣女人點頭。
「我幹嘛告訴你,反正我就快死了,告訴你有什麼用?你不是要跳下去嗎?那就快點,別讓我排隊排太久。」她揮揮手催促道,一邊強壓下心頭沉甸甸的緊張感,表面上則是不動聲色。
「你……你要跳樓?」紅衣女人懸在外頭的兩隻腳有一隻收了進來,方便自己轉身。「你也想死?」
「當然。」她邊說邊脫鞋,之後便往欄杆的方向走。
「不、不要過來!」生怕被騙,紅衣服的女人阻止她前進。「你要再過來一步,我、我就跳下去!」
「正合我意。」羅飛羽無所謂的聳聳肩膀。「你跳下去,我才能跳;你不跳,我才傷腦筋。快跳!」
「你……你……」女人被她的催促嚇壞了,好半天說不出話來。
羅飛羽也被自己凜冽的語氣嚇到。哇!她什麼時候說話可以變得這麼大聲來著?
平凡的小臉因為突然發現自己的勇氣十足而誠實地揚起得意之色。
「快點、快點!」第三次的催促顯得更熟練,轉眼間她已經來到尋死女子的身邊。「如果你不敢跳,就快點下去;不要佔著位子,讓我死不成。」
「你……瘋子……你這個瘋子……」先前直嚷尋死的女子口氣不再是一個勁兒的歇斯底里,虛弱且蒼白的臉對著看起來死意堅定的羅飛羽。
「誰是瘋子?」羅飛羽瞟了她一眼。「比我先來準備跳樓的人是你吧!」
「我……」是啊,是她先來這兒,準備狠心縱身一跳尋死的不是嗎?「我……他騙我、他欺騙我……嗚……」
「誰欺騙你?」順著逐漸撤下心防的女子話意,羅飛羽追問下去。
「他說他愛我的。嗚……他怎麼可以和別的女人訂婚?他說他愛我,只愛我一個……」纖細的肩膀因為哭泣而顫抖著,在高樓的強風吹拂下更顯瘦弱,惹人憐愛。「我以為他會來……會來阻止我……可是……」
因為感情糾紛嗎?到這地步再推敲不出來的人就是白癡了。
「只因為這樣就尋死?」羅飛羽不贊同地直搖頭。「這麼一點小事就想尋死,你不覺得自己太沒價值了。」
「你……」紅衣女子眨著淚眼看她,自己的無助和痛苦竟被別人視若無物,千瘡百孔的心再也按捺不住。「你尋死的理由就夠完美嗎?」她失心瘋似的大吼。
羅飛羽雖忐忑不安,仍說道:「這世上再也找不到像我這麼適合自殺的人。」
紅衣女子一哼。
羅飛羽幽幽地道:「你知不知道我被多少男人甩過?從念五專開始,每一個追求我的男生到最後都會選擇我的好朋友,一直到後來我才知道,他們只是利用我接近我身邊那些女同學;更絕的是,你知道嗎?那些女同學跟我要好的原因是……是因為我平凡的長相可以襯托她們,讓她們看起來更漂亮!要說感情被人欺騙,我被騙的經驗可以寫成好幾本書了!」
談起過去,羅飛羽忍不住抽抽鼻子,眼眶含淚。「你知道那有多難受嗎?我不想把人看得太卑劣,因為這世上還是有好人存在的。嗚……可是我遇不到!我又告訴自己要樂觀些,才能讓自己活得開心。可是你知道嗎?畢業之後我以為自己能找到好工作開始另一個階段的人生,結果、結果我無緣無故背上一大堆債務!」
「債務?」紅衣女子抽抽鼻子。這女人……好可憐哦!「什麼債務?」
「我爸媽拿我的印鑒押保,借了一堆錢就逃得無影無蹤,留下一大筆債務要我還,我怎麼還得起!?現在又經濟不景氣,一個五專生能找什麼工作?我只有到處打工賺錢,可是債務就像無底洞,我愈還錢債務就變得愈多,我這一輩子就被這堆債給拖垮!你信不信,我一天只吃兩餐,有時候還只有一餐,而且每餐都只能吃泡麵,吃下去的防腐劑都可以讓我變成木乃伊了!」
「你、你好慘……嗚……」她只是被一個男人騙了感情,對方卻被好幾個男人騙,而且還有一大筆債務……
「所以要死,我還死得比你有理由多了!」羅飛羽吼道,一個箭步跨去,一腳踩上欄杆。「走開!讓我死!」
「不行啊!」紅衣女子拉住她,渾然不知自己已經安全無虞的站進天台。
「你、你千萬不要想不開!千、千萬別死啊!」
「放開我,我要死!我一定要死!」羅飛羽堅持要跳,神情堅決。「放開我!」
「不行!螻蟻尚且偷生,更何況是人!不能死!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女子死命拉住她,拉到十指泛白了還不自知。
「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羅飛羽重複道,緩了往外跳的動作,抓住阻止自己「尋短」的女子的手。「你說的,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是的,死了……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所以,為什麼我們要死呢?」羅飛羽輕喃,藉由紅衣女子的攙扶,安全站進天台。「我們要活著是不是?」
「嗯,要活著。」被騙了感情又如何?大不了別再談戀愛就是了;就算以後不敢再接近男人,去當個女同志又何妨!如果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什麼都不是了!女子心裡想。
喀喳一聲,接通內外的大門衝進三名男性員警,一湧而上拉住紅衣女子便往樓下衝,可能是怕該名女子會再次想不開吧。
夏季午後的風有點濕又夾帶熱氣,羅飛羽立在原地不動,一會兒之後,抬手拭去額頭上頻頻冒出的冷汗。
「你真厲害。」宇文律一聲不響出現在天台,語氣帶笑。「能一下子想出那麼悲慘的遭遇,還說得那麼生動,也許你不該當攝影記者,該考慮去寫劇本,這種老套的故事情節,相信那些電視台會非常有興趣。」
她拭汗的手沒停,瞅著他的圓眼隱含莫名哀傷的情緒。「你一向用這種犀利的言詞對待身邊的每一個人嗎?一定要話中帶刺,把人東刺一下、西扎一針才覺得有趣嗎?我……我不像你那麼會說話,也沒有你想像中的聰明。我很笨,沒辦法一下子編出你所謂的悲慘遭遇。」
聞言,宇文律心頭莫名揪了下,帥氣的眉頭皺起,惹得他有點煩躁。「不要告訴我你剛說的那些都是真的。」
「如果這個社會對每一個擁有醒目出眾外表的人,都給予一個嘲諷別人,而別人卻無法置喙的權利,那不管我說什麼,對你而言都沒有意義。」如果美麗的人天生就擁有可以用話、用態度傷害人而無罪的權利的話,那她說什麼都沒有用的。
越過他,羅飛羽猜想自己可能保不住工作了,唉,又得靠打零工賺錢了,傷腦筋。想到此,天性樂觀的她也有點心情沉重。
「明知道對方會死,就是要拍對方死亡的照片,這種事我做不來。我想,從明天開始,我應該不可能在你面前出現。」下樓前,她回過頭,朝他咧開一嘴大大的笑容。「原本我以為你是個好人的……再見。」
天台上只剩下宇文律還呆立著,美麗的臉連普照大地的艷陽都相形失色,但神情卻是彷彿被人狠狠轟上一拳的狼狽。
愣了許久,完美的薄唇上揚,露出淺淺的微笑。
原來還是有這種人存在呵!他笑,望著空無人影的樓梯間,漾起傻傻的笑。
原來真的還是有正義感十足的呆子存在呵!
* * *
砰砰!
「嗚哇!」一大早被恐怖的噪音吵醒,任誰都會一邊尖叫、一邊直覺地從床上跳起來。
所以羅飛羽會有這種反應一點也不足以為奇是吧!
揉揉惺忪雙眼還忍不住打了個呵欠,她睜大眼怎麼也不相信,一張美麗得讓她幾天前「吐」不欲生的臉孔竟會出現在自己面前。
「你……你……」枯瘦如柴的指頭顫巍巍地,指著打死她都不相信會再見到的人:而對方手上的東西,更嚇得她連話都說不出來。「你……你……」
「你什麼你!」宇文律皮笑肉不笑地堵她一句。「連話都不會說了嗎?」
「我、我的門……你……」他竟然拆了她的門!
「你說這個嗎?」宇文律晃晃手上被蟲蟻蛀得快變成中空的門板,丟到她腳前不遠處,哼哼冷笑:「這個連只螞蟻都擋不住。」他實在懷疑,這種地方會吸引小偷光顧嗎?說不定屋子的主人比小偷還窮。
拆了她的門,還嘲笑她的門爛!「你——我是惹到你了嗎?要你到我家來拆房子!你好可惡!」
「這叫房子?」一雙眼掃過空洞的四壁,他笑了笑,想起以前和同伴們窩在一起的地方。「我以為這是台北市政府預定的違建拆除地。」
「呃……」她沉默,因為附近三四棟違建裡,只剩她一個人為了省房租而住在這兒。「就算是這樣你也不應該在我睡覺的時……」
「啊——」她驚呼一聲,跳回早就缺乏彈性的床上,拉起被子蓋住自己。
她只套了件勉強算是睡衣的罩衫,罩衫裡什麼都沒穿。
「現在才發現未免太晚了一點兒。」宇文律保守地表明其實他什麼都看到了,美目微瞇,笑得很邪氣。「你到底還算是個女人。」
「你!」想跳下床海扁他一頓,可思及自己穿著狼狽,只能咬唇蜷在床上,圓眼忿忿地射向他。「你來幹什麼?」
「來問你什麼時候回工作崗位。」
「工作?」她皺眉。「我哪有什麼工作?」
這女人果然是個笨蛋。「你以為自己被解雇了?」
「不是嗎?」她委屈地說,垂下頭。「我第一件工作就搞砸了,哪還有可能做得下去?就算想,總編也不會留我。」
「是嗎?」宇文律從背袋拿出社會新聞頭版在她面前攤開。「你現在是社內的大紅人,女英雄!」依她的窮困看來,在這棟違建裡不可能出現報紙。
女英雄?她抬頭,斗大的標題和照片躍人眼底——
攝影女記者奮勇救人,義行感佩!
一旁還附加一張兩個女人相互扶持的精采照片。
「這、這是什麼?」照片裡有個女人是她。「我怎麼會在照片裡?」
字文律哼了聲:「恭喜你,社內決定給你一筆獎金作為獎勵。」
「我……獎金?」天外飛來的一筆橫財,讓她幾乎感動得快落淚了。「真的、假的?」
「是那個老虔婆要我找你回去的。」宇文律把報紙丟到她床上,相當不屑地瞄了眼破舊不堪的床。「沒有人要你走。」
「真的?」
「你以為我沒事到這種找了好幾天才找得到的荒郊野嶺做什麼?」他冷哼。
荒郊野嶺?「這裡也算是台北市啊!」她委屈地道。「黃金地段耶……」
「地你個頭!」再跟她在這裡扯個沒完他的火氣又會直線上升。「順便收拾行李,公司幫你準備了員工宿舍,你可以離開這狗窩了。」他的第二件事就是送她到新住處。
「員工宿舍!」羅飛羽驚訝地跳了起來,忘記自己此時身上的穿著。「總編幫我安排了員工宿舍!她人真好!」
宇文律漂亮的臉閃過一抹複雜的神色,抿了抿帶有一絲不悅的唇才開了口:「是啊、是啊!所以你不要再浪費我的時間,快點準備行嗎?」
「好、當然好!」她下床,才沒那份心思去在乎自己只穿一件睡衣在宇文律這個大男人面前東晃西晃,腦子裡正興奮地感謝人美、心也好的總編美女,嘴上哼著小曲,邊動手整理。
真不像女人會有的房間。在她自顧自瞎忙的時候,宇文律環視簡陋到了極點的小房子,空空的四壁什麼都沒有,連衣服都沒有衣櫃可以放,只能一件件摺好放在小小的茶几上。他可以想像得到,當她要用到茶几的時候,這些衣服的下場就是被放在地上。
沒看到電視、瓦斯爐,最重要的是連最起碼的電燈都沒有!他再看,發現這裡連電插座都看不到一個,只有一個應該是撿來的方桌上,放著成堆的臘燭和未清的臘淚。
「你是山頂洞人嗎?」都什麼時代了,她還在用臘燭!
「人窮志短——」羅飛羽的聲音悶悶的,因為現在她正蹲身鑽進床底要拖出陳年老皮箱。「我只要有個地方安身立命就好。」
他皺眉,黑瞳盯在她沒人床底只剩臀部露在外頭的下半身。這女人一點都不忌諱嗎?也不想想自己穿什麼衣服,還敢肆無忌憚地作出這動作?
「羅飛羽——」
「嘿,你第一次叫我的名字耶!」受不了,皮箱的帶子和床板凸出的釘子勾在一塊了。她分心應著話,一邊忙著處理。
「這不是重點。」宇文律一手貼上額頭,搖頭歎息,感覺自己的火氣似乎又上升了不少。「你還記得自己穿什麼衣服嗎?」
「不就是睡衣嘛。」她答。
「那你還記得自己現在是什麼姿勢嗎?」老天!她的底褲還是繡上花花草草的式樣,連幼稚園小鬼都嫌俗氣的那種。
「我在拖皮箱啊!」他怎麼那麼煩!「你真奇怪耶,淨說這些沒有意義的話,一點都不像你。」要嘛,就是刺死人不償命的冷嘲熱諷,要不就是不理人,什麼時候變得那麼多話了?
「羅飛羽——」
「又怎麼了?」真煩。羅飛羽被他激起了點火氣,語氣欠佳。可惡!皮箱的帶子她解不開,八成和釘子纏死了。
宇文律的聲音從後頭傳來,有點悶笑。「下次選性感的內衣褲穿,拿這種小孩子的底褲企圖勾引一個男人,除非那男人是個瞎子。」
「什麼性感內……」一陣風適時從她下半身吹進睡衣,明明是夏天,她的屁股卻涼颼颼的。
「啊——」她尖叫,冒失地抬起頭,立刻應聲撞上床底板,作用力與反作用力合作的結果,她整個人跌在地上,姿勢慘不忍睹,活像只被釘在標本板上的青蛙,只剩兩隻腳苟延殘喘地抽動。
「你終於知道了。」宇文律升起的火氣在她可憐的遭遇下,早化成聲聲的笑謔了。
* * *
經過一番手忙腳亂,羅飛羽終於整理好行李,帶著非常興奮又困窘的心情,離開這個住了五六年的老違建。
嗚……她怎麼會在他面前出這種糗。
一次出糗,糗到她現在臉還紅得像關公。
「可以了吧?」前頭領她走向自己座車的宇文律突然一個轉身。「你的臉紅得跟猴子屁股一樣。」
好難聽!「什麼猴子屁股,你能不能說好聽一點,臉紅就臉紅,用不著加上那種不入流的比喻!」大大的眼怨忽地瞟了他一下,立刻垂落至放有一身家當的皮箱。
他聳肩,美麗的臉上是帶有惡意的笑容。「我以為這樣說會讓你更有概念。」
「用不著!」從臉上的熱度她就知道自己的臉有多紅,不需要他假好心提醒。羅飛羽吃力地拖著皮箱,踉蹌地跟在他身後。
「真慢。」宇文律抱怨地停下,大手伸向她雙手所拖的那只舊皮箱,輕而易舉的提起,重新邁開步伐。
呃……羅飛羽被他的舉動嚇到,整個人呆在原地動也不動。
覺得後面似乎少了點人氣,宇文律回頭,才發現該跟在後頭的人還在先前的地方佇立,動也不動的像個傻子。
「你不走?是不是不想離開這地方,是的話就說一聲,我馬上把你丟回那個垃圾堆。」
「才不是!」猛然回過神,她急忙跑上前迫到他。」我才不要!」一直希望能有一個比較像人住的地方,她怎麼可能會想再回到違建住?
員工宿舍耶!而且他還說是公司義務提供,免房租,水電費也全免!這麼好的地方她哪兒去找啊!
「我要住宿舍!」她揚言說道,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樣。
「因為免費?」宇文律突然變得很瞭解她似的,道出她之所以這麼積極的主要原因。
「當然啊!這世上有誰不喜歡免費的?」
「總有一天,你會因為貪小便宜付出代價。」他像個預言師般丟下一句預言。
「反正要錢沒有、要命一條,我沒什麼東西可以失去了。」羅飛羽樂觀地想。「這樣想來,不管怎樣我都很划算。」
「你的數學有待加強。」宇文律被她的樂觀打敗。在這樣的生活中,她依然活得直率快樂,真的是很奇怪又很好笑的女人!
「宇文,你的車在哪兒啊?」羅飛羽突然跳到他前頭,揚手置在眉上,四處張望。
「前幾天的事,我有必要向你道歉。」
宇文律突然轉向的話題,頓時止住她興致沖沖的張望,令她回頭。
「咦?」她是不是聽到……有點類似道歉的話?
「我向你道歉。」他提著她的皮箱上前,美麗得教人無法移開目光的臉上有一抹淡微的歉意。
「嘿、嘿嘿嘿……」愣了愣,她發出詭異的笑聲,抬起眼,因為距離突然變得很近,才發覺他比自己高出好多。「這樣就不像你了。」
「什麼意思?」這女人是在貶他嗎?
「沒有啦!」羅飛羽開心地伸手拍上他的肩膀,還是嘿嘿嘿地直笑。
「我只是太高興了,沒想到你會向我道歉。其實我那天說的也太過分了些,不瞭解你卻說些奇怪的話。本來是想大概沒機會向你道歉了,不過現在我的工作還在,我想,自己也得向你道歉。」
「是嗎?」
「嗯,每個人都有他自己一套應對的方式,我那天說得太偏激,後來想一想,自己也有不對的地方。所以我們一人一次算是扯平了,以後都別放在心裡。不過老實說,你向我道歉,我反而不習慣。」
「是嗎?」他笑,斜揚的唇噙著邪氣,就像那承襲母親維納斯的美麗,卻頑皮喜歡惡作劇的邱比特。「那我們就回復原狀羅?」
「咦?」一時會意不過來,她傻了。
這一次,宇文律倒好心地說得更白話些:「以後就敬請期待我這個先進怎麼照顧你這個後輩了,穿碎花底褲的小女孩。」
原本降溫的臉再度回升,竄上紅火。「你!」瞠大雙眼直瞪他,看他一臉自信滿滿地經過她身邊帶頭走,她的下巴險險沒掉下來。
她不應該以為他的一句道歉,就表示以後自己和他共事會比較好過!她豬、她笨、她白癡!
「宇文律!」她氣、她惱、她困窘!「我穿什麼內——衣服是我的事,礙到你什麼了嗎?要你拿出來講!」又笑她!這男人怎麼能惡劣如斯!
「是沒有礙到我什麼。」轉眼談笑間——至少他認為這是談笑——已來到愛車前,宇文律打開後座車門將行李放進去,才轉個身來。「但是故意在我面前露餡,讓我有話題說是你的問題,我只是順水推舟而已。」
說得好像都是她的錯一樣!這是什麼男人!「真正的紳士是不會嘲笑淑女的窘狀,那是意外。」
「是啊。」他贊同的點點頭,打開副座車門讓她坐進去,關門前貝齒微露。
「但是也得要我遇上個真淑女,才有機會展現我的紳士風範,可不是嗎?」
「你——」砰的關門聲打斷她的話,懊惱的眼只能狠狠瞪著從車前越過、坐進駕駛座的宇文律,好半晌都說不出話來,只能鼓著腮幫子生悶氣。
宇文律長指一伸,彈了她臉頰一記。「你的臉就像受到驚嚇的河豚。」
她拍開他手指。「不要老拿動物作比喻。」一下是猴子,一下是河豚,他真的太過分了。
「人也是動物的一種。」宇文律笑著收回手指,發動愛車。「萬物都應該平等,都該被一視同仁。」
「是沒錯,但不代表可以拿來當作取笑人的工具。」
「我以為這樣的譬喻非常地——自然。」宇文律努力忍住笑,真的!看到她氣鼓鼓的臉就讓他聯想到河豚。
「宇文律!」
「什麼事?」不行了!他已忍不住滿腔笑意。「哈哈哈……哈哈……」失態地趴在方向盤上大笑,忍耐的功夫到她面前全都失靈。
他想,如果讓黑街的同伴看到他現在這個樣子,一定會說是天降紅雨、日出西山。畢竟這樣的笑,在那件事發生之後,就再也看不到了。
他原以為再也沒機會聽見自己的笑聲,沒想到原來他還是會大笑的,那件事對他的影響力似乎已輕揚遠去。
「還笑!」羅飛羽困窘到了極點,粉拳雙雙直落在笑彎腰的宇文律背上。「不要笑了啦!開車啦!」
「我、我盡量。」他試著收回笑聲,卻實在是笑不可遏。
「宇文律!」由捶轉扯再改拉,她已經想不出什麼方法,能讓他停住這個會讓自己覺得困窘至極的可惡笑聲。
如果她有像他一樣的毒舌就好了!可惡……
* * *
「你來做什麼?」宇文律帥氣的眉頭不悅地擰起,直盯著建設沒有、破壞一堆的美麗女總編,視她有如毒蛇猛獸一般。
「來看看我可愛的飛羽妹妹是不是很喜歡這裡呀!」女總編笑呵呵地站在敞開的門口,看著羅飛羽忘情地在套房內的小客廳呼來喝去的興奮狀。
「好像長不大的小孩子呵!」
「干卿何事。」宇文律冷哼,代替主人逐客的意思明顯可辨。
「喲喲喲!瞧你緊張的,難道我會對她怎麼樣嗎?呵呵呵……」
「現在不會,不代表將來不會。」宇文律雙手環胸,打從幫羅飛羽應門後,就這副模樣將女上司堵在門外。
幸好羅飛羽現在正忙著將皮箱裡的東西往外搬,順道在柔軟的床上大跳大叫,忙得很,根本沒空搭理外頭的事,所以看不見他們兩個人的明爭暗鬥。
「喂,注意點哦,否則我一個不小心露了口風,到時候看你怎麼跟她解釋。她應該還不知道,我們根本沒有什麼狗屁倒灶的員工宿舍吧?這裡可是你專程為她準備的住所呢,呵呵呵……」
瞇起的美目已發出危險訊息,他的口吻卻意外地淡然。「隨你便,只要你願意賠上整個新銳社,我隨時歡迎。」
「嘖嘖嘖……」這男人太危險了,讓他留在新銳社就好像放顆炸彈在自個兒家裡一樣。「當初讓你入社,不知道是對是錯呢?『炎狼』。」
「對或錯都太遲了,你沒得後悔。」
「是啊,要後悔的人是我家老頭不是我。」女上司笑得可甜了。「新銳社炸了也好,我正想出去遛達呢!」扛了一身的責任,她早就想落跑了。
「少來。」宇文律一哼,當下逐客。「滾回你的辦公室去玩別人,少惹我和她。」
「你和她?喲!呵呵、呵呵呵……」
「誰呀?」聽見奇特的笑聲才跑出來的羅飛羽,越過宇文律的肩膀看到上司。「啊,總編,謝謝你為我準備的宿舍,真的太感謝了。」
「不用客氣呵!」女上司在宇文律警告的視線下只得乖乖配合。
不過,不興點風、作點浪,實在太對不起自己的良心了。
「對了,飛羽。」
「嗯?」羅飛羽偏著頭等待她的下文。
「如果你有事的話,隨時可以敲宇文的門,他就住在你隔壁。」
「什、什麼!?」